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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威克小姐走進來，她抬起頭來。

「因為我已經把我最好的給了這所學校——也得到了最好的回報。我不想要次好的。」

「可是妳看，我的胸脯不很大——不夠大。讓我叫人看起來還不夠像個女人。而這對一個女孩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讓人把她看作是個女人而不是小男孩。」

她轉向巴絲路小姐申訴，她點點頭。

巴絲路小姐追問：

「我真希望她們個個都像茱莉亞．阿普瓊一樣，」喬生小姐說。

巴絲路小姐放下筆，抬起頭來面對滿臉通紅的舍監，喬生小姐。

「哦，是的。我有個好接班人。」

「夠了，西施塔，」巴絲路小姐說，她的聲音變得權威起來。「妳家人把妳送來這裏，是要妳學習英國方式。這些運動對妳的儀容很好，而且有助於妳胸脯的發育。」

「學校會繼續吧？」

「就這些了，」巴絲路小姐口述完最後一個字後說。她輕鬆地嘆了口氣。

「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祇是……」查威克小姐皺起額頭，看起來有點像是隻德國鬥犬。「哦，祇是一種感覺。不過，真的沒什麼可以插手的。新來的女孩似乎都不錯。我不太喜歡布蘭奇小姐。不過我也不喜歡以前的法文教師。太狡猾了。」

「好了，不要隱瞞了，什麼不對勁？」

可是愛琳年紀不夠大，經驗也不夠。雖然她有刺|激性，她也很能教。她有創意。她絕不單調乏味。荒謬，她必須把這四個字從腦海中趕走。愛琳娜．范西塔也不單調乏味……

「沒什麼，」巴絲路小姐說。「只是這四個字老是會出其不意地冒出來。要是妳是一個教師，妳會喜歡嗎？」她有點好奇地問。

「為什麼？」

「還好，我想。」查威克小姐的話中帶著點不確定的意味。

「啊，小查，」她說。「我很高興見到妳！」

不久，喬生小姐展示那件奇妙的胸罩給巴絲路小姐看，西施塔在一旁有趣地看著。

「為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她會秉承妳的風範，」安說著收拾起她的東西。

「也許我該去看看，」她莊www.hetubook.com.com重地說。

在教師交誼廳裏，大家相互交換著假期心得。國外旅遊見聞、看過的戲劇、參觀過的藝術展覽等等。照片傳來傳去。彩色幻燈片對照片的威脅就要來臨，所有的熱心者都想要展示自己的照片，卻避免被迫看他人的照片。

「我可以跟妳談談嗎，巴絲路小姐？」

「我。我搞不懂我自己的想法。」

就物質方面而言，她們兩人的成果也很好。如果她們現在退休，她們一輩子都可以穩穩當當地，不愁吃不愁穿。巴絲路小姐懷疑如果她自己退休，查威克會不會跟著退休，也許不會。也許，對她來說，學校就等於是她的家。她會繼續忠實、可靠地扶持巴絲路小姐的接班人。

很好的一個秘書，巴絲路小姐心想。比前任的維娜．羅瑞莫好多了。煩人的女孩，維娜。突然撒手不幹。精神崩潰，她說。跟一個男人有關，巴絲路小姐推想。總是男人惹的禍。

巴絲路小姐批完了論文，發現那叫阿普瓊的孩子很有創見。珍妮芙．沙可立夫嚴重缺乏想像力，但卻很能抓住事實。瑪麗．范斯當然是個學習者型的——記性真好。不過卻是個單調乏味的女孩！單調乏味——又來了。巴絲路小姐把這四個字從腦海裏驅除，按下叫人鈴，叫來她的秘書。

她惶恐地住了嘴。

「我恐怕會很討厭，」安坦白地說。

兩位女士都點點頭，以示同感。她們很清楚，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會在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心中造成什麼樣的禍害。

「怎麼樣？」

安驚訝地看著她。

「妳對這些經驗感到很得意，是吧？」布蘭奇小姐說。

「她的——呃——她的胸罩。」

她環顧四周的聽眾，然後又大而化之地笑了起來。「希望這裏沒有人有不可告人的事藏在自己心裏。」她得意地說。

「這麼多單調乏味的事要做，」她說。「寫信給家長就像在餵狗一樣，在每一張張開等著的嘴裏，塞上一團陳腐卻叫人心慰的東西。」

「我猜是范西塔小姐？」

親愛的艾森傑男爵。我們當然可以安排，請海衛格在海斯和*圖*書騰飾演伊索迪時去看歌劇……

「是的，」查威克小姐急急附和著說。「我想就是這樣。對了，那個新園丁蠻年輕的，就目前的情形看來，不太尋常，似乎沒有哪個園丁是年輕的。真可惜，他那麼英俊。我們可得睜大眼睛，防著點。」

