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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堤娜呢？她會好起來嗎？她不會死吧？」

「但是你愛他。」

「而你現在會快樂起來了，親愛的，」卡格里握住她的手，盡力擠出笑容。「你會嫁給你年輕的醫生男友，然後安定下來，不再有狂野的想像和可怕的絕望。」

「我倒是懷疑，」卡格里說。

寇蒂的雙肩絕望地下垂。

「這不公平，」海絲塔激烈地說。「這樣說很不公平。」

「但是寇蒂，你一向深愛傑克。」

寇蒂哀求地拋出雙手。

「忘掉這些事吧，親愛的，」卡格里說。「這是你現在必須做的事，遺忘。現在你們全都自由了，無辜的人不再處於罪惡的陰影下。」

「我真希望我也死掉就好。」

「但是寇蒂不可能刺殺她！堤娜走下樓梯、出門、投向麥可時，看來完全沒事啊！」

「我得完成由我所開始的事，」卡格里說。

她走出門去。

「你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寇蒂仍然站著擋住他上樓的去路。

亞瑟．卡格里來到陽岬時又是薄暮時分，就像他第一次來這裏時一樣。毒蛇岬，他按下門鈴時心裏想著。

「是的，是真的。他是邪惡。如果不是他邪惡，這件事就不會發生。可是你十分清楚，」卡格里說，「我的證詞洗清了他的罪名。」

寇蒂．林斯楚向他們走過來。

「我知道你的感受，」卡格里說，「我想換作是我，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也許有段時間我甚至跟你有同樣的看法，但是仔細考慮之後，我想不出我還能有什麼選擇。」

海絲塔叫道：

「這不是真的，」寇蒂說，她開始發抖。「你瘋了，竟然說出這種話。」

突然寇蒂．林斯楚說話了。話語不相連貫，洶湧而出。

李奧做了介紹。她微微頷首。

「我來這裏的那天晚上，」卡格里說，「你很害怕，不是嗎？你怕就要發生什麼事。你為其他的人感到害怕。海絲塔，你愛她，李奧，你喜歡他。也許你看出這可能對他們產生的影響。但是你主要是為自己感到害怕。而且你知道害怕會導致什麼結果……結果是，你又多要了兩條人命。」

「她可能不想來，」寇蒂一臉不高興地說。

她走離他們一小段距離，在窗子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卡格里看看他的四周。

「堤娜還沒死，」卡格里說，「而且我來這裏，是有件非做不可的事。」

他停頓了一兩分鐘，但是沒有人開口。亞瑟．卡格里以他平靜、學者般的語氣繼續：

「噢，去吧，寇蒂，」海絲塔說。「不要這麼多疑、這麼護衛我們。我不知道卡格里博士要說些什麼，但是我們應該全都在場。」

在書房裏，李奧．阿吉爾正坐在書桌旁的一張椅子裏。關黛．馮恩跪在爐火前，凝視著殘火。他們有點驚訝地抬起頭來。

「你為什麼又來了？」她責問道。「看看你上次帶來的麻煩！看看我們出了什麼事。海絲塔的一生毀了，阿吉爾先生的一生毀了——還有兩條人命，兩www.hetubook.com.com條！菲利普．杜蘭特和小堤娜。這都是你幹的好事，都是你幹的好事！」

「讓我先這麼說：當我第一次來這裏時，當我告訴你們我能洗清傑克的罪名時，你們的反應令我感到困惑。我現在了解了。但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這個孩子——」他看著海絲塔，「她在我要離開時對我說的話。她說重要的不是公理正義，而是無辜者的遭遇。最新翻譯的約伯書上有句話這樣描述：『無辜者的災難』。我帶來的消息，結果是讓你們大家受苦受難。無辜的人不應該受苦，不可以受苦，而我現在來這裏要說的話，就是要結束無辜者的苦難。」

「是的，是的，他跟關黛在那裏。」

「噢，我要你！」亞瑟．卡格里說。

「你說我殺了堤娜和菲利普？」

「桅竿上的鴿子？」海絲塔皺起眉頭。「等一下。聽起來非常熟悉。像『桅竿上的鴿子，當我們快速航行時，悲歎，悲歎，再悲歎』，是不是這樣？」

一切好像歷史重演一般。開門的又是海絲塔。她的臉上帶著同樣挑釁的意味，同樣絕望似的悲劇神色。在她身後的門廳裏，就像他以前所看見的，是警覺、懷疑的寇蒂．林斯楚。

「不，我不認為，真的……我只是以為我愛他而已。但是他不信任我，他不知道我是無辜的。他應該知道才對。」她看著卡格里。「而你知道！我想我要嫁給你。」

「我說，」卡格里說，「這屋子裏只有一個人就各方面來說最可能跟傑克．阿吉爾串通殺人。那就是你，林斯楚小姐。傑克有前科記錄，能激起中年婦女情慾的記錄。他故意施展他的那種能力。他有讓別人相信他的天份。」他傾身向前。「他跟你做|愛，不是嗎？」他溫和地說。「他使你相信他愛你，他想要娶你；而這件事情過後，他更能控制他母親的錢，你們會結婚，然後到某個地方去。是這樣沒錯吧？」

