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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刺的預兆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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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你那可憐的孩子嗎?

二、是你那可憐的孩子嗎?

湯米沒有爭辯。陶品絲三申五令地給他注射過預防針。
湯米決定採取這種態度對待艾達姨媽。其實一直以來他也都是這樣。
「為什麼有意思?」
「瞧,她們很周到,不是嗎?」
「是,湯瑪士或湯米。」
「是的,」陶品絲說:「她是個很和善的人。不幸的是腦子有點問題。」
「噢,」帕卡德小姐無動於衷地應了一聲,「這次她的死因是什麼?」
「謝謝你。」陶品絲說。
「真令人沮喪,」湯米說:「我想這裏一定有些老人腦子不太正常,還有的由於年邁也變得糊塗不堪。不過,她看上去還是很和善的。」
「聽說有人吞了頂針。」湯米說。
「她最近狀況如何?」
「好吧,」陶品絲笑著說:「我們又該走了。我把玫瑰花留下。您或許會改變心意。走吧,湯米。」
她想了一想,用一種新目光衡量著艾達姨媽。
艾達姨媽像寫信附尾言似地加了一句,一邊向站在門口猶豫不決的陶品絲揮了揮手。
「你們考慮得很周到,」老婦人說,她很香地喝了一小口牛奶,「我猜——不,我想應該沒問題。你不想喝點什麼嗎?喝點茶或是咖啡?我來按鈴。這裏的人都很好。」
她仰頭望著壁爐上方的掛鐘。陶品絲也抬頭望去。「十一點十分,」老婦人又說:「十一點十分。是的,總是在每天早晨的同一個時刻。」她歎道:「人們都聽不懂我的話。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他們,但他們不相信我說的話。」
陶品絲倒了一杯咖啡,喝了起來。兩人默然坐了片刻。陶品絲把盛著餅乾的碟子遞給老人,她卻搖頭拒絕了。
陶品絲心想,帕卡德小姐就屬於那種知道如何管理的人。
「是的,她的確如此。我以前也有一位姑媽和她很相像,尤其是上了年紀之後。不過,我們都很喜歡范蕭小姐。她高興的時候說話很有趣,當然,是談論起別人的時候。」
她的聲音中有些抑制,倒是陶品絲爽快地說:
「真替您感到難過,」陶品絲說:「不過,我想人總會有些小病痛。」
「看來,」湯米說:「下次我和陶品絲來探望您的時候,一定要讓她把結婚證書帶來。」
「我去請帕卡德小姐。她剛才一直在等你們,馬上就會下樓來。你們不介意稍等片刻吧?全是因為卡拉韋夫人出事了,她幾度吞食頂針後獲救,現在她又故技重施,就是這麼回事。」
「說起來,人有時挺愛聽些尖酸的批評。某些住在這裏的老人讓她形容、評論起來都相當刻薄。當然我們不該覺得有趣,可是我們就是挺愛聽的。」
「是啊,」陶品絲說:「我覺得她很和善,而且非常親切。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幻覺,又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多可笑的名字,」艾達姨媽說:「聽上去像個客廳女僕。我的舅公馬修有個客廳女僕叫康芙特,還有一個女僕叫雷喬斯茵瑟洛,是個衛理公會教徒。不過范妮舅婆立即給她換了名字,說只要是在她的家裏,她就叫做麗貝卡。」
「那他是默利醫生的新同事嗎?」
