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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酒館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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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好,祝你好運。」他說,「如果你離開之前,碰巧看見那個人——」
「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而那個告知警方她當天晚上在街上看見過戈曼神父的婦女,沒提供什麼有用的資訊。她是天主教徒,在教堂見過戈曼神父。七點五十五分時,她看見他轉到班索街進了東尼之家。僅此而已。
「現在我肯定他是在跟蹤他,但我當時沒想到這一點。霧很濃,我一眨眼就看不見他們了。」
「她又說:『我不知道……我一直無法肯定。』我說那沒什麼。然後她又說:『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光明正大的。我沒什麼好自責的。』我說:『你當然無可挑剔,親愛的!』但我私底下真有點懷疑,她服務的那家公司帳目是不是有問題,說不定她有所察覺,但她認為事不關己。」
「如果你再見到那個人,你想你能認出他嗎?」他問道。
他拉起舊式櫃台上的活板,雷振走了進去,穿過配藥室。穿著白外套的青年像個專業的魔術師,在裏面處理一瓶瓶的藥。他再穿過一道拱門,走進一個小房間,房間裏有幾張搖椅、一張桌子和一張書桌。
「有可能。」雷振贊同道。
「不管怎麼說,她又好了起來,或者說差不多好了,便回去工作。我告訴她別那樣急,再休息一兩天。讓我不幸言中!她上班後的第二天晚上回家後,我一眼就看出她又在發高燒,連樓梯都幾乎爬不上去。我告訴她一定要請醫生,但她不肯。她的病情越來越重,一整天眼神黯淡無光,臉燙得像火燒著一樣,呼吸也很沉重。又過一天後的晚上,她對我有氣無力地說:『神父,我必須要找神父。快……否則就太遲了!』而且她強調她不要牧師,只要天主教神父。我一直不知道她是天主教徒,她從來沒戴過十字架什麼的。」
「一流的。」奧斯本先生說,語氣流露出一絲驕傲。「我家在這裏開藥房已有近百年的歷史了。我的祖父和父親都經營過這個藥房,是一家出色的家傳藥房。我小時候卻沒有這種意識,只覺得藥房單調乏味。我與許多男孩一樣,熱中舞台表演。自信十足地以為自己會演戲,父親沒有阻止我。『看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吧,我的孩子,』他說,『以後你會發現自己不是亨利.艾爾文爵士。』他說得真對!我的父親是個很有智慧的人。我在劇團裏大概待了一年半,最後還是回到這個藥房。我為這家藥房感到驕傲。我們保存了不少好藥方,雖然是傳統藥品,但品質一流。可是這幾年,」他傷感地搖搖頭。「真叫我們做藥劑師的人灰心。全都是化妝保養品充斥,又沒辦法不賣它,差不多有一半收入都靠這些臭東西:蜜粉、口紅、面霜、洗髮精和花俏的海綿袋。我自己從來不碰那些玩意,請了櫃台那位小姐負責。時代不同了,開藥房真的跟以前不同了。不過我存了不少錢,藥房也賣了一筆好價錢,我已經在伯恩茅斯用高價買了一棟漂亮的小平房。」https://www.hetubook.com.com
「沒有。我猜她是個寡婦,許多年前丈夫便去世了。他有點殘疾,不過她很少談起他。」
「我或許可以幫你們。那天晚上店裏並不忙,沒多少事,天氣也不太好。我們的小姐站在櫃台後面,星期四晚上我們通常八點才關門。霧越來越濃,周圍沒什麼人。我走到門口去看看天氣,心想霧降得真快,天氣預報剛說完它就來了。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裏面的事沒什麼小姐不能處理的,就是賣點面霜、浴鹽什麼的。後來,我看見戈曼神父從那邊走過來,當然,我一眼就看出是他。這件兇殺案真是令人震驚,兇手竟然殺害像他那樣德高望重的人。『是戈曼神父。』我當時心裏想。他正朝西街那邊走,你知道,就是火車站左前方第二個轉彎口。有個男人在他後面不遠處跟著。我本來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可是那個人很快停了下來,非常突然,正好是他經過藥房門口的時候。我正納悶他為何停下來,卻發現在他前面不遠處的戈曼神父也放慢了https://m•hetubook•com.com腳步。其實他沒有真正停住不走,而是像在苦心思索著什麼,想得都忘了邁步了。後來神父又大步往前走,那個男人也跟了上去,走得也很快。我想,或許那人認識戈曼神父,想趕上去跟他說什麼。」
