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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一點吧。對我而言，大家說的話已不像從前那樣清晰了。當然我沒聽見你叫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大概是我有點失神了。」

火車依然往前駛去，過了一站又一站。

「好好照顧自己，珍，千萬別著涼了。每年這時候天氣最不穩定，你已經不再年輕了。」

「任何人都有出錯的時候，任何人，甚至是艾思佩你。這一點我們必須牢記在心。不過你知道，我還是覺得你不太可能看錯……你看書時要戴眼鏡，但往遠處看時視力卻很好；而且你見到的那一切給你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致到這兒的時候還驚魂未定。」

看來再做一次旅行勢所難免，瑪波小姐雖然唉聲歎氣的，還是擬定了計劃。

「這件事情我永遠都忘不了。」梅吉力谷迪太太說著打了個寒噤，「但麻煩的是，我不知道我能怎麼辦？」

梅吉力谷迪太太不無遺憾地說。幸好車費不是她出的，否則她口氣一定更不高興了。瑪波小姐對這點相當篤定。

看來東奔西跑地去調查、尋索，我是做不來了，瑪波小姐暗自思量著。

瑪波小姐把這些有利條件又想了一遍，心裏很滿意。但得同時補強不利因素——這是當務之急，特別是她虛弱的身體。

三、侄兒雷蒙的次子道維。我確定他是在大英鐵路局工作。

梅吉力谷迪太太已經下了車。她站在月台上，透過開著的窗子對瑪波小姐千叮嚀萬囑咐：

「恐怕沒有。」

「五分鐘後我們就到布拉漢頓了。」瑪波小姐說。

「這樣就很難判斷是什麼當刻了……我們剛過的那個車站我倒是認識……」

「我想是吧。說真的，我沒特別注意。」

「說啊，珍！」梅吉力谷迪太太叫了起來，「說那完全是個誤會呀！說整件事情都是我瞎想出來的！你現在就是這麼認為的，是不是？」

瑪波小姐又接著說下去，搶過梅吉力谷迪太太的話：

「你現在也是無能為力啊（如果梅吉力谷迪太太敏感一點，對她朋友說話的語調稍加注意，就會發現瑪波小姐在『你』字上略微加重了語氣）。你已經把自己所看到的事全報告給鐵路當局和警方了，再來也沒什麼事可做的了。」

「再見，艾思佩，祝你聖誕快樂。希望瑪格麗特一切都好。好好在錫蘭玩，代我問候小羅瑞克——我很懷疑他是否還記得我。」

梅吉力谷迪叫了兩聲，ｗｗw.h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ｍ她才回過神來。

曲線……

「她被謀殺了。」

「我不知道。她並沒有明確地告訴我。」

瑪波小姐想，看這場面，兇手可以輕而易舉地就消失在人群中，再隨著擠擠蹭蹭的人流離開車站，溜之大吉。他甚至可以先找個車廂坐上去，隨便火車開到什麼地方。不過，一個大男人可以輕輕鬆鬆地躲在眾多乘客之中，但讓一具屍體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就沒那麼容易。屍體一定還在某個地方。

迄今為止，還沒有什麼情況跟她先前那個簡單模糊的猜測相牴觸，她的推測是有可能成立的。而除此外，她也不願再深究了。

「當然，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在學校唸書的時候，好像是放在櫥櫃裏的錢不翼而飛了吧，你還幫過他的忙呢。他從來就沒忘記過。」

梅吉力谷迪太太疑惑地看著她的朋友。

瑪波小姐沉吟著說道：

果然不出所料，火車急轉彎時減速的力量足以讓人失去平衡向窗子後仰過去，帶得窗簾也飄動起來。她向窗外望去，雖然天色才黑下來，但比梅吉力谷迪太太那天經過這兒的時候還要亮一些，只是也看不清什麼了。要想好好觀察的話，她就得在大白天再乘車旅行一次。

「我們必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瑪波小姐說。

「艾思佩，我建議我們一塊兒去倫敦，然後再像你那天那樣，乘下行列車到布拉漢頓；然後你回倫敦，我則和你那天一樣回到這裏。當然，車費由我來出。」瑪波小姐堅定地強調著這一點。

