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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疑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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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瑪波小姐比較新交舊友

2 瑪波小姐比較新交舊友

「呃,提到這個——」
「有一點。今晚相當順利。」
「噢,人總不能不勞而獲,對不對?」莫莉.坎東很明理地說。
「他是個慷慨又快樂的慈善家,」玻斯卡牧師語氣透著讚許。
「噢,提姆,別傻了。我喜歡這個地方,這裏棒極了。這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終於實現了。」
想到年輕人,瑪波小姐不禁歎了口氣。當然,坎東太太是年輕人,她恐怕才二十二、三歲,而且似乎樂在生活。但即使如此,那畢竟是份工作。
雨個女人又互換了一個眼神,其中涵義不言而喻,顯然是說:「改天再談」。
那個有夠老的男人,拉菲爾先生,每年都來。他有錢得很,在英格蘭北部擁有龐大的連鎖超市。跟在他身邊的年輕女子是他的秘書,叫做依瑟.華特絲,是個寡婦。(當然,這沒什麼,毫無不當之處,畢竟他已年近八十了!)
「還有那一幫人——」
「嗯,」提姆.坎東似乎有點猶豫。「麵包和奶油布丁?」他試探道。
玻斯卡小姐壓低了嗓門,其實此舉毫無必要,因為樂隊的噪音立刻淹沒了她的聲音。
「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據我所知,她媽媽也是寡婦,住在奇徹斯特。
「出什麼樣的事?」
「你想大家會不會說:『桑德森夫婦來了以後這裏就不一樣了。』」
瑪波小姐坐在角落的小桌旁,饒有興致地環顧四望。餐廳非常寬敞,西印度群島溫暖芬芳的氣息從三面洞開的窗戶裏飄進來。每張桌子都擺放著色彩柔和的小枱燈。女士們多半身著晚禮服,在輕薄的印花棉布下,露出曬成古銅色的肩膀和手臂。瑪波小姐自己曾在侄媳瓊恩溫柔的勸說下,收下一張「小額支票」。
「我想他們不會喜歡你把這個稱為嗜好,杰瑞米,」他妹妹說。「他們在《國家地理雜誌》和《皇家園林雜誌》上都發表過文章。他們可是很嚴謹的。」
「顏色真美,我也想有這麼一條。」
舉莫莉.坎東為例,她就頗像在鎮公車處當車掌的那個好女孩,雖然她已記不得那女孩的名字。她總是攙扶你上車,在確保乘客坐穩前從不按鈴發車。而提姆.坎東,有一點像曼徹斯特皇家喬治餐廳的那個領班,自信滿滿,但同時又總是面帶愁容(她還記得那人得過胃潰瘍)。至和圖書於帕格夫少校,他和利奧拉將軍、傅萊明上尉、威克羅上將和理查森司令毫無分別。她繼續梭巡,想找到更有意思的人物。葛雷?她很難做出比較,因為他是美國人。他可能有點像喬治.特羅普爵士,開國防會議時總是張口閉口都是笑話。或許,他更像肉販莫德先生。莫德先生名聲欠佳,不過有人說那些只是流言,但這事莫德先生自己似乎也挺推波助瀾的!好運呢?嗯,這容易,她就像三冠酒店的瑪琳。伊芙琳.希林頓?她很難精準地說她像誰。外表上看,她和許多人都很相似。高大、瘦削、飽經風霜的英國女人比比皆是。她像卡羅琳.沃爾夫嗎?她是彼得.沃爾夫的第一任妻子,後來自殺了。還是萊斯莉.詹姆士那沉默寡言的女人,她一聲不響就把房子賣掉搬走,沒告訴任何人她的去向。希林頓上校呢?一時找不出什麼對象。她得先和他熟識些才行。他是那種安靜不多話、文質彬彬的人。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麼,有時候他們的作為會讓你大吃一驚。她還記得,哈珀少校就悄悄割斷了自己的喉嚨,沒人知道究竟為了什麼。瑪波小姐認為自己大概知道,但也不能確定。
玻斯卡兄妹來到金棕櫚飯店的時間比瑪波小姐長,因此告訴她好些其他住客的事。
瑪波小姐謝過她,收下了支票。在她那個年代,老一輩的資助年輕人、中年人照顧老年人,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但她絕不會逼自己去買件薄衣裳!以她的年紀,即使是最熱的天氣,她也覺得有點暖而已。再說,聖哈諾島並不像傳說中所言,散發著「熱帶的酷熱」。這天晚上,她穿的是樸素的英格蘭淑女傳統服裝——帶蕾絲花邊的灰色衣裙。