但是,六個月之後他們已不需要來看望艾達姨媽了,因為三個星期之後,她便在睡眠中與世長辭了。
「我是您的外甥湯瑪士.貝里福。」湯米邊說邊把手中那盒巧克力遞了過去,「我給您帶了一盒巧克力。」
「事實證明,」艾達姨媽對自己的誤判稍感觸怒,「他是。不過事先誰也不敢確信。他就那麼開車來到這裏,提著那種醫生用來裝量血壓用具的黑箱子,那種人們常常說的魔法箱——那是誰呀,喬安娜.索斯科特嗎?」和*圖*書
「這倒是個新理由。」帕卡德小姐說:「我最好上樓和她談一談。很抱歉,我得上樓去了,貝里福夫人。您可以在那間房間裏看看雜誌和報紙。」
「哦,是嗎?」陶品絲略帶驚異地問。
「好吧,再見,艾達姨媽。很遺憾您不記得我了。」
「是的。她似乎認為壁爐後面有個死去的小孩子什麼的,還問我那可憐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湯米在艾達姨媽指定的椅子上坐下,和緩地聊及他母親的事。他沒有多少可以告訴她,因為她已經過世將近四十年了。艾達姨媽沒有為此感到震驚。
「她說昨天的湯裏有蘑菇,所以裏面一定混雜了毒菌,因此她中毒了。」
「不,」湯米說:「我想不是她。她好像只會預測。」
「我敢說她是這樣的。」陶品絲說。
艾達姨媽沒有理會他,反而生氣地對帕卡德小姐說:
「噢,蘭開斯特夫人。我們都很喜歡她。」
「我想那樣會給她帶來很多樂趣。」陶品絲說。
「我想我不會吞頂針。咽下去的時候一定很噎人,不是嗎?」
「不,謝謝!」陶品絲說:「真的。」
「早安!」她說:「你是來這兒長住,還是探望親友?」
「好了,好了,您這樣做可不大好。」帕卡德小姐溫和地勸慰道。
帕卡德小姐又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您說得很對。她的確喜歡對人粗魯,而且不幸的是她長於此道。」
「好,好,親愛的,別激動。您已經喝過可可了,二十分鐘之前您剛剛喝過。」
「我看到你在看壁爐。」
陶品絲立即走開了。
「你這個人很好,」她說:「如果剛才我對你有些無禮,我很抱歉,因為我不喜歡別人強迫我。你不知道這地方,她們會把任何人放進來看你,真的,任何人。要是他們聲稱自己是誰誰誰,我就不疑有他讓他們進來看我,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也許他們會搶劫,然後把我殺死在床上。」
艾達姨媽低聲吃吃笑了兩聲,彷彿在心中竊笑。
「又是洛基特夫人,帕卡德小姐。她說自己快死了,要立即叫醫生來。」
「呃,像我這樣年紀的女人,」陶品絲說:「外表整潔、體面,稍顯乏味,但居然會被她視為充滿女性魅力的浪盪|女人,真是有意思。」
「你不知道,」艾達姨媽說:「報紙上有這種事情。來這裏的人也說有這種事情。並不是別人說什麼我都相信,不過我警覺性很高。你相信嗎,前幾天她們帶了一位陌生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說自己是威廉醫生。她們說默利醫生去度假了,這是他的新同事。什麼新同事!我哪知道他是不是他的新同事?他只是自稱自己是而已。」
「好吧,您要是想喝,可以再喝一杯。」
陶品絲吃了一驚,猶疑地說:
「腦子有問題?」
「有些疾病很磨人。我們這裏有兩個可憐的人,風濕性關節炎很嚴重,她們痛苦極了。因此我想,如果只是對事件、地點和當事人之類的記憶有一些迷糊的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肉體不覺得痛苦。」
「我知道她很難應付。她一直是這樣。」
