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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刺的預兆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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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畫著一座宅院的油畫

四、畫著一座宅院的油畫

「不知這裏是否有人願意收下她的裘皮披肩?」陶品絲問道:「披肩的質地很好。她也許有位特別的朋友?或是某位對她特別照顧的護士?」
「只演一個角色實在乏味得很。」陶品絲說。
「是啊,」陶品絲說:「是,我能理解這一點。」她皺著眉頭,緊張兮兮地瞥了湯米一眼,隨後毅然決然地揚頭說道。「很遺憾她已經走了。上次我和她談話時,有一種與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的面孔我很熟悉。後來我回憶起我曾經見過她和我一位叫班金索夫人的老朋友在一起。我原想以後再來這裏看望艾達姨媽時,順道問她是不是這樣。當然現在她已經回去和自己的親戚一起居住,也就沒辦法當面問她了。」
「她的牙齒怎麼了?」
「還有壁爐上的油畫,」陶品絲說:「我想把它帶走,不過也許畫的原主,也就是把它送給艾達姨媽的那位老人,還想拿回去。我想我們應該徵詢一下她——」
這時,門開了。帕卡德小姐和一位滿頭紅髮的小姐走了進來,她身材高大,臉上長著雀斑,身著護士服。
「一年半了,」她停了片刻,接著說:「不過,下個月我就要走了。」
「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整理好,只等你們過目。我很高興你們這麼快就來了,因為有三、四個人在等著搬到這裏。我相信,你們可以體諒我,不會認為我在催你們。」
她正要把他們領進上次那間接待室時,帕卡德小姐從樓上走了下來,向他們致以問候。她的動作恰如其份,不像平時那樣急促;她舉止十分莊重,而且面露哀矜,但並不過份,否則就會顯得矯情。就表現出適切得體的哀悼而言,她不啻是位專家。
「這就是奧基夫小姐。這是貝里福先生和夫人。他們有事要和你談。我先出去一會兒,好嗎?有位病人要我去。」
「我想是的,」湯米遲疑地附和道,「不過,要照顧她一定很難。」
「非常感謝,」湯米說:「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您也明白,貝里福夫人,人是需要改變的。」
「我真的認為您不必擔心,貝里福夫人。我想現在她早把一切都忘了。我不覺得她很珍視這幅畫,她只是很高興范蕭小姐對它情有獨鍾,因而將此畫送給她而已。我相信您把畫拿走她也會很高興,因為您也鍾愛這幅畫。它的確畫的很好,我自己也這樣認為。不過,我並不想要它。」
「她曾經提到一些事情,我也不明白。也許是壁爐使她產生了一些不悅的聯想,或是她曾經讀過什麼恐怖故事與壁爐有關。」
「噢,我十分清楚您的意思,」帕卡德小姐說道:「我們不收精神病患者,不過,我們的確收了一些或可稱之為『處於邊緣狀態』的老人。我指的是太過年邁、無法完善地照顧自己,或是有些奇異幻想的老人。有時,她們想像自己是歷史名人。不過,她們不會傷害別人。我們這裏有過兩位瑪麗.安托瓦特,其中一位總是在講Petit Trianon的事情,還很愛喝牛奶。她似乎認為牛奶和那個地方密不可分。以前還有一位老人堅持說自己是居里夫人,說她發現了鐳。她總是饒有興致地讀報紙,而且特別關注原子彈和科學新發現的消息。她向人解釋說,是她和她丈夫最早開始在這些領域做實驗的。年老之後種種無傷大雅的幻想可以令人相當快樂。要知道,這種幻想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她們並非每天都是瑪麗和圖書.安托瓦特或是居里夫人。這種情形大約半個月才發生一次。然後,我猜想他們自己就對這一套厭煩了。不過,更多的是出於健忘。她們記不清自己是誰,要不然就一直說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是能記得該有多好。情況就是這樣。」
說著,帕卡德小姐走出了接待室。
