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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那次院子裡的打架事件吧？一群不長進的青少年闖進來，用彈簧刀之類的東西打了一架，而諾瑪剛好在他們打完架之後回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多想，」法蘭西絲一面說，一面替自己多倒了些咖啡。她猶豫地啜了一口。「我的意思是其實諾瑪怎麼樣並不干我們的事，對不對？我是說，我們又沒有義務照顧她或養活她什麼的，我們不過就是合租這間房子罷了，何必婆婆媽媽的牽腸掛肚呢？我真的不擔心。」

「可別跟我說你也愛上他了，法蘭。他這人太可怕了。」

「你認為是她叫大衛來把它取走的嗎？」

「那裡有不少門房，」格比先生對著壁爐架上的鐘說道。「我已經從那方面著手，用了一兩個不同的年輕人。費用很高，但是值得。我不想讓別人以為有什麼人特地去調查！我該用姓名字首稱呼呢，還是直呼其名？」

「喬舒亞．雷斯特里有限公司，家族企業，有百餘年歷史。在倫敦信譽不錯，一直穩健可靠，沒什麼驚世之作為。一八五〇年由喬舒亞．雷斯特里創建，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開始向海外拓展，國外投資大量增加，多半在南非、西非和澳大利亞。西蒙和安德魯是雷斯特里家族最後的兩個人，哥哥西蒙大約於一年前逝世，沒有子嗣。他的妻子比他早幾年過世。安德魯．雷斯特里似乎是個不安份的人，儘管人人都說他能幹，不過他的心思從來不曾真正放在事業上。他最後跟某個女人私奔了，丟下妻子和五歲的女兒不管。他去過南非、肯亞以及其他許多地方，仍沒有離婚。他的妻子兩年前去世了，病了一段時間。他到處旅行，而無論到什麼地方，似乎都能賺到錢。多半是租礦山開採礦石。他可說是擅於點石成金。

格比先生離開後，白羅依然若有所思。他的眉毛不時挑起，又放開；他茫然不解，如墜五里霧中。

「『我告訴你，我發現了一些東西，真的！我發現了一些黏黏稠稠的血塊，千真萬確，是好幾滴血漬。我用手指摸過。我告訴你我怎麼想。有人被擊中了——在逃跑的時候被擊中的……我上樓去，要求跟霍蘭小姐談談。我對她說：「小姐，我認為有人可能被擊中。院子裡有血滴。」「老天，」她說。「太可笑了。我相信，」她又說。「那一定是一隻鴿子的血。」接著她說：「很抱歉這件事嚇著了你。忘了它吧，」她塞給我一張五鎊的鈔票。整整五鎊的鈔票呢！當然，從那以後我就絕口沒提過。』

「大衛對她很認真，」克勞蒂ｈｔｔps://ｗｗｗ.hｅｔuboｏｋ•com•cｏｍ亞說。「否則他那天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找她？」

