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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群裏的貓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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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馬特革命

一、拉馬特革命

他聳聳肩。「你要了解,這是要命的冒險。」
「不。我是個宿命論者,如此而已。」
約在草堤女校暑期班開學前兩個月,某些事件發生了,這些事件都將令人意想不到地,間接波及那所明星女子學校。
「哦,不要替我擔心,阿里。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並不重要。而且不管怎麼樣,我是個遲早會喪生的傢伙。我總是幹些瘋狂的事。不——重要的是你——我並不想說服你採取任何方式。要是有一部分軍隊是忠誠可靠的……」
「呃,」他說。「他上演了一齣戲——我想就是這樣。他是——戲劇性的人物,如果你聽得懂我的意思。」
巴普倒抽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吁了一聲。「我的老天,道些是真的嗎?」
「所謂開化,也有不同種類的開化……」巴普含糊地說。「再說——我倒認為我們每個人都還保有一點野性——要是我們能想出一個好藉口,它就會浮現出來。」
巴普聳聳肩。
「到你們大使館尋求庇護?絕不能這樣做。那些極端份子不把那個地方轟掉才怪——他們根本不會管你什麼外交豁免權。再說,如果我真的那樣做,那一切都真的完了!他們控訴我的第一條罪就是認為我是親西方份子。」他嘆了一口氣。「實在很難理解。」他的聲音帶點激動,聽起來比他的二十五歲年齡還年輕。「我祖父是個凶殘的人,一個真正的暴君。他擁有好幾百個奴隸,任他無情地呼來噢去。各部落之間戰爭發生的時候,他毫無憐憫之心地殘殺敵手,用各種可怕的手段刑害他們。祇要一提起他的名字,每個人都心驚膽寒,面色慘白。然而——至今他仍是個傳奇www.hetubook.com.com性人物!受人欽仰!受人尊敬!偉大的阿克美德.阿布杜拉!而我呢?我做了什麼?設醫院、建學校,實行社會福利制度,建造國民住宅……一切人民想要的,我都做了。難道他們不想要這些嗎?難道他們寧可要一個像我祖父一樣的恐怖統治者?」
「可是,為什麼,巴普?為什麼?」
阿里.尤瑟夫氣得一陣臉紅。
巴普點點頭。「那可不妙。至於你這宮殿,那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叫我毛骨悚然。」
「那麼,好吧,」他終於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就試一試吧。什麼時候動身?」
「可是你聽我說,阿里,我一點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排這種事。」
巴普.羅林森嘆了口氣,忐忑不安,同時力圖解釋他的感想。他內心在說與不說之間掙扎了半天。
「我想正是這樣,」巴普.羅林森說。「似乎有點不公平,不過就是這樣。」
「想個辦法,把它們安全送出國去。」
「但是我們並非野蠻人!我們現在已開化了。」
阿里.尤瑟夫面露苦惱之色。「要是你不幸,巴普——」
「你是說,你要我幫你帶著?」
「你真瘋了!」
拉馬特皇宮裏,兩個年輕人坐下來,抽著煙,考慮著最近的將來。其中一個年輕人是黑人,有著一張平滑的橄欖臉,一對憂傷的大眼睛。他是阿里.尤瑟夫王子,世襲的拉馬特酋長。拉馬特領土雖小,卻是中東富裕國家之一。另外一個年輕人是阿里.尤瑟夫王子陛下的私人座機駕駛,頭髮砂色、臉生雀斑,他除了領取可觀的薪水之外,可以說是一文不名。儘管他們的身分地位天差地別和_圖_書,他們彼此之間卻平等相待。他們曾在同一所學校就讀,成了莫逆之交。
「是的,宮殿裏到處是密探……他們什麼都探聽——他們——什麼都知道。」
「越快越好。我們得先不露痕跡,把你弄到飛機跑道上。就說你要視察阿爾加沙那裏新築的道路工程怎麼樣?一時興起,說去就去。今天下午就動身。然後,當你的座車經過跑道時,叫司機停下來——我會把飛機發動好等你。這個主意是說你要從空中視察道路工程,知道嗎?我們一起飛就走!當然,我們不能帶任何行李。必須裝成是一時興起。」
「他們居然向我們開火,巴普,」阿里王子近乎不相信地說,「而且他們是玩真的,他們真的想把我們射下來。」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要記住莎士比亞或是某個寫詩的傢伙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巴普.羅林森打斷了他的話。「大使館沒有辦法嗎?」
阿里平靜地默認:
「我不喜歡逃奔這個主意,」阿里直截了當地說。「可是我也一點都不想做烈士,讓暴民亂刀砍死。」
他平靜地說,一點也不恐慌,有點像是在談論著別人的事。
「七十五萬鎊。」巴普作了一個哨聲,抓起一把寶石,讓寶石從指縫間滑落。「真不敢相信,就好像神話故事一樣。這倒是挺管用的。」