小雷諾說：

「也許我會去的。再見，珍。」

「對，但是被什麼人殺的？為什麼？兇手是如何處理屍體的？屍體現在在什麼地方？」

同時間，瑪波小姐及時收到了侄孫道維．衛司的來信。信中充滿感情地寫道：

「沒錯，但他們沒有調查出來。這不就證明兇手非常狡猾嗎？我無法想像，」瑪波小姐雙眉深鎖，「他究竟是怎麼處置屍體的……你在一時衝動之下殺了一個女人——這必定不是有預謀的，你總不會偏偏選在火車差幾分鐘就要駛進一個大站時去殺人吧？不會的，一定是出於嫉妒或者諸如此類的原因，兩人起了爭執。你失手掐死了她，所以，到了火車進站時，你手上多了一具屍體。除了像我先前說的把屍體放在角落裏靠好，弄得好像在睡覺似的，再把她的臉遮住，自己則盡快地離開火車之外，你還能怎麼辦呢？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可能。但無論如何也會有一具……」

「那就得看警方的處理了。如果他們硬是愚蠢得——」

與此同時，她腦海中閃過了另一個得力助手的名字：

「從某個角度來說，那也是一種解脫。」梅吉力谷迪太太說，「你也知道，聖誕節後我馬上要去錫蘭，跟羅瑞克住一段時間。我一直盼著到那兒去玩，當然不想再延期了。不過，如果在義不容辭的情況下，我會把行期往後推的。」她頗有責任感地補充道。和-圖-書

第二天她搭上早班車去倫敦，為了把這次調查和添置日用品的藉口結合起來，她還買了四個價格高得令人咋舌的亞麻布枕套；然後再坐十二點一刻從派汀頓車站開出的火車回來。這回她又是獨自坐在頭等車廂裏。瑪波小姐想，就是因為稅金太高，所以除了商人之外誰也不願在尖峰期坐頭等車廂。大概商人可以報帳吧。

梅吉力谷迪太太沒理會車費的問題，反而問道：

「哦，不會的，警方不是笨蛋。這樣局面就變得非常有趣了，不是嗎？」

「艾思佩，別站在那裏吹冷風了，否則倒是你要著涼了。去餐廳喝杯熱茶吧，還有的是時間，再過十二分鐘你回城的車才會開。」

「你期待碰到什麼呢，珍？另一起謀殺嗎？」

一、我長久的人生經驗以及對於人性的了解。

「她要地圖幹什麼？我是說，她要拿地圖去做什麼呢？」

「哦，那件事啊！」

她像上回那樣乘十二點一刻的車去倫敦，但這次回來沒坐四點五十分的車子，而是搭乘四點三十三分那班坐到布拉漢頓。一路上太平無事，但她還是把一些特定的細節都記了下來。車上並不擁擠，四點三十三分還不算交通高峰時間呢。頭等車廂裏只有一個乘客，一位正在看《新政治家》雜誌的老先生。瑪波小姐也坐在一個空車廂裏。火車停在哈靈百老匯和巴韋希斯時，她把腦袋探出窗外，觀察著上下車的旅客。幾個三等車的一乘客在哈靈百老匯上了車，又有幾個三等車乘客在巴韋希斯下了車。除了那位拿著《新政治家》的老先生外，沒人出入頭等車廂。

她反駁道：

「我懷疑……」格賽達說，「我看這事很可疑。像她那麼大年紀的老太太不該再幹那種事情了。」

可是下一步就關係到行動問題了，而且是一系列就她的健康狀況而言不宜從事的行動。如果她想檢驗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在這個關鍵時刻就必須求助於他人。問題是找誰呢？瑪波小姐翻來覆去地想著幾個人的名字，可是仔細一分析，又都苦惱地搖著頭一一加以否定。那些智慧超群、可以助她一臂之力的人都是大忙人，他們個個擔任要職，連閒暇時間也都早有安排；至於腦筋不夠聰明的人，即使手裏剩著大把大把時間，瑪波小姐也是不屑一顧的。

