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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牽波倫沙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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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偵探

愛情偵探

「我……我只瞥見她,先生,走下樓梯。」
「沒錯,你很欣賞這場戲,不是嗎?你是個懂得欣賞精湛演技的人。」
「如果不妨礙公務的話——」他遲疑不決。
她站在那裏,身體輕微地扭來扭去。梅羅士上校急忙跨上一步。
沙特衛先生記起上校是本郡的警察局長。
「她在休息,先生。她的女僕說她疲憊不堪,不見任何人。」
「懷疑誰?」
詹寧斯聽到傳喚馬上就來了。他的臉瘦瘦長長,走起路來躡手躡腳的,一副狡黠詭秘、諱莫如深的樣子。
「不會的。剛才是柯蒂斯警官打來的電話。他是一個好心的老實人,但沒什麼腦子。沙特衛,如果你願陪我一起去,我會很高興的。我知道這是一項令人討厭的差事。」
五分鐘後,沙特衛先生鑽進男主人的雙座小轎車,在他身旁坐下來,他們駕車駛入了夜色中。
「我不會的,」梅羅士說,「這起謀殺案中還有一處奇怪的疑點。」
「經由窗戶?」
「等一等,」梅羅士上校說,「你是不是在供認你用這把刀殺死了詹姆斯爵士?」
「我與你意見大致相同。」鬼豔先生說。
警官清了清嗓子。
接著,三個人都閉口不語。突然,他們聽到遠處傳來一個聲響。
「我回到了管事房裏,先生。」
「一對癡情男女彼此指責自己,原因是他們都以為對方做了傻事。」梅羅士說,「現在我們不得不從頭開始了。」
德朗瓦笑了笑打斷了他。
德朗瓦向她走過去。
「很美麗!」沙特衛先生斷言。「是嗎?」
「我多久沒見你了,讓我想想——」
「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我,因為你認為,嗯,那是很自然的,我想。可是,噢!你這個天使!」
「這經常從書中讀到,」他自言自語,「卻從來沒有親自碰到過。」
「啊!」他感到一陣狂喜。
梅羅士上校深吸了一口氣。
三言兩語,他就勾勒出詹姆斯爵士的形象。他是古老的德.威頓斯家族的合法後裔。很久以前,這個家族從這塊土地上千方百計謀取錢財,然後牢牢地鎖入金庫。因而,在艱難的歲月裏,不管別人誰家不幸破落,奧德路的主人們卻從未嘗過窮困潦倒的滋味。
已故詹姆斯爵士是一個舉止傲慢的老頭子,態度粗暴,容易樹敵;年紀六十上下,頭髮花白,面色紅潤,是個出了名的吝嗇鬼。
「這就是你所謂的運氣,先生。」他說,「你看,鐘停了,停在六點半。這已告訴我們兇手做案的時間。太省事了。」
「您找我,先生?」
「德朗瓦正是從窗戶爬進來的,」鬼豔先生說,「他一下砸死了詹姆斯爵士,然後與她一起佈置了現場——」
「詹寧斯,先生。噢!說實在話,先生,他連一隻蒼蠅都不會傷害。」
「你是不是說,」他緩緩地說,「有人把錶針往後撥了?但那解釋不了什麼問題。不可能的。」
「原諒我,保羅,」她懇求道,「可是你說,你說——」
沙特衛先生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而他的思緒卻在飛速地轉來轉去。他激動地猛搖頭。
「男管家。」
「是一家旅舍。」沙特衛先生解釋道。
「叫他過來,」警官說,「我現在要見他。順便問問,段騰夫人在哪裏?」
「我不知道你來此有什麼事,德朗瓦先生。」梅羅士上校尖刻地說,「假如是和眼前的這個案子沒有關係的話——」
他聽了一會,然後簡短地說:
梅羅士上校驚訝地瞪著他的朋友。沙特衛先生拉住他的手。
「恐怕都是我不好,」陌生人說,「可是我對這裏的路況並不熟悉,而且沒有預警您會從大道上開車過來。」
「您告訴我的情況很嚴重,段騰夫人。我必須請您先回自己的房間,直到我,呃,做好安排。」
她身穿緊身的中世紀式暗藍色織錦茶會禮服,她的赭髮從中間分開,兩側分別遮住耳朵。段騰夫人自知自己的髮型獨特,於是從不剪髮,只是把兩束頭髮在頸背隨意挽一個小結。她裸著雙臂。
「我完全錯了,」他謙卑地小聲咕噥道,「我原以為你是來拯救他們的。」
「完全正確。我從窗戶偷偷地爬進房間,你知道。他背對著我。很容易的。我是從原路離開房間的。」
「我——我把它丟在房間的地板上了。不,我想我把它扔出窗外了……噢!我現在記不得了。這有什麼關係?我幾乎搞不清自己做了些什麼。這沒有什麼關係,對吧?」
「就表面上而言,或許未必是,」沙特衛先生表示同意,「不過事實就是如此。這很難說,你知道,我永遠不會忘記段騰夫人說『我殺了他』的那一瞬間。我從未在舞台上見過這麼震撼的場面。」
她會收回自己的話嗎,趁著還有時間?
