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愛琳．瑞奇說：「謝謝你。」看都沒看他一眼。
「小心走，小姐。」
「草堤是一所值得一進的學校，」羅昂小姐高興地說。「真的，那新建的體育館給人很深刻的印象。想不到它能及時蓋好。」
巴絲路小姐已經知道她這位從瑞士一所學校轉來的新學生的一切，但是有點不清楚這位陪伴她來的是何方人物。她判斷，不是酋長本人，也許是公使，或是代理公使。如同往例，在她不清楚對方來頭時，就稱呼對方「閣下」，同時向他保證，西施塔公主會受到最好的照顧。
2
在樓上，女舍監喬生小姐正在忙著分配房間，歡迎新生，和舊生寒暄。
布蘭奇小姐，新來的法文教師，正走在碎石迴車道過去那邊的草坪上。她以讚賞的眼光，看著那壯實的年輕人在修剪著樹籬。
卡爾登夫人是個出名的「危險人物」。她是個迷人的婦人，深愛她的雙胞胎女兒，在她正常的時候，非常可愛怡人。不幸的是，她常在不可預測的時候，變得不正常。她的先生，卡爾登少校，對她的時而正常，時而不正常，處理得很好。有一位表親跟他們住在一起，隨時注意卡爾登夫人，在必要的時候，把她引開。上次學校開運動會時，卡爾登夫人在她先生和表親的緊緊相隨之下，前來參觀，服飾美觀、清醒正常，完全是個關愛自己孩子的母親模樣。但是，當她喝醉的時候，便醜態畢露，關心她的人，勸她不要酗酒，她反倒咬定她沒有喝酒，當場在地上劃下一條直線，踉踉蹌蹌地循線前進，想證明她並沒喝醉，她是個關愛孩子，正正常常的母親，為了孩子，可以滴酒不沾。她的一對雙胞胎女兒已在今天一早搭火車來校報到，沒有人料到卡爾登夫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她嘆了一口氣，同時不好意思地轉身面對興高采烈講了老半天話的阿普瓊太太。「……當然，」她正在說著：「從來沒有過真正緊張刺|激、鈎心鬥角的時候。沒有跳傘從天而降，沒有作過敵後破壞工作，或是傳遞密函。我還沒有那麼英勇。大部分時間都很沉悶。辦公室的工作，還有策劃，我是指圖面上的標示，而不是真正的行動策劃。但是，當然啦，有時候也相當刺|激、有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所有的情報人員都在日內瓦跟踪來跟踪去的，見了面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分，而且一場場的跟踪追逐都常常在同一家酒吧結束。當然啦，那時我還沒結婚。真是太有趣了。」
她突然歉疚而友善地微微一笑，結束了話語。
她的目光投向那列馳向前門的車隊，以金錢的角度衡量它們。這所草堤女校實在不容輕視！她在腦海中估計巴絲路小姐賺取的利潤。
「真是可恥，」卡爾登夫人對查威克小姐大吼：「居然想騙開我——不讓我陪我女兒到這裏來——還好我騙過了艾迪絲，假裝回床休息——開車出來——避開了艾迪絲那老笨瓜……低俗的老下女……沒有男人會多看她一眼……路上跟警察吵了一架……說我不適合開車……笑話……要去告訴巴絲路小姐，我要帶我兩個寶貝女兒回家——要她們回家，捨不得她們離開。母愛，神奇的母愛……」
阿普瓊太太是個年近四十，看起來還很年輕、和藹可親的婦人，頭髮沙色，臉生雀斑，戴著一頂不相配的帽子，顯然是為了這種場合才勉強戴上的，因為她顯然是那種通常都不戴帽子的婦人。
巴絲路小姐m.hetubook.com.com應該注意到她的驚叫，但是卻沒有，因為那時她自己正瀏覽著開向石南花叢的那面窗子外，看到了一個很不受歡迎的人物，那不是別人，正是威隆妮卡．卡爾登夫人，踉踉蹌蹌地走在小徑上，一頂大黑絨帽歪戴著，邊走邊喃喃自語，顯然已是醉醺醺的。
例行的交談很快便結束，茉莉亞由瑪格蕾特領去見喬生小姐，臨走前她高興地說：「再見，媽。開瓦斯爐時千萬要小心，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幫妳開了。」