「你就是這樣覺得，不是嗎？你仍然這樣覺得，或是你想要這樣覺得？你覺得是傑克殺了她，不是你……你覺得是在他的命令下、在他的影響之下，你才殺了她的。因此你想把一切罪過推給他！」

瑪麗．杜蘭特站起來。她慢慢走過去，但是心意越來越堅定。

「親愛的寇蒂，」李奧說，他的聲音顫抖。「她對我們是這麼忠實、這麼友善。」

「要不要我告訴你，堤娜恢復知覺時說了什麼？」卡格里說。「她說：『咖啡杯是空的。』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你假裝送咖啡上去給菲利普．杜蘭特，但實際上，你已經刺殺了他，而且當你聽見堤娜走過來的腳步聲時，你正從那個房間出來。因此你轉身，假裝是要端著托盤進去。後來，雖然她發現他死掉時幾乎嚇得不醒人事，但是她還是本能的注意到掉落到地上的杯子是空的，沒有咖啡的痕跡。」

「我知道，」李奧說，「但是她自己也痛苦不已www.hetubook.com.com，你知道。我想我們所感受到的是她的苦難。」

「你怎麼能這麼說，李奧，你怎麼能這麼說？想想她對我們大家所做的事——她讓大家都痛苦不已！」

「我的好孩子，」李奧說，「希望我能幫助你。」

「對了，海絲塔，你知不知道堤娜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桅竿上的鴿子』？」

李奧．阿吉爾說：

「更可能，」卡格里說，「是她會到最近的車站去搭火車到倫敦。但是，當然，她是逃不了的，她會被追查到。」

「對堤娜來說沒有什麼是太溫暖的，」海絲塔向他保證。

「證詞未必可以相信。你得過腦震盪，我很清楚腦震盪對人有什麼影響。患者的記憶會模糊不清。」

「我還是想要她來這裏，」他看著寇蒂。「也許你願意去找她過來。」

「請坐，」李奧說。

「瑪麗就來了，」她說。

寇蒂說：

「太遲了，」瑪麗怨恨地說。「太遲了！噢，為什麼我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不猜？」她指責地轉向海絲塔。「我以為是你，我一直以為是你。」

「我？」寇蒂．林斯楚說。「我？你在說什麼？」

她走出門去。

「噢，會，」卡格里說。「畢竟，他已經告訴你他會有不在場證明。也許你以為他被逮捕後，可以馬上證明他是無罪的。這是整個計劃中的一部份。」

「也許，」寇蒂．林斯楚說。「也許……是的，也許我說過，那是真的。」

「她躺下來休息了，我想，」李奧說。「她……她承受不了。」

「你能來真好，杜蘭特太太，」卡格里說。「我想你應該聽聽我要說的事。」

「事情做得太過殘忍、無情，蓄意殺人，」亞瑟、卡格里說。「他那天晚上來這裏，絕望的向母親要錢，逮捕坐牢的陰影籠罩著他。阿吉爾夫人拒絕給他錢。當他被她拒絕時，他轉而向你求助。」

「我們可能永遠痛苦下去，」關黛說，「就因為她！要不是卡格里博士——」她感激地轉向他。

「細節我不知道。不過，是的，就是那一類情形。我仍然要說是他幹的。這裏的一切苦難，還有兩條人命——是的，這些可怕的死亡事件，全都是他幹的好事，全都是因為傑克！」

「告訴她，」卡格里說，「是關於她丈夫的死，有一些事情她可能想聽聽。」

她看著卡格里。

「我要見你父親，海絲塔。他在樓上的書房裏嗎？」

她轉身慢慢踱向門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走出去。

「我明白，」卡格里說。「是的，是的，我明白……」

「這麼久以來她一直是我們忠實的朋友，」李奧說。「忠實、奉獻——現在卻變成這樣！」

「他可不認為，」海絲塔說。

瑪麗．杜蘭特平靜地說：

「原來她已經說出是我刺殺了她……我甚至不認為她知道。我瘋了，當然，我當時瘋了，害怕得瘋了。真相那麼接近……那麼接近了。」

「可是，海絲塔，我長你好幾www.hetubook.com.com歲，你不可能真的——」

「也許不會，」卡格里說，「也許——要不是發生了一件事的話。那就是，兇案發生的第二天早上，傑克的太太在這裏出現了。而你不知道他結過婚了。那女孩得重覆說兩三遍你才相信她。當時你的世界整個粉碎了。你看清了傑克的真面目——無情、陰險，對你沒有特別的感情；你了解到他唆使你做出了什麼事來。」