「沒有什麼事,段騰夫人。請不要擔心。」
「晚安,邁爾斯。真是一次不幸的事件。」
「我們請教一下沙特衛先生吧。他算得上一位目光敏銳的觀察家。」
「段騰夫人。」
「維納斯,」他輕輕地說,「這麼說他是被人用維納斯擊倒的。」
「誰發現的?」
他談了大約十分鐘。黑暗中坐在車上往夜幕裏疾馳,他感到有一股令人興奮的力量。即使他真的只是生活的旁觀者,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有駕馭語言的能力,他可以把零碎的字詞串起來,形成一幅圖案——一幅文藝復興時期的奇特圖案,圖案上有美麗的蘿拉.段騰,有她白皙的臂膀和紅色的頭髮,也有保羅.德朗瓦幽靈般的黑色身影,那是女人心中的瀟灑偶像。
「噢!」沙特衛先生恍然大悟。他連忙把手伸入自己的馬甲口袋裏,掏出一塊弧形玻璃。
他用拇指擠壓了一下,錶蓋打開了,裏面的玻璃錶盤震碎了。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梅羅士開口說道,「在那種情況下——」
一個看起來驚恐不安的貼身女僕出現在門口。
「這——這就很荒唐了。那對誰會有好處呢?」
本篇故事於一九五〇年首次發表,收錄於《三隻瞎眼老鼠及其他故事》,由美國大德及米德發行公司出版。
她停下來克制著自己的感情。沙特衛先生欠下身子拍拍她的手,鼓勵她說下去。
警官馬上會和-圖-書意地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一會兒,他就回來了。他的手掌裏有一支商標如高爾夫球的銀錶。這種手錶專門賣給高爾夫球手,他們通常把錶和球一起放在口袋裏。
「這麼說,你對犯罪事件很感興趣了,鬼豔先生?」上校盡可能親切地問道。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樣的事情會在小說以外發生。」那天晚上,上校大概是第二十次這樣感喟了。
「你們別忘了,」沙特衛先生向後仰著,抿著波爾多葡萄酒,插嘴道,「段騰夫人很了不起,真了不起,可是她還是犯了一個錯。她不該草草地下結論說,她丈夫是被槍打死的。同樣,德朗瓦僅僅因為看見那把匕首擺在我們面前的桌子上,就傻乎乎地認為他是被刀刺死的。段騰夫人隨身把刀帶下來,只不過是巧合。」
「照顧夫人去。」
「你是說,」鬼豔先生喃喃低語,「座鐘不該那樣倒下?」
「沒有。」梅羅士簡短地答道。
「千真萬確,年輕人,」他說,「時間是六點半鐘。也許你已經聽人說過這個時間?這是一起極為奇特的謀殺案!」
「應該是剛過六點一刻,先生。」
「是這樣的,」梅羅士說,「段騰夫人承認自己開槍打死了詹姆斯爵士,你卻承認用刀捅死了他。然而,你們兩位都很幸運,他既不是被槍殺的,也不是被捅死的。他是頭被人砸碎了。」
上校的態度更加溫和,他的回答也很得體。兩個人在陌生人的車前.一塊彎下身去。司機已經在做檢查。談話的專業性強了起來。
這是男管家的聲音,依舊那麼顫抖、那麼含混不清。沙特衛先生把玻璃碎片悄悄地塞進自己的馬甲口袋裏,轉過身來。
沙特衛先生瞪了他一眼。
「什麼?」
「是呀,」鬼豔先生說,「在那之前你們不都懷疑他們是嫌疑犯嗎?」他接著說下去,聲音平靜、柔和,「正如你所說,上校,就像書中的情節。他們從書裏得到啟示,借鑒了書中無辜男女主角的作法。很自然使你們感到他們也是無辜的——他們的背後代表一股傳統的力量。沙特衛先生一直在說,那就像在舞台上演戲。你們倆都是對的,那不是真實的。你們一直這樣說,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如果他們想讓我們相信的話,他們就該編造一個更加圓滿的故事。」
「沒——沒有。我馬上就跑出了房間。」
他看了看隨他一起來的另外兩位。他的目光裏流露出懇求的神色,與鬼豔先生的目光碰在一起。
沙特衛先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梅羅士注視他一會,然後又回頭盯著那座鐘。座鐘顯得可憐兮兮、天真無邪,凡是突然間被奪去尊嚴的物品都會給人這種感覺。梅羅士上校小心翼翼地重新把它擺正。他一拳猛擊桌子,鐘震了一下,卻沒有歪倒。梅羅士又擂了一拳,座鐘才有些勉強地慢慢仰面倒下。
