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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罪4:母親的女兒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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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一章

第一部

第一章

「那得看你有多民胞物與了。」蘿拉嚴正地表示,「若無發乎於內的熱情,做社工毫無益處,別勉強從事不想做的事,到時還得回頭安慰自己!沒有什麼結果比這更糟了。如果你喜歡探訪老弱的病婦,或帶蠻橫無禮的小鬼去海邊玩,就儘管去吧,很多人都喜歡幹這種事。安妮,千萬別勉強自己。記住了,所有的田地都得有休耕期;迄今為止,你一直克盡母職,我不認為你會變成改革家、藝術家或典型的社工,你是個相當平凡的女人,安妮,卻也是個非常好的人。等著看吧,抱持希望靜靜地等待,你會明白,寶貴的事物將填滿你的生活。」
蘿拉.惠茲特堡點點頭,用精銳的眼神冷靜地凝視安妮。
蘿拉女爵重重哼了口氣,連桌上的玻璃杯都撼動了。
「噢,不會的,我絕不會再婚。」
「我跟所有老女人一樣,即使身為精英,還是很愛說教。」她將脫脂牛奶一飲而盡,「知道我為什麼喝這個嗎?」
「但我究竟想要什麼?」她自問,「我已擁有一切,與帕崔克有過幸福的婚姻,有個孩子,此生已無缺憾,如今……都過去了。現在莎拉將接續我的日子,結婚、生子,而我則要晉級當奶奶了。」
「噢,蘿拉,我知道這時候不該打電話給你,可是我剛送莎拉走,如果你今天很忙……」
「你是指『暮春』吧。」安妮悲傷地說。
她頓了一下又說:「難道你都沒有戀情嗎?」
整理家務、跑腿、記帳、寄發邀請及社交信函,這些安妮都得責無旁貸地參與。女兒得侍奉父母,而非反其道而行。
「蘿拉,你指的『第二春』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說……」她猶疑著。
「快人快語有它的好處,不過有時滿難的。咱們快吃吧,貝瑟特呢?啊,在那兒。這份鰈魚是給你的,安妮,還有一杯德國白酒。」
這問題竟然不易回答。
安靜片刻後,傳來一句宏亮的低沉聲音:「安妮嗎?」
瘦骨嶙峋的貝瑟特離開房間了,女爵開心地啜飲脫脂牛奶,並開門見山地表示:「你會很想念她,不過我想你來這兒並不是要告訴我這件事。說吧,安妮,咱們時間有限。我知道你喜歡我,但這麼急著打電話找我,通常是為了聽聽本人的高見吧。」
蘿拉.惠茲特堡女爵是位六十開外的婦人,渾身散發明星般的貴族氣質,宏亮的聲音、雄偉的胸部、濃密堆高的鐵灰色頭髮和鷹勾鼻,讓她整個人非常搶眼。
「別胡說,親愛的,其實這對我是一種讚譽。」
思緒飄回從前。安妮來自傳統保守的家庭,母親生她時已年過四十,父親年紀更大,比母親長十五、六歲,家裡按父親的意思管理。
這裡如此忙碌擁擠,人群行色匆促,或高聲談笑,或大聲抱怨,或聚首,或別離。
「是的,如果你要那麼說的話。」
「是呀,可是全都是在胡鬧而已。噢,蘿拉,你覺得……我應該接受嗎?假如我們兩個都很寂寞……」
「好了,冷靜點,你在戰時做得那麼出色,莎拉被你調|教得既有教養又樂觀,這下你可清閒地享受自己的日子了,有什麼好不滿的?老實說,你若跑到我的諮詢室,一定會被我趕出去,半毛錢都不收——我可是很愛錢的老太婆和_圖_書。」
莎拉和她的朋友總是來去匆匆,打電話來改時間。「親愛的老媽,我們能早點開飯嗎?我們想去看電影。」「媽,是你嗎?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沒法回來吃午飯了。」
安妮嘆口氣。
「請問蘿拉.惠茲特堡女爵在嗎?」