白羅歎息道：

「沒錯，」克勞蒂亞說。

「噢，說到刀子？」

「你去藝廊要遲到了，」克勞蒂亞說。

「我告訴過你，要小心，」他說，「我要再說一遍，務必小心。」

「這麼說，大衛沒把心放在畫畫上，對不對？」

「所以，這就給了你權力，只要她不打聲招呼而沒回來的時候，你就去打小報告？她也許又迷上了別的男人。」

「有什麼不一樣？你是說，這是因為你是這間公寓的承租人或什麼嗎？」

「你別傻了！他是來找諾瑪的。」

「你是說諾瑪的事嗎？」

「沒錯，我記得。」

「也許吧，不過我敢肯定有那把刀。我倒想知道，那東西怎麼會藏在諾瑪的抽屜裡？」

「這有可能……我告訴你，克勞蒂亞，從今以後我夜裡要鎖房門了。」

「這很難說。」

「你的意思是，她確實開槍射殺了什麼人？」

「這一點還有些疑問。他是這麼說的：一天晚上，他聽見一聲槍響，於是跑出來看，而那位女孩——就是『您』那位——站在那裡，手上拿著一把左輪槍。她看上去有些迷亂。這時候另一個女孩跑過來——事實上，也可能是她們兩個都跑來。卡莉小姐（就是雅好藝術的那個）說：『諾瑪，你做了什麼事？』而霍蘭小姐厲聲說道：『法蘭西絲，你少說兩句話好不好，別傻了！』她將手槍從您那個女孩手上取下，口中說道：『這個給我。』她立刻把手槍扔進自己的手提包，接著她注意到這位叫做米基的老兄。她走到他面前，笑吟吟地說，『一定嚇著你了吧，是不是？』米基說他確實嚇了一大跳。她說：『不用擔心。我們沒想到槍裡有子彈，我們只是鬧著玩。』她接著說：『不管怎麼樣，如果有人問你，你就告訴他們什麼事也沒有。』她又說：『來吧，諾瑪。』便挽著她手臂進入電梯，三個人就上樓去了。可是米基說，他還是有點疑惑。他跑到院子裡，仔仔細細四處看了一遍。」

「你說過你也許會獲知一些情報，你到手了嗎？」

他出神地望著那張古董桌的爪型腿，對著它講話。他從來不直接對人講話。「白羅先生，很高興你提供我這些姓名，」他說。「要不然，你知道，可能要費很必多時間查。從現在的情況看，我已經掌握到一些重要事實，還有一些傳言……這些東西總是有用的。hetubook.com.com我打算從鮑羅登大樓開始，你看如何？」

格比先生垂下眼睛，唸出他筆記本中的記錄：

格比先生將筆記本翻過一頁，再度選定他交談的對象。這次他選中了電暖爐。

「那女孩有精神病，」法蘭西絲說。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擔心。我想，遲早她會打電話回來或出現的。」

「也可能那女孩確實曾和那年輕人爭吵，還威脅要打死他。米基無意中聽到了，把這些事全聯想在一起——尤其那時候正好有一部車爆胎的話。」

「在這四面牆內，你可以直呼其名，」白羅說。

「我很擔心，」克勞蒂亞．里斯—霍蘭說。

「我懂你的意思，白羅先生。」

「有意思，」白羅說。

「沒錯，不過雷斯塔裡利克先生曾經提過，他很高興她在這裡租了個房間跟我們一起住。」

「哦，你不妨這麼說，我的立場有些特別。」

白羅說完，隨即掛上電話。

「我想你也不會擔心，你從來就沒擔過什麼心。可是這件事對你和對我不一樣。」

「那就太不上道了。可憐的諾瑪，如果她想一個人溜走，為什麼不讓她如願呢？」

「或許庭院其實並未喋血，或許只是出於想像，一個愛爾蘭門房的想像。」

「有時候我也這麼想！」

「我把它放了回去，」法蘭西絲緩緩說道。「我——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我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後來，就是昨天，我又去看了一下，刀不見了。克勞蒂亞，那刀子已經無影無蹤了。」

「我想，也許是她撿回來的。」

「小心你自己。我認為可能會有危險。任何人想探聽人家不希望被探知的事情時，都有危險。我嗅到謀殺的味道——我不希望它落到你頭上。」

「噢，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克勞蒂亞，你真是老古板。」

白羅沒有直接回答。

「大衛好像也不知道。說真的，克勞蒂亞，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會調查清楚的，白羅先生。」格比先生站起身。「那麼我告辭了，白羅先生。晚安。」

「哪一類的事情？」

「你巴不得如此，」克勞蒂亞說。「你自己對大衛也挺有意思的。」

「親愛的，我可不是個有毒癮的人。我只想知道這些玩意兒是怎麼回事。這幫人有幾個很不錯。你知道，大衛能畫畫的，如果他有心去畫的話。」

「是呀，不過這些話又像是一堆謊話。好像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回事。據說某天晚上一幫小太保闖進院子裡打鬥，彈簧刀這些東西全亮了出來。」

「他哥哥死後，他似乎決定和圖書安定下來。他又結了婚，而且認為他應該回來為他的女兒安置個家。目前他們正和舅舅羅德瑞克．霍斯菲同住——這舅舅算是姻親。現在他們只是暫住在那裡，他太太正在倫敦到處物色房子，他們不在乎花錢，他們有的是錢。」