她用一隻手扶住門框平衡自己,另外一隻垂在身旁,手裏握著一本書。沙特衛先生想,她宛如義大利早期油畫裏的聖母瑪莉亞。
「您談到座鐘的事,」蘿拉.段騰說,「或許——如果你想確定時間的話——詹姆斯會隨身帶上他的小高爾夫手錶。他向前倒下時,那不會也被摔碎了吧?」
沙特衛先生想,如果這個人有把握不被人發覺,他會輕而易舉地謀害自己的主人。他迫不及待地要聽那人對梅羅士上校的問題如何做答。不過,那人的講述似乎相當簡單、直率。他為他的主人拎來一雙軟皮便鞋,拿走了那雙粗革厚底皮鞋。
「你掌握著一個證據,可以證明那支手錶不是在詹姆斯爵士的口袋裏碰壞的。如果不打開錶蓋,不可能把那樣的錶弄碎。試一試就知道了。是有人把手錶掏出來,打開錶蓋,調慢錶針,摔碎玻璃錶盤,然後閤上錶蓋,放回到死者的口袋裏。他們誰也沒注意掉了一小塊玻璃。」
梅羅士上校沉重地說: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噢,他不是,」梅羅士愁容滿面地說,「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他是被人用東西砸在頭上致死的。」
「晚安,先生,柯蒂斯警官正在書房裏。」「好的。」
「他們抓到兇手了嗎?」
「好的,柯蒂斯。我馬上就來。」他放下話筒,轉向他的客人。「有人發現詹姆斯.段騰爵士在他的書房裏被謀殺了。」
「那麼說,他就是來為主人送鞋的。」警官有些懊喪地說,「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用意了。」
「是的,先生。他吩咐我把茶端到這裏。後來,我進來拿走茶盤的時候,他要我喊詹寧斯過來——那是他的貼身男僕,先生。」
「我回到臥室時,剛好六點半。」
「事情很糟糕,先生。我還沒有弄亂現場。兇器上沒留下任何指紋,做案的人不管是誰,他都很內行。」
梅羅士打斷他,說:
「真是一杯美味的波爾多葡萄酒,梅羅士上校。」鬼豔先生說。
梅羅士上校感覺到自己的話音很不輕鬆。
「那麼,是什麼?」
鬼豔先生笑了:「沙特衛先生有。」
「這麼多人承認殺了人。」梅羅士上校說。
「確實如此,先生。」
「鐘終究太明顯了,」鬼豔先生說,「任何人都可以識破如此顯而易見的偽裝。」
梅羅士上校咳了一聲。他是個不喜歡感情用事的人,他害怕任何戲劇性的場面。「如果您允許我這麼說的話,段騰夫人,您和德朗瓦先生兩人都很幸運,你們都不是兇殺嫌疑。他剛才也承認他是兇手——噢,什麼事也沒有,他沒有殺人!然而我們是想了解事實的真相,不想再這麼兜圈子浪費時間了。男管家說您在六點半時去了書房。是那樣嗎?」
「夫人聽說梅羅士上校在這裏,她想見他可以嗎?」
「這想法不錯,」上校慢慢地說,「可是恐怕——柯蒂斯!」
「是嗎?」鬼豔先生問。
「剛從高爾夫球場回來,」警官順著警官的目光看了看,解釋道,「那是在五點一刻。他吩咐男管家把茶端上來,之後又按鈴讓自己的貼身男僕為他拿來一雙軟拖鞋。據我們了解,男僕是最後一個看見他活著的人。」
「他非常明確地告訴了我們這一點。」沙特和-圖-書衛先生說。
「請問問段騰夫人,看她是否可以屈尊再過來一次。」
上校平素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開口說話時,他們實際上已經開出一英里半的路程。那時他突然急切地問道: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保羅.德朗瓦的傢伙?」一兩分鐘後,梅羅士問道。
「徹底地檢查一下,」警官不情願地說,「那之後我們就會明白的。」
「什麼意思?」
「我把主人的話傳給詹寧斯,先生。等我七點鐘再回這裏來準備關上窗戶、拉上窗簾的時候,我才看見——」
「憑這個,」沙特衛先生用自命不凡的口氣說道,「我將把一個人從死亡邊緣救回來。」
他的整個動作變了,變得生硬、規矩。現在他是以地方治安官而不是體育愛好者的身份在講話。
「噢,我——我也不知道,」沙特衛先生有些慌亂,「我只是突然想到。」
然而,突然有一隻手將女僕推到一邊。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身影。蘿拉.段騰好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造訪者。