「她有一些珠寶首飾,」帕卡德小姐說:「為了安全起見,我把它們收起來了。你們可以在梳妝台右手的抽屜裏看到它們。因為你們要來,我剛才把它們放在那裏了。」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貝里福夫人。如果知道有什麼人是自己的親朋好友的話,這位老人會高興好一陣子。我不記得她曾經提過一位班金索夫人,不過我想她也沒有必要告訴別人這種事情。」
「是,她的家人把她帶走了。她不想離開這裏,可憐的蘭開斯特夫人。」
「我可以向你們推薦兩三家機構,他們一向十分願意接收這種物品。她有一襲相當名貴的裘皮披肩和質量上乘的外套,我想你們不會有什麼用處吧?不過,也許你們自己也知道一些可以贈送物品的慈善機構?」
「對我來說,他們已經變得很真實了,」陶品絲說:「道格拉斯、雷蒙和——天哪,我已經忘記第三個兒子的名字了。我對他們的長相、性格和住所都一清二楚,還不加保留地炫耀他們的來信。」
「上次我們來這裏的時候,我記得發生過什麼下毒的事情。」陶品絲說。
「我明白了。」
「我們還要帶走壁爐上的油畫,它真是太迷人了,我確信我一定見過畫中的宅院。好,我們來看首飾吧。」
「她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是關於閱覽室的壁爐。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嗎?為什麼?」
「可是你還會從事同類的工作嗎?」
「好,我先出去了,」帕卡總小姐輕快地說道:「如果需要的話,請隨時叫我。」
奧基夫護士的神態第一次露出某種緊張感。
「她們想像出來的故事要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看電視會讓她們產生種種怪念頭。」
「你還記得路標上的字嗎?川斯蒂史坦德,那讓我們大笑不止。看上去多滑稽。」
她把它套在手指上。
帕卡德小姐打開了他們上次會見艾達姨媽的那間房門。床上罩著一襲防塵床罩,隱約現出下面疊好的被子和擺放整齊的枕頭形狀,這給整個房間平添一種遺棄的感覺。
她笑著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房間,並隨手關了門。
聖經上說,人的壽命有七十年。在她的養老院裏,極少有人不到七十歲便死去;人們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死亡也會如期而至。
「呃,我想將近六年了。是的,差不多六年了。所以她已把這裏當成她的家了。」
「您能多請一些她的事情嗎?她的親戚是什麼樣的人?她又是如何住到這裏來的?」
「其實沒什麼可說的。我說過,大約六年前我們收到了詹森夫人的來信,詢問這裏的條件;然後,詹森夫人親自來這裏看了看。她說她是從一位朋友那裏聽說煦陽嶺的,還諮詢了各項費用的事,然後她就走了。大約一兩週後,我們又收到倫敦一家律師事務所的來信,做了進一步詢問。最後,他們寫來一封信,表示希望我們可以收下蘭開斯特夫人,還說如果我們有空床位的話,詹森夫人將在一週後把她送來。湊巧當時我們有空床位,詹森夫人就把蘭開斯特夫人送到了這裏。蘭開斯特夫人似乎對我們的養老院和我們安排給她的房間都很滿意。詹森夫人說蘭開斯特夫人想把自己的一些東西帶來,對此我很贊成,因為大家都是如此,而且這會使他們更高興住在這裏。於是一切都令人滿意地安排好了。詹森夫人還解釋說,蘭開斯特夫人是她丈夫的親戚,雖然關www.hetubook.com.com係不是很近,可是他們很為她擔心,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去非洲了,我記得是尼日。她的丈夫要去那裏任職,可能幾年之內他們不能回英國,所以也無法讓蘭開斯特夫人和他們住在一起照料她。他們希望能找到一家令她感到滿意的養老院。從別人的風評中,他們確信這個地方很好,現在也眼見為實。所以一切都安排得盡如人意,而且蘭開斯特夫人在這裏住得十分安心。」
帕卡德小姐打斷了她的話:
「你們平常是如何處置?我是想問,大多數人怎麼處置衣服之類的東西?」陶品絲問道。
「你今天的情緒好像不大對勁,陶品絲。」
她和湯米正站在煦陽嶺樓前的台階上。