「你怎麼處理它？」

「對，她不是溜走的，對不對？Non compos mentis。你的意思就是這樣。你有沒有打電話給她工作的那個可怕地方？那地方叫霍姆伯茲還是什麼？噢，你當然打過電話去，我想起來了。」

「一把刀！」克勞蒂亞驚訝地說。「什麼樣的刀？」

「我一直在煩惱，」法蘭西絲緩緩說道。「有件事是不是該告訴你。」

克勞蒂亞瞄了瞄手錶。

「我為諾瑪擔心，」克勞蒂亞又說。

「每個家庭都有這樣的人。」

「才沒有，」法蘭西絲立刻說。「完全沒那回事。」

「沒錯。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讓她的父母知道，我們不曉得她去哪裡了……」

「小心什麼呢？」奧利薇夫人說。

「庭院喋血，」白羅說。

法蘭西絲打著哈欠。

「那女孩以為自己『可能犯了謀殺罪』。她所謂的謀殺是不是指的就是這件事呢？」

「對我來說有，」克勞蒂亞說。「因為我的老闆正好是她爸爸。要是她出了什麼沒事，他們遲早會問我為什麼我沒提過她沒回來。」

「一個記者告訴我，其中有個男孩被捅了一刀，跑掉了。呃，諾瑪抽屜裡的刀就是一把彈簧刀，上面有汙漬——看來像是凝固的血。」

「有的。我想多知道一些已故安德魯．雷斯特里太太的事情。她是個病號，常常進出醫院。是什麼樣的醫院呢？精神病院嗎？」

「他才來沒幾分鐘，你就又把他趕走了，」法蘭西絲說。「我想，」她站起身，一面對著廚房那面並不能使她增色的小鏡看著自己的臉龐，一面說道：「我想，說不定他其實是來看我的。」

「原來如此，」白羅說。「這是院子裡有血漬的另一個可能原因。」

「我現在沒時間，」她說。「如果你想告訴我什麼事，今天晚上說給我聽。反正我現在也沒心情聽。噢，老天，」她歎了一口氣。「真希望我知道怎麼辦才好。」

「左輪槍的響聲？有人受傷嗎？」

「我才不古板。不過我不能說我對你們那幫藝術家個個都喜歡。什麼毒品都要試，然後不是昏死過去，就是打起架來不要命似的。」

「m•ｈetｕboｏk.cｏｍ•com可是諾瑪從來不在意這個，要不就是她沒注意。總而言之，我走進她的房間，翻了翻她的抽屜，我——呃，我發現了一樣東西。是一把刀。」

她拿起咖啡濾壺，將自己的杯子再度斟滿。法蘭西絲．卡莉打了個大哈欠。這兩個女孩正在小廚房裡進早餐。克勞蒂亞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動身去上班。法蘭西絲還穿著睡衣睡褲，黑髮飄覆在眼前。

「片刻後，又一杯威士忌下肚，他又吐出一些話。『如果你問我，我會說，她給了那個來看她的小混混一槍。我想，是她和他吵起架來，於是她便使出全力朝他開了槍。這是我的看法。不過，話少說為妙，所以我不打算再提了。要是有人問我，我就裝糊塗，說不知道他們在問什麼。』」格比先生頓了頓。

「我可是確定得很。聽著，克勞蒂亞，我現在就要告訴你那件事，你應該知道。那天我的胸罩帶子斷了，可是當時我急著出門。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亂動你的東西——」