瑪波小姐點頭表示理解。牧師又說:
「我正好問過他,」牧師插口道。「他說他稱她為好運,是因為她是他的好運符,還說如果失去了她,運氣也就跑掉了。我想他這話說得很好。」
坐在他身旁的是他的秘書,華特絲太太。她一頭玉米黃的秀髮,面容可親。拉菲爾先生對她常常是無禮之至,但她似乎毫無所覺——不像是委屈求全,倒像是視而不見。她的舉止就像個訓練有素的護士。瑪波小姐想,她很可能在醫院當過護士。和*圖*書
鋼樂隊開始演奏。這種樂隊是島上的特色之一。坦白說,瑪波小姐對它實在不敢恭維。她認為它純然製造出可怕的噪音,吵鬧得毫無必要。不過,無可否認,其他人都陶醉在其中。瑪波小姐具有真正年輕人的精神,考慮到既然大家都樂此不疲,她也只有學著去喜歡。她總不能要求提姆.坎東從哪裏變出含蓄溫婉的「藍色多瑙河」吧(華爾滋是如此的優雅!)。而現在大家跳舞的姿勢更是千奇百怪。渾身搖來擺去,看來整個人扭曲得可以。唉,年輕人一定要玩得盡興——她的思緒驀然停在那裏。因為她突然想起,這裏其實沒幾個年輕人。跳舞、燈光、樂隊演奏(即使是鋼樂隊),這一切確實都屬於年輕人。可是年輕人在哪裏?她想,都在讀大學或是埋頭工作吧,而且一年只有兩個星期的假。這種地方對他們來說太遙遠,也太昂貴。這種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完全是屬於三、四十歲的人,還有那些竭力想跟上年輕嬌妻腳步的人。這似乎是種遺憾。
那天晚上,金棕櫚飯店到處是歡聲笑語。
她的視線游移到拉菲爾先生的桌子那邊。關於拉菲爾先生,眾所周知的是他非常富有,每年都會到西印度群島來。他半身癱瘓,看來活脫像隻皺縮的老應。他的衣服鬆垮一地垂在他萎縮的身軀上,他恐怕已有七、八十,甚至九十歲了。他兩眼透著精明,言行經常是粗魯無禮,不過大家很少引以為怪,一來他太有錢,二來是因為他那不可一世的強勢個性能施予催眠,硬讓你覺得拉菲爾先生就是有粗魯的權利。
「他們去年就來了。每年都耍在西印度群島待上三個月,一年換一個島。那個又高又瘦的男人是希林頓上校,膚色黝黑的是他太太,兩人都是植物學家。另外那對是葛雷.戴孫夫婦,都是美國人。據說他專門寫蝴蝶的題材。他們四人都對鳥類有興趣。」
在酒吧裏面,莫莉.坎東伸了個懶腰,踢掉高跟鞋;提姆.坎東從陽台上走過來。現在,酒吧內只剩他們兩個了。
他們說及的那張桌子那邊突然爆出一陣哄笑,笑聲之大壓過了樂隊。葛雷.戴孫笑得前俯後仰,還一面捶桌子,他太太則在一旁抗議。帕格夫少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似乎也在擊和*圖*書掌叫好。
「當然啦。」
近旁一張桌邊,坐著玻斯卡牧師和他的妹妹。他們示意瑪波小姐坐過來,和他們一起喝咖啡。瑪波小姐欣然照辦。玻斯卡小姐身材瘦削,一臉嚴肅相。牧師則圓圓胖胖,臉色紅潤,和藹可親。
牧師帶著不解的眼神看了他妹妹一眼。
大家三五成群,有的蜂擁在鋼樂隊旁,有的則離樂隊遠遠的。帕格夫少校跟希林頓.戴孫兩家坐在一起。
提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其實她自己的打扮也非常得體,至少瑪波小姐這麼認為——一襲白色緊身服,肩上披著淺綠色刺繡絲綢披肩。好運用手摸摸那條披肩。
「我想,那就是傑克遜先生,」瑪波小姐自言自語道。「他的男侍兼看護。」
她帶著興味的眼神,打量著傑克遜先生。
「你要能這麼想就好。我有些擔心,因為我們把一切都賭上去了。我把以前的工作都丟了——」
「珍姑媽,那裏的天氣很熱,我想你可能沒有薄衣裳吧。」
「天性如此吧,我猜。我總是在想,總是擔心會不會出事。」
「瓊安,」牧以勸誠的語氣說。「還是別說了吧。」
她可不是在場唯一上了年紀的人。在這個餐廳裏,各年齡層的人都有。有年歲不小的大亨,身旁帶著第三或第四任妻子;有從英格蘭北部來的中年夫婦有來自加拉卡斯的快樂家庭,是全家出動;而南美洲幾個國家也都有代表在這裏,他們正以西班牙或葡萄牙語高聲談笑著。兩名牧師、一個醫生和一個退休法官,代表了純正的英國背景。甚至還有一家中國人。餐廳裏的服務生幾乎都是女人,高大黝黑的女孩身穿雪白制服,個個抬頭挺胸,不過負責的領班則是個經驗豐富的義大利人,還有個法國調酒師。提姆.坎東四處留心察看一切,時不時停下腳步和客人寒暄招呼。他的妻子盡職地跟在他身後。她是個漂亮的女人,頭髮發出自然的金色光澤,一張闊嘴總是帶笑。莫莉.坎東很少發脾氣。她的手下為她賣力工作,而她也圓熟地改變自己的態度來適應不同的客人。對於老人,她會大笑打趣;對於年紀較輕的女士,她則讚美她們的衣著。
