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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疑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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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海灘的早晨

7 海灘的早晨

「男人一老可真慘不忍賭!醜得要命!男人一到四十就該被處死——三十五歲或許更好。對吧?」
瑪波小姐也在海灘上。她一如往常地坐著,邊打毛衣邊聽別人聊天,偶爾插上一兩句話。每當她一開口,總會嚇大家一跳,因為他們每每忘了還有她這個人存在。伊芙琳.希林頓出神地望著她,心想這老太太人還不錯。
「醫生說:『讓我看看他浴室的架子上有些什麼。』然後他就去看。他看到架子上有牙粉、消化片、阿斯匹靈、瀉藥,還有那種叫什諾奈的藥丸。」
「那個老傢伙,真夠煩人,」拉菲爾先生說。「又蠢得要命。要是他好好照顧自己,今天也不會死掉。」
卡斯帕羅太太訝異的眼神掃了她一眼。她顯然沒料到,這位老太太會口出此言。
「是吃了有好處的藥,而且是非吃不可的藥,」葛漢醫生說。「所以,維多利亞,你別擔心了。我可以向你保證,藥丸沒問題。有那種病的人吃那種藥,正常得很。」
「親愛的!羅伯遜那些人那時都來過,他們四處查看了一遍,該問的也都問了。」
「帕格夫少校有可能把它放在抽屜或是公文箱之類的地方。」
葛漢醫生正坐在涼廊上看書。小倆口一進門,莫莉立刻滔滔不絕起來,只是顯得有點語無倫次,提姆於是接過話頭。
「不過,我相信他一直在服用治高血壓的藥,」瑪波小姐再度加入談話。「是一種叫做——噢,發音像是——什諾奈的東西,是吧?」
「我也不大清楚,提姆。我記得羅伯遜醫生來的時候說,那些藥丸是治高血壓的。」
「有事不對勁嗎,莫莉?」
「噢,你不要動,千萬別動。我把椅子向後挪就不會碰到你了。」
「大概有吧,我不記得了。」
「他的臉看起來很紅,」瑪波小姐插了一句。
「問題是,」拉菲爾先生專制地說道。「大家都太喜歡打聽別人有什麼病痛了。他們總認為超過五十歲的人隨時都會死於緊張過度或是冠狀動脈血栓之類的。胡說八道!如果一個人說他沒毛病,我就相信他沒毛病。人最清楚自己的身體。幾點了?十一點四十五?我早該下去泡水了,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依瑟?」
「當然可以,」莫莉說,她正坐在辦公室的桌子後面。
「他跟你說過,這是什麼意思?」華特絲太太說。「我的意思是,一個人沒事怎麼會告訴別人他沒有什麼毛病?」
和*圖*書
「所以你認為——」莫莉露出不解的表情。
卡斯帕羅太太又睜開眼睛。
「看臉色不準的,」拉菲爾先生說。「反正,他沒有高血壓,因為他親口跟我說過。」
「你幫我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頭,」維多利亞說。
維多利亞搖搖頭。
「胡說八道,」提姆.坎東說。「他一定得隨時服藥來降低血壓。」
「那個傻丫頭!我們可以去問問葛漢醫生,我想他會知道的。不過,拿這種胡言亂語去麻煩他,實在沒必要。」
近午時分,飯店外的海灘上。
「我想也是。」
「噢,這樣啊。是去找蝴蝶對吧?還有野花之類的。你和你的——他們是你的親戚嗎?」
「可是你認為是某個人故意放在那裏的?」葛漢問。
可是莫莉心裏一時還放不下。午餐忙碌過後,她對丈夫說:
「我想跟你說件事,坎東太太。」
「倒也沒有,」伊芙琳說,語氣冷淡,帶點厭煩。「奇遇好像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她打了個哈欠。