他煞有介事地停頓下來。
「我認為,」沙特衛先生緩緩地說,「也許我說的不對……不過我認為鬼豔先生感興趣的是——戀人問題。」
「爵士發現他與他妻子有奸|情,我猜。沒有辦法——」
「別說得像一部該死的偵探小說,沙特衛,他是被人用一尊青銅塑像砸在頭上致死的。」
「那之前你見過她嗎?」
沙特衛先生「噢」了一聲,不再說話。
此時大約七點半。兩個男人坐在上校溫馨舒適的書房裏,梅羅士正以一種獵人般的執著和熱情講述去年冬天的一次賽馬。沙特衛對馬的了解只限於每週日上午去看一眼至今還飼養在老鄉下馬廄中的馬兒,但他始終耐心地聽著。
「段騰夫婦嗎?當然認識,他們的事我都知道。」有誰的事沙特衛先生不知道呢?「我只碰到過他一次,我想,而她,我比較常見到。」
「蘿拉,蘿拉,你為什麼那麼做?」
「大約六點十分,先生。」
他們靜靜地等待著,她終於來了。一看見德朗瓦,她哆嗦了一下,伸出一隻手來以免自己摔倒。梅羅士上校急忙走上去攙住她。
「往前,」他停了停又說,「往後。」
「認識。一表人才的年輕人。」
「他一直和段騰夫婦一起住在奧德路。有人謠傳說,詹姆斯爵士一週前把他攆走了。」
「是嗎?」鬼豔先生說。
沙特衛先生出神地注視著他。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顫動。
沙特衛先生催促鬼豔先生先上車,他自己坐在最外邊。車裏頗為寬敞,坐了三個人也並未太擁擠。
梅羅士快步跨上台階,另外兩人跟在後面。他們三人穿過寬敞的大廳時,一個上了年紀的男管家從一道門口用恐懼的目光偷偷地注視著他們。梅羅士朝他點點頭:
「因為是你在場才能發現的。」沙特衛先生十分令人信服地說。
沙特衛先生如小鳥出籠般欣喜萬分地從車裏鑽出來,熱情地握住了陌生人的手。
「那麼,在六點二十五分左右,詹姆斯爵士已經死了。」局長環顧在場的人,「那座鐘的時間,是偽造的,呃?我們一直很懷疑。撥動錶針,讓錶停在你希望的任何時間,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了。然而他們出了個錯誤,讓座鐘那樣朝一側歪倒在桌上。好了,我們的懷疑對象似乎已經縮小為兩個人,男管家或者貼身男僕。我相信不是男管家幹的。告訴我,段騰夫人,詹寧斯對你的丈夫是否懷恨在心?」
「今天晚上你一次也沒有看到你的女主人嗎?」
幾分鐘後,他們已經拐進詹姆斯爵士宅院的大門。此時,小汽車在房子門口停下來,一個警察急忙走下台階迎候他們。
「將近六點半,先生。」
「是嗎?」鬼豔先生問。
「鈴鐺與小丑裝,呃?」上校懵懵懂懂地問。
「自從那天晚上在『鈴鐺與小丑裝』。」另一位平靜地說。
「一個文藝復興時期的典型,」沙特衛先生宣稱。他逐漸深入自己的主題:「她參加戲劇演出——去年春天的慈善日戲,你知道她給我留下的印象極深。她渾身嗅不出一絲現代氣息,活脫是個舊時代的倖存者。你可以想像她在總督府的情形,或是把她想像成露可琪亞.波吉亞。」
「哎喲,天哪!」上校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蘿拉放開手,揚起臉來。
她的嗓音低沉、圓潤。此情此景相當富有戲劇色彩,沙特衛先生沉醉其中,竟然忘了眼前的真實情況。
有人在敲門。
「六點半你在哪裏,詹寧斯?」
「你不喜歡他?」
他跳下車去。一個人影從另一輛車上出來,走到他面前。沙特衛先生斷斷續續地聽到兩人的談話。
「我是的,」鬼豔先生說,「噢!不是拯救他們兩位,而是其他人。也許你沒有留意夫人的貼身女僕?她沒有穿藍綢緞,也沒有在這場戲中扮演角色。但她確實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而且我覺得她非常愛詹寧斯。我想你們兩者之一能夠挽救她的心上人免去絞刑。」
上校盯著那座鐘。
「晚安——先生們。」德朗瓦說著,演戲似地微微欠了欠身。
「完全知道。」
「喂?是的,我是梅羅士上校。什麼?」
「而且,你知道,」鬼豔先生柔聲說道,「注意到手錶的人應該是貼身男僕。這些貼身男僕比任何人都清楚放在主人口袋裏的東西。如果德朗瓦撥了鐘的指針,男僕也會撥動錶針。他們這兩位癡情男女其實並不了解人性的奧秘。他們與沙特衛先生不一樣。」