「這想法倒是很有意思,貝里福夫人。也許真能做些解釋。」她繼續說道:「我已經通知范蕭小姐您要來,貝里福先生和_圖_書。不過不知道她是否聽懂了我的話,因為並不是所有話她都能理解。」
「噢,這不大可能吧。」湯米問道。
「再見,貝里福夫人。她們給您送咖啡了吧?」
「您看起來狀況很好,艾達姨媽,」貝里福夫人說:「好的驚人,不如這樣說。」
湯米歉然地說他的卡羅琳姨媽已經過世十五年了。艾達姨媽聽了之後,並未流露出悲傷的神情。卡羅琳姨媽畢竟不是她的親姐妹,而只是堂姐妹。
「嗯,她有些幻覺,」帕卡德小姐慈愛地解釋道。「在這裏有好幾位老人都有幻覺,但都是無傷大雅的那種。不過,無論如何,她們就是那樣。她們以為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或是別人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試著置之不理,不讓幻想泛濫,盡量減弱它們的影響。其實,我認為這只是他們在發揮想像力,他們希望能生活在幻想之中。有的幻想令人興奮,有的卻感傷而富於悲劇色彩,但本質上沒有什麼差別。好在還沒有迫害妄想,真是感謝上帝,那可不行喔。」
「我留給她的印象實在很差,不是嗎?」陶品絲說:「從某種角度講,這很有意思。」
「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真的。」帕卡德小姐說道。隨後,她轉向湯米說:「據我所知,范蕭小姐對您的來訪感到十分高興。很遺憾她對您的妻子太粗魯了。」
煦陽嶺養老院是如何得名的,似乎頗難解釋。因為附近並沒有可以稱得上山嶺的地形,正好相反,它的地勢平緩,相當適合老年人居住。養老院的花園很大,但是沒有什麼特色。老人們居住的維多利亞時代建築修繕完好。樓旁的樹木濃蔭遮蔽,令人賞心悅目,樓側的一株五葉地錦攀緣而上,兩株南美杉又給這個地方增添了一些異國情調。幾條長椅橫列在曬得到太陽的地方。一兩把花園座椅散置在有篷的遊廊裏,老人們可以安坐其上,不必擔心凜冽的東風吹襲。
「是的。不知道——」她探身向陶品絲壓低嗓音問道:「我冒昧地問一句,是你那可憐的孩子嗎?」
「我要喝可可,我要喝可可,珍護士在哪兒?我要喝可可。」
「你已經把她調|教成本份的女人啦?」艾達姨媽問道。
這時,門開了,一位身著白色罩衫的女孩走了進來。她端著一個茶盤,上面放著一把咖啡壺和一個盛著兩塊餅乾的淺碟。她把茶盤放在陶品絲身旁。
當時房間裏只有一個人。一位老婦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她的滿頭銀絲都梳到了腦後,她正凝視著握在手中的一杯牛奶。她面色白中透粉,和善地朝陶品絲笑了笑。
「她評判起人來很尖刻。」老婦人說:「我姓蘭開斯特,我是蘭開斯特夫人。」
「你們考慮得太周到了。她一定會很高興。你們現在就上樓去看她好嗎?」
「我不是『再』喝一杯,因為我一杯都沒喝過。」
「還有一盒巧克力。」湯米說。
「我——不,我想不是的。」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艾達姨媽說:「我只有一個外甥,他叫威廉,一次大戰期間戰死了。不過,對他來說,這也算是好事。他要是活著,也只是變成壞人而已。我累了。」艾達姨媽一邊說著,一邊重新靠回枕頭上,轉過頭對帕卡德小姐說:「帶他們出去吧。你不該把陌生人帶來見我。」
「你們兩位都很能體諒別人。」帕卡德小姐說。
在樓下,帕卡德小姐略帶歉意地領著陶品絲走進緊挨大廳的一間房間裏。
「我很清楚你們是什麼樣的人。你說你是我外甥,居心何在?你說你叫什麼來著,湯瑪士嗎?」
