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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疑雲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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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牧師不在場

18 牧師不在場

「帕格夫少校曾經告訴我一個很特別的故事,」瑪波小姐低聲說道。「是關於——呃,我也說不清楚,我有時候有點耳背。他好像是說,要不就是暗示——」她打住話頭。
瑪波小姐對自己家鄉的牧師所知甚多,不過玻斯卡兄妹是北方人——是從杜爾罕來的吧?她並不懷疑他們是玻斯卡兄妹,但話說回來,還是那句老話:大家相信的只是別人說出來的話而已。
「噢,天哪,」她邊說邊歎氣。
「噢,去年和前兩年都來。我們非常喜歡聖哈諾島,總是碰到很好的遊客,不會遇上那種俗不可耐的超級富豪。」
「她家裏當然反對——她其實沒告訴他們,他們是從一個陌生人那裏聽說的。當然,她媽媽說她必須帶他到家裏來,大家正式見個面。據我所知,莫莉拒絕這樣做。她說拉他去見家人,讓大家評頭論足,這對他來說是個侮辱,好像當他是一匹馬似的。」
「伯伯。」一個細小的聲音喊道,是個一直在水邊玩耍的法國小孩。她悄悄走過來,在玻斯卡牧師的椅子旁邊站住。「伯伯。」她又叫了一聲。
瑪波緩緩點頭同意,彷彿若有所思。
「我真的認為,瓊安,」牧師輕聲責備道。「有些事——」
玻斯卡小姐聞言似乎十分吃驚。
「我不記得有……是不是剪報之類的?」
「他曾經把她指給我看,」玻斯卡小姐說。
這天上午,海灘上顯得頗為空盪。葛雷一如往常,高聲地在水裏嬉鬧,好運則臉蛋朝下俯躺在海灘上,曬成古銅色的後背仔細地塗滿了防曬油,一頭金髮披在肩頭。希林頓夫婦不在。卡斯帕羅太太則在各色男人的伺候下,臉朝上仰躺著,不時冒出幾句快樂的西班牙語。幾個法國和義大利孩童在水邊嬉笑。玻斯卡牧師兄妹坐在海灘椅上,注視著這幕景象。牧師的帽子低低壓在眼睛上,好似半睡半醒。玻斯卡小姐身旁正好有張椅子,瑪波小姐順手拉來就坐了下來。
「希林頓夫婦真是好人,」玻斯卡小姐說。「雖然她不大容易接近,你說是嗎?我的意思是,她總是笑容可掬,不過你永遠無法了解她。」
「杰瑞米非常反對惡意的閒話。當然,他說的沒錯,」玻斯卡小姐說。「但是人總不能對別人說的話充耳不聞吧。再說,我剛說過,當時的傳言可多了。」
「真是的,瓊安,」牧師出其不意醒了過來。「你不覺得你這麼說https://m.hetubook.com.com太刻薄了?」
「帕格夫少校告訴過我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故事,」她說。
「呃,恐怕——」瑪波小姐說。「當然,我不像你那麼有經驗,不過,恐怕——我敢說那一定不是她的天然髮色。因為每隔五、六天她的髮根就會——」
小女孩解釋,因為不知該換誰玩游泳圈這類細故,她和別的孩子起了爭執。玻斯卡牧師非常喜歡小孩,尤其是小女孩。如果是為孩子排解糾紛,他總是欣然就往。於是他高高興興地站起身,隨那個女孩往海邊去了。瑪波小姐和玻斯卡小姐鬆了一大口氣,立刻又興高采烈攀談起來。
「我到詹姆斯鎮買東西去了。」
「的確,」瑪波小姐說。「不過我說的不是這種故事。那故事——呃,跟我剛提過的人有關。」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瑪波小姐忙帶著歉意回答。「我只是打個比方,說明我們對別人並不見得真正了解。」她又補充道:「我告訴你我住在聖瑪莉米德村,這地方我敢說你從沒聽說過。可是,請別見怪,其實你也無從判斷真假,對不對?」