「話是沒錯,不過你知道那些女孩子,她們會傳來傳去。」
卡斯帕羅太太在她修長的美|腿上抹上一些油,一邊哼著歌,她不是個多話的女人。此刻,她正不滿地望著那瓶防曬油。
「是朋友,只是朋友。」
華特絲太太照顧拉菲爾夠久了,已經練就一套辦法對付他。她知道他泡完海水後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體力,所以故意提前十分鐘左右提醒他,好讓他有充份的時間來反駁她的意見,接著再若無其事地照著她的建議做。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在度蜜月呢。他對她可真體貼。可是後來我聽說他們已經結婚八、九年了,真令人難以相信,是不是?」
「我真看不出這些胡說八道有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藥丸啊?」
「沒碰過毒蛇、野獸或土著之類的驚險場面嗎?」
她猶豫片刻,心想維多利亞也可能跑去跟他說,於是就把維多利亞的話告訴了他。
「這就怪了,」葛漢醫生的口氣甚是嚴峻。「她確定嗎?」
「可是維多利亞說她從來沒在他房裏見過——」
「他房裏有一瓶藥,醫生曾經問過我這件事。」
華特絲太太沒有辯駁。她逕自站起身,熟練地將拉菲爾先生扶起,小心攙著他一同走向海灘,又一起踏入海水中。
「提姆,我一直在想,如果維多利亞到處談這件事——也許我們應該找個人問問。」
伊芙琳.希林頓從水裏冒出來,倒在暖洋洋的金色沙灘上。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摘下泳帽,用力甩甩一頭黑髮。這海灘不大,但大家早上都喜歡聚集在這裏,每到十一點半左右,這兒簡直成了社交大會場。在伊芙琳左側那個充滿異國風情的摩登躺椅上,正躺著卡斯帕羅太太,她是一個來自委內瑞拉的漂亮女人。坐在她旁邊的是拉菲爾老先生,他儼然已是金棕櫚飯店的資深房客了。只有像他這麼有錢的老病人才會如此頤指氣使。依瑟.華特絲在一旁照料他。她總是隨身帶著速記本和鉛筆,以防拉菲爾先生突然想起什麼要務急事,必須十萬火急地拍電報出去。穿著沙灘裝的拉菲爾先生乾瘦得令人難以置信,整個人活像是一層鬆垮的皮掛在骨頭上。雖然他看來彷彿只剩一口氣,不過這八年來他始終就是這副模樣——島上的人都這麼說。他皺紋縱橫的臉上,鑲著一對炯炯有神的藍眼睛,他此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強烈駁斥任何人說的任何話。
聽到他異常嚴厲的口氣,坎東夫婦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們沒料到葛漢醫生會有這種反應。
「那個叫好運的女人嗎?她一定和某個男人在一起。」
「有人這麼說。」
「確實不會,」葛漢不情不願地承認。「沒錯,因為那種東西他一天得服好幾回。你以前從沒見過他吃這種藥或者類似的東西?」
卡斯帕羅太太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
「好吧,現在我得學學鯨魚了,」葛雷說。
「我可以和你說句話嗎,坎東太太?」
「胡說,」醫生大聲說道。「根本是胡說。」
「我討厭這種涼鞋,」拉菲爾先生抬起一隻腳盯著看。「我跟傑克遜那個傻瓜說過,但那傢伙從來不注意聽我說話。」
「不,不要,你就乖乖坐著安靜點。我討厭別人像母雞一樣,到處亂跑亂叫的。」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如果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到任何地方都不會有事。看看我,好幾年前醫生就說我不行了。我就說,好吧,我有自己的一套健康準則,我會堅持下去。現在你們看看我。」