他們等了片刻之後,接待室的門開了。帕卡德小姐走了進來,而且連聲道歉。她身材高大,長著沙黃色的頭髮,年紀約莫五十https://m.hetubook.com.com,一派鎮定自如的儀態,對這一點,湯米一直欽慕不已。
「哦,好的。」陶品絲說。
「哦。不過我的意思是,任何人都可以這樣到某個地方,自稱是醫生,然後所有的護士都會咧嘴咯咯笑著說:『是的,醫生』『當然可以,醫生』,而且對他必恭必敬,傻女孩!若是病人發誓說她不認識這個人,她們會說是她太健忘,記不得以前認識的人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什麼人,」艾達姨媽堅決地說:「從來沒有。你的卡羅琳姨媽現在怎麼樣?我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你知道嗎?」
湯米按響了門鈴。出來接待他和陶品絲的是一位面帶愁容、身著寬大尼龍罩衫的年輕婦女。她把他們領到一間很小的接待室,有些透不過氣似地說:
女孩出去之後,蘭開斯特夫人說:
「的確很周到。」
「帕卡德小姐說,您也許想喝杯咖啡。」她說道。
「是馬琳告訴你們的嗎?沒錯,是卡拉韋夫人。她總愛吞東西。這種事情很難預防。您也知道,我們總不能一刻不停地守著她們。當然有時候小孩子也會這樣,但若是一位老婦人這樣做就有些滑稽了吧?她這種念頭已經根深蒂固,而且愈演愈烈。好在看來對她不會造成任何傷害,這是最令人寬慰的。」
「不,不,什麼都不要。我們馬上就走了。」
「我替您插在花瓶裏。」帕卡德小姐說。
「若是六十五歲以上的人挑你的毛病,」她說:「千萬不要爭辯。千萬不要嘗試說你是對的。你應該馬上道歉,說全都是你的錯,你很抱歉,你再也不會那樣做了。」
「你千萬別那樣做,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意志堅強的人。」
「所以她就盡可能地施展自己的才華。」湯米接腔道。
「我本以為一次愉快而短暫的探視會讓您高興起來。」帕卡德小姐泰然自若地說。
「今天她的情緒不大穩定。」帕卡德小姐一邊和陶品絲走下樓梯,一邊冷靜地說。「有時候,」她又加了一句,「她待人相當和善——這你可能相當難以置信吧。」
「我猜,我想,也許你是為此而來的。有一天總會有人來的。也許他們就要來了,然後他們會盯著壁爐看,像你剛才那樣。它就在那裏,就在壁爐後面。」
「算是可以吧。不過坦白地說,我覺得她活不了多久了。她雖然沒有什麼病痛,但她的心臟機能已經不如從前,事實上,是遠遠不如從前了。因此我覺得有必要告訴您,您或許可以做些準備了,以免她突然過世時,您一下措手不及。」
「剛才我和一位老婆婆聊天,」陶品絲說道:「我記得她自我介紹叫蘭開斯特夫人?」
她放下空玻璃杯,向後靠在椅背上,雙目半閤。陶品絲想,也許這是她上午小憩片刻的時間,於是沒再說話。可是猛地一下,蘭開斯特夫人似乎又突然醒了過來。她睜開雙眼,看著陶品絲說:
陶品絲坐了下來,邊想邊說:
「噢,」陶品絲問道:「噢,是嗎?」
她轉頭間一位戴著眼鏡從樓梯上跑下來的年輕婦女。
「太不可思議了,有那麼久了嗎?唉,時間的確過得太快了。」她上下端詳著他,問道:「你為什麼不結婚呢?找個能幹的好女人照顧你。要明白,你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了,別再和這種放蕩的女人交往,帶著她們四處招搖,還說她們是你的妻子。」
「其實還好,」帕卡德小姐說:「我倒很喜歡這個地方,而且我也很喜歡這些老人。對一個人照料久了,你就會喜歡上他。我的意思是,雖然他們性格各異,而且各自有各自的煩心事,但還是很容易管理的——如果你知道如何管理的話。」
