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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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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十三

「茶水帳篷裏一定也有點悶吧?」
他躬了躬身,便轉身離開。
白羅走出福殿回到小路上,看著那年輕人離去。那人走到小路盡頭,回頭望了望,看到白羅正在看他,立刻加緊腳步,消失在彎道處。
「那就謝謝你了,白羅先生,非常謝謝,」她說。她的呼吸變得起伏不定,眼陣裏充滿緊張。
「呃?你說什麼?」亞歷克.萊格露出驚訝的神色。
「夫人,剛才你在找東西,是不是?是不是這個呢?」他伸出一手,拿出那個金質的小飾物。
「我會通靈,」赫丘勒.白羅說完,閉上了雙眼。
「一個年輕人,可以說還是個孩子,他穿著一件海龜圓案的鮮豔襯衫。」
白羅思索著這種可能性。這時他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驀然抬起頭來。一個身影繞到福殿的正面停了下來,那人看見白羅時不禁面露驚愕。白羅打量著這個身材瘦削、面目清秀的年輕人,他身上穿著一件繪滿各種海龜和玳瑁的襯衫。這樣的襯衫絕不會被認錯。昨天那人身穿這件襯衫玩著椰果遊戲的時候,他曾經仔細觀察過它。
「有時候,」白羅說。「我們只找得出某個時間約會。所以做丈夫的,」他加上一句,口氣有如背誦名言:「有時候會吃醋的。」
但白羅立刻就察覺到,她的聲音還透著懷疑。
「我們知道,」白羅說。「每星期至少必須對女人說一次愛她——三、四次是最好,也知道送幾朵花、誇讚幾句、告訴她她穿上新衣或新帽很漂亮等等的。」
「白羅先生,你好像對我知之甚詳?」
他看見莎莉.萊格跪在地上,低頭察看著地面上的縫隙。她跳起來,一臉的驚惶。
他走到小路彎處,望著它沒入樹林的入口。穿著海龜圖案襯衫的年https://m.hetubook.com.com輕人已經不見蹤影。看來那人必定是認為火速離去為妙。白羅一面搖頭,一面從原路走回來。
白羅對他微微一笑,但神態帶著不以為然。
「是,是的,我是從那裏來的。我以為我可以從這裏穿過樹林走到渡口去。」
「你們外國人體貼多了。」
「就在這裏的地上,那邊的縫隙裏。」
「又錯了。」
「你怎麼會知道?你怎麼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當亞歷克.萊格繞過福殿的轉角出現時,白羅不禁喊出聲來:
透過樹林,他隱約看到河水的粼粼閃光和樹木蓊鬱的對岸。他發現自己和那位青年建築師所見略同,這種夢幻似的建築蓋在這裏未免太不恰當。當然,你可以在樹林間砍出空隙,但即使如此,視界還是無法開闊。一如麥克.韋曼所說,若把福殿建在宅邸附近碧草如茵的堤岸邊,就可以沿著通往赫茅斯的河流,構成一幅賞心悅目的美景。白羅任自己的思緒四處奔騰。赫茅斯、希望號遊艇、歐帝安.德蘇沙。這整個案情一定是以某種方式彼此連結,然而他想不出這方式是什麼。它不時顯露出一些跡象,彷彿呼之欲出,卻又僅止於此。
「我想,」白羅說。「你那位朋友已經回青年招待所去了。如果你想見他,你得到那裏去找他。」
「對不起,非常對不起。」
她神經質地將那個小飾物在手指間轉來轉去。接著她站起身。
不,他自言自語道,不,昨天下午你並沒有去茶水帳篷。你並不是因為想喝茶才急於知道四點鐘到了沒有。昨天下午你來這裏,來到福殿,而這裏正位於前往船屋的半途上。你來這裏是為了和某人約會。
「你就是這和圖書樣嗎?」
「有人會在早上這種時候約會嗎?」她反問道。
「那你想見誰呢?」亞歷克.萊格問。
「噢,沒錯,是有點悶。不過,什麼也比不上喝杯茶,你說是不是?」
「可是,夫人,我真的記得,你在為我算命的時候,我在你手腕上還看到這個特別的小玩意兒。」
「不管來人是誰,他大概就是萊格太太約在這裏見面的人。」
這時她已恢復了鎮定。
「噢,白羅先生,你嚇了我一大跳。我沒聽見你走過來。」
這個年輕人昨天確實來過園遊會,撞上白羅時還怒目相向,所以他一定非常清楚,穿過樹林並不是一條直通渡口的捷徑。再說,如果他真是在找通往渡口的路,那麼他不會走福殿旁邊的這條小徑,而是繼續沿著下頭那條靠河的路走才對。更何況他到達福殿的時候,臉上分明是那種趕赴約會、到了約會地點卻又所遇非人而大為吃驚的表情。
剩下赫丘勒.白羅留在那裏,雙目圓睜,眉頭高挑。
「你大概是丟了什麼東西吧,」白羅說。「要不然就是……」他故意賣關子,擺出貼心的神態說道:「要不就是和人約會。真可惜,我並不是你要約會的人。」
「我——沒有,其實也不是。」
「你在講什麼鬼話?」他問。
「我說,」白羅解釋道。「我又錯了。我這人不常出錯,」他說。「所以我很氣惱。我想見到的人不是你。」
「噢,我不知道。」
他又聽到有腳步聲走近。這回是一陣快速而不耐的腳步聲。白羅帶著期盼的微笑對自己說:
「恐怕,」他說。「你闖入別人的私宅了吧。」
「是的,對不起。」
「我曾經希望,」她說。「放下一切到這裏來度假後,我們的情況可以回和-圖-書復到往昔。可是事與願違。」
