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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群裏的貓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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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查威克小姐長夜難眠

十四、查威克小姐長夜難眠

真的,史躍羚小姐——可憐的史躍羚小姐,自然這不是她的錯——不過,沒有道理地,小查感到這一定是史小姐的錯。她不知道草堤女校的傳統。一個沒有機智的女人。她一定是有什麼錯,才會惹禍上身。查威克小姐翻了個身,翻轉枕頭,說:「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也許我最好起床,喫幾顆阿司匹靈,然後試著數到五十……」
「不過,如果你以為我在意不停地放棄工作回家一段時期,那你就錯了,我並不在意。」安說。「我從來就不想對任何事情捲入太深。甚至在我受完秘書訓練之後,得到第一份工作時也是一樣。我想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真正專精於自己的工作。然後,如果你真正專精,你就可以隨意挑選妳的職位。你可以看看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生活。目前我是在看學校生活。從內部看英格蘭最好的學校!我想,我會在那裏待個一年半載。」
「我想有一天我會,」安說。
「在我看來,似乎不太適合妳。」
「我真希望妳會厭倦了這些工作,」丹尼士說,「是時候了,妳知道,安,是妳停止到處跑來跑去工作,同時——同時安頓下來的時候了。」
「哦,安,妳知道,我認為妳實在很難得。好不容易得到一份有趣的工作,然後又放棄一切,回家去照顧她。」
「那不貴死人了?」安說。
「你真好,丹尼士,」安不置可否地說。
「不,不,不一定。再說,在全民健康計劃之下……」
「妳可不要牽連到任何不愉快的事。」
「妳這麼獨立,」丹尼士黯然地說。「妳不會真正關心任何人或任何事情。」
「談我媽媽?你想說些什麼?」
「妳從沒真正陷身任何事情之中吧,安?」
查威克馬上採取行動。她套上鞋子,披上一件厚外套,抓起手電筒,急急走出她的房間m.hetubook•com•com下樓去。她責怪史躍羚小姐沒有找個伴就出去查看,沒想到自己也是這樣。她一心一意祇想到趕快到體育館去,看看到底是誰在裏面。她停下來抓起了一件武器,也許不算是件太好的武器,不過總是一件武器沒錯,然後走出側門,沿著小徑,快步向體育館跑去。她喘著氣,不過卻全然堅毅無畏。到了體育館門口,她才放慢腳步,慢慢地小心向前移近。門半掩著,她把它推開,向內一看……
「噢,天啊,」查威克小姐說:「我得喫些阿司匹靈。」
可是,查威克小姐是在擔心。
但是,那裏竟然又出現了燈光!
「哦,那個。」安變得嚴肅而深思。「那很奇怪,丹尼士。真的非常奇怪。她是體育老師。你知道那類型,一本正經。我想還有很多內幕沒有公佈出來。」
「哦,在學校工作。我敢說,妳一點學術頭腦都沒有。」
查威克小姐睡不著覺。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數著綿羊,用盡各種長期流傳的方法,結果還是枉然。
「我不鼓勵人家去見她,」安說。「我想這是你能為你家人做的一件事。保護他們,避免他們承受——呃,好奇與憐憫。」
「我討厭在學校教書。我討厭被關閉起來,跟一群女人一起牧羊似地帶學生。不過,當一所像草堤一樣的學校的秘書,倒是蠻有趣的。你知道,那真是個獨一無二的地方。巴絲路小姐也很獨特。她真有料子,我可以告訴你。她那對青灰色的眼睛,可以看透你,把你深藏的秘密看得一清二楚。我替她處理信件,可不喜歡犯任何錯誤。噢,是的,她的確是相當了不起。」
「哦,主要是因為莫文.杜漢特。他對我的注意,已經開始引起了他太太的不安,而我的原則是從不讓人家的太太不安。她們會對和-圖-書你造成很多傷害,你知道。」
「我不明白為什麼妳要放棄妳在老莫文.杜漢特爵士那裏的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查威克小姐推開了體育館的門。
「你是不是要接下去說『變得暴戾』,丹尼士?你的想像力實在非常可怕。不,我親愛的媽媽從不暴戾。她祇是會喝得爛醉,神志不清。她忘了她在那裏,她是誰,而且想去走長長的路,然後有意無意地跳進火車或巴士裏,在某個地方下車,然後——唉,這都是非常難處理的,你知道。有時候,一個人是應付不來的。不過她相當快樂,即使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而且有時候相當好笑。我記得她說過:『安,親愛的,實在非常難為情。我知道我要去泰北飯店,後來我真坐在那家飯店裏,卻一點也不知道怎麼去那裏的。然後我想為什麼我要去泰北飯店?我想我最好還是回家。然後我記不得我離家多久了。這實在非常難為情,親愛的,當妳記憶力不太管用的時候。』媽媽真的非常好笑,你知道。我是說她相當了解她自己幽默的一面。」
大約在查威克小姐起床找阿司匹靈的同時。安.夏普蘭穿著一件黑色舞裝,看起來非常迷人,坐在一家餐廳裏,品嚐著上好的雞肉,同時不斷地向著坐在她對面的年輕人微笑。親愛的丹尼士,安心裏想著,總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如果我嫁給了他,這是我一點也無法忍受的。不過,他倒也滿討人喜歡的。她大聲地說:
「不錯,我正想一跟妳談談這個。」
「我真的多多少少了解妳的想法和感受。」
「打翻醋瓶子的貓,」丹尼士說。
「並不是好奇,安。」
「不要胡鬧,安。我可是說真的。」
「沒有,」安深思地說:「我不認為有。我想我是個天生的旁觀者。更像是個廣播評論員。」和圖書
「我還沒見過她的面,」丹尼士說。