寇蒂回到房裏來。

「也許，」寇蒂說，「是的，也許。但是我仍然得說他本性邪惡。」

「我想可能是，」海絲塔驚訝地說。「我從沒想到過。他們是兄妹，當然。但他們其實不是親兄妹。」

卡格里和海絲塔跟隨她。當他們穿越門口時，卡格里回頭．看見李奧的雙臂擁住關黛的肩膀。

李奧有點不安地騷動一下。卡格里繼續說下去：

「阻止她，」海絲塔叫道。「噢，我們必須阻止她。」

「這麼說，你仍然那樣認為？」卡格里說。「你認為確實是傑克幹的，而他設法編出不在場證明，對嗎？」

然而她的聲音中並沒有憤慨的意味。很奇怪，那只是種機械式、疲累的聲音。

「也許他們會結婚，」海絲塔說，「堤娜復原的時候。然後她可以跟他一起到科威特去。堤娜一直想要到溫暖的地方。波斯灣那裏很溫暖，不是嗎？」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這麼接近了……他們全都開始發現了。菲利普就要發現了，而堤娜——我想堤娜一定偷聽到傑克那天晚上在廚房外面跟我說的話。他們都開始知道了……我想要安全脫身，我想要——人永遠無法安全逃脫的！」她的雙手垂落。「我並不想殺堤娜。至於菲利普——」

「你殺了菲利普？」她說。「你殺了菲利普！」

「如果我說，」李奧說，「我真希望你一開始就沒來過，你得原諒我，卡格里博士。」

他對寇蒂．林斯楚說：

「那就隨你的意思吧，」寇蒂說。

「我愛他……我全心全意愛他。我是個傻瓜，一個容易受騙、只會溺愛的中年大傻瓜。他讓我以為——他讓我相信他愛我。他說他一向不喜歡年輕的女孩，他說——我無法告訴你們所有他說過的話。我愛他，我告訴你們，我愛他。後來那個可笑、做作的小女孩來這裏，庸俗的小東西……我終於明白一切都是騙人的，一切都是邪惡，邪惡……是他邪惡，不是我。」

「你認為我只是要再次重申？不完全是。還有另外幾點要考慮到。其中之一是，我聽胡遜主任說，傑克在提出不在場證明時非常流暢、非常有把握。他說得頭頭是道，時間、地點，好像他早知道他可能用得上一樣。這跟我與墨克斯特醫生談及他的內容符合，他對不明確的不良性格個案，有非常廣泛的經驗。他說他不奇怪傑克心中有謀殺的種子，但是他很驚訝他會真的去殺人。他說他能接受的謀殺類型是，傑克慫恿別人去殺人。因此我問我自己，傑克知ｈeｔuｂooｋ•cｏｍ•ｃoｍ不知道那天晚上會發生兇案？他知不知道他需要一份不在場證明？還有他是不是故意為他自己製造出一份來？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是其他某個人殺死阿吉爾夫人的，但是，傑克知道她會被殺害，所以可以持平地說他是教唆殺人。」

「我的好孩子，」卡格里說，「曾有人被刺殺後走完整條街都還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呢！在極度震驚之下，堤娜幾乎毫無感覺。也許只像被針刺到一樣，有點痛。」他再度看著寇蒂。「後來，」他說，「你偷偷把那把刀放進麥可的口袋裏。那是最卑鄙的一招。」

「你認為，」寇蒂．林斯楚說，「我會拿阿吉爾夫人的錢給他，而不是給他我自己的錢？」

「即使你說的是真的，」她說，「你想我會讓他被控謀殺嗎？」

「不，」卡格里說，「你會給他你自己的錢，如果你有錢的話。但是我不認為你有……你是有一份阿吉爾夫人為你買下的養老保險金收入，但是我想這份收入已經被他榨乾了。因此他那天晚上才會那麼絕望，而當阿吉爾夫人上樓到書房去找她先生時，你出門去，跟等在外面的他見面，而他告訴你要怎麼做。首先你必須給他那筆錢，而在錢被人發現不見了之前，必須先殺掉阿吉爾夫人。因為她不會隱瞞被偷的事。他說事情輕而易舉，你只要拉出幾個抽屜讓人看起來好像遭小偷一樣；還有，打她的後腦袋，那不會有任何的痛苦，他說，她不會有任何感覺。他自己會建立不在場證明，因此你必須小心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這件事，在七點到七點半之間。」