「很可愛的女孩,」瑪波小姐說。「不過她最近看起來氣色不大好。」
「當然,莫莉的直系親屬都很正常,」玻斯卡小姐說。「她和她媽媽一向處不好。話說回來,這年頭和母親處得好的女孩還真沒幾個。」
「可是並沒有確鑿的證據?」瑪波小姐問。
「是的。事實上,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指的是希林頓太太呢。他.面咯咯笑,一面說道:『你看那邊那個女人。依我看,她是個逍遙法外的殺人兇手。』我聽了當然非常震驚。我說:『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帕格夫少校。』他就說:『沒錯,沒錯,親愛的小姐,就當我是開玩笑吧。』當時戴孫夫婦和希林頓夫婦就坐在離我們不遠的餐桌邊,我真擔心他們會聽見。不過他又咯咯笑著說:『我可不願意參加酒會時讓人在雞尾酒裏摻藥。這太像浴室奇案中的那頓晚餐了。』」
「有那麼一陣子,」玻斯卡小姐說。「杰瑞米和我真想離開。不過後來我們決定留下來。我覺得,這對坎東夫婦來說不公平。畢竟這不是他們的錯;這種事在任何地方都可能發生。」
「醫生也很感不解。那醫生很年輕,沒多少經驗,是那種我所謂用抗生素治百病的人。你知道,那種人www.hetubook.com.com不會費心為病人仔細檢查,也不在乎病因究竟為何。他們就知道從藥瓶裏倒出幾顆藥丸給病人吃,如果不見好轉,就換另一種藥。沒錯,我相信他也搞不清楚,不過她好像以前就有腸胃病,至少她丈夫是這麼說的。大家沒理由認為她的死有可疑之處。」
「這令我回想起自己的經歷。」瑪波小姐不禁喃喃說道。
「關於買藥的事,大家怎麼會知道?」
「你說什麼?」
「早安,」她說。
「原來如此。」瑪波小姐頓了頓,接著又問:「那戴孫夫婦住在哪裏?」
「這種事還真不少,」瑪波小姐說。
「你對漢普郡很熟?」
「他說希林頓上校要配一種藥,可是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什麼,只是照著一張單子上所寫的來買。反正大家是這麼傳的。」
瑪波小姐歎了口氣。
「噢,那藥不是在詹姆斯鎮買的。我想他們是在法屬馬蒂尼克島買的。我相信法國人在藥品管制上比我們寬鬆;那個藥劑師把那事告訴別人,事情就這麼傳開了——噢,你知道,八卦總會一傳十、十傳百的。」
這是她們對這樁兇殺案的共鳴。
「噢,沒什麼。只是我總覺得,她內心似乎並不安寧。」
她面帶微笑一頤首,繼續往海灘走去。
「希望他們沒表現得太明顯,」瑪波小姐說。「否則會讓女孩子和家人漸行漸遠的。」
瑪波小姐清清喉嚨,壓低嗓門。
「我知道,」玻斯卡小姐說。
瑪波小姐腦海中閃過一些奇怪的念頭。她自問,她是不是真的確定玻斯卡牧師兄妹確實是玻斯卡牧師兄妹。這是他們自己說的,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不是。要假扮成這種一身份其實易如反掌,只要套上牧師領結,穿上恰當的衣服,談吐像個牧師就行了。如果他們有這個動機……
「瓊安!」牧師身子坐直,看來很生氣。「我不喜歡——我實在不願意聽到這種惡意的是非傳來傳去。我們一向反對這種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更重要的是,非禮勿思!這應該是每個基督徒的座右銘。」
「或許這樣倒好,」瑪波小姐說。
玻斯卡小姐面露驚慌。
「跟年輕人打交道還真需要一點技巧,」她喃喃自語道。
「唯一的不同是,」玻斯卡小姐說。「莫莉的髮色是天生的,好運的美髮則是染髮劑的傑作!」