「她們就像小孩子一樣,真的。」帕卡德小姐寬容地說:「只是小m.hetubook.com.com孩子比她們有頭腦,有時很難對付。她們這些老人糊塗得很,只希望你寬慰他們,告訴他們他們想的沒錯。這樣,他們就會高興起來。我的護士都很好,她們很有耐心,脾氣溫和,而且不很聰明,因為如果雇用太聰明的人,他們容易缺乏耐心。多諾萬小姐,有事嗎?」
「他來了,范蕭小姐。」她輕快地說道:「你的外甥來看望您了。您高不高興?」
「我們結婚已經三十多年了,」湯米說:「我們有一兒一女,他們也都成家了。」
「好玩吧。她總是這樣。」女幫佣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便走開了。
「我敢說我們來探望的那位姨媽,有時會提出那種無法達到的要求,」陶品絲說道。「她是范蕭小姐,」她又補充了一句。
「很抱歉,艾達姨媽,」他說道:「看來人上了年紀就會變得健忘。不是每個人,」他絲毫沒有臉紅,「都能像您這樣清楚記著過去的事情。」
「好像所有的人都凋零殆盡了。」她有些興味盎然地說著,「身體不行了,他們就壞在這一點上。心臟機能衰退,冠狀動脈血栓形成,高血壓,慢性支氣管炎,風濕性關節炎等等。他們都太虛弱了。醫生若想延長他們的生命,只能讓他們一盒一盒、一瓶一瓶地吃藥。黃色的、粉色的、綠色的——就算用黑色的藥片我也不會吃驚。我的祖母年輕的時候,人們常用硫礦和糖漿治病。那才是好東西。在讓身體好起來與喝硫礦和糖漿之間,人們一定會選擇讓身體好起來。」她滿意地點著頭說。「不能真的相信醫生,不能。不能相信職業醫生,尤其是新潮的那種。據說這裏有很多人被毒死了。說是要拿他們的心臟去做移植。我自己並不相信這種說法。帕卡德小姐不會容許這種事情。」
「不,謝謝你,親愛的。我喜歡單喝牛奶。」
「您在這裏住了很久嗎?」
「我的問題在於,」艾達姨媽立即改變了立場,「從來沒有人和我提過這些事情。要是你對我說過——」
「我是璞丹絲,您的甥媳,璞丹絲。」貝里福夫人說道。
她厭惡地打量著貝里福夫人。
「好吧,如果你堅持不要。不過,其實不會麻煩。這裏沒有人覺得什麼事麻煩,除非你的要求根本無法達到。」
臨窗的床上,倚豎在枕頭上的老婦人猛地端坐起來。她髮色鐵灰,瘦削而佈滿皺紋的臉上長著又大又高的鼻子,露出一副對任何事情都不滿的神態。湯米走上前去。
「我在這兒,我準備好了。」她一邊朝門外走,一邊轉回頭說:「再見,蘭開斯特夫人。」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貝里福先生,」她說:「您好,貝里福夫人,見到您也來真讓我高興。」
「哦,是的,謝謝您。」
「不,我沒喝,護士。不對,我沒喝可可。我渴了。」
「已經很長時間了。讓我算算……七年,八年。是啊,足足有八年多了。」她歎道:「在這裏等於與世隔絕,見不到其他的人。剩下的幾個親戚也都住在國外。」
「開辦這樣一所養老院一定很難。」陶品絲說。
「你們進展如何?」
「我給您帶了一些玫瑰花。」陶品絲說。
這時門開了,湯米走了進來,陶品絲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來。
「恐怕她的腦力在急遽衰退,」帕卡德小姐語帶悲傷。「沒有人知道她能理解多少話或是不能理解多少。我是昨晚告訴她的,但她說我一定搞錯了,因為現在正是學期中間。她似乎認為您還在上學。可憐的老人,她們有時糊塗得很,尤其在牽涉到時間的時候。可是今天早晨我再次提醒她您和*圖*書要來看她時,她卻說根本不可能,因為您早就死了。不過,」帕卡德小姐欣然說道:「我想一旦見面,她就會把您認出來。」