「想想,」年輕的王子傷感地說,「為了把拉馬特建造成一個社會福利國家所花費的金錢。學校、醫院、醫療服務……」
阿里平靜地注視著他心慌意亂的朋友。
「不錯。」年輕的王子點點頭。那長年憂煩的神色又再度出現在他臉上。「一牽涉到珠寶,男和-圖-書人就變了樣,跟隨而來的總是一連串的血腥暴力。謀殺、血腥、死亡。而女人更糟,因為對她們來說,不祇是珠寶的價值而已,而是跟珠寶本身有關。美麗的珠寶總是叫女人心狂,她們想擁有,想把它們戴在項間、胸前。我不敢把這些託付給任何女人,但是我要託付給你。」
阿里.尤瑟夫深情地注視著他的朋友。
阿里.尤瑟夫王子緩緩地搖了搖頭。
阿里躺回椅子上,平靜而開心地微微笑著。
「可是民主政治——」阿里又開始說。
阿里從他手中命回那隻羊皮袋,打開袋口,往桌子上一倒。
他沉默了一下。
「可以這麼說。可是我想,你能想出一個較好的方法,把它們弄到歐洲去,我真的這樣想。」
「似乎時下每個地方的人都不喜歡的是,」巴普說,「稍具普通常識的人。我一向不是一個很有腦筋的人——這你很清楚,阿里——但是我往常認為,這個世界真正需要的祇有一樣——一點普通常識。」他放下煙斗,在椅子上坐直。「但是,不必管這些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我們得設法把你弄出去。軍中有沒有任何你真正可以信賴的人?」
他微微一笑,這一笑突然改變了他的神情,使他變成了不同的一個人。他不再是那現代、坦誠、西化的年輕人——這一笑中包含了他歷代祖先所賴以生存的狡詐、詭異。「你是我的朋友,巴普,你該看一看。」
「可是你聽我說,阿里,你剛說我忠誠。但是,這可是價值七十五萬鎊的寶石。你不認為這可能足以腐蝕任何人的忠誠心嗎?」
「恐怕不值得再試一次吧?」
「可是聽我說——我不懂。我要怎麼處www.hetubook.com.com理它們?」
「甚至連飛機棚裏也是——」巴普停了下來。「老阿奇美德是沒問題,他有第六感,發現一個機師企圖破壞座機——一個我們敢發誓絕對信得過的機師。聽我說,阿里,如果我們要設法把你弄出去,就得快一點。」
「當然是真的。這些大多屬於我父親的,他每一年都買,我也一樣。它們來自許多地方,由我們信得過的人替我們家買,倫敦、卡爾卡達、南非。這是我們家的傳統,以備不時之需。」他一本正經地加上一句:「依現在的價格,它們大約值七十五萬鎊。」
「他們那些雜種是玩真的沒錯,」巴普繃著臉說。
「不錯。我不想讓這些寶石落入敵人的手裏。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要對我採取行動,也許就在今天也說不定。今天下午我也許無法活著到飛機跑道上。你把這些寶石拿去,儘你所能保護它們吧。」
「兩個星期以前,我會說有,但是現在,我不知道……不能確信……」
「沒有人喜歡逃奔出國,」拉馬特的統治者說。
「我?」巴普瞪大雙眼。
「也許你是對的,」阿里黯然地說。
「就是這個?」巴普皺起眉頭,滿臉迷惑不解。
「你有常識,而且你忠誠。我記得,打從你在學校當我聽差的低年級生時,你就常常能想出一些獨創的主意。我會給你一個幫我處理這種事的人的名字——這也就是說——萬一我逃不過劫數。不要一副擔憂的樣子,巴普。儘你所能就是了。我要求你的就祇是這樣。如果你失敗了,我也不會怪你。一切聽任阿拉真神的安排。對我來說,就是這麼單純。我不想讓敵人從我的屍身上搜出這些寶石,其餘的——https://m.hetubook.com.com」他聳聳肩。「如同我剛才說的,一切聽任阿拉的安排。」
「我並不想帶任何東西——除了一樣——」
「很奇怪,」他說,「我倒不這麼認為。」
他的手伸進上衣裏摸索著,然後拿出了一個羊皮袋,遞給他。
他說完注視著他那一點也不戲劇性的朋友。一個安靜、高尚的好人,真誠而多愁善感,這就是阿里,而這也就是巴普喜歡他的地方。他既不特立獨行,也不暴烈,雖然在英格蘭,特立獨行、性情暴烈的人不太受歡迎,但是在中東,巴普相當確信,情況就不同了。
「再一次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事情的真相是,阿里,我們延誤太久了。你早在兩星期前就該出去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現在我相當確信——如果我留下來就沒命了。」
阿里顯出開心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我們總有可能喪生,」巴普警告他說。「不得不向北飛,你知道。這樣他們就攔截不了我們。可是這表示我們必須飛過崇山峻嶺——而在這時節……」
「噢,民主政治——」巴普揮了揮煙斗。「這四個字在每一個地方都有它不同的意義。有一點可以確信的是,不管是什麼意義,絕對不是希臘人最初使用它們時的意義。我敢跟你打賭,要是他們把你一腳踢出去,某個巧言令色、炙手可熱的傢伙就會接收一切,鼓動風潮,贏取讚賞,把自己塑造成萬能的神,然後勒緊人民的脖子,有人膽敢反對他,就叫他人頭落地,一了百了。而且,注意聽我說,他還會稱之為民主政府,民主、民享。我想人民也會喜歡這樣。對他們來說夠刺|激,那麼多流血事件。」
阿里思索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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