「我的確下樓了。我打開書房的門,看見——」
「段騰夫人,」梅羅士說,「您受的刺|激太大了,您神經緊張。我認為您並不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因此,看來他和梅羅士上校幾乎沒有共同之處,上校對鄰里之事概無興趣,對任何一種情感都極度害怕。這兩個男人之所以成為朋友,主要是和*圖*書因為他們的父親是朋友。另外,他們也認識同樣的人,對暴發戶均持反對觀點。
「是的,」鬼豔先生說,「我覺得這根本沒有什麼關係。」
他闊步走向書房。一個膀大腰圓、軍人風度的警官恭敬地向他致意。
「好吧,我不耽擱你太久。我想你的主人是五點鐘剛過後回來的,是嗎?」
「我不知道你為何問這個問題?」他說。
「正好相反,」他說,「與案情大有關係。」
「我們沒有任何證據。」梅羅士上校呆呆地說。
「為什麼?」
「噢!當然,先生!我盡可能迅速地趕去打電話報警。」
「用一把鈍器。」沙特衛先生顯出會意的樣子,點點頭,喃喃地說。
「我原以為你會喜歡他的。他是個很出色的騎師。」
「我們可能會相信他們。」鬼豔先生古怪地一笑。
「我?」沙特衛免生感到驚訝。
沙特衛先生屏住呼吸。
「我——我只是盡力而為。」這個小矮子忽然謙卑起來。
沙特衛先生看了一眼那個坐在書桌旁腦袋下垂的身影,急忙又把目光移開了。那人是從背後被人擊中的,猛烈的一擊把腦殼都擊碎了。真是慘不忍睹。
他們面面相覷,他們感到渾身不自在,好像腳下的堅硬地面陷了下去。一個個線索轉來轉去,不時地閃現那個意料不到的新面孔。這個萬花筒的中央是鬼豔先生黝黑、微笑的面容。
德朗瓦猶豫片刻。
他眨了眨眼睛。由於燈光的奇異效果——一輛車的頭燈和另一輛車的紅色尾燈交織在一起——鬼豔先生一瞬間看起來彷彿身著小丑裝一樣。然而那只是燈光而已。
「是,先生,」女僕準備爬上樓梯趕上那個藍袍女人,「噢,請告訴我,先生,他們沒有懷疑他,是嗎?」
老管家立在門口。
上校盯著他,說:
被害人身穿高爾夫球衣,一包高爾夫球桿凌亂地散置在寬大的皮革長沙發上。
他們聽到那個年輕人急促的吸氣聲。
「坐吧,」警官親切地說,「你渾身抖個不停,我覺得這件事對你是個很大的震驚。」
「兇案什麼時候被發現的?」梅羅士忽然問道。
「呃?」梅羅士上校疑惑地說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沙特衛先生,鼓勵他把當時的情形重新描述一下。於是,沙特衛先生支支吾吾地講述起來:
「我想,那只會對當時有不在現場證明的人有好處。」「老天!」上校喊道,「那時,年輕的德朗瓦說他正在和獵場看守人聊天。」
「是嗎?」鬼豔先生說,「當然不是。我什麼也沒有做。」
錶針正好停在六點一刻。
他的聲音裏有一種撩動的意味。他又黑又亮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沙特衛先生。
「果不其然!我覺得聽起來是你的聲音,」他興奮地宣佈,「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呀!」
「您把那支手槍怎麼處理了,段騰夫人?」
「是的,先生。」
「還有誰承認過?」他努力用平穩的語調問,可是徒勞無益。
「你是什麼時候離開你的主人?」
「好了,好了,你不必多說。當時你沒有碰屍體,也沒有動房間裏的東西,是不是?」
兇器扔在地板上,一尊大約兩英尺高的青銅塑像,底座濕漉漉地沾滿了血。沙特衛先生好奇地彎下身去。
「我是說,」德朗瓦平靜地回答,「我是來自首的,是我謀殺了詹姆斯.段騰爵士。」
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沙特衛先生的心跳都停止了。
「不,確切地說,不是犯罪事件。」
年輕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桌子。「我不明白——」
「那是什麼時間?」
「天哪!」德朗瓦大喊一聲,「可是一個女人不可能——」
房間裏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夠聽見。沙特衛先生不清楚那老管家知不知道他該怎麼回答?
