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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酒館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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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我放下湯匙,問道:
「在什麼地方?」
「太棒了,」我說著,拖延著時間。「呃,你是……」
「火爐後面真的埋了一個人嗎?」帕比急切地問。
他說話的口氣帶著一種科學家的熱情。
「嗯,但你想想,」大衛說,「這就跟發瘋一樣。如果你遇見一個又吼又叫、頭髮上有稻草、歪歪倒倒走來走去的人,那根本沒什麼可怕的!我記得有一次替一位在精神病院服務的醫生送個口信,我在一個房間裏等他時,對面有一個很和善的老太太在喝牛奶。她隨意地跟我聊天氣,然後突然俯身向前低聲問道:『被埋在火爐後面的那個孩子是不是你兒子?』然後她點點頭,又說:『十二點十分,準時,每天總是同一時間。假裝你沒有看到血喔。』她那種真有其事的口氣,叫人不寒而慄。」
我發現,她的手微微顫抖著。
「嗯,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某人想的話,應該辦得到就像我們這樣的人,如你所說。不過我相信費用很貴。」
「你說得對,」大衛承認道,「只要劇本上有一點表現瘋狂的提示,演員馬上就會變本加厲地渲染!暴斃的情形也一樣。沒有一個演員會平平靜靜地倒下來死掉,他一定要怒吼一番、跌倒、翻白眼、喘粗氣、搔頭弄腦,很誇張地表演一番。談起表演,你覺得菲爾丁的馬克白將軍演得怎麼樣?劇評家們對他的看法南轅北轍。」
「談不上。我的興趣在罪犯的個性、背景、生活環境,尤其是腺體方面的健康情形,僅此而已!」
「我總是弄不清這兒的方向。」我道歉說。
「你說得對極了。真奇怪,我竟然這麼肯定。或許這是一種直覺,也或許這事與戈曼神父有關。我不經常碰到他,但他是個好人,人人都敬重他,宗教界人士也愛戴他。他是那種堅強不屈的人。他為了這張名單不顧生死,令我不能忘懷」
「誰知道!」科雷根緩緩地說,「也許是看到我自己的姓氏在上面吧。姓科雷根的有救了!某一個姓科雷根的可以拯救其他姓科雷根的人。」
「吃一點可口的核果冰淇淋吧。」大衛親切地說。
「我想,我想,我是搞混了。我指的是『白馬』那類的事。」
「我真傻,那只是別人提到過的——可是我必定是把它搞混了。」
我環顧四周,不得不承認,赫米亞像往常一樣,又說對了。
「好啊。可是,你不是正要去那兒嗎?」
從前在牛津上大學時,吉姆.科雷根一直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們迄今為止至少有十五年沒有見過面了。
「兄弟,你已背了一個包袱了吧。我還以為你跟她已經穩定了呢。」
「你真愛開玩笑。」帕比板著臉說。
「但這年頭哪兒還有女巫啊?」帕比瞪著他問。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有股想打哈欠的強烈慾望……我們的前景展現在我眼前。赫米亞和我一起去欣賞名劇,一起討論藝術、音樂。毫無疑問,赫米亞是個相稱的伴侶。「可是不好玩啊!」我潛意識內突然浮現一個惡魔如此嘲笑道。對此我感到震驚。
「那種理論已經過時了,」大衛溫和地說,「關於培根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懷疑伯比奇公司已失掉不少他的精神。」大衛說。
「哦,在切爾西的一家咖啡店。」
「柏馬?」
「真可怕!」赫米亞說。「她們總是那樣。」她補充道。
「要不要這些非常特別的葉子襯托一下?」