瑪波小姐的思緒回到過去,她曾在一次槌球賽中https://m•hetubook.com.com遇見一個年輕人。他人似乎不錯,個性開朗,頗有名士作風。他非常中她父親的意,說他條件好,和她很相配,還不只一次邀他到家裏來做客。可是後來瑪波小姐發現他很無趣,非常的無趣。
「沒錯,真是如此。」
「也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玻斯卡小姐又說。
「啊,什麼事,親愛的?什麼事情呢,小朋友?」
「反正就是這樣。所以他們禁止她再見他。」
「是指第一任戴孫太太死的時候。她的死非常令人意外,事實上,每個人都認為她很會幻想——妄想症吧。所以,當她突然意外得病死去時,大家難免議論紛紛。」
「好慘,」瑪波小姐邊搖頭邊說:「不過這種精神失常頗為常見。我記得我們在救濟中心工作的時候,一個很受人尊敬的老牧師也是這樣。他們打了個電話給他太太,她立刻趕到,為他罩上毛毯就塞進計程車帶回家去了。」
「噢,」玻斯卡小姐說,似乎感到不解。「我知道你的意思。」她稍稍換了話題。「聽說他們在漢普郡有棟漂亮的房子,還有一個兒子還是兩個,他們——要不就是其中一個——剛去溫徹斯特求學。」
「真慘,」牧師說。「太悲慘了。」
兩人對望一眼。
「不過她現在不年輕了,」瑪波小姐回答。
「緊張兮兮的,」玻斯卡小姐表示贊同。「當然,她的家庭——」她搖搖頭。
「噢,我懂你的意思,」她急忙附和道。「我知道,人在國外旅行的時候越小心越好。」
「你知道,」玻斯卡小姐說。「這地方經營的成敗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他們把全部家產都投了進去。」
「真的?他真的把她指了出來?」
「是嗎?」瑪波小姐的語氣在催她說下去。
「沒錯,一點也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或許希林頓夫婦也一樣。我的意思是,你說他們住在漢普郡,其實只是把他們的話重覆一遍,對不對?」
「確實。不過她妝化得好,氣質也不錯。當然,她不像當初還是窮親戚時那麼有魅力。那時候她對她患病的表姐看來忠心耿耿,可是你看,後來竟然如此。」
「沒錯,我知道不少。」
「噢,我一向很開明的,不過這確實令人納悶,你知道。再加上一些風言風語——」
「我想他只是被人利用。總之,葛雷.戴孫很快就又再娶,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間短得不像話。據我所知,好像一個月都不到。」
「噢,沒錯,他好迷她,這大家也注意到了。好運,也就是格勒麗絲小姐,從中挑撥離間——就是在葛雷.戴孫和愛德華.希林頓之間。你得承認,她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那個年輕女人,你知道,當時還叫格勒麗絲小姐——應該是這個名字,我記不得了——是戴孫太太的一個表妹,過來照顧她,為她配藥之類的。」她故意頓了頓。「據我所知,」玻斯卡小姐壓低了聲音。「戴孫先生和這位小姐一直眉來眼去的,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在這種地方,這種事很容易被發現。後來,有人說愛德華.希林頓幫她去藥局拿了什麼東西。」
「我知道你的意思。當時閒話很多。」
「當時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嗎?」
「他有一肚子的故事,對吧?他去過很多地方,非洲、印度,我相信連中國都去過。」
「在我看來,她頭髮挺漂亮的,」牧師說。
「這麼說,你對希林頓和戴孫這兩對夫婦所知甚多?」
「可是我想不通希林頓上校怎麼會——」瑪波小姐蹙起眉頭,表示不解。
「噢,愛德華.希林頓也捲了進來?」
「你對這地方一定很熟,」她低聲說。「你們連續來好幾年了,是不是?」