「我以前見過這只戒指,」陶品絲說道。「這種東西往往會讓你想起某個人,有時是最心愛的人。鑽石,祖母綠,紫水晶;不,不會是最心愛的人,我想不會。我難以想像你姨媽會有什麼心愛的人送她戒指。紅寶石,祖母綠,難就難在不知道該從哪一顆寶石數起。我再試一次。紅寶石,祖母綠,又一顆紅寶石,不,我想是石榴石,還有紫水晶,又一顆偏粉的寶石,這一定又是紅寶石,中間還鑲著一顆小鑽石。噢,當然是為了互相參照對比。這枚戒指的確不錯,樣式古老,很令人傷懷。」
「是的,她是脾氣有點暴躁。不過她精神一向很好,什麼事情都不會使她沮喪,什麼事都瞞不過她。你們可能會很驚訝她對事物的感知力,她銳利得像針一樣。」
「離開這裏了?」陶品絲驚問,「蘭開斯特夫人?是不是我上次在這裏碰到的,白髮全部梳到腦後的那位?當時她在樓下的閱覽室裏喝牛奶。您是說她已經走了?」
「我沒有,我只是完全投入角色。一位善良的婦女,有點傻兮兮的,為她的三個兒子操盡了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我們來說,早已不再有戰時的間諜和反間諜活動了。」
說著,他按響了門齡。
「哦,我認為這是有可能的,」湯米說。
「哦,太好了。可是,這對我來說太貴重了。您自己一定也想要……」
「噢,那是洛基特夫人。她每天都來這套,不過她需要的並不是警察,而是醫生,她只相信醫生的話。」
「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你注意到了嗎,湯米?」
「是的。」她拿起裘皮披肩。「非常感謝你們,我很高興擁有一件可以紀念范蕭小姐的東西,她人好極了,如今像她這樣的老人已經不多見了。」
「的確如此,」帕卡德小姐說:「很讓人傷心,不是嗎?不過世情如此,沒什麼好奇怪的。所幸,大多數老人都在這裏交到了朋友。他們和品味相投或有共同回憶的院友相處得很融洽,於是一切問題都滿意地解決了。我想大多數人已經忘掉了以前的生活。」
「我記得詹森夫人或是詹森先生第一年寫過一兩封信,但以後就沒有了。我想人的確會忘記舊事,尤其是去了一個新的國家,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時。不過我想他們與她的聯繫不是很勤。對他們而言,她僅僅意味著一房遠親和某種家族責任。所有的費用問題,都是經由一家聲譽卓越的律師艾克爾先生開辦的律師事務所處理的。其實,我們以前和這家事務所有過幾次業務來往,所以挺了解他們,他們也知道我們。不過,我想蘭開斯特夫人的朋友和親戚大多已經過世,所以她不會收到太多來信,而且好像沒有什麼人來探視她。她來這裏大約一年之後,有一位很英俊的年輕人來看過她。我想他並不認識蘭開斯特夫人,他只是詹森先生的朋友,也在殖民部的海外機構任職。我想他此行的目的是看一看她是否健康愉快。」和-圖-書
「從此以後,」陶品絲說:「所有的人都把她忘記了。」
「這裏所有的人都很喜歡蘭開斯特夫人。她有一點……您也明白我的意思,頭腦不清,愛忘事,還常把事情亂攪在一起,有時候記不清名字和地址。」
「你說為什麼老年人會想成為瑪麗.安托瓦特或居里夫人之類的人物呢?」湯米問道。
湯米探詢地看著她。根據他長久以來的經驗,陶品絲認為「奇怪」的事情絕非這兩個字便可以形容。
「好,謝謝您,現在,我們來處理這件裘皮披肩吧。」
「我記得那是在諾克,不是奧斯坦德。」
「奇怪,以前來這兒的時候我從來沒注意到這裏有一幅畫。可是怪就怪在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所宅院。它很像我見過的某所宅院。我記得很清楚,只是我記不清時間和地點了。」
陶品絲卻在盯著壁爐上方掛著的一幅畫。這幅小型油畫上有一座淡粉色的宅院,旁邊是一條運河,一座小拱橋橫跨其上,橋下靠近河岸的地方泊著一隻空船,遠處有兩株楊樹。景色很怡人,可是令湯米詫異的是,陶品絲盯著油畫看的神情竟十分地專注。
「的確是這樣。我一直覺得帕卡德小姐人很好,可是今天,不知為什麼,她看上去有些邪惡。你感覺出來了嗎?」
「難道不應該是一樣的嗎?」湯米問道。
「真奇怪。」陶品絲嘟噥了一句。
「太多了。或者說太大了,『正好用來吃掉你,孩子』,就像小紅帽的外婆說的那樣。」
這時,門開了,一位身著尼龍罩衫的年輕女孩問道:
「那是我最偉大的創造之一,」她說:「真高興我能用上她,我正要編一個名字,突然班金索夫人冒了出來。多有意思,不是嗎?」
「你在這裏工作很久了嗎?」
衣櫥門大開,原先放在裏面的衣服已被整齊地疊放在床上。