「你們明白我為什麼愛這女孩嗎?」他說,「她知道的事往往出人意料。親愛的,是法蘭西斯.培根,不是羅傑.培根。」
「只是隨便打聽一下。赫斯基杜波是一個不常見的名字。我想我也許能找出一點這位女士的資料——」他未把這話說完,「可是從你剛才告訴我的情況,好像找不到特別有用的線索。」
「我確信自己從來沒說過類似的字眼,也沒聽說過任何那類事情。」
「我會讓她們顯得很平常,只是些陰險狡猾的老婦,像鄉下的女巫。」
回家途中我一和*圖*書直在想這件事,始終定不下心來工作。終於,憑著一時衝動,我打了電話給大衛.艾丁里。
「我知道了!」我說,「你是奧利薇夫人。」
「板球呢?」
幻想園的服務人員熱情地歡迎我們,帶我們到深紅色天鵝絨牆邊的一張小桌旁。幻想園生意興隆,所以桌子都挨得很近。我們坐下時,鄰桌的顧客熱情地與我們打招呼。牛津大學的歷史講師大衛.艾丁里介紹了他的同伴——一位梳著流行髮式的漂亮女孩。那種髮型很複雜,東突一塊,西突一角。奇怪的是,這髮型很適合她。她有一雙藍色的大眼睛,嘴半開著。她與大衛所有的女朋友一樣,很笨。大衛本身是個很聰明的年輕人,但好像只有跟傻里傻氣的女孩子相處,他才能放鬆。
「不是原本。我把它抄了下來,在這兒。」
我在隔天早上便遇上了這種事。
「我們要到多佛去用餐,對不對?」
以前在牛津大學戲劇社時,大衛可是個活躍份子。
「唉,」大衛說,「我不是指那種幫派、敲詐勒索及犯罪集團的大哥,我指的只是想除掉某個人的市井小民。例如想除掉生意上的競爭者、富有而老不死的姑姑、或者老是礙事的笨老公。如果現在能打電話到哈洛茲百貨公司說聲:『勞駕派兩名老練的殺手好嗎?』那該有多方便。」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大衛好奇地問。
我們在那家小餐館坐下後,一個臉色灰白、穿著法式水手褲的侍者端上一鍋冒著熱氣的湯。
大衛似乎很開心。
「某人向你提起過。是誰?」
看來,這是一個不適合工作的早晨。
「是很容易弄錯。」赫米亞贊同道,「總繞著滑鐵盧車站轉。」
我噓了一聲。
他把地址告訴了我。
赫米亞喃喃地說:
「真好喝,」我一邊品嚐一邊說,「那麼,科雷根,你想知道這老太太一些什麼?順帶一提,是為了什麼?」
「蕭。我知道一位牙醫姓蕭,還有傑洛.蕭,英國王室顧問……德拉方丹?我最近聽說過這個姓氏,可是想不起來是在哪兒了。科雷根——會不會碰巧是你?」
「警方還沒有找出什麼線索?」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老闆不允許我們與顧客閒聊。」她把帳單放在我面前說,「請付三十五先令。」
我腋下夾著挑選好的三幅水彩畫離開艾斯米爾廣場四十九號時,突然差點撞上了一個正要進門的人。我們相互道歉後,我正準備叫計程車,突然間想起了什麼,於是馬上轉身問對方:
「我們前幾天晚上見過面,當時你與大衛.艾丁里在一起。」我提醒她。
「所以,你構想中的女巫,」我說,「是三個未卜先知的蘇格蘭老太太,秘密運用她們的巫術,圍著一口大鍋唸咒語,召來一些鬼魂,然而她們表面上看來卻跟三個普通婦人一樣。是的,這可能會讓人印象深刻。」
他搖了搖頭說:
「也不是,」科雷根說,「我只是想私下闖進去看看。」
大衛表示同意。
帕比大吃一驚,玫瑰和蘆筍葉全掉在地板上。
「有的,不過事情比較複雜,得到處調查,還要調查那天晚上找神父去的那個女人的背景。」
於是,我第一次聽到戈曼神父遇害這件事。
「這份名單,你有嗎?」
「多佛?這個主意好極了。我還以為要去『幻想園』呢。看完那齣充斥了血腥和壓抑的〈馬克白〉,是應該好好吃喝一頓才對。莎士比亞總讓我胃口大開。」
「我也不能肯定,」科雷根說,「就你所知,她有沒有可能受人勒索過?」
「這是我的小寶貝帕比,」他介紹道,「這是馬克和赫米亞。他們都很正經而且博學,你得多學習才能趕上他們。我們剛看完〈只是為了開玩笑〉,好看得很!我想你們剛看完莎士比亞或易卜生的戲吧。」