瑪波小姐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忽然一點也不覺得累了。

「我知道。」瑪波小姐和_圖_書說。

「我們正進入它的郊區。」瑪波小姐答道。

「我看火車正駛進布拉漢頓了。」梅吉力谷迪太太說。

和往年一樣，她很榮幸地被邀請到教區牧師家共享聖誕大餐，而且跟回家過節的小雷諾談到了地圖方面的問題。

車外燈火閃爍，可以看到房屋了，偶爾還能瞥見街道和電車。火車行駛得更慢，開始通過路閘了。

梅吉力谷迪太太轉身離去。汽笛聲中，火車開始緩緩移動，瑪波小姐目送著朋友胖胖壯壯的身影逐漸遠去。艾思佩是可以問心無愧地去錫蘭，她已經盡到責任，不必再承擔任何義務了。

梅吉力谷迪太太大惑不解地望著她，這讓瑪波小姐再次印證了她對這位朋友的評價——很講求義氣，但是缺乏想像力。

「當然可以，但——」

她突然靈光乍現。那只是個想法，但卻是個全新的想法……

四、格賽達的兒子雷諾。他對各地方的地圖知之甚詳。

「對了，露希．艾拉貝羅！」

瑪波小姐點點頭，說道：

瑪波小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了。

「你聾啦，珍！」

梅吉力谷迪太太答道：

火車快到布拉漢頓時開始轉一個大彎，瑪波小姐試著站起身來背對著窗子站好。窗簾先前已經放下來了。

「當然，還有我忠實的芙倫絲！」

突然她眉頭一展，嘴裏迸出了一個名字：

雷諾對各式各樣的地圖情有獨鍾，這老太太為何想要一張某個地區大比例尺的地圖，他絲毫不感好奇。他只是滔滔不絕地談論著地圖概況，而且把最適用於她的資料寫給了她。事實上，雷諾幫的忙還不只這些。他發現自己的收藏裏正好有這麼一張地圖，就借給了瑪波小姐。瑪波小姐答應會妥善保管，並且及時歸還。

像將軍在佈策戰略、會計師在評估財產，瑪波小姐冷靜地在心裏權衡著下一步行動的利弊因素。對她有利的有如下幾點：

她心中隱隱約約若有所悟。就在檢票員剪完票之後……

就這樣，瑪波小姐和梅吉力谷迪太太隔天到了倫敦，特意坐上四點五十分從派汀頓車站始發的火車再離開了倫敦；兩人相對坐在頭等車廂兩個角落的位置上。現在離聖誕節只差兩天了，派汀頓車站看來比星期和*圖*書五還要擁擠；但四點五十這班列車還是相對安靜些，至少後面車廂是如此。

「我知道你會的，艾思佩。但我剛才說過，你已經盡力了。」

「地圖？」雷諾的母親格賽達很感意外。儘管她的孩子都已長大成人，她依然出奇地年輕漂亮，而且看來好像不是該住在這種破舊牧師公館中的人。

「那是警方該調查的事情。」

瑪波小姐開始有條不紊地實施自己的作戰方案，並且還充份考慮到了聖誕節會造成的時間耽誤。

只是這回並沒有別的列車跟她們這列並駕齊驅。間或有開往倫敦方向的火車疾馳而過，也曾有兩列火車往其他方向高速前進，把她們拋在後面。梅吉力谷迪太太滿腹疑團，不時看著手錶。

「沒有那樣嚴重？胡說八道！」梅吉力谷迪太太嚷嚷著，「那是一場謀殺呀！」

火車慢慢地駛進了熙熙攘攘的布拉漢頓車站。擴音器裏正在聲嘶力竭地廣播；門時開時關，乘客進進出出，在月台上擠上擠下，場面真是忙亂不堪。

「話說回來，人總想身臨其境眼見為憑。這班車晚到了幾分鐘，你星期五坐的那班是準時到的嗎？」

她憤憤地盯著瑪波小姐，瑪波小姐也瞅了她一眼。

瑪波小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路堤的孤狀曲線……

瑪波小姐微微一笑，開始分析道維提供給她的資訊。梅吉力谷迪太太曾經很肯定地說過，那班車的車廂是不帶走廊的，因此開往斯旺西的快車被排除掉了，那就可以確定是四點三十三分那班了。