「嫁給唐？」海絲塔以驚訝的語氣說。「當然我不會嫁給唐。」

關黛握住他的手臂搖動著。

「這樣說不是有點難聽嗎？」李奧問道。

「可能是，」卡格里說。

「抱歉這樣闖進來，」卡格里說，「但是就像我剛剛對這兩位說的，我來完成由我開始的事。」他四處看看。「杜蘭特太太還在這屋子裏嗎？我想她最好也在場。」

「我不認為她會死，」卡格里說，「她愛上了麥可，不是嗎？」

「不，」卡格里說，「這是事實。傑克是兇手，對你們大家來說都可以接受，因為不可能是外人幹的。還有，因為是傑克，所以你們可以找到一些合理的藉口。他是個不幸的人，一個精神病人，他不該為他的行為負責，他是一個問題人物或是不良少年！一切我們時下可以高高興興用來脫罪的名詞，都可以用上。你說過他的母親——那個被害人，不會怪罪他。你說過，阿吉爾先生，你不怪罪他。只有一個人怪罪他——」他看著寇蒂．林斯楚。「你怪罪他，你公正的說過他邪惡，你是這樣說的沒錯。『邪惡的傑克』，你說。」

然後景象開始搖動、改變。懷疑、絕望的神色從海絲塔臉上消失，變成可愛、歡迎的微笑。

「那是一首歌，」海絲塔說。「是一首催眠曲，寇蒂經常唱給我們聽。我只記得一些：『hｔtｐs://ｍ.hｅｔuｂoｏk•com•ｃom我的愛人他站在我的左邊。』還有什麼什麼的。『噢，我最親愛的女孩，我不在這裏。我沒有故鄉，沒有居處，海上岸上都沒有，我只在你心裏。』」

「太溫暖了，我認為，」卡格里說。

寇蒂．林斯楚看著她。

「也就是說——如果你要我的話，」海絲塔突然懷疑地說。

海絲塔叫道：

他握住她的雙手。

「這麼說，」卡格里說，「我總算是幫上忙了，雖然時間上遲了些。」

「你——你！」瑪麗．杜蘭特叫道。

「當然是你殺了他們，」卡格里說。「堤娜恢復知覺了。」

「你認為她會——去自首？」關黛說。

「隨便你，」瑪麗說。「反正你說什麼或任何人說什麼都無法讓菲利普起死回生。」

「當我第一次來這裏時，情況並不如我所想的那樣給你們帶來『喜悅的浪潮』，可以這麼形容。你們全都接受傑克是有罪的判決。你們全都——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可以接受。就阿吉爾夫人的命案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突然，她像一頭母老虎一樣朝她撲過去。反應快速的關黛跳起來，一把抓住她，卡格里跟她一起合力把她攔住。

「但是當他無法證明他的無辜時，」寇蒂說。「我會不解救他嗎？」

「你，」她說。「噢，我真高興你來了！」

「我認為你這一方面說的對，」卡格里說，「但是另一方面你就錯了。不管腦震盪不腦震盪，我的記憶都十分清晰。阿吉爾夫人死的那天晚上，我在我說過的時間內讓傑克搭過便車。不可能——我鄭重重覆——傑克．阿吉爾不可能在那天晚上殺死他養母。他的不在場證明正確無誤。」

「你也來吧，林斯楚小姐，我要你們全部在場。」

「她警告過我，你知道，」海絲塔說，她的兩眼大睜，帶著驚懼的神色。「她一開始就告訴過我不要信任她，要像怕其他入一樣怕她……」

他指著壁爐另一邊的一張椅子，卡格里坐下來。

「讓她去吧，海絲塔。」

「關他什麼事？」她問道。「為什麼他一定要到處刺探，問人家問題？他從來沒受過威脅。對他來說那根本就不是死不死的問題。那只是——一項消遣。」

他們默默坐著等，瑪麗．杜蘭特隨即進來。卡格里感興趣地看著她，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她看起來平靜、鎮定，穿著整齊，頭髮一絲不苟。但是她的一張臉像面具一樣缺乏表情，而且一副夢遊中的女人模樣。

他非常溫柔地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稍微拉開。他登上樓梯，海絲塔跟隨在他身後。他回過頭對寇蒂說：

「沒有人能幫我，」瑪麗說。「一切都是菲利普自己的錯，想要留在這裏，想要捲進這件事裏。最後害他自己被殺死了。」她看看他們。「你們沒有一個人能了解。」

「可是，她會自殺……」

寇蒂睜大眼睛看著他。她沒說話，她彷彿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