「她對大衛癡得很，」克勞蒂亞說。「你確定她沒躲在他那裡嗎？」

「真的？」奧利薇夫人說。「這真像是老派偵探小說的標題：《樓梯上的血》。我的意思是，現代偵探小說就會用《她自找死路》這種標題。」

「我知道，」他說。「你為我勾勒出的是個功成名就的成功故事！人人都賺錢，人人都出身良好，受人尊敬！親戚個個顯赫，在商界都信譽卓著。

「噢，沒什麼要緊的，沒有人會注意，也沒人會在乎。」

「這個家族是否有過精神病史，無論男方或女方。」

「噢，不是，他們沒多久就分手了。誰都說她是個壞女人，而且還是個潑婦。他竟然上了她的圈套，真是傻瓜。」格比先生閤上筆記本，探詢的目光望向白羅。「還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晴空裡只有一朵烏雲。那就是一個據說是『有點失神』的女孩，一個和可疑男友——他被處緩刑不止一次——糾纏不清的女孩。這個女孩有可能企圖毒死她的繼母，而且她若不是受幻覺所苦，就是已經犯了罪行！我不妨告訴你，這一切和你說的成功故事毫不符合。」

法蘭西絲露出有趣的表情。

「是啊，」白羅說著，還歎口氣。「這樣解釋也很合理。」

「法蘭西絲！你太誇張了，真荒唐。」

「也許是一瓶牛奶打翻在地，」奧利薇夫人說。「是晚上，所以他沒看清楚。出了什麼事？」

「克勞蒂亞．里斯—霍蘭據說是個很不錯的小姐。父親是個國會議員，一個有抱負的人，是新聞熱門人物。她是獨生女，擔任秘m.hetubook.com.com書工作。是個嚴肅認真的女孩，不參加狂野的舞會，不喝酒，不做披頭族。她和另外兩個女孩合租一間公寓。第二個女孩在龐德街韋德伯恩藝廊工作，雅好藝術，和切爾西區那群人過從甚密。她常四處奔波，安排各種展覽和藝術表演。

「什麼！當紀念品嗎？她把它藏起來，卻完全沒告訴我們？」

「第三個女孩就是『您』那位。她才住進去不久，一般的看法是她有點兒『失神』，頭腦少根筋，不過這些說法都有些含糊其辭。有個門房是個好嚼舌根的人，只要請他喝一杯，他就會告訴你一些讓你目瞪口呆的事！誰酗酒、誰吸毒、誰為所得稅苦惱、誰把現款藏在水箱後面之類的。當然，他的話你不能全相信。話說回來，聽說某天夜裡有人聽到左輪槍的響聲。」

格比先生坐在椅子上。他是個乾癟的小矮個，個頭小得無以名狀，彷彿並不存在似的。

「確實，我想他們大概會找你麻煩。可是為什麼諾瑪每次離開這裡一兩天甚至好幾天，就得向我們報告呢？毫無道理，不是嗎？我的意思是，她又不是付費的客人什麼的。那女孩不歸你負責。」

「昨天晚上我看見大衛了，」她又說。「他盛裝打扮，看起來帥得很。」

格比先生淒傷地搖搖頭，語焉不詳說道：

「這個雷斯特里太太相當年輕。我想，她並不是當初和他私奔的那個女人吧？」

白羅優雅地點點頭。

「到手了，」白羅說。「我得到了一點點情報，多半是流言和道聽塗說，不過鮑羅登大樓似乎出過事情。」

「老天，」奧利薇夫人說。「這更令人糊塗了。如果這人還能跑出院子，你應該不會認為你殺死了他，對不對？」

「那她到底人在哪裡？」克勞蒂亞問。「昨天晚上大衛說了什麼沒有？」

接著他撥了個電話給奧利薇夫人。

「昨天晚上我在巴茲爾的宴會上玩得太晚了，」她說。「我覺得很不舒服。好吧，我想，喝點純咖啡會有幫助。你還要來點嗎？免得被我喝光。巴茲爾逼我們試了一些新藥丸，叫作『翠綠夢境』。我不覺得這些笨玩意兒全都值得一試。」

「我們或許可以假設她確實向某人開了槍，但其實完全沒有射中，只有幾滴血……如此而已，也沒有屍體。」

「諾瑪其實不是溜走的」克勞蒂亞話沒說完。

「她會嗎？你知道，法蘭，我總忍不住要多想」

「噢，我想不會。你知道，他其實並不喜歡她。」

「你提起他總是話中帶把刀似的，克勞蒂亞……你不喜歡他到這裡來看諾瑪。說到刀子……」

法蘭西絲又打了個大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