瑪波小姐遲遲疑疑地回答：

「當然不是。」瑪波小姐很是驚訝，「不過我承認，我想在你的帶領之下親自看看那個，那個——實在很難找到詞語來表達——出事地點的『地勢』。」

梅吉力谷迪太太曾說過她們倆都已經盡力了。對梅吉力谷迪太太而言，情況確實如此；但對她自己呢？瑪波小姐可就沒那麼肯定了。

「真可惜，白白浪費了一筆錢。」

「我已經太老了，不適合再去冒險了。」

火車加速時瑪波小姐並沒有靠到椅背上去，反而筆直地坐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雖然她說起話來含混不清，囉囉嗦嗦，但實際上她頭腦清楚，思考敏銳。她有一個問題必須解決，這問題與她的未來息息相關；而且，可以確定她下一步的行動。奇怪，她和梅吉力谷迪太太都覺得這件事情是她們的責任。

這是有沒有善用天賦的問題……也許她高估自己了……歸根究柢，她又能做什麼呢？她的耳邊又響起梅吉力谷迪太太說過的話：「你已經不再年輕了……」

「如果你沒在下午茶時間趕到，不知道瑪格麗特會不會介意？譬如說，你七點左右才到？」

二、我認識亨利．克什林爵士及其教子。他的教子現在應該已任職於蘇格蘭警場，他在小圍場一案中表現得非常出色。和_圖_書

一個檢票員出現在門口。瑪波小姐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梅吉力谷迪太太，她搖搖頭，不是那個檢票員。這時火車正在放慢速度大轉彎，檢票員驗完票，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走。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珍？」

瑪波平和地向她指出：

瑪波小姐斷然地搖了搖頭。

雷諾忙問是什麼事情，格賽達閃爍其詞地答道：

「再過一分鐘我們就到了。」梅吉力谷迪說，「我壓根看不出這段旅程有什麼收穫，你有產生什麼想法嗎，珍？」

「明天一早我就寫信給道維。」她對自己說。

是的，年齡和虛弱的身體是她最大的障礙，儘管就她這個歲數來說，她的健康狀況還算是好的，但畢竟是歲月不饒人了。既然荷大克醫生嚴格禁止她從事園藝勞動，那八成是不會贊成她去追蹤兇手的，而事實上她正有此意——問題也就在這裏。以前她碰到的案件可以說都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如今這卻是有點自找麻煩了。而且她自己也弄不清是否真想去調查這個案子。她已經老了，也累了，特別是在這疲憊的一天過後。她不願思考任何計劃，只想衝回家坐到壁爐邊好好地吃頓晚餐，然後上床睡覺，明天則到花園裏修剪修剪花草，稍微清掃一下，不彎腰，也不用力，悠閒地度過一天的時光……

「我在問你明天去倫敦坐哪班車。下午那班怎麼樣？我要去瑪格麗特家，她希望我在下午茶時間趕到。」

「我們也別再為這事操心了，反正我們已經盡力了。」

火車到布拉漢頓的前一刻鐘左右，瑪波小姐拿出雷諾提供的地圖，開始觀察這一帶的鄉村。事先她已經仔細研究過地圖，還把沿途經過的站名一一記錄下來，所以車子一開始減速轉彎，她就認出了自己所處的位置。火車在一個很高的路堤上行駛著，瑪波小姐全神貫注地研究著下面的地形，連鼻子都貼在窗子上了。她的注意力始終在車外的鄉野和地圖之間來回移動著，直到火車開進了布拉漢頓。

「你能不能乘十二點一刻的火車去，艾思佩？我們可以早點吃午餐。」

當晚，她寫信給住在布拉漢頓麥迪遜路四號的芙倫絲．西爾小姐，第二天早晨又去郡圖書館研究布拉漢頓的姓名錄、地名索引和郡志。

「哦，她就是管管閒事吧。奇怪，為什麼要的是地圖呢？」

她陷入了沉思，越想越頭疼。

她寫信給侄孫道維．衛司，祝他聖誕快樂，同時還要求他盡快地提供有關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