「我真傻,」提姆.坎東說。他遲疑片刻後又說:「你沒再做那種夢了吧,有嗎?」
「噢,www.hetubook•com•com我正想問問他們的事情。」
「我看不可能是真名吧。」
「比如說?」
「確實,這地方是不錯——如果你只是客人的話。可是經營一個事業,那就是份工作了。」
提姆.坎東皺起眉頭。
「親愛的,累了嗎?」他問。
這天晚上,她頭一回在這個新環境中感到自在了些。在過去,她往往輕易就能在新結識的人身上找到一些和她的故舊相似之處,可是這回直到現在,她還尚未發現。或許她是被這些鮮明華麗的服裝和充滿異國風情的色彩沖昏了頭,不過再過不久,她就能看出一些有趣的對比了,她這麼想。
他大笑,對著她的鼻尖就是一吻。
「那就好。不過如果您真的需要——」
「噢,你今晚的穿著好出色,戴孫夫人。我嫉妒得簡直想把它們從你身上扒下來!」
「真是的,杰瑞米,我又沒打算說什麼。只是去年,不知為什麼——真的不知道——我們一直以為戴孫的太太是希林頓的太太,可是後來有人告訴我們,她其實不是。」
咖啡送來後,大家都把椅子拉得離桌子遠了些。玻斯卡小姐打開手提袋,取出她正在鑲邊的桌巾。老實說,那條桌巾還真難看。她把她一天的活動鉅細靡遺告訴了瑪波小姐。他們上午去了一家新成立的女子學校;午休後,他們穿過一片甘蔗林,步行到一間民宿去喝茶。他們有幾個朋友住在那裏。
「帕格夫少校不該喝那麼多酒,」玻斯卡小姐尖酸地說。「他有高血壓。」
她大笑。
「能把誰是誰分清楚真好,」瑪波小姐說。「今天下午我碰見他們的時候,還不敢確定誰和誰是夫妻呢。」
片刻沉默後,玻斯卡小姐乾咳一聲,接著說道:
提姆.坎東走過來,在瑪波小姐身邊彎下腰去。
「他是在開玩笑吧,」玻斯卡小姐說。
莫莉說完便走開了。經過瑪波小姐桌旁時她並沒有駐足。她通常都把老太太留給丈夫應付。她總說:「老太太喜歡男人來侍候。」
「那個不值一提啦,」莫莉笑著說道。
「不會的,這裏的海灘安全得很;再說,我們還有一些瑞典大漢無時無刻守著。」
「你可以在旅館的商店裏買到。」
鋼樂隊忽然爆出更大的噪音,一群人爭先恐後下了舞池。瑪波小姐和大家都把椅子轉個方向,觀https://www.hetubook.com.com賞人們跳舞。瑪波小姐欣賞舞蹈的程度更勝於音樂。她喜歡看跳躍的雙足和隨著節奏搖擺的身軀。在她看來,這非常真實,表現出一種力量。
瑪波小姐笑說,她目前不吃麵包和奶油布丁也很能適應。
「戴孫先生稱他太太為『好運』,這是她的真名還是綽號?」瑪波小姐問。
「噢,我也不知道。搞不好有人會淹死。」
「當然有人會這麼說,這種話總有人說!不過說的人都只是一些老古板。我敢說,我們做得比他們好多了。我們更有魅力。你簡直迷死那些老太太了,看來就像你打算跟那些四、五十歲的老女人談戀愛似的。我則跟那些老頭兒打情罵俏,讓他們心癢癢的,要不就扮演乖女兒安撫那些多愁善感的老傢伙。噢,我們已經做得面面俱到了。」
「您有特別想吃什麼嗎?」他問。「您告訴我,我會要他們為您特別準備一些。我想,旅館的餐點和亞熱帶氣候的食物,跟您習慣的家鄉口味不大一樣吧?」
一個高大英俊、穿著白夾克的年輕人走過來,在拉菲爾先生座椅邊站定。老人抬頭看他一眼,點頭示意他坐下,那青年順從地坐了下來。
任何比玻斯卡牧師敏感的男人都可以察覺到自己的存在非常多餘。
瑪波小姐笑說,這正是出國旅遊的一大樂趣。
「你還承受得住嗎?我知道這工作很辛苦,」他看著她,一臉的憂心。
她拿起湯匙,興致勃勃地吃起她熱愛的水果聖代。
她和玻斯卡小姐交換了個眼神,一股屬於女人的默契流經兩人心頭。
「有些野外的嗜好可真不錯,」玻斯卡牧師和善地說。
「我跟你說,我們已經安排得很好,」她又說了一遍。「你為什麼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的呢?」
餐桌上又送來新鮮的莊園水果酒。
「拉菲爾先生還帶了個隨身男僕還是看護——應該是個合格的按摩師,名字叫傑克遜。可憐的拉菲爾先生,他其實已經癱瘓了。真慘,雖然他那麼有錢。」
「這麼做是對的,」莫莉立刻接口。「那工作簡直是出賣靈魂。」
「你認為還不錯?很成功?我們已經達成目標了?」
一時之間,很難把他們視為嚴謹的人。
「人的印象確實很奇怪,對吧?」瑪波小姐狀似不經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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