「噢,有啊,我二十六歲時,在一次溫馨感人的家庭聚會中意識到的;我嚇壞了,但只能接受。不要否認事實,你得接受一點:世上只有一人能陪我們由生至死,那就是自己。好好與良己相處,學習與自己共存,方為答案所繫。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爸媽都擺明了不溺愛小孩,但親子感情很好。
「我親愛的女兒。」「爸爸的心肝寶貝!」「有什麼我能幫你拿的嗎?親愛的母親?」
安妮經過書報攤時,突然自問:「究竟哪種方式最好?」
安妮輕奔上樓,原本屋中的餐廳已改成接待室,頂層則改為舒適的居住空間。客廳有張吃飯用的小桌,房間本身頗具陽剛氣,不像女性用的。凹陷的大椅子、書籍多得滿出了書架,堆疊在椅子上,還有精緻鮮艷的天鵝絨窗簾。
即使如此,莎拉仍然隨時差得動艾迪絲;艾迪絲嘴上雖然會念,但還是非常疼愛莎拉。
「那你今天幹嘛買紫羅蘭別在外套上?你會買花裝點房間,但通常不會戴在身上。那些紫羅蘭是一種表徵,安妮,你買花是因為心底感到回春啊——你的第二春已近。」
安妮.潘提斯紅著臉哈哈笑說:「噢,他把這當作習慣了。」
「枯萎的紫羅蘭嗎?真是的,蘿拉。」
「我懂。」
「反正啊,」安妮對這議題沒什麼興趣,「你不認為我是霸占型的母親就對了?」
「當然糟糕,我每天都會碰到這種案例。母親把兒子繫在身邊,父親獨占他們的女兒,但不是只有父母會這樣,安妮,我曾在房裡養了一窩鳥,等小鳥羽翼稍豐該離巢時,有隻小鳥死賴著不走,想繼續留在巢中被餵養,拒絕面對落巢的風險。母鳥氣壞了,一遍遍地從巢緣往下飛,為小鳥示範,還對小鳥吱吱叫著拍動翅膀。最後母鳥不再餵食了,牠叼著食物,待在房間另一頭呼喚小鳥。也有像這樣不想長大、不願面對成人世界艱辛的孩子,那與教養無關,是孩子本身的問題。」
她當然能隨時做這些事,但兩人同住,往往會有一人主導生活的模式,安妮很樂於從旁輔助東奔西忙的莎拉。
開朗活潑、凡事樂觀的莎拉,還是個長不大的黑髮寶寶……
安妮緩緩說道:「因為到頭來,人終究還是孤單一個,真的……」
安妮瀏覽攤上的書報雜誌,想找份打發今晚的讀物,結果決定不買也無所謂,反正這只是一種習慣罷了;就像流行語一樣,有段時期大家時興說「很棒」,後來變成「正點」,然後又成了「超讚」,再來是「太正了」,另外還有「很哈」等等之類的。
「但占為己有的確很糟糕!」
「你的意思是她很有當前流行的想法。但莎拉得過一段時間後才會真正有自己的主見,現在的年輕人想法似乎都很正面,因為他們需要安全感。我們活在動盪的年代,孩子們感受到世事無常,現今泰半的問題皆肇因於此,缺乏安定感、家庭破碎、道德標準不彰。你要知道,幼苗得綁在牢固的支柱和-圖-書上才能茁壯。」
安妮嘆口氣。
「你好會安慰人啊,蘿拉!你覺得我該開始做點什麼嗎?社工之類的?」
「葛蘭特上校嗎?當然當然,他是個好人。」蘿拉眼神發亮,「他追你好一段時間了吧?」
「以前我小時候呀……」安妮想著。
「跟詹姆斯.葛蘭特出去吃飯。」
火車接連彈動數下,然後緩緩駛離,莎拉的黑髮便消失不見了。安妮.潘提斯轉身慢慢離開月台,朝出口走去。
安妮心想:「我會想她……我一定會想她的,但家裡會變得非常寧靜……」
「脫脂牛奶只夠我喝而已,來吧,坐。莎拉要去瑞士多久?」
想到未來,安妮笑了。但剛才的寒意猶在。帕崔克若還活著該有多好,往日的愁緒再次襲來,那已是好久前的事了,當時莎拉僅三歲。時日久遠,傷痛早已療癒,安妮憶及帕崔克時,已不再心痛難耐。她所深愛的那個年輕、性急的丈夫,此時已離她好遠,就像如煙的往事。
「我一向認為你和莎拉關係良好,兩人相親相愛。」她又慎重地說,「不過莎拉的心智年齡是有點幼稚。」
莎拉覺得四十一歲挺老了,但不服輸的安妮還不願自稱中年。不是故意不認老;安妮幾乎不化妝,衣著帶了絲村姑進城的土氣——整潔的外套、裙子,和小串的珍珠項鍊。
「因為有益健康?」
「你曾真正感到過孤獨嗎,蘿拉?」安妮好奇地問。
四十一歲的人,知道人的未來很少會完蛋,因為生命比想像的更富彈性與靭度。