沙特衛先生擠出一絲笑容。可憐的梅羅士在外表上具有地地道道不列顛民族的特徵。沙特衛先生對自己見多識廣頗感寬慰,因此他才能夠怡然地批評這種偏狹的處世態度。
「所有的窗戶,」警官說,「都關著,裏面上著插鞘。」
他又想起了段騰夫人。她的形象浮現在他眼前,年輕、赭髮、苗條。他回想起各種謠傳的明言暗語、一則則奇怪的小道消息。原來如此,這就是梅羅士愁眉苦臉的原因。這時候他站起身來,他的想像力隨著他繼續馳騁。
上校從他手裏接過手錶,拿到耳邊。「它好像不走了。」他說。
「多怪的旅舍名字。」
「你們還不明白?我下樓打死了他,我承認了。」
梅羅士伸出一隻手環著她的腰扶住她。他帶她穿過大廳進入一個小會客室,室內牆上掛著褪了色的絲質壁毯。鬼豔和沙特衛跟了進來。她一下子陷入低矮的小沙發裏,她的頭倚在一個赭色的靠墊上,雙目緊閉。三個男人注視著她。忽然她睜開眼睛,坐起來,非常鎮靜地說:
女僕飛快地上了樓梯。沙特衛先生回到他剛才離開的會客室。
「是的,」他說,「是的。您看見——」
梅羅士上校蹙了蹙眉,然後按一下鈴。有人進來之後,他吩咐道:
她點點頭。
他腦子裏開始了富有詩意的聯想。
問題問得很突然,房間裏的每個人都覺察到男管家回答之前的猶豫不決。
她向門口轉過身去,這時鬼豔先生問道:
「快七點鐘的時候,先生。」
沙特衛先生終於講完了。他確信,在講述的過程中他一直確信,他的話會引起聽者的共鳴。此刻他等待著他本應得到的讚美。如他所願,他聽到了如下的稱讚:「你不愧是一位藝術家,沙特衛先生。」
「不,」他喊道,「不,我早該料到了!你的出現絕非偶然,鬼豔先生。今天晚上我們大家在這個十字路口碰頭,絕不是意外。」
她點點頭站起身來。現在她表情安詳、莊重而冷峻。
「他們摔壞了座鐘,把它側放在桌上。是的,他們撥了錶針,把錶也摔壞了。然後,他從窗戶跳出去,她接著把它關緊閂上。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嫌麻煩地撥錶又摔錶呢?為什麼不只是把鐘的指標往後撥一下就算完成呢?」
「請原諒,段騰夫人。您以為德朗瓦開槍打死了他?」
「德朗瓦先生來和-圖-書了,先生,他想和您談談,可以嗎?」
「那麼,我明白了,段騰夫人,您再次上樓去,呃,什麼也沒說。我們不談您這樣做的理由。當時,您有沒有接觸屍體或者走近書桌?」
室內有兩個男人先後倒吸了口氣,另外一個沒有做聲。蘿拉.段騰向前俯著身體,一動不動。
「段騰不是被人毒死的,對嗎?」他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我告訴珍——女主人的女僕,要她把消息通知女主人。」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不一會兒,保羅.德朗瓦便站在門口。正如梅羅士上校說過的那樣,他身上有種不合乎英國人特徵的東西——他嫻雅的舉止,黝黑漂亮的面孔,靠得太近的雙眼。他渾身透出一股文藝復興時期的氣息。他和蘿拉.段騰給人的感覺很相似。
「沒機會和她說話,先生。悲劇發生後,女主人一直待在她自己的房間裏。」
梅羅士點點頭。柯蒂斯警官去找男管家。鬼豔先生若有所思地觀察著壁爐。沙特衛先生也在觀察壁爐,他瞧了一會悶燒的短棍木柴,之後爐架上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彎腰撿起一小塊銀白色的弧形玻璃。
「什麼時間?」
「不是不可能。」鬼豔先生喃喃地說。
「現在,」沙特衛自命不凡地說,「我必須把全部情況告訴你。」
「英國的十字路口太危險了,」梅羅士說,「不過,那輛車的司機應該按按喇叭,我們走的是大道。我想他所受的損害比我們要大。」
九點半了,三個男人在梅羅士上校家中剛剛用過「晚」餐。沙特衛先生相當興奮。「我說得很對,」他咯咯一笑,「你不能否認,鬼豔先生。今天晚上,你的出現挽救了兩位荒唐的年輕人,他們兩個都一心想把頭伸進絞索裏。」
小個子沙特衛先生若有所思地望著男主人。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友誼相當奇特。上校是一位樸實的鄉下紳士,平生酷愛體育。他出於無奈在倫敦逗留幾個星期,但卻過得很不自在。相反地,沙特衛先生是一個都市人。他對法國料理、仕女服裝以及所有最新八卦都瞭如指掌。他醉心於對人性的觀察,在他自己的特殊職業中——一個生活的旁觀者——他堪稱行家。
他暗想,沙特衛先生的這位朋友真夠古怪的。他側目瞥了一眼,那人看起來沒有什麼——相當正常的年輕人。面色黝黑,然而並無絲毫異常之處。
沙特衛先生搖了搖頭。
轎車突然方向一轉,接著傳來刺耳的撞擊聲。
「是的,是的,」梅羅士打斷了他的話,「我一會兒再和你談。」
沙特衛先生訓練有素的耳朵從這個簡單的否定裏覺察出一絲保留。他開始回憶段騰一家的情況。
「是什麼?」
「當然可以,」梅羅士上校說,「我這就來。你能帶我去嗎?」
「讓我想想,我正和獵場看守人聊天,那是在六點一刻。我聽到了教堂塔頂的鐘聲。一定是——呃,大約六點半。」
「我想是的,您說的應該沒錯,」梅羅士含糊其辭地說。
「然後呢?」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告訴你——」