科雷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可是你繞過頭了。你已經開到舊(或者是新?)肯特路來了。」
「我在格林德伯恩的時候hetubook.com.com,」當我踩離合器時,赫米亞又說,「運氣就很好,我實在想像不出還有什麼比那裏更完美了:音樂、燦爛的花園,特別是白色的花園最別緻。」
我們都轉身面對她。
「我想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只是我們不知道。這是一個隔絕遙遠的世界。」
科雷根歎氣道:
我接過了他從口袋裏拿出的那張紙,開始研究起來。
「但願不是。我覺得名字上了這張單子是會倒楣的。」
「弗拉斯曼,七三八四一。」
他掛斷了電話。
「不,我不是開玩笑。這是事實,對不對,馬克?」
「我不明白你怎麼把女巫們塑造成普通的老太太。」赫米亞回到大衛先前的話題,「她們一定得有一種超自然的氣質。」
「鸚鵡?」奧利薇夫人迷惑地問。
「不管怎樣,你決定插手這件事?」
帕比站直了身子問道:
我們全都笑起來,可是反應靈敏的大衛卻犀利地看了我一眼。
「是的——對了,你是馬克.伊斯特!」
「再怎麼說,」那聲音說,「總不會遭兩次雷擊吧。」
「她是誰?」
「打盹了?」大衛問。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當帕比有點笨拙地把蘆筍葉包在玫瑰花四周時,我再次重申來意,「那天晚上,你提到過叫『白馬』的什麼東西。」
「但從某方面講,這點是辦得到的,不是嗎?」帕比說。
「你怎麼樣?是不是在從事你所嚮往的研究工作?」
帕比一臉茫然。
「是啊,」科雷根說,「牧師不會欣賞我的理論,對不對?說真的,迄今還沒人對這種理論感興趣,不幸得很。所以我還在警方那裏擔任法醫。也很有趣,可以觀察到各類犯罪型態。我不想談公事打擾你,不然我們一起去吃午飯怎樣?」
一般來說,每個人大概都會經歷過某種奇特的體驗,那就是在聽到一件事之後,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就碰上。
「照我看,有可能是喔。她是誰?幹什麼的?」
我繼續讀名單:
我給她兩英鎊,她塞了六先令在我手裏,然後飛快轉身去招呼另一個顧客。
帕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來單純天真,嘴唇也微微張著。
「那件事我考慮過了,我會去!」
「我想問你一點事,」我馬上感到有點不自在,「或許我最好買點花。」
「也許吧。你怎麼會想到這事與勒索有關?」
「鸚鵡還好嗎?」我問。
「反正你有許多女朋友,」我回嘴,「少一個也無妨。」
科雷根隨口說我幫了他不少忙,然後看看手錶,開心地說他要去接一個人,我們便分手了。
「你剛說的『白馬』是什麼?」
「沒什麼。你的話題使我想起那天看的一齣啞劇,有邪神、千面魔頭,是的,還有仙女。」
「你確定沒有打錯電話吧?」
電話那頭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聲音急促但堅定有力:
「哦,你認為巴特森編導得怎樣?」
這次是名律師索姆斯.懷特,他告訴我,我的教母赫斯基杜波夫人在遺囑中提到,我可以從她的藏畫中挑選三幅。
我慢慢走出花店。走了一小段,我察覺她算錯了價錢(蘆筍葉是七先令六便士),也找了太多的零錢給我。她所以會算錯錢,顯然是因為算術以外的問題。
「她嚇壞了,」我對自己說道,「嚇呆了……然而為什麼呢?為什麼?」
「你那天晚上提過的。」
「很好,帕比。反正你也不是很富有,不配去切爾西。再給我們談談〈馬克白〉吧,馬克,談談那些可怕的女巫。要是我擔任編導的話,我會知道怎樣塑造那些女巫。」
「我覺得夢遊後與醫生在一起的那一幕戲真棒,」赫米亞說,「『你不能服侍一個有病的腦子。』他讓我察覺到一件以前從未想到的事——他是在命令醫生殺她,然而他又深愛妻子。他淋漓盡致地表現了恐懼與愛之間的爭戰m•hetubook•com.com。『隨後你也就該死了。』這是我所聽過最沉痛的話。」