巴絲路小姐微笑著轉身面對阿普瓊太太，但是並沒請她坐下。儘管茱莉亞表現相當不錯，但是可能她媽媽也會像何普太太一樣，想跟她說明她女兒是個神經太緊張的女孩。「關於茱莉亞，妳有沒有什麼要特別對我說明的？」她發問。
「嘖，嘖！」喬生小姐連忙過去幫她清理。
她高興地注意到，祇剩下一封信要打，打完之後，她就可以到花園那裏去散散心。
她即將面對遠離男人堆的日子。學校裏的教職員——沒有一個男的，除了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園丁。
她同情地說：
「不錯，」巴絲路小姐說。「妳要妳的女兒上我這個學校，不是嗎？要上我的學校，就得聽我的規矩，否則，悉聽尊便。就像妳身上穿的那套迷人的名貴衣服，很名貴，不是嗎？很高興見到一位真正懂得穿衣服的女人。」
「是的，佳妮小姐，巴絲路小姐已經收到了妳有關藝術課程的信，而且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後來，當一輛豪華的「勞斯」汽車開走，一部破破爛爛的小「奧斯汀」開過來時，她不禁失聲而笑。一個面露煩惱之色的父親，跟一個看起來比他平靜多了的女兒，從那輛破車裏出來。
每當她在打字機上換上一張新紙時，她時常望向窗外，蠻有興趣地觀看著來賓。「天啊！」安敬畏地自言自語，「我不知道英格蘭竟然還有這麼多的私家轎車司機！」
「我總可以隨時把我的孩子帶離這個學校吧？」
茉莉亞是個相貌平凡，臉生雀斑的女孩，有個聰明的前額，很有氣質的模樣。
安不是一個會犯錯的秘書，她有資格隨意挑選秘書工作。她曾經是一家石油公司總裁的私人助理；以飽學多識、脾氣暴躁、手跡難辨出名的莫文．杜漢特爵士的私人秘書。在她前任雇主當中，還包括兩位內閣閣員，以及一位位居要津的文官。但是大體上來說，她總是在男人堆裏工作。她想知道她現在——如同她自己說的——完全沉浸在女人堆裏工作，會有什麼感受。管它的——這總是新鮮的經驗！何況還有丹尼士！忠心的丹尼士，從馬來亞、從緬甸、從世界各地歸來，總是一樣全心全意的愛她，一再地要求她嫁給他。親愛的丹尼士！不過要是真的嫁給他，那日子可就太枯燥乏味了。
「那一定是新來的體育老師，」布萊克小姐說。「真粗魯！」
「但是邱舍彼知道了我在草堤執教之後，相當有好感，」布萊克小姐說。「他馬上變得對我相當尊敬。他有個表妹想進這裏，可是巴絲路小姐不敢確定是否還有餘額。」
巴絲路小姐點點頭，溫和地要她放心。巴絲路小姐幾度忍住沒把一句刻薄辛辣的話吐出口：「妳這白痴，難道妳不知道，愚蠢的女人才會這樣說自己的孩子？」
「妳不用擔心，何普太太。我們有一位羅昂小姐受過完整的心理醫生訓練。我相信，祇要亨麗愛達在這裏一兩學期之後，妳會為她的改變大感驚異（她是個ｗｗw.hｅｔｕbｏok•cｏm.ｃｏm聰明的好女孩，妳實在不配做她媽媽）。」
她們都感到相當憤慨。
夫人很嫵媚地格格發笑。
「所以妳還是小心妳自己的言行吧，小姐，」她自言自語，「而且，快把這些信打完，不要打錯任何一個字。」
阿普瓊太太愉快地回答：
她握住何普太太的手，不知不覺地引她來到門口。
「不太令人愉快的新同事，」羅昂小姐說。「以前的羅瑞莫小姐多友善、合群。」
在范西塔小姐一旁忙著的是查威克小姐，怡然自得，一副聰明相。她是草堤女校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很難想像草堤女校能沒有她。事實上，草堤女校一直有她存在。巴絲路小姐和查威克小姐一起創辦了這所女校。查威克小姐是數學老師，身子微駝，戴著夾鼻眼鏡，穿著隨便，講話雖然有點含糊，卻不令人生厭。