「這是哈利.鬼豔先生。梅羅士,你已經多次聽我提起過鬼豔先生的名字了。」
「你認識他們,我猜?」
一絲冷笑掛到上校的嘴邊。
那兩個人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書桌上的許多飾物倒的倒、碎的碎,其中很顯眼的是一座又大又黑的琺瑯鐘,朝一側倒在桌子的正中央。
「德朗瓦先生來了,先生。」是老管家在說話,他正歉然地站在門口。
「不過是個老招牌,」鬼豔先生說,「記不記得,在英國有一段時期,鈴鐺與小丑裝很盛行。」
「進來。」上校說。
「事實上——」上校開口說道,然而卻被打斷了。
「事實真相,蘿拉,」他說,「我們現在需要講明的是事實真相。」
他們彼此看了一眼。
「貼身男僕!」沙特衛先生大聲說,「那個女僕剛才——但我那時沒有在意。」他停了停,盡量說得連貫一些,「她害怕我們懷疑他。他一定有過某種動機,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她卻很清楚。」
「嗯!現在我們越來越明白了。詹寧斯因為品格不好,所以被辭退。對他來說這是很嚴重的事。」
「為什麼?」
「不像是真的,」沙特衛先生和他的看法一致,「就像在舞台上演戲似的。」鬼豔先生點了點頭:
「真該死,」他說,「這太乾淨俐落了。諸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事情不該這樣發生。」
「的確是的,」男管家顫巍巍地說,「我幾乎不敢相信,先生,的的確確不相信。想想看,誰都能害死主人。」
「經由窗戶,當然。」
德朗瓦甩過頭去,不自然地笑了一聲。
「其實並不是有什麼積怨,不過——唉,詹姆斯今天上午才告訴我,他要辭退他,說他發覺他常偷東西。」
蘿拉瞟了一眼德朗瓦,後者點了點頭。
「我親愛的沙特衛,你真讓我慚愧。」鬼豔先生微笑著說,「據我的印象,這些事理都是你發現的,而不是我。」
梅羅士上校似乎已經記不得了,可是他仍然禮貌地站在原地。沙特衛先生繼續高興地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她疑惑地看著他,表情似乎有些驚恐。然後她驀然回過頭去,匆匆離開房間。沙特衛先生急忙跟上去。他有一種預感,她隨時都會跌倒的。可是,她已經走到樓梯中間,並未表現出疲憊的樣子。那個驚恐不安的女僕站在樓梯腳下,沙特衛先生用命令式的口氣對她說:
「我明白,我明白。當時是什麼時間?您知道嗎?」
「詹寧斯?不,當然不會。去照顧你的女主人吧!」
「我敢說女人會如此評價他。」上校咆哮道。
此時此刻,他感到非常得意。
「那是什麼時間?」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梅羅士嚴肅地問。
「鐘的指標往前撥動了,」沙特衛先生說,「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一點。」
「媽的,今晚就發生了啊。」
梅羅士側目看了看他,有些奇怪。
「一個可愛的女人。」梅羅士說。
他把匕首高高地擎在手中。
「整個事情就像一部小說。」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校說。
「你是否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事我們的朋友德瑞克.卡佩爾的事?他自殺的動機,誰也猜不出來?是鬼豔先生解開了那個謎,後來還有一些事都是他幫忙解決的。他向人們展示的是早已存在而人們卻看不出來的事理。他很了不起。」
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梅羅士的興致。他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話筒。
「好啦,」梅羅士上校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上路吧!」
沙特衛先生感到一陣驚愕和震顫。「我必須迅速趕到奧德路。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嗯,後來呢?」
「恐怕需要半個小時的工夫,」陌生人說,「不過別因為我耽誤您,您的車看來沒有受到什麼損壞,我很高興。」
「那之後你做了些什麼,詹寧斯?」
「段騰夫人很容易歇斯底里,」他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是我的話,就不會把她的話當回事。」
「也許,他們就是從小說裏學到的方法。」鬼豔先生說。
「事情就完全倒過來了。騙局是一樣的,但騙局只對貼身男僕不利呀。噢,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們兩人為何又都承認自己殺了人呢!」
「噢,不,」鬼豔先生說,「那是段騰夫人的建議,請記住。」
「我的丈夫趴在書桌上。我看見他的,血……噢!」
「嗯——」蘿拉.段騰的聲音顯得不耐煩,「你們會對我怎麼樣呢?逮捕我?把我帶走?」
