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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酒館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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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我知道了。」我說。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最近我聽說過伯恩茅斯的一棟平房的事。我努力回憶的時候,他似乎變得更不安了。終於,他又開口道:
這時我們已走到大門口。
「假設,只是假設——」他的食指揮動得更厲害了,「魏納博先生與一名環境困苦的真正癱瘓者有聯絡,他擬定了計劃。我們姑且認為這人只是長得有點像魏納博先生而已。這名真患者自稱魏納博,然後去檢查,全部沒什麼問題。後來魏納博先生搬到了鄉下,地方上的醫生很快便要退休,於是那位真患者又去醫生那兒檢查,你看!魏納博先生就有了雙腿癱瘓的病史,鄉鄰看到他時(僅僅是看到他時),他總坐在輪椅上。如此而已。」
我詫異地望著他。
「是……是醫生吧,我猜。」
「呃,」我有點笨拙地說,「我發覺我離開車道了。」
(馬克.伊斯特的敘述)
他搖著食指止住我,說:
我靜靜地聽著。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不管怎樣,我的好奇心被激了起來,並亟望得到滿足。
「這是魏納博先生的家吧,是不是?我想,呃,他是你的朋友?」
是一個矮小結實的男人。我們相互道了歉。他的聲音渾厚低沉,語氣和善拘謹。
「伊斯特先生,我說過,我很想向你解釋一下我的怪異行為,你有時間嗎?這裏走五分鐘便可以到大馬路。車站附近有一家加油站附設的小咖啡館,還不錯。我要搭的公車二十分鐘後才會到,不知你肯不肯賞光與我喝杯咖啡?」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裏面沒什麼破綻。」
「我現在知道路了。」
對方從衣袋裏拿出一支手電筒,開亮之後遞給我。借著手電筒的光線,我看出他是個中年人,有著小天使般的圓臉蛋,留著短鬍子,戴副眼鏡。他披一件高級的雨衣,整個人看起來很穩重。但我仍很詫異,他既然有手電筒,為何自己不用呢?
「是的,」奧斯本先生說,「是的……」
我說是的,又說:
「我還必須解釋一下,伊斯特先生,我小時候,先父一位開藥房的https://m.hetubook.com.com朋友曾在法庭上指認瓊.保羅.馬里戈——你可能也記得。他用砒霜毒死了他的英國籍太太。先父的那個朋友在法庭上認出他是那個用假名到藥房買了砒霜的人。馬里戈特後來被吊死。那件事給我印象很深,當時我只有九歲,一個敏感的年齡。所以,我最大的願望是有一天能親自參與一件轟動案件,並讓一名兇手伏得正法!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我養成了記住別人相貌的習慣。你也許覺得這很可笑,伊斯特先生,可是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想,說不定有個想除掉太太的人會到我藥房來買他需要的毒藥。」
「這一切都因為一個案子,你可能不久前也在報上見過相關的報導。案子並不離奇,也不是特別聳人聽聞。案子與我在倫敦店舖那附近的一位羅馬天主教神父有關。某天晚上,他被跟蹤後又被殺死。很慘。這年頭這種事太多了。雖然我不是天主教徒,可是我相信,他是個好人。不管怎樣,我得解釋一下我的特殊嗜好。警方曾宣佈,他們急於尋找戈曼神父遇害那晚見過他的人。正好那晚八點左右我站在我的藥房門口,看見戈曼神父經過,還看見他後面不遠處有個長相特殊的人。當時我當然沒在意,但我是個喜歡觀察人的人,伊斯特先生,我習慣記住人們的長相。有不少到我藥房來的人都被我這種特長嚇了一跳,我會問一問:『嗯,對,您三個月之前也拿過同樣的處方來,對不對?』你知道,他們都很高興被人記住。我認為這對做生意有好處。總之,我向警方陳述了我看到的那個男人的長相。他們向我道謝之後事情便告一段落了。
路上,奧斯本先生恢復了鎮靜,輕鬆地聊起了伯恩茅斯的音樂會、天氣,以及住在那兒的上流人士。