「是的。亞歷克還是那樣喜怒無常,而且——噢,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他完全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神經質得厲害,動不動就發脾氣。有人打電話給他,留了些奇怪的口信,可是他什麼也不肯跟我說。我就是氣這個,他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一開始我以為他有了別的女人,不過我現在不這麼想了,其實沒有……」
「嗯,」白羅自言自語道。「我看到的這人是個謀殺犯嗎?還是不是?」
「我是個包打聽,」赫丘勒.白羅說。「什麼人的事我都愛聽。」他接著說:「夫人,你很懷念那段日子嗎?」
「不,不,夫人,我的人生錯過了這些,其實是很淒慘的。」
這句話的效果令他極為滿意。亞歷克.萊格邁前一步,結結巴巴說道:
「沒有一個女人不這樣抱怨丈夫的,」白羅說。「尤其是英國丈夫。」他又說。
「我想,」白羅柔聲說道。「你恐怕得順著原路走回去。此路是不通的。」
「這樣啊,」亞歷克.萊格喃喃說道。他在石椅的另一端頹然坐下。「這麼說,原來你來這裏是為了這個?你根本就不是來頒獎的,我早該知道。」他轉向白羅,面容憔悴,愁眉不展。「我知道這件事別人會怎麼想,」他說。「我知道對這整件事別人會怎麼想,可是,它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被人騙了。我告訴你,你一旦落進這些人的手掌心,要擺脫可沒那麼容易。而我想要擺脫他們,這是重點,我想要擺脫他們。你知道,狗急會跳牆的。有時候你會想孤注一擲,不顧一切。你覺得自己像是落入圈套的老鼠般動彈不得,卻又無計可施。唉,算了,談這些有什麼用!我想,hetubook.com.com你希望知道的,你現在都知道了吧?你已經拿到證據了。」
她匆匆走出福殿。白羅靠在椅子上,緩緩點了點頭。
「喝茶時還愉快嗎?」她皸著眉頭問,思緒彷彿從遙遠的地方拉回來,隨即趕忙說道:「噢,是的。你不知道,坐在帳篷裏還裹著面紗有多累人,真會悶死人。」
「我認為,結婚的人都是傻瓜,」莎莉.萊格說。
「夫人,我不是什麼人的丈夫,」赫丘勒.白羅說。「可惜!」他又加上一句。
「昨天下午你喝茶時還愉快嗎,夫人?」他問。
他站起身,腳下顛了顛,彷彿連路也看不清楚,接著頭也不回地奮力跑走了。
她帶著不耐煩坐了下來。白羅在她身旁坐下。
「噢,不,不是昨天,是昨天以前。」
「你懷念你在切爾西畫畫的日子嗎?」
「我很懷疑我丈夫會吃醋,」莎莉.萊格說。
「是嗎?」
白羅立即回答:
「我一定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這裏的。」
「我——噢,是的。噢,謝謝你,白羅先生。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這句話她說得輕鬆,但白羅聽得出它背後帶有一絲酸苦。
「他全副精神都放在自己身上。」
「這沒什麼好可惜的,我相信你樂於當個無牽無掛的單身漢。」
「這就怪了,」他喃喃說道。「奇怪又有意思。我已經得到我需要的證據了嗎?是什麼證據呢?謀殺嗎?」
馬斯頓夫人離去後,白羅走到屋外,信步穿過樹林。他感到自己的感覺神經已和往日大不相同,總是情不自禁地想探探一叢叢灌木的後面,懷疑哪一叢杜鵑花可能隱藏著屍體。最後他來到福殿,走進去後在石凳上坐下,歇歇他的雙腳——它們一如慣例套著又緊又尖的漆皮鞋。
「是昨天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hetubook.com•com思緒中,靜靜地繞過福殿一側,在門口停住腳步,這回輪到他大吃一驚了。
「那麼,」白羅以殷勤的語氣說道。「我很高興將它物歸原主。」
那年輕人驚慌失措,帶著外國腔立刻說道:
「你是從招待所過來的?」
年輕人露出整口白牙,刻意討好地笑道:
「看樣子,」白羅自忖。「他是到這裏來會什麼人的。他是來會誰的呢?」接著他又想:「為什麼約在這裏?」
他再度目睹了他已習以為常的現象。這個迷人的紅髮女郎正準備向他道出平常可能要三思之後才會對英國人說的話。
誰也比不上白羅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他說得自信十足,莎莉.萊格面對著這樣的自信,不禁垂下眼瞼。
亞歷克.萊格又往前邁出幾步。白羅察覺到,他面前站著的人已經怒火中燒。
「夫人,你在找什麼東西嗎?」
「我記不清楚了,」她說,「今天早上我才發現它丟了。」
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引起他的注意,他彎腰拾了起來。那東西嵌在殿前水泥地面上的一條小縫隙裏。他將它放在手掌心,以隱隱約約似曾相識的心情看著它。那是一個飛機形狀的小金飾。他蹙眉細看,腦海浮現出一幅景象:一隻手鐲。一隻掛滿各種飾物的金色手鐲。他彷彿又回到帳篷內,聽著朱莉卡夫人——莎莉.萊格的別名——談到黑皮膚的女人、跨海旅行和一封信所帶來的好運道。沒錯,她戴過一個掛滿各種小飾物的金手鐲。在現代的流行飾物當中,有一樣是白羅年輕時代也曾流行過的,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它才會在他的腦海中留下印象。可以斷定的是,萊格太太一定來福殿坐過,一個小飾物從她的手鐲上脫落,而她大概沒注意到。可能就在昨天下午。
「請原諒,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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