「我十分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是我開槍打死了他。」
他爬上司機的座位。沙特衛先生熱心地邀請那個陌生人與他們同行。他感到不太樂意,卻又說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況且他又想盡快趕到奧德路,心裏很著急。
「就像賽馬會上的外國人,耍的盡是猴子把戲。」
「我——我想是的,先生。」
「等一等,段騰夫人——」
警官絲毫不離開談話的主題。
「呃?」梅羅士問,「什麼事?」
「唉,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比表面看來複雜得多。這,這彷彿是小說中女主角常做的蠢事。」
梅羅士上校提出這個問題時,顯得相當隨意,而沙特衛靈敏的耳朵仍然從他的口氣裏捕捉到一絲焦慮。
「他到這裏來了嗎?」他問。
「我不明白。德朗瓦先生在這裏幹什麼?」
「可是,把手錶列入實在太牽強了。哎呀,我們想到那支錶,是純屬偶然。」
「那麼做?」
「我會像殺條狗一樣把他殺死,」德朗瓦陰森森地說,「我記得,我是那天發現他一直在虐待你的時候說這話的。」
「就這樣吧,謝謝你。請你通知詹寧斯,那個男僕,過來見我。」
「我告訴你們吧。」
他停下來,咬著嘴唇。梅羅士點點頭,露出一絲隱笑。
「如你所言,」他說,「很省事。」他停了一會,接著又說:「真她媽的太省事了!我不喜歡省事,警官。」
「噢,當然,」然而上校的語氣顯得有些遲疑,「只是,」他說,「我們有公務在身,是不是,沙特衛?」
「我殺了他。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我殺了他!」
梅羅士上校的轎車驟然拐了個灣,沙特衛先生的思緒一下子斷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鬼使神差地說出露可琪亞.波吉亞這個名字。在當時的情況下——
梅羅士上校點點頭打發了那個男僕,然後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柯蒂斯。「一點也沒錯,先生,我調查過了。從六點二十左右到七點鐘,他都在管事房裏。」
「聽起來像一聲槍響,」梅羅士上校說,「我覺得是獵場看守人開的槍。也許,她聽到的就是這種聲音;也許她因此下樓來看個究竟。她不會走近去檢查屍體的,她只是馬上草率地得出結論——」
他說「戀人」一詞的時候臉紅了,沒有一個英國人說出這個詞語而不感到害羞的。沙特衛先生不好意思地說了出來,並且帶著強調的意味。
沙特衛先生非常機靈,替他說完了那句話。
說完這些,他開始介紹奧德路。奧德路在亨利七世的時候——有人說,是在那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它是地地道道的英國式大道,兩旁有修剪整齊的紫杉,古老的喙形建築和魚塘,以前那裏的修士在魚塘內養了鯉魚,以備週五宗教節日饗宴之用。
「什麼?」
「假設,他們只是承認他們殺死了詹姆斯爵士,而不具體說明如何殺死的,」沙特衛先生繼續說下去,「結果會是怎樣呢?」
鬼豔先生點點頭,重覆最後的幾個字眼。
梅羅士上校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讓他進來。」他嚴厲地說。
「在管事房裏,先生。」
「是的,不喜歡。」
「我為何要自首?說是悔恨也罷,你樂意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捅死了他,捅在要害之處,你們對此再清楚不過了。」他朝桌子點點頭,「我看見你們放在桌上的兇器了。很方便的小工具。段騰夫人不巧把它夾在一本書裏,我碰巧抓起它——」
鬼豔先生笑了:
她雙手捂住臉。警官也靠上前來。
「大概,」沙特衛先生贊同他的看法,「一個人讀過的東西會以最奇特的方式在他身上應驗。」他看了看鬼豔先生,「當然,」他說,「從一開始,座鐘看來就令人起疑。千萬別忘了,把鐘或錶的指標往前或往後撥,是多麼容易的事!」
「她來這裏了嗎?」
她手裏一直握著的那本書叭噠掉在地板上。書裏有一把裁紙刀,形如一把用寶石裝飾刀柄的匕首。沙特衛先生動作呆板地撿起拆信刀,放到桌子上。他一邊那樣做,一邊暗想:那是一件危險的工具,它可以用來殺人的。
「給您,先生,」他說,「不過我懷疑它是不是還有用處。這類手錶很堅固呢。」
沙特衛先生慌忙推過去一把椅子,她坐了下來。
梅羅士點了點頭,又把注意力轉向了書桌。
「那是個聰明的作法。」沙特衛先生緩緩說道,「那是個相當聰明的作法。再者,我也在思考另外一件事。男管家說他七點鐘進入房間關窗戶,那麼他當時一定以為窗戶開著。」
「我們不能把你放在這裏不管,」沙特衛先生接下來說,「你得和我們一起走。車裏能坐三個人,是不是,梅羅士?」
鬼豔先生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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