「車來了。很高興遇到你,伊斯特先生,向你解釋了我為什麼出現在普賴斯居後,我感到輕鬆多了。但我還是覺得你一定覺得挺荒唐的。」
他臉上呈現出孩童似的喜悅。
「是的,是的。可是誰說魏納博先生的腿真的癱瘓hetubook.com.com了呢?」
「是的。但我也查過一些那方面的材料。魏納博先生的醫生住在倫敦哈利大街。是的,他第一次來這裏時,本地的醫生見過他,可是那醫生已退休到國外去了。現在這個醫生從來沒來這裏替魏納博先生診療過,魏納博先生自己一個月去一次哈利大街。」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事件中最奇異的部份。大約十天以前,我參加了這村子舉辦的一次教區園遊會,我驚訝地發現,我竟然見到了剛才提到的那個男人。我想,他必定是遇到了什麼意外,因為他坐在輪椅上。我打聽後,知道他是本地的一位富人,叫魏納博。我考慮一兩天後,還是決定寫信告訴原來向他報案的那位警官。他便來到了伯恩茅斯——對,他是雷振警官。他好像很懷疑這人真是我那晚看見的人。他告訴我魏納博已癱瘓多年。他說,我必定是認錯人了。」
車到站了。
奧斯本先生看看他的手錶,說:
「當然,像他那種殘廢——」
「我有。」
他歎口氣,搖搖頭。
「我知道就是魏納博!」
「哦,我明白了……是的,原來如此。」
回家的路上我思緒萬千。奧斯本先生說得有些玄,但我得承認,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你不是要進屋子裏去嗎?」
「你一定覺得詫異。當然,我承認是有點奇怪,這時在人家屋子附近閒逛,而且,呃,這人還不認識屋主。我的理由有點不好解釋清楚,但我確實有理由。我只能說,雖然剛搬到伯恩茅斯,可是我在那個小地方卻有點小名氣,我可以找幾個有身份的人來替我證明這一點。其實,我本來是個藥房老闆,最近剛賣掉倫敦的祖業。退休到那個我一直很喜歡的地方,我的確是很喜歡。」
「我說了你可別見笑。人人都說他有錢,但好像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弄來的錢。我告訴你我的想法。我認為他一定是個罪犯頭子之類的。你知道,擬定計劃,再叫手下去執行。你也許覺得這種想法很蠢,但我——」
然後他俯身向前,向我傾吐他的心事。
「呃,他的看法好像沒錯。」我www.hetubook.com.com說。
「沒關係,是我的錯,我想你……」
「對極了,老天爺!」奧斯本先生歎口氣說,「但這種事並沒有發生。或許,有這樣的人逃過了法網。我敢說,這種事是經常發生的。所以,這次指認的結果雖然未能如願,但至少我有可能成為法庭上的一個證人。」
我故意說:
「我還以為你要進那個屋子去呢。」
然後他又俯身向前,光禿的圓頭在電燈的照耀下發著光,鏡片後的眼珠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奧斯本先生跑了過去。
我接受了邀請,一起上了路。
奧斯本先生看起來有點尷尬和羞澀。
「他的貼身僕人會知道的。」我反駁道。
「是的,是的,可是憑我的經驗——你要是知道人們如何打算,又怎樣讓自己脫身,一定會很驚訝!我不是說醫生都容易受騙——要是有人裝病,他們很快就會診斷出來——可是有些部份,藥房老闆的判斷比醫生更靈。例如某些表面看起來沒什麼害處的藥,卻可以讓人發燒、皮膚受感染、喉嚨乾燥或者長腫瘤。」
我走進暮色裏。夜幕已降,天空很暗了,因此我小心翼翼地走下蜿蜒的車道,又回頭看了看那扇屋裏已亮了燈的窗戶,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個正從前面走過來的人。
「算不上朋友。今天以前我只見過他一次,我的幾個朋友帶我到他家吃過一次午餐。」
「伊斯特。馬克.伊斯特。」
我們並肩一起走。我的同伴看起來有點不安。問我是不是也要去搭公車。我回答說我就住在附近。
走出大門,奧斯本先生猶豫地站著,我把手電筒還給他。
「未必,」我說,「但你還沒告訴我,你認為魏納博先生在幹什麼。」
「但說不定他們是同黨,那僕人是他的手下。這還不簡單嗎?也許還有一些僕人也是同黨。」
「我真的很願意向你解釋,嗯,呃,伊——」