「趁著還能享受生活的時候,盡快退休,這是我的信條。我有不少愛好,譬如,收集蝴蝶標本,偶爾賞賞鳥,還有園藝——時下有不少好書教人如何建造花園。我也喜歡旅行。我或許會搭郵輪,趁早去外國看看。」
雷振也不懷疑這一點,但他的想像力卻被這個字眼啟動了。
雷振不想提出這一點,仍然坐著聽她繼續講。
「對,她生起病來怎麼樣?」他鼓勵她說。
「我想她不會是倫敦人,可能來自北部某地區。」
「現在更不可能了,」他遺憾地補充道,「我已經把藥房賣了,價錢還不錯。我準備到伯恩茅斯退休。」
「我借了些雜誌給她。但她好像無法靜下心來閱讀。記得有一次她說:『如果事與願違,最好是根本不知道的好,你說對不對?』我說:『是啊,親愛的。』
奧斯本先生沮喪地承認還沒有發生過那種事情。
「你這個藥房看起來不錯。」
「她沒有提起過她是從什麼地方來的?這個國家的什麼地方?」
柯平斯太太停下來喘氣,有點不悅地看著雷振。他對她淡淡地苦笑,從以往的經驗裏,他明白這種表情自有它的效用。
「嗯,這類事平常大家也不大去想它,對不對?我想她有錢用,工作不錯,對自己的生活很滿足,她不是那種多嘴婆。當然,她一旦生起病來——」
「哦,我實在無法說我有覺察到。當然,從她的話中覺察不到。唯一令我奇怪的是她的手提箱。質料不錯,但不是新的。上面的名字縮寫塗改過,現在寫的是JD——潔希.戴維斯,但我猜本來是JH之類的,不過我想也可能是JA什麼的。但我一直覺得那沒有什麼不對勁的,二手貨往往很便宜,買了別人的箱子,當然得把姓名縮寫改一下。她沒留下什麼東西,僅僅是一口箱子。」
「哎,」柯平斯太太說,「真希望柯平斯能聽見和-圖-書你的話。他總是那麼傲慢輕率。他常常很不屑地說我:『總是沒話找話說,胡言亂語,不懂裝懂。』可是十有九次我都是對的。」
「你能不能形容一下那個人?」
「哦,能啊。」奧斯本先生自信滿滿地說,「我從不會忘記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張臉。這是我的一種嗜好。我常說,要是哪個殺妻的兇手到我店裏買過一小包砒霜,我一定會在法庭上認出他的。我還真希望有一天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晚安,警官,請到後面來好嗎?」
「如果我能的話,我是很願意幫忙的。」她改口說。
藥房老闆這樣的描述,可能表示兩種情況。這可能來自豐富的想像。他聽說過不少這類案例,它們大多數出自女人之口。她們所形容的兇手相貌,往往是她們心目中兇手應該有的樣子,通常包括了一些虛構的細節,譬如賊溜溜的眼睛、粗黑不整的眉毛、尖嘴猴腮、惡狠無比。
他接著說: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藥房老間。
「我看到小麥克在街上,就叫他到聖多明尼克教會去找戈曼神父。然後我打電話給醫生和醫院,這些開銷都算在我的帳上,我也沒對她提起。」
雷振估計了一下從街道到門口的距離。
「起先她很苦惱。我是說當她感冒病倒的時候。她說這樣會把她的日常安排打亂了,不少約會都得取消。可是感冒就是感冒,一旦染上了就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她只好躺在床上,用瓦斯爐煮茶喝,吃阿斯匹靈。我問她為何不請醫生,她說用不著,治感冒的最好辦法就是躺在床上保暖,還告訴我最好離她遠一點,免得受感染。等她好一點之後,我給她煮了點東西:熱湯和土司,也不時弄點可口的布丁。這場病讓她心情低落,當然啦,感冒的確會讓人心情低落,不過一般人都是那樣的,退了燒後就會感到意志消沉,她也差不多。我還記得,她坐在火爐旁,對我說:『但願我們不要有那麼多時間胡思亂想,我不喜歡想得太多,想多了心情不好。』」
「不過迄今為止還未發生過?」
雷振站起身。
「我猜是吧。」
邪惡……www.hetubook.com.com