安妮臉一紅。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有人想獨占,有人想依賴,是因為晚熟的關係嗎?還是天生欠缺成人特質?我們對人性的了解仍非常有限。」
「他跟你求過好幾次婚不是嗎?」
戰爭期間,安妮隨救護車工作時,首度了解到生活中的細項何等重要。小小的羨慕、嫉妒、快樂,頭頸的皮膚發炎、包在鞋子裡的凍瘡,這些林林總總的小事,都比可能隨時喪命來得更迫切而重要。死亡應該是嚴肅重大的議題,但實際上你會很快適應它,反倒是那些小事令人難以忽略。或許正因為死亡隨時可能降臨,時間格外短促,所以才愈去在乎那些小事吧。安妮還見識到人性的弔詭,了解到難以用「非黑即白」的方式評估人類,那是年輕血氣方剛時的做法。安妮就曾經目睹有人發揮大無畏的精神拯救一位受害者,接著卻彎身竊取受害者身上的財物。
「沒有。」她鼓起勇氣,「你認為……我應該談戀愛嗎?」
她們自然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你得幫她們送洗衣服、領衣服,通常還得幫她們付帳單、打緊急電話(媽,你能不能幫忙打個電話給凱蘿?)、清理從不間斷隨手亂放的雜物(達令,我本來真的要清理,可是我趕時間)。
「什麼都可以,你真好。」
現在僅剩她跟艾迪絲了,家裡將非常安寧……寂靜無聲。安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想:「如今只剩一片死寂……」靜靜地步向晚年,直至老死,再也沒什麼可期待了。
「非也!因為我喜歡,自從我到鄉下農莊度過假後,便愛上這味道了。還有一個理由是可以與眾不同。人會作態,所有人都會,不得不然,我比大部分人更常如此,不過幸好我很清楚自己在擺譜。現在來談你吧www.hetubook.com.com,安妮,你沒什麼問題,只是來到第二春罷了。」
「親愛的蘿拉,你真會安慰人,我想我是太在乎莎拉了。」
「我幹嘛胡思亂想。」她大聲地自言自語說道,「大概是因為送莎拉離家的關係吧。」
她心中五味雜陳,體驗到送別親人的滋味。
她接著又想:「艾迪絲也可以好好休息了,她討厭老被打斷計畫、用餐時間改來改去的。」
莎拉過著一種生活。而她——安妮——過著另一種生活,屬於自己的生活。
「我一直很害怕變成那種事事掌控,結果反而害了孩子的霸占型母親。」
已服務二十多年的忠僕艾迪絲工作量因此爆增三倍;對她來說,作息時間不斷被擾亂,實在非常惱人。
她今早都在張羅送莎拉去瑞士的事,晚上打算出門跟詹姆斯.葛蘭特吃飯。親愛的詹姆斯十分溫柔體貼,「莎拉走後你一定會覺得無聊,出門小小慶祝一下吧。」詹姆斯真的好貼心,莎拉總笑稱詹姆斯是「媽媽的模範男友」。詹姆斯非常可愛,但有時滔滔不絕說起又臭又長的故事時,真會讓人聽到恍神。詹姆斯真的很愛「想當年」,不過對認識了二十五年的老友,她至少得耐心聽他說話吧。
「現在人真是的!維多利亞時期,大家對性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把家具的腳用布蓋上!把性藏到眼睛看不見的地方,簡直糟糕透頂。可是現在我們卻奔向另一個極端,性|愛像是從藥劑師那邊訂來的東西,跟硫磺藥物和盤尼西林一樣。年輕小姐跑來問我,『我是不是找個情人較好?』『你認為我該生小孩嗎?』以前跟男人上床是神聖的事,不是貪歡享樂啊。你不是熱情如火的女人,安妮,你情感豐富,溫柔婉約,其中當然可以包含性|愛,但那對你來說並非首要。若要我預測,我會說,時機適當時,你一定會再婚。」
安妮看看錶,也許去陸海百貨公司走一趟吧,艾迪絲一直想增添些廚房用品。這個決定暫時幫她解決眼下的問題,然而在瀏覽鍋具和詢問價格時,(現在變得好貴!)安妮還是一直感受到心中的惶恐。
蘿拉突然咧嘴一笑。
「但她態度很正面、自信,且很有教養,極有自己的想法。」
她心想:「其實莎拉是該離家了。我對她依賴日深,也害她對我依戀過頭。我不該那樣,不該綁住年輕人、阻礙他們追求自己的生活。那樣太不該,真的太不應該了……」