「生與死是共存的,」牧師肅穆地說。
「有沒有看到有趣的東西?」
玻斯卡小姐隨意朝四下望了望。伊芙琳.希林頓說:
玻斯卡小姐忍住沒衝出口說,她才不在乎瑪波小姐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她只知道那是在英國南部鄉下,這就夠了。
「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瑪波小姐說。
「那當然,所以她才要染髮啊。不過我告訴你,親愛的杰瑞米,女人一眼就看得出她染頭髮。你說是不是?」她轉向瑪波小姐求援。
「多麼遺憾,」瑪波小姐邊搖頭邊說。「年輕女孩其實很需要母親的教導和經驗。」
「我當時其實沒有用心聽,」瑪波小姐坦言。「我只是在想——呃,他……不知道他可曾告訴你同樣的事?」
「他對你這麼說?」
「是的。我不知道,」瑪波小姐將目光慢慢移向俯躺著曬太陽的好運。「那身古銅色真漂亮,是吧?」瑪波小姐說。「還有她的頭髮,真迷人,跟莫莉.坎東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是不是?」
「我不是去逛街。我去的是藥局。」
「帕格夫少校可不這麼認為。」
「噢?」玻斯卡小姐說,語m.hetubook.com.com調帶有弦外之音。
「對於在旅途中認識的人,我們所知其實有限,」瑪波小姐說。「我的意思是——我該怎麼說才好呢?我們只知道他們願意讓我們知道的事,你說是不是?舉例來說,你就不知道戴孫夫婦是不是真的住在美國加州。」
「一點也沒錯,」玻斯卡小姐帶著強調的語氣說道。「你知道,據我了解,莫莉找了一個很不相配的男人。」
「這年頭這樣是行不通的,」瑪波小姐說。「現在的女孩子都有工作,無論有沒有人禁止,她們想見誰都見得了。」
「瓊安,這種事就別再說了。」
「不,完全不熟。聽說他們的房子離伊頓公學很近。」
「可是你自己認為——」
「噢,原來如此。」
「我確定戴孫先生提起過。」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住在漢普郡?」她問。
「這不是刻薄,」玻斯卡小姐立刻回答。「這純粹是事實。」
「她家的事每個人都知道,」玻斯卡小姐說。「她們就住在我們家那一帶。她有個姨婆怪得很,還有個叔叔在地鐵站把衣服都脫|光光,我想是在綠圜那一站。」
牧師似乎睡得很沉,瑪波小姐因此試探地提起她急於探究的話題。
算她們運氣好,機會來了。
「噢,沒有,純粹是傳言。當然,或許根本就是無中生有。」
或許每個人都該多點警覺才對。或許……她心事重重地搖搖頭。
「噢,我沒帶愛德華一道去。男人不喜歡買東西。」
「真有意思,」瑪波小姐說。「他可曾提到——一張照片?」
牧師好像又睡著了。
她看看玻斯卡小姐,兩人會心地互相點點頭。
「不過,幸運的是,」玻斯卡小姐接著說。「她後來遇見了提姆.坎東,跟那人就慢慢淡了。你不知道,她家人不知鬆了多大一口氣呢。」
「你說當時,是指——」
兩個女人一語不發地坐著。她倆挨了訓,且由於教養使然,她們乖乖接受了批評,不過內心不免委屈、惱怒,也頗不甘心。玻斯卡小姐毫不掩飾地白了哥哥一眼,瑪波小姐則是拿出針線,怔怔地瞪著它。
「美國加州,」玻斯卡小姐說。「這是指他們在家的時候。他們經常出外旅行。」
瑪波小姐當然知道,她太清楚了。
「我還在納悶,不知你到哪裏去了,」玻斯卡小姐滿面笑容地說。
瑪波小姐正待開口,隨即打住。.陽光忽然被一個影子擋住。伊芙琳.希林頓駐足在她們身邊。
「可憐的女孩,」瑪波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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