0%

魯貝克博士兩手一攤。

「可是要一直……一直待在這裏嗎？」

「請別激動，貝特頓夫人。你並不是去接受什麼治療，只是測試一下智力和你的個性類型。」

「尼爾森博士。」

「是的，」希拉蕊說，「在卡薩布蘭加的醫院裏住了四、五天。」

希拉蕊笑了起來。

「是的，謝謝你。」希拉蕊說。

尼爾森博士的態度曖昧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希拉蕊溫順地說。她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有種滑稽的感覺。

「哦，我可沒有這方面的天才。」

「和一個人打交道——」他最後說，「請你原諒，夫人，並對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見怪——和一個不是天才的人打交道真是愉快。」

「副院長是誰？」她問。

「下一步我要去哪裏？」

「奧麗芙，我先走了。」

「就像你一樣嗎？」

「對啦，請吧，貝特頓博士。把一切手續快點辦完比較好。」

「拉羅歇小姐會帶你去服裝部門。我擔保，」他鞠了個躬，「結果會很令你滿意的。」

「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啊，你把貝特頓夫人帶來了，很好。」

「這對你是一件大好事，」魯貝克博士說，「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待在這裏一定會平安無事。」他歎了一口氣。「你可能也知道，我在這裏處理的大多數是才智敏捷的人，而才智敏捷的人，心態容易不平衡，感情又容易衝動。夫人，研究科學的人並不是一個個都冷若冰霜，像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事實上，」魯貝克意味深長地說，「第一流的網球好手、正走紅的女歌星和一位核子物理學家，他們感情奔放起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

「四、五天是不夠的，」魯貝克博士不以為然地說，「你應該在那裏多住幾天。」

希拉蕊感到不斷強調這一點很重要。魯貝克博士一再點頭表示安慰。

「你簡直不能相信，」他說，「這裏的人感情一衝動起來是個什麼樣子。吵架！嫉妒！頑固！我們得採取對策來對付這些事情。至於你，夫人，」他笑了，「你在我們這裏是屬於一個少數階層，我得說，那是一個幸運的階層。」

魯貝克博士四十歲左右，瑞士人，修長的身材，顯得很憂鬱。他跟希拉蕊和圖書打了招呼，瞥了一眼剛從施瓦茨博士那裏傳遞過來的卡片，並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頗為大膽的問題。事後希拉蕊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問得是否明智。然而，魯貝克博士卻只表示出很高興的樣子。

「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一直待在這裏，還是要再到別處去？」

他挪動一把椅子讓她坐下，希拉蕊坐了下來。

「我不想家，一點也不。部份是因為我的家境不好，我有妻子和幾個孩子。夫人，我這個人不太適合過家庭生活。這裏的生活條件對我來說愉快多了。我有充足的機會研究人類心靈的某些方面。關於這些，我非常感興趣，正在寫一本書。我沒有家累，沒有什麼事情分心，也沒有什麼干擾。這對我真是太合適了。」

希拉蕊感到有點兒緊張，但全部順利通過了。那種測驗似乎只是一種例行測驗。魯貝克博士在一張長長的表格上做了各種記載。

「這太好了，」希拉蕊說，「隨身只有一把牙刷和一塊海綿，是多麼奇怪的事啊！」

施瓦茨博士是一位很可愛的黃髮女性。她對希拉蕊的身體做了仔細的檢查，然後說：

「嗯，」她非常認真地說：「請告訴我你的全名、年齡、生於何處、父母姓名、患過什麼嚴重大疾病、口味、嗜好、擔任過的工作、在哪所大學拿過學位以及喜歡什麼食品和酒類。」

在會見了那位呆板得像機器人一樣的婦女之後，拉羅歇小姐的確使她大吃一驚。拉羅歇小姐曾是巴黎一家高級服裝店的女售貨員，嫵媚動人。

「貝特頓夫人，出去？」

「噢，」他說，「那要由你的丈夫決定。是的，多半要由他決定。有這種可能性，各式各樣的可能性。不過，目前最好不談這個。我是說你……好吧，三個星期以後再來見我一次。安頓下來以後，再談這個問題。」

「哦，我當然不是天才。」她說。

「當然，那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對於腦震盪來說，最重要的是得到充分的休息。或許在事故之後，你顯得很健康，也很正常，但是，也可能留下了後遺症。是的，我看你的神經反映並不正常，部份是因為一路上心情激動，毫無疑問；部份是因為腦震https://m.hetubook.com.com盪。你會頭疼嗎？」