為人母真的非常有意思,就像自己又活一遍,但免卻了青春的煩惱青澀,因為你已曉得事態的輕重,懂得一笑置之了。
「女人會探索新的領域,噢,雖然女人到了中年還是會幹蠢事,有時會亂搞男女關係,不過中年是個充滿可能的年紀。」
「又在胡說了!」
「我覺得好有罪惡感。」安妮歉然道。
「這不像你會說的話,蘿拉,你一向快人快語!」
「很好啊。」
「可是,媽,」莎拉會很緊張地說,「這件事真的很嚴重,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娜迪亞覺得她都快完蛋了!」
安妮又笑了,因為莎拉根本不需鼓勵;她朋友成群,計畫一個接著一個,自信滿滿地東奔西忙,樂在其中。莎拉很愛母親,但畢竟兩人年紀有落差,無法跟她膩黏在一起。
安妮突然再次受到孤寂的衝擊。
安妮想到詹姆斯,忍和*圖*書不住笑了。
「啊,你終於發現人遲早會變成孤單一人了?奇怪的是,大家都覺得很震驚。你多大了,安妮?四十一嗎?在這年紀覺悟最適合了,太老發現的話打擊太大,太年輕時則得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面對。」
安妮.潘提斯走進車站中庭的人群裡,心想:「那些紅巴士看起來好恐怖——像怪獸似的排隊等著吃人。」它們似乎擁有自己的生命,說不定還會與製造它們的人類為敵。
安妮連忙說道:「噢,蘿拉,我真傻,真的!可是我覺得好惶恐,在維多利亞車站看到那麼多巴士時,我覺得……覺得孤單得要命!」
法國人是怎說的?Partir, c'est mourir un peu……
對方果決地說:「你過來跟我一起吃午飯吧,吃裸麥麵包和脫脂牛奶好嗎?」
淡淡的喜悅取代了先前的憂慮,現在她可以自行選擇何時起床、做什麼事了;她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早早端著餐盤窩到床上,或去看戲看電影,或者搭火車到鄉間閒逛,穿越稀疏的樹林,看錯綜散布於枝頭間的藍天……
「不單是莎拉離開、我會想念她而已,還有別的……」
人其實非常矛盾。
莎拉就說,艾迪絲經常變臉。
「我總覺得她挺早熟的。」
安妮並未等太久,蘿拉女爵的聲音像盛奏凱旋的低音樂器般先行傳到樓上,她踏入房中,熱情地吻著客人。
「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她的心智年齡還不到十九歲。」
蘿拉.惠茲特堡冷冷地表示:「最近很流行討論霸占型母親,害得某些女人不敢輕易對子女表露感情。」
「那麼一點十五分見,等你哦。」
「很高興見到你,親愛的孩子,」她說,「你看起來好漂亮,安妮,你為自己買紫羅蘭了呀?真有眼光,紫羅蘭跟你最搭了。」
「那是你這樣以為,這僅是表面的理由而已,仔細檢視你真正的動機吧,安妮。學著認識自己,了解自己,那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天啊,已經兩點多了,我得走了。你今晚要做什麼?」
安妮.潘提斯站在維多利亞車站月台上揮手。
但今天愁緒捲土重來,假如帕崔克猶健在,莎拉即使離開——無論是去瑞士滑雪,或嫁人離家——她和帕崔克仍能相守偕老,分享生活的點滴起伏,她也不會那麼孤單了……
她必須退居幕後,鼓勵莎拉自己去決策籌劃、交自己的朋友了。
說得真貼切。莎拉被呼嘯的火車帶走的那一刻,對做母親的而言,有如生離死別。「但莎拉應該不會這麼想吧。」安妮心想,「距離真是奇妙的東西,兩地相隔……」
「請問您是?」
「很有秋的味道,葉子遮住就看不見了。」
「三個星期。」
真糟糕!她怎麼能這麼想!莎拉其實常令人氣到七竅生煙,這孩子——還有其他同齡的女孩——就是不把父母放在眼裡。「少大驚小怪了,媽。」她們老愛嗆說。
安妮猶疑地站在街邊,計程車尖銳的喇叭聲將她從思緒中拉回現實,現在她該做什麼?