但奧斯本先生所描述的特徵似乎真實可信。果真如此,那麼這個證人可真是百裏挑一——不受他人左右,能準確詳細地陳述他所察覺的事情。
雷振的語氣並不十分肯定。他以為他只會聽到一番平凡無奇的描述。但奧斯本先生與東尼之家的東尼個性有所不同。
雷振盤算了一下從門口到街上的距離,然後回頭看看奧斯本先生,心中感到懷疑。
「不,我不知道。」
雷振已知道這一點。這名死去的女子東西少得令人吃驚。沒有任何信件,沒有照片,沒有保險卡,沒有存摺,也沒有支票簿。她的衣服都是耐穿的好料子,幾乎全是新的。
「呃,我不太記得了。我說,既然請來了神父,她的病應該就會好起來,想給她打氣。但我現在想起來了,關門時我聽到她提到什麼『邪惡』的字眼。沒錯,還提到一匹馬,或許是賽馬吧。偶爾我也喜歡小賭一下,但人家說賭馬有詐。」
「高個子?有多高?」
他們三人和戴維斯太太幾乎沒什麼來往。
「天主教徒臨死前必須懺悔,不是嗎?所以我猜是那方面的事。」
「她曾提起過什麼親人嗎?」
「哦,是的,我想可以,」他用一種自信的聲音說,「他是高個子——」
他身材瘦小,已進中年,頭頂光禿,圓臉,戴了副眼鏡。
另外三名房客沒有提供什麼線索。其中兩名,一個是銀行職員,另一名年紀較大的在鞋店也工作了多年。第三名房客是個二十二歲的女孩,才搬來不久,在附近的一家百貨公司上班。
這個字眼讓他大吃一驚。
「說到這點——不,我不這麼認為。她看起來很務實,很有條理,彷彿她的人生都是規劃好的,而且也都按計劃進行。她有一份工作,據我所知,是在一家消費者研究公司,到處詢問人家用什麼洗衣粉、麵粉,每星期多少預算,怎麼開銷等等。當然,我總覺得那種工作是一種刺探——政府或其他什麼人怎麼會想知道這些事,我真弄不懂!調查的結果本來大家早就知道了,現在大家卻一窩蜂在做。如果你真想了解,我不妨告訴你,可憐的戴維斯太太很能幹,態度和藹可親,不會多管閒事,效率高和圖書,很實在。」
但她的箱底確實有個十字架。
「你知不知道她服務的那家公司或協會的名字?」
「她看起來快樂嗎?」他問。
「我會馬上通知你,雷振先生,包在我身上。我很樂意這麼做。正如我對你說的,我很會認人。我會留神的。我會像人家說的——一個也不放過。真的,你儘管相信我,我很樂意的。」
「神父到達時是你帶他上樓去的嗎?」
雷振對自己問的事情沒有什麼把握。如果她是一位易受暗示影響的人——但柯平斯太太並未揣摩到雷振的心理。
這一招確實不錯,立即生效。
「但事實上他只是在跟蹤他嗎?」
「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對啊,所以我才想聽聽你對戴維斯太太的評價。依你看,她是不是一個——不快樂的人?」
他俯身向前,眼珠閃閃發光,興奮地說:
他很懷疑……
「你沒有覺察出任何——嗯,她有任何神秘之處嗎?」
「謝謝你。我們就是需要人幫忙。女人憑直覺,懂的比男人多很多。」
他抓住了她語氣中的那一絲猶豫。
「邪惡,」雷振說。
在巴頓街轉角處開藥房的奧斯本先生是另外一位目擊者,他倒提供了一點有用的線索。
「嗯,至少有五英尺十一英寸到六英尺,因為他很瘦,所以看起來還要高一些。瘦肩膀,喉結突出,小禮帽下面露出長髮,大鼻子,很惹眼。我當然說不出他的眼睛是什麼顏色。正如你所知,我只看到他的側面。從走路的姿態看,他大約五十歲左右。和年輕人走路的姿勢非常不同。」
如果那位知內情的神父是被人跟蹤、被棍棒擊斃……那的確是有什麼特別而邪惡的事。
奧斯本先生鬼鬼祟祟地放下拱門簾,坐在一張椅子上,並示意雷振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是的。然後我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哦,說真的,雷振先生,我可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了!我已經跟你們的警員都說過了。我不知道戴維斯太太是誰,也不知道她從哪兒來的。她在我這兒住了大約六個月。她按時付房租,看起來是個善良安靜、正經的人,其他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雷振仍然很專注地看著柯平斯太太,於是她又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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