「你們這個想法太好了,貝里福夫人。恐怕范蕭小姐在這裏並沒有特別的朋友;不過,我們的護士奧基夫小姐的確對她護理得十分周到,而且十分善良、機敏,我想她取之無愧,而且會很樂於接受它。」
「我沒見過。」湯米說。
陶品絲搖了搖頭。
「我不想做名人,」陶品絲說道:「我要做克利夫斯的安妮的城堡廚佣,專門散佈聽來的八卦閒話。」
「我還是對她送給艾達姨媽的畫感到相當不安。」
「你是說她離開這兒,走了?」
「好,」湯米說:「我把它們記下來。」
陶品絲把艾達姨媽的裘皮披肩贈送給護士奧基夫小姐,她欣喜若狂。
「壁爐?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不,我不需要。它對我來說太大了。我個子比較小。這披肩正適合你這樣高個子的女孩子。艾達姨媽就很高。」
「它很好,我覺得有種皇家氣派。來這兒的老人可以帶幾件自己慣用的東西還是很好的。我不喜歡這幾張馬鬃椅,不過這張用來做女紅工作台倒還不錯,正好可以替代我們角落靠窗的那個古董架。」
「我想她們覺得厭倦了吧。人總是會厭倦的。我相信如果你不能四處走動,或是手指僵硬得不能織毛線,你也會覺得厭煩。你會一心一意想做些事情讓自己高興起來,於是你就試著做某個公眾人物,嘗嘗做別人是什麼滋味。我完全能理解這一點。」
「我說不清楚,這只不過是我的一種感覺罷了,和時間有關。在不同的地方,時間的速度也不同。有些地方你再去的時和圖書候會覺得時間在喧鬧中匆匆過去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又改變了。可是這裏……湯米,你記得奧斯坦德嗎?」
「我明白了,」陶品絲說道。遲疑片刻之後,她繼續問道:「蘭開斯特夫人常會提到閱覽室那個壁爐,或是其他某個壁爐的事情嗎?」
「是的,一切都很突然。她的一位親戚詹森夫人在大約一週前把她帶走了。詹森夫人新近從非洲回到英國,她在那裏生活了四、五年。一切都很出人意料。如今她可以在自己家中照料蘭開斯特夫人,因為她和她丈夫將在英國購置一所房子。我覺得,」帕卡德小姐說道:「蘭開斯特夫人不願意離開這裏。她和這裏的每個人都相處得很融洽,也很開心。對此她頗覺意外,還流過淚,可是誰都無能為力。她對此也實在沒有太多發言權,因為她在這裏的開銷全部是由詹森夫人支付的。我也曾建議過,既然她已在這裏住了這麼久,而且相當安定,或許讓她繼續留在這裏也未嘗不可。」
「可是,她的脾氣不好。」
「讓我告訴您我的想法。如果您能把詹森夫人的地址給我,我就給她寫信,詢問一下我留下這幅畫是否合適。」
「噢,是那位高雅的老人,她年輕時一定非常漂亮。」
「不,我喜歡老人,因此我選擇了護理老年人的工作。」
「兩位是貝里福先生夫人嗎?帕卡德小姐正在等你們。」
「沒有。來,我們該做做正事了,對艾達姨媽的——用律師的話說——『財產』過過目。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書桌,威廉舅舅的書桌。你喜歡嗎?」
「我覺得我實在不喜歡她的牙齒。」陶品絲說。
陶品絲深吸了一口氣。
「奧斯坦德?我們去度蜜月的地方,我當然記得。」
「我去叫奧基夫小姐來見你們。」
湯米說完之後,自己也覺得句法拙劣,幾乎可以和陶口品絲不停重覆的「奇怪」相媲美。
「哦,這幅畫嗎?」帕卡德小姐說:「不,我想你們上次來的時候不會見到它,因為我可以肯定當時它還沒掛在壁爐上。其實這幅畫是我們這裏的另一位老人的,她把它送給你們的姨媽。范蕭小姐多次表達她對這幅畫的欣賞。這位老夫人就把它送給了她,而且堅持要她留下。」
「那是穆迪夫人。可憐的她已經走了。」
「我明白了。」陶品絲說:「這樣看來,我上次根本不可能見到它。可是我還是覺得見過這所宅院。你呢,湯米?」
陶品絲又說:
「我相信你能,」湯米說道:「願上帝祝福你日後棲居的養老院。我想你大部份時間會是埃及豔后。」
「你是什麼意思,陶品絲?」
「這是唯一不同的事情。那位老婆婆還會喝著牛奶講述壁爐的故事,某位夫人還會吞下頂針或是湯匙,一位有趣的小老太婆還會從房間裏尖嚷著要可可喝,帕卡德小姐還是會下樓來,而且——」
「要知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湯米說道:「這裏沒有什麼值得追查的東西,所以,把班金索夫人忘掉吧。在我死後,安葬完畢,你哀悼一番,也在老人院安頓下來之後,我猜你會有一半時間認為自己是班金索夫人。」