「我討厭切爾西,」她反駁道,「我認為幻想園好多了!這麼可愛,這麼可口的食物。」
「所以,也是白搭了。」
最後,我好不容易才驅車過了西敏寺橋,我們繼續討論剛剛看過的〈馬克白〉。我的朋友赫米亞.黎可立是位二十八歲的漂亮女子,五官幾乎如希臘神祇般完美無瑕,一頭栗色的秀髮盤在頸後。我妹妹總說她是「馬克的女朋友」,她那種刻意加上引號的語氣常惹我生氣。
我還在回味這第二次提到的「白馬」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你怎麼搞的?」他問道。
我聳聳肩,說:
「我敢說我比那名管理員知道得多。她是我的教母。」
「這種事是免不了的。」
「喂,你不是科雷根嗎?」
電話響了,我回答道:
她掛斷了電話。
「啊,那些女巫怎麼樣?」
「穩定」,這是個惹人煩的詞語。然而,仔細一想,我與赫米亞的關係也確是這樣。可是我為什麼覺得有點沮喪呢?我內心深處一直覺得有一天我和赫米亞會結婚……我愛她勝過我所認識的其他人。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
我有點不安地闖進「花卉研究股份有限公司」的大門。一陣濃郁的帽子花香撲得我倒退了好幾步。幾個女孩都穿著淺綠色的制服,每個看起來都像帕比,我實在分不清楚。最後,我好不容易才找出她來。她正在艱難地寫著一個地址,在拼Fortescue Crescent時還稍微躊躇了一下。拼完地址,找給客人五英鎊鈔票應還的零錢時,她又出了點錯。一等她空下來,我立刻與她打招呼:
「肝蛭,對不對?」
「是的,你說的沒錯。」
「拯救?這麼說,你認為名單上的人都將成為被害者,而不是加害者了?但會不會是兩者兼具呢?」
「我想問你關於『白馬』的事。」
「當然沒有。說真的,我覺得你那個叫帕比的朋友清新可人。」
「她沒有子女,倒有一個侄兒和一個侄女,但不同姓。她丈夫是獨子。」
「帕金森?我知道兩個帕金森。叫約瑟的在海軍服役。另一個叫亨利.帕金森,在政府某部門工作。歐默德,有一位歐默德少校在布魯斯。桑福德,我少年時期有位認識的老牧師姓桑福德。哈蒙茲?不知道。塔克頓,」我遲疑了一下,「塔克頓……不會是棠瑪希.塔克頓吧?」
「這也要繞點路。」我解釋說。
「嗯,」科雷根歉然道,「我認為這種腺體會影響人們的行為。淺顯地說,就跟你煞車時少不了一種液體一樣。沒有那種液體,煞車就不靈。對於人類,要是缺乏這種腺體,就可能——我只是說可能——導致犯罪。」
(馬克.伊斯特的敘述)
「顯然沒什麼特殊的。一名寡婦。我們猜測她丈夫可能與賽馬有關,但看起來又不太像。她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做消費行為調查,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是一家信譽還不錯的小公司,對她的了解也不深。她來自英格蘭北方蘭開夏郡。關於她只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屬於她私人的東西太少了。」
帕比羞紅了臉,並垂下了眼睛。
「你還認識其他叫赫斯基杜波的人嗎?譬如她兒子?」
我彷彿又看見那張可愛的面孔和藍色的大眼睛。那雙大眼睛裏隱藏著什麼……
「我很喜歡。」赫米亞說,「燈光很迷人,而且我從沒見過宴會場景安排得那麼好的。」
「或許你是對的,」我慢吞吞地說,「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很少在鄉下住。」
「再說那些靈媒好了。她們一會兒神情恍惚,一會兒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又敲又打,結束後站起來拍拍腦袋,然後回家吃一頓有魚和洋芋片的晚餐,就像一位普通而快活的婦女。」
