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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天還沒亮呢！」

果真如此，瑪波小姐心想，他可能也對這裏的某人（甚或不只一位）說過這個故事。所以，她或許可以從這人口裏得知更多細節，說不定還能探知照片裏那個人的外貌長相。

飯店庭院外的河邊小木屋裏，維多利亞．強生翻了個身，在床上坐直。這個聖哈諾女孩胴體柔軟優美，活像一尊黑色的大理石雕像，雕塑家見到了一定相當欣賞。她以手指理著一頭烏黑濃密的鬈髮，並用腳朝枕邊人的肋骨戳了戳。

她滿意地點點頭。就這麼開始吧。

「不要瞎操心，」男人說。雖然不曾舉行儀式，但她已把他當作丈夫看待。「我們就別找麻煩了，」

「你在心煩什麼，女人？」

葛漢醫生在床上翻個身，不久就進入了夢鄉。

「那個死了的少校。我覺得不對勁，這裏頭有問題。」

她朝他靠過去，以熱切的語氣說了什麼。他打了個哈欠，再度躺下。

他和她，就是遵循這個模式聊天。既然提到謀殺，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https://m.hetubook.com.com力，他就一如往常地拿出照片，口裏還不經意地說：「看不出這傢伙是殺人兇手吧？」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告訴你——」

「啊，你操這個心做什麼？他老了，所以死了。」

「聽著，是那些藥丸。醫生問過的那些藥丸。」

顯然，以少校的健康狀況……他的思路突然停在那裏。他真的了解帕格夫少校的身體嗎？大家都說他患有高血壓，可是他自己從未和少校談過這個話題。話說回來，他和少校本就聊得不多。帕格夫少校是個煩人的老先生，他對那種人可說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他為什麼會覺得這事不對勁呢？是因為那個老太太嗎？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啊。唉，反正跟他沒關係。地方當局覺得沒問題就好。那老傢伙房裏有一瓶什諾奈，而且他顯然常跟別人提起他的高血壓。

「那也沒什麼。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男人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咧開大嘴和一口漂亮的牙齒。

問題是，這已成為他的習慣。這位兇手的故事已是他的老生常談，只要一提到謀殺，少校的話匣子就無法收住。

「喂，醒醒。」

老太太多半喜歡談天說地，大家雖覺得煩人，但絕不會懷疑她們是別有居心。找人話可不能直接提出問題（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她得對某些人多了解一些才行。她把這些人在腦中過濾了一遍。

直到他手裏拿著照片，眼睛越過瑪波小姐的右肩，看見一個男人正從門裏走出……一瑪波小姐翻了個身。明天的計劃（或者該說是今天），是調查希林頓夫婦、戴孫夫婦和亞瑟．傑克遜——那個男伴護。

她從葛漢醫生那裏得知一件耐人尋味的事。他的皮夾裏放著好幾張照片，一張是少校在打馬球，一張是死老虎，還有幾張類似的照片。帕格夫少校為什麼要隨身攜帶這些照片和_圖_書？從瑪波小姐長期和那些老司令、准將、少校打交道的經驗，她很清楚那是因為他對某些故事津津樂道，總喜歡一再說給別人聽。他的開場白常是「我在印度射殺老虎的時候，出了件怪事……」或是憶起他在打馬球時的一段經歷。而每每說到嫌疑甚大的殺人兇手，他就會順著話頭，從皮夾裏拿出那張照片來做例證。

或許，她可以多打聽一些帕格夫少校的事，但是這有幫助嗎？她很懷疑。如果帕格夫少校確實死於謀殺，那也不可能是因為他個人的秘密、有人覬覦他的財產或是出於報復使然。雖然他是被害人，但這是一樁深入了解被害人也未必有助於尋兇的罕見案例。在她看來，帕格夫少校被害的關鍵——也是唯一的關鍵，是他的話太多！

瑪波小姐很早就醒了。就像許多老人家一般，她也睡得很淺，時不時就會醒來，於是她便利用這段時間計劃隔天或日後要做的事情。當然，通常都是些私事或家務事，那些事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感興趣。可是這天www.hetubook.com.com早晨，瑪波小姐異常清醒地躺在床上，活躍於腦中的盡是「謀殺」的可能性，還想及，如果她的懷疑正確，她又該怎麼做。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她有件武器，不過也是唯一的武器，那就是找人談話。

那男人咕噥一聲，翻過身來。

說完，他翻過身打了個哈欠。

當然，她心目中已有四個所謂的「嫌疑犯」，不過，既然帕格夫少校一直在談「某個男人」，那就只剩兩個有嫌疑。希林頓上校和戴孫先生，外表一點也不像殺人兇手，話說回來，殺人兇手往往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那個人。可不可能是其他人呢？她回頭觀望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別人。當然，那邊還有一間草屋，拉菲爾先生住的大草屋。可不可能剛好有人從房裏走出來，而在她轉頭之前又進屋子去了呢？果真如此，那就只有那個男伴護了。他叫什麼名字？想起來了，叫傑克遜。會不會就是傑克遜從房裏走出來？那時的情景有可能和照片裏的背景一樣，所以當那個男人從門口走出來時，一下子就被認了出來ｗww•heｔuｂoｏｋ•ｃｏm•cｏm。在那之前，帕格夫少校或許從未對那個亞瑟．傑克遜正眼瞧上一眼。他那對到處亂轉、東張西望的眼睛根本就是一副勢利眼；亞瑟．傑克遜不是重要人物，帕格夫少校不會有興趣看他第二眼。

「醒醒，我有話跟你說。」

葛漢醫生也醒得早。通常遇到這種狀況，他會翻個身又繼續睡，可是今天他相當心神不寧，無論如何也了無睡意。他已許久不曾因為焦慮而難以入眠了。這股焦慮從何而來呢？真是的，他想不出來。他躺在床上，細細思索。是因為，因為……對，是因為帕格夫少校。帕格夫少校的死令他焦慮嗎？可是他想不通，這為什麼會讓他困惑不安。是因為那個愛碎嘴的老太太說了什麼嗎？她找不著照片，真不幸。好在她還看得開。那麼是她說了什麼，還是哪個字眼讓他覺得不對勁呢？再怎麼說，少校的死並無不尋常之處，絲毫也沒有；至少在他看來毫無異狀。

「算了，反正明天一早我就去跟坎東太太說。我總覺得這件事哪裏不對勁。」

「藥丸怎麼了？也許他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