「她——她好像有些特別?」
陶品絲說完便轉身向房門走去。
艾達姨媽咧嘴笑了,沒再說什麼。
「傻瓜,」湯米說著,親暱地捏了捏她的手臂,「剛才和你說話的是什麼人?她看上去很和藹。」
「她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陶品絲驚異地問。
「我不喜歡在病房裏放花。它們會把氧氣吸光。」
「好了,任務完成。」湯米鑽進汽車的時候歎息著說:「至少六個月之內,我們不需要再來這裏了。」
「噢,范蕭小姐,」老婦人說:「噢,是她呀。」
「回來,你回來。」這時,艾達姨媽突然說道,她提高了聲音,「我完全認得出你。你是湯瑪士。你以前頭髮是紅色的,紅紅的胡蘿蔔色。回來,我要和你說話。我不想見那個女人,她裝成是你的妻子也沒用。我清楚的很。你不該讓那種女人到這兒來。來,坐到這張椅子上,跟我談談你母親。你走開。」
她和湯米走進大廳的時候,她問道:
艾達姨媽一直沉默不語,目送著陶品絲和跟在後面的怕卡德小姐及湯米走到門外。
「是的,我想您說得很有道理。」陶品絲說。
「或者喝杯牛奶?今天的牛奶裏沒有下毒。」
湯米和陶品絲起身隨著帕卡德小姐走出接待室。她領著他們走上樓梯。正當他們沿著樓上的走廊穿行,走到其中一個房間前面時,房門猛地開了。一位高約五尺的小個子老婦邁著碎步跑了出來,一邊高聲尖叫著:
「您一定感覺很悲哀吧。」
「我來探望親友,」陶品絲說:「我的一位姨媽住在這兒。現在我丈夫和她在一起。我們覺得兩個人同時陪著她會使她感到應接不暇。」
「我姓貝里福。」陶品絲說。
也許她父親是表演吞劍的,陶品絲想道。
「總是在同一個時間,」蘭開斯特夫人低聲說著,「總是在一天中的同一個時間。」
「不,並不悲哀。反正我不喜歡他們。其實我甚至不了解他們。我的病很重,非常嚴重,而且我獨自一人生活,所以他們認為我住在這種地方更好。我覺得到這裏來很幸運。這裏的人既善良,又貼心。花園也很美。我自己也明白我不應該獨自一人生活,因為我有時的確很糊塗,十分糊塗。」她邊說邊拍了拍額頭,「我這兒糊塗。我會把事情混在一起。發生過的事情,我不能全部記得一清二楚。」
「她的身體怎樣?和以前差不多嗎?」
「你騙不了我,」艾達姨媽說:「我知道你們這種人,你們什麼謊話都編得出來。這女人是誰?」
「您好,艾達姨媽,」他說道:「您好嗎?」
「十分抱歉,貝里福夫人。不過我想您也知道老年人是什麼樣子。他們喜歡什麼或不喜歡什麼常是毫無道理可言,但他們又十分固執己見。」
「你走了之後,」湯米說:「就突飛猛進,勢不可擋。」
她走進了帕卡德小姐指給她的房間。房間佈置得很舒適,透過落地窗可以望見花園。裏面擺著幾張安樂椅,每張桌子上都擱著幾盆花。有一面牆被書架佔滿了,書架上擺著現代小說、旅遊書籍,還有一些可以稱之為懷舊經典的書,老人見到它們應該都會感到欣喜。雜誌擺在其中一張桌子上。
「我們給她帶了些花。」陶品絲說。
「我不明白你把男士帶進女士的臥室是何居心。我年輕的時候這樣做會被視為有失體統!居然說他是我的外甥!他究竟是誰?水管工人還是電工?」
她們繼續爭執著。帕卡德小姐在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門上輕輕叩了一下,便推門而入。
一位身著護士制服的婦女立即從隔壁房間裏衝了出來,連聲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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