「還是能啊,」赫米亞反駁道,「那些歹徒、幫派都可以供你差使。芝加哥就有。」
「既不會走私毒品,也不像情報m.hetubook.com.com人員,」我向他保證道,「她一向過著清清白白的生活,沒什麼好讓人勒索的。難以想像她的名字會出現在什麼名單上。她的珠寶保存在銀行裏,強盜也不會對她下手的。」
「那裏有一家酒館叫那個名字,不是嗎?或者叫『柏馬』?也許我記成了別的地方。說不定只是我的想像。我總是憑空捏造一堆事情。」
「說到起因,那話就長了,」我的朋友說,「首先,告訴我,她是個什麼樣的老太太。」
「你真是既聰穎又時髦,對不對呀,馬克?竟和切爾西那一夥人混在一起。穿緊身衣的富家女子,就在那種地方下嫁追逐名利的男孩。那正是帕比該去的地方,對不對,鴨鴨?」
「大衛嗎?我是馬克。那天晚上你帶來的那個叫帕比的女孩,全名叫什麼?」
「但願你能找到幾個這樣的演員。」赫米亞冷冷地說。
「怎麼塑造?」
「雖然面熟,可是一下子想不起來,」科雷根說,「我不時讀到你的大作,很欣賞啊。」
帕比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地說: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雷振警官的看法。這事看起來是有點像——不過有太多種可能性了,譬如是走私者或情報人員的名單。但事實上什麼也不能確定。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份名單對於兇手十分重要。為了得到它,他可以殺人。」
「一匹白馬嗎?你是什麼意思?」
「莎士比亞的劇本不是一個叫培根的人寫的嗎?」帕比問。
「你對你在警方的工作很感興趣嗎?」
「受人勒素?」我驚訝地問,「真是難以想像,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裏除了一名管理員,再沒別的人了。」
「當然,這批畫中沒有什麼特別值錢的,」索姆斯.懷特用沉鬱的聲音說,「但據我所知,你曾經表示很欣賞她的一些藏畫。」
「我們有一些可愛的玫瑰,是今天剛送來的新鮮貨。」
「真的,」奧利薇夫人冷峻地說,「我看你一定是瘋了,還是昨晚宿醉什麼的。把柏馬、酒館、鸚鵡和板球都攪在一塊。」
「他發明了火藥。」帕比得意洋洋地說。
「好像有一種濃郁的啞劇氣氛,」他說,「他們全都像千面魔頭一樣跳進跳出。你總不能期望一位身穿白衣的仙女金光閃閃地出現,然後用單調的聲音說:『你的邪惡不會勝利。最終,馬克白將陷入瘋狂。』」
「我想有的,」大衛說,「那時很方便。」他繼續說道:「如果想除掉一個人,你隨時可以召喚殺手。如果現在還能這樣,那會多有趣。」
「我覺得菲爾丁扮演的第三個兇手很有趣,」赫米亞說,「以前有沒有這種例子?」
「不會有宴會吧?」奧利薇夫人擔心地問道。「你也知道那種事,」她繼續說,「那幫人明明看到我在喝薑酒或番茄汁,根本沒有寫作,卻偏偏還要問我:『現在是不是在寫作?』還說他們喜歡我的書。這當然是奉承話,卻弄得我不知如何回答。如果說『我很高興』,聽起來就像『很高興見到你』那類陳腔濫調。唉,實際上也差不多。你認為他們會邀我去『柏馬』喝點什麼嗎?」
「難啊!那是花錢的工作,如果單靠你自己支撐。除非你能找到一個呆呆的百萬富翁,或者一個熱心的基金會。」
「怎麼做,寶貝?」大衛好奇地問。
帕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以後怎麼解釋『原罪』說?」
我的頭朝科雷根身後的屋子點了一下。
「帶她去享受享受,」他用長輩式的親切口吻說,「你會覺得神清氣爽。那個女孩什麼也不懂,腦袋裏一片空白,你說什麼她都相信。對了,她很有道德觀念,所以不要抱著太多的幻想。」
「是什麼樣的概念,嗯?」
「哦,白馬啦。我指的是酒館。我實在很怕酒館,我只能勉強喝點啤酒,那對我也很難。」