「親愛的,那未免太誇張了吧!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他的高血壓藥丸掉了包,結果毒死了他?」
「你是說,那東西是種藥,吃了有好處的藥?」她懷疑地問。
「你知道,可憐的帕格夫少校曾經被蛇咬過。」
「誰說的?」拉菲爾先生說。「是他告訴你的嗎?」
「真的?」
「我幫你去換一雙好嗎,拉菲爾先生?」
「那女孩怎麼會認為有人掉換hetubook.com.com了藥丸呢?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不同的藥丸放在同一個瓶子裏?」
「所以呢?」
「是呀,」瑪波小姐說。「我就想你會知道。」
「噢,別這麼說,拉菲爾先生,」華特絲太太說。
「她怎會有這個念頭呢?」葛漢醫生問。「是她看到還是聽到了什麼?或者——我的意思是,她怎麼會這麼想?」
「對不起,真對不起,希林頓太太,我踢到你了吧?」
「不是,」莫莉說。「我想她是說,有一瓶叫什——什——」
「胡說,」拉菲爾先生說。
「他以前沒吃過那種藥。我想——有人說那東西和他的死有關,讓他的血中了毒,所以,他可能有個仇人把藥放在那裏想害死他。」
「可憐的帕格夫少校,他有高血壓,」華特絲太太說。
「噢,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這是一定的嘛,」卡斯帕羅太太說。「她就是那種人。不過她不年輕了,她丈夫的心思已經不在她身上。他到處拈花惹草,逗逗這個,撩撩那個,總是這樣,我知道的。」
瑪波小姐扯了個漫天大謊。
莫莉朝窗外看了一眼。這地方看起來有如人間天堂,陽光、海灘、珊瑚礁、音樂、舞蹈,簡直可媲美伊甸園。可是,即使在伊甸圜裏也有陰影,魔鬼的陰影。壞事——這個字眼可真刺耳。
「不知道,」伊芙琳說。
瑪波小姐全神貫注地織著毛衣——至少看似專心一意——突然伸出一隻腳來,接著連忙道歉。
瑪波小姐再度若有所思地盯著那頭黑髮。
有機會親自敘述一遍她的故事,維多利亞難掩心中的得意。
她對他露出快樂的笑容,秀出一口潔白的貝齒。
高大活潑、一身雪白制服的維多利亞.強生向前走了幾步,而且神秘兮兮地關上身後的門。
「這牌子沒有弗朗琴好,」她說,一副遺憾的模樣,「可惜這裏買不到弗朗琴,真可惜。」她再度垂下眼簾。
「我想你們常常一起出遊,是因為興趣相投,對吧?」
「不知道戴孫太太去哪裏了?」瑪波小姐說。
「那又怎麼樣?」拉菲爾先生說。「你以為我是那種看鐘過日子的人嗎?這個鐘頭做這個,過二十分鐘再做那個,幾點幾分又幹嘛幹嘛——呸!」
維多利亞的信心似乎動搖了。
「那就對了,不是嗎?我的意思是,他有高血壓,所以才會吃那種藥,對不對?這很平常啊。我看過那些藥丸,還見過好幾回呢。」
她很少說這麼多話。瑪波小姐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那一頭黑和_圖_書髮。
真是個傻問題,瑪波小姐心想。
「你——你認為是這樣?」
「誰曉得呢。有人就是會做壞事。」
「噢,他怎麼了?」
「跟帕格夫少校?不,我們根本不熟。」
「你要不要下去泡泡水,拉菲爾先生?」依瑟.華特絲問。
「等我準備好,我自然會下去,」拉菲爾先生沒好氣地說。
維多利亞帶著一臉精明搖搖頭。「如果他必須天天吃,他不會放在抽雁裏,對不對?」
「噢,他真的有高血壓。」伊芙琳.希林頓突然開口說道,口氣帶著無可質疑的嚴肅。
「他總有一肚子有趣的故事可說。」
「也許她只是想聳人聽聞吧,」提姆提出意見。
「我想你跟他挺熟的,是嗎?」
「醫生看了看,好像很滿意,點了點頭。可是我後來想到,那些藥丸本來不在那裏的。我從來沒在少校的浴室裏見過那些東西。其他的東西我都見過,牙粉、阿斯匹靈、刮鬍水等等,我都看過。可是那些藥丸,那些叫什諾奈的藥丸,我從來沒看過。」