「可是，這是我想要的嗎？」安走出去之後，巴絲路小姐心想著。「秉承我的風範？艾琳娜的確會這樣！沒有新的嘗試、沒有任何革新。我的草堤女校可不是這樣建立起來的。我冒險。我令很多人不安。我軟硬兼施，拒絕追隨其他學校的模式。這不正是我想要別人幫我繼續下去的嗎？某個能為這所學校帶來新生命、新氣象的人。某個具有爆炸性人格……比如說——對了——愛琳．瑞奇。」

「我完全了解，」巴絲路小姐說。「而且我也十分了解妳的論點。可是在這所學校裏，妳要知道，妳是處在女孩子群裏，這些女孩，大部分是英國女孩，而英國女孩在十五歲這個年紀，大都還不是個女人。我喜歡我的女孩們適當使用化粧品、穿著適合她們發育程度的衣服。我建議妳參加宴會或是上倫敦時，才穿這種胸罩，平常不要穿。我們這裏運動課程很多，這樣妳才活動得開。」

「不過當然——」安盯著她。「妳想退休？」

「十五歲——那已經是個女人了！我看起來像個女人，不是嗎？」

一個小時很快地過去。巴絲路小姐很少暫停下來。安．夏普蘭的鉛筆快速地揮動著。

布蘭奇小姐禮貌地回答每一個問題，不過有所保留。

她說起話來斬釘斷鐵、鏗鏘有力，幾乎有如在發表一項演說，題目是：史躍羚小姐的優越性。她是如何受到同事的讚賞，以前的校長們是如何滿懷感激，接受她的忠告，而且據而重新安排課目。

「新職員總是比較叫人心煩，」巴絲路小姐說。

巴絲路小姐耐心而驚異地揚揚眉頭。

「可是——為什麼？」

「什麼事，喬生小姐。」

「妳才十五歲，有的是時間。」喬生小姐說。

史躍羚小姐就比較坦率了。

「太多了——跑跑跳跳的，」西施塔悻悻然地說：「還有體育老https://www.hetubook.com.com師，我不喜歡史躍羚小姐——她老是說：『快點，快點，不要偷懶。』累死我了。」

巴絲路小姐咬住嘴唇，忍住了笑。跟喬生小姐談話常常這樣。

「我不太清楚。我沒什麼特別傾心的，秘書工作好像是大家都爭著要的。」

「人總得有心理準備面對忘恩的人，」史躍羚小姐說。她的聲音，本來已經夠大了，變得更大。「問題是，人們都這麼膽怯——不敢面對現實。他們總喜歡裝作視而不見。我可不會這樣。我總是單刀直入、一針見血。我揭發過不少醜聞——把它們公開出來。我的鼻子很靈光——一旦被我嗅出點不對味來，我就窮追不捨——直到把我的獵物揪出來為止。」她得意地大笑。「我認為，私生活有任何不可告人者，就不應該在學校裏教書。如果一個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遲早總會被人發現。啊！如果我把我揭發過的事說給妳們聽，妳們一定會感到很驚訝，那些事是別人作夢都想不到的。」

「時下像妳一樣的女孩很多，」巴絲路小姐說。「不斷地更換工作。」聽起來頗有不以為然的意味。

她的身體狀況非常好，幾乎跟當初與查威克（忠實的查威克！）創立這所學校時一樣好。那時學生祇有小貓兩三隻，可是卻得到了一家有著不尋常遠見的銀行鼎力支持。查威克小姐的學術修養比她優越，可是這所全歐皆知的優秀學校，是由於她自己的眼光與精心策劃才得以創立。她敢嘗試各種新的試驗，而查威克則以授業解惑為足。查威克最高的成就是：總是隨侍左右，隨時需要協助時，就能迅速地提供協助，忠實的緩衝人物。就如開學那天的卡爾登夫人事件。巴絲路小姐回想，也由於她的厚實穩重，這個叫人興奮的機構才得以建立。

由於巴絲路小姐已下定決心——勢需要有個接班人。先跟她一起見習。然後自立自主。知道什麼時候該功成身退——這是生活必備條件之一。在自己的力量開始走下坡，自己的掌握力開始鬆弛之前；在自己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不願意再強撐下去之前。