「妳一點都不用擔心。啊，亨麗愛達在這裏等妳。」她讚許地注視著亨麗愛達，一個聰明、身心各方面都平衡發展的好孩子。可惜，她應該有個好媽媽才對。「瑪格蕾特，帶亨麗愛達．何普去見喬生小姐。」
4
在一樓的一個小房間裏，巴絲路小姐的秘書安．夏普蘭，正快速而精確地打著字。安是一個三十五歲，面貌姣好的女人，一頭黑髮梳理得如同一頂黑緞小帽。如果她有心，她可以成為一個迷人的女郎，但是生活的歷練已教會了她，能力與效率總是能得到更好的報償，同時可以避免一些無謂的糾纏干擾。目前，她正集中心思在任何一件身為一個著名女校校長的秘書應該做到、做好的工作上。
你的女兒依照你的心願受教育，也依照巴絲路小姐的心願，而這兩者加起來的教育成果，令人滿意。由於學費高昂，巴絲路小姐才能聘足人手。這所學校重質不重量，如果說它偏重個人主義，那它也有它的紀律。「不用統制的紀律」是巴絲路小姐的座右銘。她想，紀律使年輕人安心，給予他們一種安全感；統制則引起怒躁。她的學生各式各樣都有，其中包括幾位家境良好的外國人，通常是外國皇室。也有來自英國的好家庭或是富裕人家的女孩。她們想接受文化藝術的訓練，祇要具備一般的生活知識及社交能力，她們將被教導成和藹可親、涵養極佳、能參與任何智能上的討論的女孩。有些女孩則想用功以通過入學考試，然後取得學位，這些女孩需要的只是良好的教導，以及特別的關注。有些女孩則是因為不能適應傳統的學校生活而轉來這裏。然而巴絲路小姐有她自己的規矩。她不接受低能兒，或是不良少女，而且她優先接受那些她自己喜歡的家長的女兒，或是她自己認為有發展潛力的女孩。她的學生年齡差異很大。有的女孩在傳統的學校看來已是超齡；有些女孩祇是比兒童稍微大一點。有些女孩的家長在海外，對於這些女孩，巴絲路小姐設有一套有趣的假期計劃，最後決定權握在巴絲路小姐自己手裏。
巴絲路小姐注視著她們。卡爾登夫人一度掙開查威克小姐，轉身走了回來，但是查威克小姐是她的剋星，又把她拉了回去，她們的身影消失在石南花叢的角落，朝著那孤立一幢的體育館走去。
范西塔小姐落落大方地寒暄招呼著，歡迎的話語滿房子飄蕩。
何普太太這下真的冒火了。「妳不想想我付給妳的學費…」
然後，她想，奇怪的很，大家都不太喜歡巴絲路小姐的笑m.hetubook.com.com話。巴絲路小姐是個重要人物。
現在她正站在壁爐旁，聽著葛羅．何普太太近乎哭訴的聲音。她很有遠見，沒要何普太太坐下來。
體育館的門突然打開，一個髮色赤黃的健美女人走了出來。她用銳利、不友善的眼光瞪了她們一眼，隨即快步離去。
再來的是阿普瓊太太和她的女兒茉莉亞。
真的！真的不容忽視！
「妳好嗎，安諾小姐？嗨，李迪亞，妳的希臘海上之旅還愉快嗎？真是個難得的機會！有沒有拍到好鏡頭？」
「巴絲路小姐說非趕工蓋好不可，」布萊克小姐說，語氣就像巴絲路小姐在下最後通牒一般。
那高大蓄鬚、穿著東方服裝的男子，輕提起巴絲路小姐的手，低身一吻，同時以很好的英語說：「很榮幸陪西施塔公主來見妳。」
「真叫人心醉，夫人。」
她很高興又開學了。放假的時候她總是不知道做什麼的好。她輪流住到她兩個已婚姊姊家裏，但是她們自然對她們自己的家事比對草堤女校有興趣。雖然喬生小姐也還蠻喜歡她的兩個姊姊的，但是她真正感興趣的祇是草堤女校。
巴絲路小姐的客廳有兩面窗子，一面可以看到車道以及車道外的草坪，另一面可以看到屋後的石南花叢。這是一個給人深刻印象的房間，而巴絲路小姐不祇是一個給人深刻印象的女人。她身材高大，相貌高貴，一頭梳理得宜的灰髮，灰色的眼球充滿天生的氣質，一張堅毅的嘴。這所學校的成功（草堤是英格蘭辦得最成功的學校之一）完全歸功於校長的性格。這是一所學費昂貴的學校，但這並不是它的特徵所在。應該說雖然你付出高學費，但是你能得到你所付出的代價。
「妳好嗎，伯德太太？呃，我想巴絲路小姐今天恐怕沒時間跟妳商討。羅昂小姐就在附近，如果妳想跟她談談也可以。」
布蘭奇小姐身材瘦長，膽小羞怯，不太引人注目，但是她本人卻注意每一事物。