最後,她衝動地走進電話亭,撥了號碼。
安妮來到了哈里街,等付過計程車費、按響門鈴時,只差一分鐘就一點十五分了。和_圖_書
不管是子女侍奉父母,或父母為子女辛勞——親子間的緊密關係並不因此有所差別,安妮相信她和莎拉有著深厚篤實的愛。她和自己的母親呢?現在回想,安妮覺得母親慈愛的外表下,其實偶有淡淡的疏離。
「請稍待,潘提斯太太。」
心愛的莎拉……她一定會非常思念。雖然僅有短短三週,但公寓裡會變得空空盪盪,只剩她和艾迪絲兩個百無聊賴的中年婦女……
「說真的,蘿拉,你的講法雖美,但我買花只是因為賣花的婦人一副飢寒交迫的模樣。」
幹練的哈克尼斯開門微笑歡迎道:「請直接上樓,潘提斯太太,蘿拉女爵大概再幾分鐘就好了。」
「生命似乎變得漫無目標了,我是跟你講實話,蘿拉,往後的歲月不知該拿什麼填補。噢,我想我真是個愚蠢無用的女人……」
「潘提斯太太。」
「噢,蘿拉,你不必這麼費事的,脫脂牛奶跟裸麥麵包對我來說就很好了。」
她自顧自地笑著,買了一本幾年前讀過、企鵝出版社的好書。這書現在讀來或許有些傷感,但無所謂,反正莎拉不在家……
安妮自顧自地笑起來,她會喜歡當奶奶的。安妮想像著,莎拉會生幾個可愛活潑的孩子:跟莎拉一樣有著黑色亂髮的調皮男孩、胖嘟嘟的小女孩;她會為孩子們念書、說故事……
「婚姻沒有什麼應不應該的,安妮!湊錯對還不如不要。可憐的葛蘭特上校——我不是在同情他。不斷跟一位女子求婚,還不能讓她改變心意,這種男人基本上就是那種喜歡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如果他當年曾在敦克爾克,應該會玩得很樂,但我看〈輕騎兵進擊〉應該更適合他!咱們這個國家的人,總愛把失敗與錯誤掛在嘴上,卻為自己的勝利感到汗顏!」
「我不是指任何實質的東西,而是指心理狀態。女人很幸運,雖然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並不自知。聖泰瑞莎幾時才開始改革修道院?五十歲,我可以列舉許多其他例子。二十到四十歲的女人大多專注在傳宗接代、養兒育女上,這是應該的。她們要不將全副精神放在子女、丈夫、情人等私人關係上,要不就是排開一切,投身事業。女人的『第二春』是心理與心靈的,發生於中年期。女人愈老,對與個人無關的事物愈感興趣。男人關注的事物面向愈來愈窄,女人則愈來愈寬廣。六十歲的男人往往像錄音機般不斷重複自己的當年勇,而六十歲的女人,若還有點個性的話,會是很有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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