「正是這樣,」索姆斯.懷特先生說,「可是遺囑的各個條款都已開始實施,身為執行委員之一的我,也正在安排出售她在倫敦的房子。如果你和圖書最近能來一趟艾斯米爾廣場……」
「是啊,華格納也一樣。中場休息時,吃客柯芬園的燻鮭魚三明治,也不足以平息精神上的悲痛。至於為什麼去多佛,是因為你的車正朝那個方向開。」
「她有幾張很好的印度風景水彩畫,」我說,「我相信你已經寫信通知過我這件事,但我恐怕忘了這回事。」
「想拐我的女人是不是?」
「那你為何對這份名單如此感興趣呢?」
「你真是太好啦。當然,他們會提供你膳宿的。」
「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當然沒有。你是馬克.伊斯特,沒錯吧?」
「啊,」那個聲音驚訝地說,「原來你剛才不知道我是誰?我沒想到這一點。我說的是羅妲的園遊會,如果她希望我去簽名的話,我就去。」
我從舊維多利亞劇院出來,朋友赫米亞.黎可立在我身邊,我們剛看完〈馬克白〉。此刻正下著大雨,當我們穿過街道,跑向我停車的地方時,赫米亞憤憤地表示無論任何時間上舊維多利亞劇院,總會碰上雨天。
「我現在就來。」我說。
我們都笑了起來。
「說得好。她是——有點吸引人。她的真名叫潘蜜拉.史特林,在梅費爾區一家自以為高雅的花店工作。你知道,三根枝條,別上鬱金香,點綴一點月桂葉,賣三基尼。」
「你這麼說是因為你是個倫敦女孩。英格蘭鄉下的每個村子裏都有一個女巫。布萊克老太太就住在山上第三間茅屋裏。小孩們都被告誡不能打擾她,人們不時送給她雞蛋或自製的糕點。因為啊,」他用力搖動一根手指,「如果你惹惱了她,你家的乳牛就會擠不出奶,你的馬鈴薯也無法收成,或者小強尼會扭傷腳。你必須與布萊克老太保持良好關係。沒有人如此明明白白說出來,可是大夥兒心裏全明白!」
「製作人處理原著的方式總讓作者感到意外。」
「現在什麼都幹不了啦。她的訃聞大約登在一個星期以前的報紙上。」
大衛沒理她,繼續說:
「就這些黃玫瑰怎樣?」那裏到處都是玫瑰。「多少錢?」
「好記性!不,我已放棄肝蛭了。我目前最感興趣的是一種與脾臟有關的腺體,你一定還沒聽過。不過顯然派不上用場!」
「你說什麼?」
帕比像一部按了鈕的自動化機器,馬上回答:
「『白馬』?什麼樣的白馬?」
「非常非常便宜,」帕比用甜美的聲音說,「每朵只要五先令。」我嚥了口水,要了六朵。
我想了一下。
「她是個傳統婦女,」我說,「維多利亞時代的。是某個已故總督的遺孀。她很有錢,也喜歡過舒適的日子。冬天就到國外奧斯托里那樣的療養勝地去。她的屋子奇醜無比,擺滿了維多利亞式的家具,以及各種高、低級的維多利亞式銀器。她沒有孩子,但養了一對很乖的貴賓狗,她非常鍾愛牠們。她是個頑固的保守主義者,心地善良,但很專制,總堅持自己的意見。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我們談論了一會兒格林德伯恩和那兒的音樂,然後赫米亞說:
「可是鄉下地方就是不一樣。你說是不是,馬克?」
「哦,對呀!」帕比熱情地附和說,目光卻迷茫地從我頭上掠過去。
「真的?我運氣真好。我們去哪兒用餐?朗茲廣場有個小餐館,不算豪華,但有一種很別緻的海鮮湯。」
我懷疑地看著那些快枯黃的葉子,於是另外挑了些嫩綠的蘆筍葉,如此的選擇卻使帕比懷疑起我的鑑賞力來。
「我想也是。不過我希望盡可能發現一點赫斯基杜波女士的事。」
「教育越來越普及,那一類迷信完全消失了。」赫米亞用懷疑的口氣說。
「在舊維多利亞劇院看〈馬克白〉。」赫米亞回答。
我好奇地問:
我拼命在心中猜測這人是誰。
我不同意這種看法,說她和日晷不同,只記得下雨的時刻。
「如果看到自己的劇本被人這麼演的話,莎士比亞一定會很吃驚的。」我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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