不久，交談變得比較不那麼個人和_圖_書化。新建的體育館同時受到批評與讚賞。大家都承認那是幢好建築，不過當然每個人都對它的設計多多少少有點意見。

她開始口述信函。

「我覺得那太單調乏味了。啊，抱歉。」

「我並沒真的想過，我祇是聽到同事在說。我認為她會繼續得很好——完全追隨妳的傳統。而且她的外表非常醒目、美麗大方，風度也不錯。我想這是重要的因素，不是嗎？」

「祇是我的胸脯，這麼可憐。所以我才想讓它們看起來不可憐。妳了解嗎？」

「單調乏味……」巴絲路小姐喃喃自語。她又被這四個字嚇了一跳。

「實際上，我什麼事都無法做久。我有個長年臥病的媽媽，她有點——呃——時常病情轉劇，我就不得不回家去照顧。」

「原來妳認為是她？」巴絲路小姐緊盯著她。「這可真有意思——」

她遺退西施塔，對焦躁的喬生小姐微微一笑。

親愛的萬蘭絲女士。珍妮的耳朵有點毛病。我附上醫生的證明……

「我明白。」

「不錯，是不像我。事情進行得還順利吧，小查？」

「是的，是主要。不錯，我相信艾琳娜．范西塔是適當的人選。」

「妳不覺得單調？」

單調乏味，她邊想著邊回去批改原先正在批改的經典論文。這四個字一直在她腦海裏重複出現。單調乏味……

史躍羚小姐不太敏感，她沒注意到聽眾已經感到不耐煩。最後喬生小姐溫和地說：「不管怎麼說，我想妳的意思不能總是——呃——像妳所說的一樣被採納。」

安笑了開來。巴絲路讚許地看著她。「是什麼讓妳幹起了秘書工作？」

「法國人絕不能教書。沒有紀律。」查威克小姐說。「史躍羚小姐也不是什麼好料子！蠢蠢欲動。人如其名……」

「她不是個好教師，」巴絲路小姐說。「真是意外。她的推薦信上說得那麼好。」

「教書一點也不單調乏味，」巴絲路小姐很有精神地說，「它可能是世界上最最令人興奮的事。我退休以後，會非常想念。」

「不過話說回來，我恐怕會一直飄泊下去。我沒有持之以恆的天份，我覺得不斷更換工作比較不會單調乏味。」

「我想我是和-圖-書比較幸運。我做過各種不同的工作。我跟過考古學家莫文．杜漢特爵士一年，然後再跟安德魯．彼特士爵士。我還當過一陣子女星蒙妮卡．羅得的秘書——那真是忙得不可開交！」她微笑著回想。

「當然不是，祇是盡我個人的義務而已。不過，我並沒得到支持，真叫人灰心。所以我辭職了——以示抗議。」

沒有人感到有趣。但是史躍羚小姐不是那種會注意別人感受的女人。

她的學校什麼都是，就是不是單調乏味。她的校長生涯中，從沒感到單調乏味過。多的是困難要克服；不可預見的危機；跟家長、學生之間的嘔氣；校內的動亂。她遭遇過也成功地化解過不少危難。這一切都很緊張、刺|激，也很值得。即使是現在，儘管她已下定了決心，她還是捨不得離去。

「哦，是的，第一流。」

「她的胸罩怎麼啦？」

「她對自己的工作很在行。」

查威克小姐有點感到驚訝。

「那不像是妳。」

「已經決定了——是的。哦，我不會再待下去，就這一兩年了。」

「她——呃——她的內衣。」

「呃——不是普通的那種——我是說，不是把胸脯包住，而是——呃——把它們托起來——實在不太必要。」

大家交換了一下對新生的觀感，大體上來說，都還滿意。接著，談話的目標，愉快地轉向新來的同事。布蘭奇小姐以前來過英格蘭嗎？她家是在法國什麼地方？

巴絲路小姐不太理會她的批評。小查總是指責法文教師狡猾。

「是不錯，」她說，「這個女孩是已完全發育成熟了。她的樣子很容易被誤認為超過二十歲，她自己也這樣覺得。妳無法期待她自覺還是像茱莉亞．阿普瓊一樣年紀。在智力上，茱莉亞遠超過西施塔。可是在身體發育上，她可能還祇是個穿著貼身上衣的小女孩。」

「我不這樣想，」巴絲路小姐輕快地說。「一所學校裏都是一樣的女孩，那豈不太單調乏味？」

「那個叫西施塔的女孩——那個埃及女孩或什麼的。」

「這種鋼絲還有——呃——這種，張骨，」喬生小姐不以為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