「我的車子快到了,我得快點。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想看看我有沒有辦法證明它,於是我便來到了這兒(這一陣子我有空,有時候我真懷念做生意的時光),說得難聽一點,便是想刺探一下。你會說,這樣不和圖書太好吧,我也同意。但我是為了要澄清事實,要讓一個罪犯落入法網……如果我剛好看到魏納博先生在園子裏散步,哼,那就好啦!然後我又想,要是他們不那麼早把窗簾拉上(你或許注意到在還有些許日光的時候,一般人不會拉上窗簾,他們總是習慣性地認為一小時後天色才會變暗),我或許可以潛入屋子偷看一下屋子裏的情形,他也許沒想到有人在注意他,便在他書房中起身走動?他怎麼會料到呢?他還不知道有人在懷疑他呢!」
「我的名字叫奧斯本,查考利.奧斯本,我說過,我有一份相當不錯的祖業在倫敦——巴頓街,派汀頓格林。先父在世時,那附近的環境很不錯,可是現在變糟了——呃,對,變化很大。世界變得越來越糟。」
「但這是為了什麼?」
「你剛拜訪過魏納博先生?」他清清喉嚨問道。
「謝謝你。」我說。
「不,不,你拿著,到大門時還我。」
「不,」他說,「不,老實說——」他停了停又說,「我住在伯恩茅斯——至少是在那一帶,我剛剛搬進一棟小平房。」
我們進去之後,奧斯本先生點了兩杯咖啡。
然後他又說:
「我從前沒來過這裏,」我解釋說,「所以方向有點弄不清楚。我該帶個手電筒來的。」
「別客氣。你人很好。我——」他停了停,隨後又急匆匆地說,「我不希望你認為……我的意思,從表面上看,當然,我是侵入私人住宅,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並非不懷好意。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我很想解釋,嗯,呃——澄清我的立場。」
我想開口說話時,他伸手止住我,又說:
「我很固執,伊斯特先生。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卻越來越相信自己是對的。我看見的那個人只可能是魏納博,不會是別人。噢!」
奧斯本先生突然停下來。我攪了一下面前的咖啡,小心地喝了一口。奧斯本先生在自己的咖啡杯裏加了三塊糖。
我們又沉默了一會兒,我發現我的同伴越來越不好意思。他是那種不想讓人誤會他的人。
「可是要讓人癱瘓卻很難吧。」我指出。
加油站就在轉角處,公車hetubook.com.com站在其後方。那裏有家整潔的小咖啡館,除了一對年輕人在角落裏,就沒有別的人了。
「不,不,我和你同一個方向,呃——沿車道去公車站。我要搭車去伯恩茅斯。」
「你不了解我所聽過的一些事,」奧斯本先生說,「隨便舉個例子你就懂了。某位H太太領了一年多的保險費,而且在三個不同的地方領——不過她在一個地方是C太太,另一個地方又是另一位T太太……C太太和T太太把保險卡借給這位太太是有代價的,所以她同時領到三份保險金。」
奧斯本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
他的聲調很沮喪。
我突然豁然開朗,我想我知道這個矮小的男人是誰了。這時,他仍然繼續往下說:
「我想,或許是第二個瑪德琳.史密斯。」我湊趣道。
「我知道,那天晚上霧很濃,而且我離他有段距離,但警方忽略的是,我確實仔細研究過他,不僅是突出的鼻子、大喉結等五官特徵,還有他頭部的形狀、頸部與肩的角度。我對自己說:『算了,算了,承認自己認錯了吧。』但我心裏一直覺得自己沒錯。警方說不可能。但真的不可能嗎?我一再問自己。」
他站起身來。
「你非常失望。」我同情地說。
「對不起……」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你那晚看到的是魏納博?」
「是……是的。」奧斯本先生的聲音又流露出不滿的奇怪聲調。
「我不明白……」
「呃,」奧斯本先生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是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我的理論——我想你一定會笑我。但總之,要是有人想得不在場的證明,那便是最好的證明了。他可以在這裏,在那裏或隨便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看見他在派汀頓步行?不可能!他是個住在鄉下的可憐殘廢。」
我走回車道上,然後把手電筒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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