2

草堤凶殺案。太可怕了!無法置信!發生在草堤。查威克小姐深愛草堤。她也許比巴絲路小姐更愛這裏,祇是方式不同。這是樁大膽冒險的事業。忠誠地跟隨巴絲路小姐冒險犯難,她不止一次地忍受著恐慌,擔心著要是整個事業都垮了該怎麼辦。她們並沒有多少資金。如果她們不成功——如果她們的支持者退出——查威克小姐有顆焦慮的心,總是能列出無數的「如果」來。巴絲路小姐很喜歡冒險,享受度過各種危機的樂趣,可是查威克不喜歡。有時候,在極度的憂慮不安之下,她請求巴絲路小姐以比較傳統的方法,來經營草堤。這樣比較安穩,她力勸。可是巴絲路小姐對安穩不感興趣。一所學校應該是什麼樣子,她有她獨特的見解,而且無所畏懼地實現她的理想。她是個膽大心細的女性。不過,噢,當成功已是既成事實時,小查大大鬆了一口氣。當草堤根基已固,已是英格蘭一大教育機構時,她對草堤的愛達到頂點。懷疑、恐懼、焦慮,一掃而空。祥瑞、繁榮代之而至。她像隻意得志滿的虎斑貓,沐浴在草堤的成功裏。
「新工作怎麼樣?」丹尼士說。
安笑了起來。「很難說什麼才對我的胃口。我喜歡變化,丹尼士。」
「也許,」安說:「不過我還沒作好心理準備,而且不管怎麼說,你知道,還有我媽媽。」

1

「妳或巴絲路小姐可不想再有任何公開渲染的事情發生,」凱爾錫說:「這個女孩很不可能遭到綁架。所以妳不用擔心,查威克小姐,讓我們來處理好了。」
安以銳利的聲音說:「是的,也許有一天會到這種和*圖*書地步。不過,目前我找了一位老媽子跟媽媽住在一起,她還應付得過來。大部分時間,媽媽都相當理智。當她——不是這樣的時候,我就回去幫忙。」
「安!」
今晚八點,西施塔沒返校,也沒她的消息,查威克小姐自作主張,打了電話給凱爾錫督察。她發現他對這件事並不怎麼認真,放心了不少。他向她保證,一切交由他去處理好了。查看是不是發生了意外,小事情一件。他會跟倫敦方面連絡,一切該做的,他都會做到。也許是她逃學了。他告訴查威克小姐在學校裏,儘量不要提這件事。讓人家以為她是跟她叔叔在柯拉瑞奇飯店過夜好了。
噢,天啊,她必須平靜下來,好好睡一覺。幾點了?她打開燈,看著錶。差不到一刻鐘一點。剛好差不多是可憐的史躍羚小姐……不,她不要再想了。史躍羚小姐怎麼那麼笨,不會隨便叫醒一個人,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我懷疑,」安說。
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心思從這件可能的綁架案,轉回到凶殺案上。
「我們在一起可以過得很有趣,妳知道,」丹尼士說。
「有個女教師被殺是怎麼一回事?」
「哦,不,不完全是,」安說。「我是比較站在太太一邊的。不管怎麼樣,我比較喜歡杜太太,而不是老莫文。為什麼你對我目前的工作感到訝異?」
巴絲路小姐開始提及退休時,她相當不安。現在退休——在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真是瘋了!巴絲路小姐談起退休後到各地去旅行,看看這個世界。小查並不感興趣。不管任何地方,任何東西都不及草堤一半好!對她來說,似乎沒什麼能影響草堤的安寧福祉。可是如今——凶殺案!這麼醜陋、血腥暴力的字眼——像不懷好意的暴風雨一般,從外面的世界,襲捲進來。凶殺——讓查威克小姐祇會聯想起帶和_圖_書著彈簧刀的不良青少年,或毒害妻子的惡毒醫生的字眼。可是發生在這裏——在一所學校裏——不是普普通通的學校——而是在草堤女校裏,真是叫人難以相信。
「唔,我不得不一再這樣,在她病重的時候。」
「真是有趣,丹尼士。好一個漂亮的轉變。」
「不,我不認為你是好奇。不過,是憐憫。我不想這樣。」
「哦,說實話,我還蠻喜歡的。」
「她會——她不會——她從沒——」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然。我還沒有過任何機會可以表現我的偵探天才。我想我可能相當不錯。」
「親愛的,放心,我不會去追踪危險的罪犯。我祇是想——呃,作一些邏輯上的推論。為什麼?誰?還有,為什麼?之類的。我無意間得到了一項蠻有趣的情報。」
「我知道。如同我所說的,我認為妳實在太難能可貴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有些地方,妳知道,現在有些非常好的地方,像妳媽媽一樣的人,可以在那裏受到很好的照顧。不是一般的瘋人院。」
「那裏有一個非常好看的園丁,」安說。當她看到丹尼士的表情時,大笑起來。「不要難過,我祇是想讓你吃醋而已。」
「我了解妳的意思。」
「不要一付苦惱的樣子。祇是這項情報似乎沒有什麼關聯,」安深思地說。「就某一點而言都非常吻合,然後,突然間,又都不吻合了。」她愉快地又說:「也許會發生第二件凶殺,那就可以稍微澄清一點了。」
她起床,走到盥洗臺,倒了一杯水,吞下兩顆阿司匹靈。回床途中,她拉開窗簾,向外望。她這樣做,祇是想讓自己確定一下,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原因。她想讓自己安心,當然在這三更半夜裏,體育館裏不可能再會有燈光……
「不管怎麼說,我不認為妳會待上一年。妳會受夠了那些女人,」丹尼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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