「午安，教授，您有沒有再挖出什麼有趣的東西來？」
她把這個感覺擺到一邊去。這是暑期班開學的日子，她還要見不少家長。她的學校從沒這麼熱門過，從沒讓她像現在一樣自信成功在握。草堤女校正是如日中天。
教英文、地理的瑞奇小姐快步走向屋子，偶而有點顛躓，因為她時常忘記先看看她要走的路。她的頭髮，像往常一般，從髮髻上散落下來。她有著一張熱心、難看的臉。她自言自語：
「同樣是做媽媽的，」巴絲路小姐繃著臉說，「差別卻不小！」
「恐怕這是不可能的。」巴絲路小姐微笑地說，好像她是在答應一個請求，而不是拒絕。
這時候，范西塔小姐和查威克小姐雙雙迎了出來。
「好一個老范西塔，令人讚賞的『見習校長』。」安自言自語，「她真會抄襲巴絲路所有的招式，事實上，她真是模仿得維妙維肖！」
「什麼事，潘美娜？」
「她能來這裏實在太好了，」阿普瓊太太說。「我姑媽付的錢，或者該說是她幫忙付的，我自己付不起。可是我實在太高興了。茱莉亞也一樣。」她走向窗前，羨慕地說：「妳的花園真漂亮，那麼整潔，妳一定請了不少好園丁。」
巴絲路小姐跟她談她預定的研習課目，發現她以極佳的英語對答如流，而且不會像一般女孩一樣吃吃傻笑，心中不禁暗自鬆了一大口氣。事實上，她的舉止態度，比起一般十五歲的英國女生是強多了。巴絲路小姐經常想，如果能把英國女孩送到近東國家去學習當地的文化禮和*圖*書儀，實在不失為一個非常好的計劃。她們相互之間又交換了一些恭維敬仰的客套話，然後客廳又恢復了靜寂。訪客雖已離去，但是一股濃濃的香水味仍然充溢在客廳裏，巴絲路小姐不得不把所有的窗子打開，好沖淡一些。
「啊，」她有點受驚地叫了一聲。
「不錯，」阿普瓊太太說，「時下的問題是一些自稱為園丁的，通常都不是真的園丁，祇是送奶員之類想多賺點外快的人，或是七老八十的老年人。有時候，我不免覺得……唷！」阿普瓊太太突然驚叫了一聲，眼光仍然投向窗外，「真是奇怪！」
她作夢也想不到，在幾個星期之內，草堤女校即將厄運重重、騷亂、謀殺即將接踵而至，而且某些事件已在進行中……
她伸出手跟巴絲路小姐一握，道別離去。
「喬生小姐，我想我的皮箱裏有東西打破了，都滲到其他東西上了。我想是髮油。」
「妳知道，亨麗愛達神經非常緊張，真的非常緊張。醫生說……」
「一定每天都在她身上灑上一整瓶香水，」當巴絲路小姐跟那衣著講究、皮膚微黑的婦人打招呼時，心裏想著。
草堤女校暑期班開學的日子。已近黃昏的陽光照射在屋前寬敞的碎石迴車道上。屋子的前門大開，門內站著范西塔小姐，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一身剪裁得宜的裙套裝，與這幢喬治王時代風格的屋子，相映生輝。
「我們已經幫妳換了寢室，就在蘋果樹旁的那個邊間。」
「太好了，卡爾登夫人，」查威克小姐說，「我們很高興妳能光臨。我很想帶妳去看看我們新蓋的體育館，妳看了一定會喜歡。」
「他看起來，」安自言自語，「他看起來似乎滿討人歡心的……」
「哦，我知道。妳在藍貝斯太太的孩子身上創造了奇蹟——完完全全的奇蹟！所以我相當高興。而且我——哦，對了，我忘了。我們再過大約六週就要到法國南部去，我想帶亨麗愛達一起去，也好讓她透透氣。」
安咧嘴一笑，又開始敲打著鍵盤。
5
巴絲路小姐回到她的客廳。幾分鐘之後，她說起了法文。
一部漆成紅藍雙色，龐大豪華的「卡迪拉克」踅進了車道（由於車身的長度，顯得有點困難），停在哈少校那部古董「奧斯汀」後面。
是的，太好了，又開學了。
「但是，夫人，您的姪女當然可以研習現代交際舞，很重要的社交技能。還有，語言也是很重要的。」
司機跳出來打開車後座門。一個身材高大、留著鬍鬚、皮膚黝黑、穿著無袖長褂的男人站了出來，接著是一個穿著巴黎最新流行服裝的婦人，然後是一個苗條的黑女孩。
「啊！但是——」何普太太臉上的肌肉顫動，怒氣浮現。「真的，我必須堅持。畢竟，她是我的孩子。」