「能到這兒來真好!你知道,我從來沒來過西印度群島,我還以為我永遠也來不了這種地方,而現在,我人就在這兒。這都多虧我那貼心的侄子。我猜你對這一帶很熟,對不對,希林頓太太?」
說完他急匆匆地去找餐廳領班費南多談事情去了。
瑪波小姐一邊挪座位,一邊孩子似地喋喋不休。
「對。我們一塊旅行已經好幾年了。」
「最糟的也不過是被蟲子咬幾下,」伊芙琳說。
「總是沒什麼變化,對吧?好運去哪裏了?」
的確,這人竟然還活著,真令人不可思議。
「聽起來她很確定,」莫莉訥訥地說道。
「我可不想找麻煩,」她說。「藥瓶不是我放的,我也不知道是誰放的。」
「水溫如何,伊芙琳?」
「噢,沒關係,」伊芙琳說。「海灘上真擠。」
「我也不大清楚,」莫莉顯得手足無措。「維多利亞似乎是認為,那瓶什諾奈原本並不在那裏。」
「已經十一點半了,」華特絲太太說。
「我也不知道,」提姆莫可奈何地說。「是因為瓶子不一樣嗎?是嗎,莫莉?」
愛德華.希林頓和葛雷.戴孫吱吱嘎嘎地沿著海灘走過來。
「聽你這麼一分析,」莫莉道歉似地說。「那些話聽起來的確是很荒謬。不過,維多利亞好像就是這麼想。」
維多利亞似乎心有未甘地離去,提姆.坎東正好走進來。
「你們一定有過非常刺|激的冒險奇遇吧?」
「什諾奈,」醫生說。「這沒和*圖*書什麼不對,那是一種很常見的藥,少校一直在按時服用。」
「怎麼不可能?有一回我見他吃得太多,又狂飲莊園水果酒,就對他說:『你應該注意飲食。你這把年紀了,應該當心血壓。』他就說他在這方面不必當心,他血壓正常得很。」
他面帶驕傲,四下環顧了一圈。
「是沒錯,」莫莉遲疑地說。「可是維多利亞好像認為他是吃了這種藥才死掉的。」
「還要不要下水?」
而瑪波小姐卻若無其事地看著海浪。
「所以呢?」莫莉又問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認為,」維多利亞說。「我只是覺得不對勁,所以我想我最好告訴你。或許你可以去跟醫生說?這其中可能有問題。有可能是什麼人把藥丸放在那裏,那老少校吃下去以後就死了。」
伊芙琳輕軟地在暖和的沙灘上伸出雙臂。
可是葛漢醫生心中的大石頭可沒卸下。原本隱隱約約的不安,現在愈加成形了。
「從來沒在他房裏見過?」葛漢立刻問道。「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這個島我曾經來過一兩回,當然其他小島也多半去過。」
「噢,我認為這絕無可能,」莫莉說。
「有可能,」葛漢醫生說。「我最好親自和她談談。」
「她就是這麼說的。她說浴室的架子上什麼東西都有:牙粉、阿斯匹靈、刮鬍水,那些東西她簡直倒背如流。我想她每天都在清理這些東西,所以瞭如指掌。但是這樣東西,也就是那瓶什諾奈,她直到他死去的那天才見到。」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肯定。是關於那個死去的老先生,那個在睡覺時死掉的少校。」
「噢,好吧!這樣吧,我們去問葛漢,他會知道的。」
「跟平常一樣。」
「如果你問我,」伊芙琳.希林頓說。「我認為他不會願意承認自己不舒服或是有病痛。我認為他是那種很怕生病所以拒絕承認自己有病的人。」
「聽起來很蠢,」他抱歉地說。「不過據我所知,這女孩認為有人放了毒藥在——那個東西叫什麼來著……什諾奈的瓶子裏。」
「我去問問看,維多利亞,」她隨即說道。「別擔心。最重要的是,別出去亂嚼舌根。」
「他沒跟你說過嗎?」
她露出微笑,套上泳帽,兩人一起安靜地走下海灘。
「噢,你知道,醫生,如果它原先不在那裏,那當然是某個人後來放上去的。」
他脫掉身上寬大鮮豔的百慕達襯衫,沿著海灘狂奔,氣喘吁吁地跳進大海,飛快地游著。愛德華.希林頓則在妻子身邊坐下。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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