「我指的就是這個,」湯米說。「一個兒子就足夠了。三個兒子負擔未免太重了。」
「在這裏你根本不知道要相信什麼。那些可愛的老人會給你講各種各樣的故事,告訴你她們認出了某個罪犯,我們必須立即通知警方,否則大家都有危險。」
「我想黛博拉可能會喜歡它,」她說:「還有這套佛羅倫斯式的首飾。她特別喜歡維多利亞時代的東西。現在不少人都喜歡。好了,我看我們該清理這些衣服了。衣服總會讓人想到死亡。噢,這就是那襲裘皮披肩,看起來價值不菲啊。我自己可不想要。不知道這裏是否有誰和圖書對艾達姨媽十分照顧,或是有交情特別的院友——我是指『客人』。我發現,這裏都稱他們為『客人』或『貴賓』。如果有的話,把披肩送給那個人就很合適。這可是正宗的黑貂皮。我們可以問一間帕卡德小姐。其他的東西送給慈善機構就可以了。看來問題都解決了,不是嗎?我們去找帕卡德小姐吧。再見啦,艾達姨媽。」她大聲說著,目光重又轉向床榻。「我很高興我們上次來探望了您。很遺憾您不喜歡我,不過如果您因為不喜歡我,所以對我說話粗魯而感到其樂無窮的話,我是不會記恨您的。您總得找些樂趣吧。我們不會忘記您,看見威廉舅舅的書桌我們就會想起您。」
「對不起,貝里福夫人,恐怕這已經不可能了。是一位蘭開斯特夫人把畫送給了范蕭小姐,可是她已經離開這裏了。」
「我聽說,蘭開斯特夫人走了。」
「蘭開斯特夫人在這裏住了多久了?」陶品絲問道。
「簡直一模一樣。」她說。
「不,是血栓症病發去世了,很突然。她十分欣賞您的姨媽,不過范蕭小姐沒多少時間搭理她,她總是嘩嘩不休地說個不停。」
「我手頭唯一的地址是他們前往倫敦的旅館地址,克利夫蘭飯店,我記得是這家。是的,克利夫蘭飯店,位於Wl區的喬治街。她要帶著蘭開斯特夫人在那裏停留四、五天,然後,我想她們要去蘇格蘭,住在那裏的親戚家。我看克利夫蘭飯店應該有他們信件轉送的地址。」
他們拉開梳妝台的抽屜,裏面放著一套浮雕寶石首飾,一套佛羅倫斯手鐲及耳環,以及一支鑲著五彩寶石的戒指。
「的確如此。不過真正讓人受不了的是那種牢騷不斷的人,成天抱怨、呻|吟。范蕭小姐從來不會令人無聊。她會給你講一些精采刺|激的往事,她年輕時曾騎馬躍上鄉間別墅的樓梯,她是這樣說的,這是真的嗎?」
「我想,你是在沒有留意到自己在留意的時候,對它注意過了。」
「也許是的。」
「你很幸運,沒有在這件事上露出馬腳。」湯米說:「我以前就對你說過,你演戲演得有一些過頭。」
「還有一位,一位小個子老人,嚷著要喝可可。」
「是不是有些人,」湯米說:「可能有一點,」他斟酌著詞句,「有一點……」他的手慢慢地舉到了額角,但又放了下去。「我不是指——」
「當然不會。我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和處境。」湯米說道。
他們出去找帕卡德小姐。湯米向她解釋說,他們將請人把書桌和小工作台送到他們的住所。其他的家具他會安排當地的拍賣商處置。如果帕卡德小姐方便的話,就請她負責接洽願意接受艾達姨媽遺物的社會機構。
「她的來信多嗎?」陶品絲問道:「我是指國外寄來的信,或是包裹之類的。」
「什麼班金索夫人!」湯米說道。
「這就更令人遺憾了。當時的生活多有趣,住在那家旅館裏,把自己假扮成另外一個人,我真的相信自己就是班金索夫人。」
「她的故事多極了,包括您說的這個,還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知道的其他秘密——」
「在這裏工作,護理這些老人,你覺得緊張嗎?一定很累吧?」
帕卡德小姐愕然道:
「這個故事和某個孩子有關,被綁架或是被謀殺——」
「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準備一直站在這兒談論時間,不去按門鈴嗎?艾達姨媽不在了——至少這件事不同了。」
陶品絲自鳴得意。
「沒關係,你記得就好。川斯蒂史坦德(Tramstillstand)這個詞唸起來就像是複合詞『時間靜止』(Timestillstand),意思是,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時間停止了,狀況一成不變。就像是幽靈做祟,只不過我們是在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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