她一個勁兒地說下去，好像沒完沒了似的。希拉蕊應答得含糊其詞，近乎機械化。現在她十分高興傑索普曾安排她了解這些事。她把那一套完全背熟了，所以，回答得十分自然、主動，簡直用不著停下來想一想。當最後一欄填好之後，那個機器人說：「好了，在這個部門這些就夠了。現在，我們要把你交給施瓦茨博士檢查身體。」

「妻子們，」魯貝克博士說，「我們這裏沒有多少人帶夫人來，只允許極少數人帶來。基本上，我們發現她們不至於像她們的丈夫和丈夫的同事那樣容易腦袋發脹。」

「我覺得我了解得太少了。」希拉蕊說，「全都……全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嗯，我們還有不少種類的社交活動，還有球類。我們有網球場和壁球場。人們只需要一兩個星期，便能熟悉這裏的環境，尤其夫人們更是這樣，假如你不介意我這樣說。你的丈夫有他的工作，他是很忙的，所以，有時候要不了多久，新來的妻子們就會和已來的妻子們交上朋友了。事情就是這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貝特頓夫人，這兒的事辦完了嗎？」她問道。

「一直待在這裏？貝特頓夫人，我不大懂你說的是什麼。」

「是的，大多數人都這樣認為，一般的想法都以為是去莫斯科，」他開心地大笑起來，「我們這個沙漠之家是大多數人都料想不到的。」

「很高興，你的健康情況很好。」他說，「聽說你最近遇到一次飛機失事？」

「也許你說得對，」希拉蕊附和著，因為她記起別人想必以為她和科學家在一起生活了若干年，「他們有時是比較容易激動的。」

「就這樣吧！可以了。現在，你去找魯貝克博士吧。」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哪一種少數？」

他站起來很有禮貌也很正規地和她握手，希拉蕊問：

「我並不需要心理學家，我不喜歡什麼心理學家。」

「是的，事先我們告訴大家的不多。怕他們不夠謹慎，而你知道，謹慎是相當重要的。不過，你會發現，你在這裏一定過得很舒適。假如你不喜歡什麼，或者說你特別想要什和_圖_書麼，只要你提出來，我們將盡力辦到！比如，任何藝術上的需要，什麼繪畫呀，雕刻呀，音樂呀之類的，關於這類東西，我們特別設立了一個部門。」

「魯貝克博士是位心理學家。」

「那些妻子們在這裏都做些什麼呢？」希拉蕊問道。接著，她又很難為情地說：「你知道，一切對我都很新鮮，我什麼也不了解。」

「我希望不久之後有幸再和你見面，」拉羅歇小姐很有禮貌地說，「夫人，能幫助你挑選一些衣服，我很榮幸。請不要和別人說，我有時對這裏的工作並不滿意。這些女科學家對服裝一點也不感興趣。真的，不到一小時前，你的一位旅伴曾到這裏來過。」

「魯貝克博士是誰？」希拉蕊問，「也是位醫生嗎？」

「那麼請去見見副院長吧。」

「好極了，好極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如你聽從我的意見——你知道，僅僅是意見——我就什麼也不問。趕緊使自己適應下來。適應環境，相信我，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當然不了解。當然囉，這不足為奇。這裏有各種各樣的消遣、娛樂活動，教學課程種類繁多，但願你在這裏生活得愜意。」

貝特頓出去了，順手關上門。那個機器人（因為希拉蕊認為她是個機器人）繼續寫下去。

尼爾森博士身子向前傾斜，一副等待她提問題的樣子。希拉蕊稍微笑了一下。

一行人來到時見到的那個身材窈窕、滿頭黑髮、戴副眼鏡的詹森小姐，現在也進了這間時裝沙龍。

「夫人，你說的沒錯，」他說，「我發現生活在這裏極其優閒而且有趣。」

進入尼爾森博士的辦公室要穿過兩間外室，速記員在那裏工作。希拉蕊和她的嚮導最後進了內室，尼爾森博士從一個大辦公桌前面站起身來。他身強力壯，滿面紅光，溫文有禮。希拉蕊想，雖然他美國口音不重，但準是美洲人。

「啊，我們做什麼都一絲不苟，貝特頓夫人。我們要在檔案上把一切都記錄下來。你會很喜歡施瓦茨博士的。然後，在那裏結束後，再去找魯貝克博士。」

「真的啊！」希拉蕊說：「有這個必要嗎？好像很荒唐。」

希拉蕊向拉羅歇小姐告別，就跟著那個一本正經的詹森小姐m.hetubook.com.com走了。

希拉蕊想，在這個地方，每個人都是某某博士之類的。

「夫人，認識你真高興，希望能為你效勞。因為你新來乍到，毫無疑問，一路上十分辛勞。我建議你今天只選用一點生活必需品就好了，明天以及下星期，你有空時，再來看看庫存中有些什麼適用的東西吧。我總覺得急急忙忙選東西是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那會把挑服裝的樂趣一掃而光。所以我提議，你要是同意，就先選一套內衣，一件用餐禮服，還有，量量身材就行了。」