巴絲路小姐站在那裏，皺了一陣眉頭。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她感到不安。某種直覺告訴她，她可能漏掉了不少重要的話沒聽進去。
「噢，是的，」巴絲路小姐說。「妳可以。妳當然可以。但是妳帶走以後，我就不讓她回來了。」
3
「喬生小姐？」
「噢，沒有，我不認為有什麼。茱莉亞是個很正常的小孩，相當健康。我想她的頭腦也相當不錯，但是我敢說做媽媽的總是自認為她的兒女相當聰明，不是嗎？」
「又回來了！回到這裏……似乎已好幾年了……」她絆到一把耙子，年輕的園丁伸出一隻ｗｗw.ｈeｔｕbook.com.cｏm手扶住她，說：
「是的，妳說的沒錯，裴爾麗女士，今年春天以來，天氣一直都很糟。這是妳最小的公子嗎？他叫什麼名字？海克特？你手上拿的飛機真漂亮，海克特。」
「我們以前請了三位，」巴絲路小姐說，「但是現在卻缺人手，祇能請到本地的工人。」
巴絲路小姐鬆了一大口氣。優秀的查威克，這麼值得信賴！雖然跟不上時代，腦筋不太好——數學除外，但是遇上麻煩時，她總是一大助力。
「他們將可晉見校長大人，」安如此想著。
1
「她居然瞪我們，」布萊克小姐憤慨地說。
「沒有自制力，」學過心理學和經濟學的羅昂小姐說。「給人的感覺是十足的健康。毫無自制能力。」
當他不安地暫停了一下時，范西塔小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迎向他們。「哈格瑞弗少校？這是您的千金艾利生？請進屋子裏，我想讓您親自看看您千金的房間。我……」
6
「當然大家都知道，」布萊克小姐說，「義大利人是怎麼樣的。」
再來的訪客人未到，一股濃厚的名貴香水味就先襲捲進來，幾乎令巴絲路小姐倒退三尺。
她巧妙地把卡爾登夫人踉蹌的腳步，引向相反的方向，帶她走向體育館去。「我想我們會在那裏見到妳的兩位千金，」她技巧地說。「這麼好的體育館，全新帶鎖的衣物箱，還有泳裝更衣間……」她們的談話聲逐漸消失。
「不錯。但這可是我的學校，」巴絲路小姐說。
但是安在這一點想法上錯了，她望向窗外，驚喜地看到一個男人，在車道過去那邊修剪著樹籬——是一個園丁沒錯，但年齡卻離八十太遠了。年輕、英俊、皮膚微黑。安為他的出現感到詫異——是有人提過找臨時工——但這個人可不是粗漢子。喔，對了，時下的人們什麼工作都幹。有些年輕人試圖籌足一些錢，好進行自己的計劃或什麼的，或是真的純粹祇是為了鍛鍊身心。但是他修剪樹籬的手法十分純熟老練。他大概真的是個園丁吧！
兩位次級教師，羅昂小姐和布萊克小姐，漫步走向體育館。羅昂小姐纖瘦、微黑而熱情；布萊克小姐豐|滿、白皙。她們正活潑地談論著她們最近在佛羅侖斯的遭遇；她們看過的風景、雕塑、水果花，以及兩個年輕義大利紳士對她們的注目（輕浮的注目）。
西施塔彬彬有禮地微微一笑。她同樣衣著考究，身上灑著香水。她的年齡，巴絲路小姐知道是十五歲，但是就如同很多東方及地中海沿岸的女孩一樣，她看起來比她的年齡大——相當成熟。
阿普瓊太太仍然不停地說著，但是巴絲路小姐並沒有在聽。她正在想著各種應變措施，因為她看出來，卡爾登夫人已快到了粗野的地步。這時，查威克小姐適時快步出現，有點喘不過氣的樣子，真是天助我也。忠實的查威克，巴絲路小姐心想。不管是多緊急的情況，有人大動脈出血，或是酒醉鬧事的家長，都能仰仗她適時加以處理。
「很抱歉，我講了這麼多，佔了妳不少寶貴的時間。妳還要見那麼多人。」
「那可能是那叫什麼來著的公主，」安心想，「真無法想像她穿上學校制服會是個什麼樣子，我想這個謎底明天就可揭穿……」
一些不知情的家長，都把她當成是高貴的巴絲路小姐本人，不知道巴絲路小姐一向都隱退在某個清淨的聖廳，祇有少數幾個經過挑選的特權份子，才得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