希拉蕊越來越覺得所有這些都像是在夢中。

「你不曾懷念……瑞士嗎？」

「啊！」他連忙走上前來和希拉蕊握手，並說：「這位是……是的，讓我想想……對啦，貝特頓夫人，很高興，歡迎你到這裏來，貝特頓夫人。希望你和我們在一起過得很愉快。聽說你在路上發生意外，我們都很難過。可是，令人高興的是，傷得還不算太嚴重。所以，你真是福星高照呀！福大命大。對啦，你的丈夫等你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所以，好在你現在已經來了，我希望你安頓下來，和我們一起愉快地生活下去。」

「這太難回答了，」她說，「當然，確切的回答是：問題太多了，簡直不知從何說起。」

「多謝你，尼爾森博士。」

「是的，頭疼得很厲害，而且挺糊塗的，老忘事。」

「我不想在那裏多待，我要趕路。」

「啊，是的，就是她。當然，她是個德國佬，德國佬和我們法國人不一樣。要是她稍微注意一下自己，她長得倒不難看；要是她能考慮一下她的線條而選擇衣服，那就更漂亮了。可是，她沒有，她對服裝不感興趣。我知道她是一個什麼專家，我們只好希望她對她病人的興趣比對服裝大得多。啊，那樣一個人，男人會看她第二眼嗎？」

「尼爾森博士到底是誰？」她問：「是醫生，科學家還是什麼家？」

「我的確一點也沒想到。」

「我們能……出去嗎？」

「這是一個非常自然的問題，」尼爾森博士說，此刻他露出一副頗為憐憫的神情，「是的，非常自然，大多數人剛來時都問過這個問題。但本單位的特點是：我們這裏本身就是一個世界。請允許我這樣說，沒和圖書有什麼外出的必要。外面只有沙漠，我並不是怪罪你，貝特頓夫人。大多數人剛來時的感受和你是一樣的。有一種輕微的幽閉恐懼症，這是魯貝克大夫說的。但我可以肯定這種情況很快便會過去。容我這樣說，這種情況是從你離開的那個世界所帶來的殘餘想法。貝特頓夫人，你注意過蟻穴嗎？看起來有趣極了。很有趣，也很具教育意義，成千上萬的小黑螞蟻，忙來忙去，非常認真，非常熱心，目的性也很明確。然而整個世界是一團混亂。現在你擺脫了的那個罪惡的舊世界。而我們這裏，我向你保證，有的是優遊的閒暇、高尚的目標、無窮無盡的好時光，」他笑了，「是一個人間天堂。」

「我是說到牆外面去，出大門。」

「哦，貝特頓夫人，他不是醫生，他負責這裏的行政管理工作。人們有什麼不滿或要求都得找他。他是本單位的長官。任何人一到這裏，都要和他談話。談話之後，你大概就不會再和他見面了，除非出了什麼嚴重的問題。」

她的英語很地道，只是有點咬文嚼字，使得希拉蕊認為她很可能是外國人。事實上，她的國籍是瑞士。她示意希拉蕊坐下，打開身邊的一個抽屜，拿出一疊表格，便很快地寫了起來。湯姆．貝特頓頗為尷尬地說：

登記處由一個女人負責，她看起來好像是個非常嚴格的女保育人員。她的頭髮在腦後流成一個難看的髻，戴著一副夾鼻眼鏡，看起來很能幹。當貝特頓夫婦走進這間冷冰冰的辦公室時，她點點頭表示歡迎。

「是呀，是呀，是呀，別太操心了，一切都會過去的。現在，我們要做點聯想測驗，目的在於斷定你的心理狀態是什麼類型。」

「是尼達姆嗎？」

拉羅歇小姐開心地笑了，她很快就幫她把身材量好了，然後她把希拉蕊帶進一個有壁櫥的服裝部。這裏有各式各樣的衣服，衣料華貴，剪裁考究，大小尺碼一應俱全。希拉蕊選了一些最必要的服裝之後，她們又到化妝品部，希拉蕊在那裏選了撲粉、面霜和其他化妝用品。這些東西都交給一個營業員拿著，那個營業員是一個土著，面孔黑得發亮，穿一身純白色的衣服。拉羅歇小姐指示她，這些東西務必要送到希拉蕊的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