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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罪5:撒旦的情歌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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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戰爭 第一章

第四部 戰爭

第一章

他們沿著馬路散步,然後在一條通往丘陵地的路上轉彎。
「唔,別了。打起精神,一切都會好好的。我會盡量多寫信,雖然我想上級不會准我們說太多有意思的事。奈兒親親,好好照顧自己。」
他不太知道要對喬說什麼,讓她沮喪沒什麼好的,這可憐的孩子。他相當輕描淡寫地問道:「你的夫家姓什麼?」
喬對她這麼好——跟以往的態度大不相同,那時候奈兒總是不自在地感覺喬看不起她。或許那時喬是對的,因為她——奈兒——是個膽小鬼。
「我知道。但是有時候……就算那樣……」她沒有把話說完,就改用另一種口氣講話,「賽巴斯欽,我結婚了。」
「我惹惱你了吧?我很抱歉,喬。」
「是喬啊。」列文太太說道。她的聲音沒有透露任何訊息。
「你什麼都不相信。」
她開口時,用的是那種稀鬆平常的語調。
「他在索茲伯里平原——靠近魏茲伯里。他隨時都會被派到法國去。」
他們開始講到喬在巴黎工作的醫院,然後講起了麥拉和西德尼舅舅。麥拉非常健康,製作了數量驚人的藥用紗布,而且每週在公共食堂裡值班兩次。西德尼舅舅正要發第二次大財,他開始做炸藥生意。
「別瞎說。不過我確實覺得錢相當的……嗯,讓人窒息。」
喬忍不住笑出聲。然後她問道:「你給《塔裡的公主》怎樣的評價?賽巴斯欽,說實話吧。」
「對,不過我不想讓你去做那些。你在倫敦比較能夠分散注意力,那裡總還有劇院之類的。」
賽巴斯欽沿著街道大步而走的時候,才突然想到喬完全沒說她是用什麼名字登記住宿的。她自稱魏特小姐或者拉瑪爾夫人?當然這不重要,不過這類愚蠢荒唐習俗就是會讓人覺得尷尬,找她得用這個或那個名字來詢問櫃台。而喬就是會這樣,完全忽略掉這種事!
「親愛的,要再來一點橘皮果醬嗎?」她說道。
她的聲音還是什麼都沒透露,可是賽巴斯欽可以察覺到那裡頭的情緒騷動,對他來說,母親簡直就像是這樣爆發了:「我的兒,我的兒呀!你才剛要忘記她,為什麼她還要回來?為什麼她不能就放你一馬?這女孩不是猶太人、與我們根本無關!這女孩從來就不是適合你的好太太,永遠也不會是。」
賽巴斯欽口氣平淡地說,他覺得這場戰爭跟任何別的戰爭沒兩樣。喬情緒激動地對他開砲了。
「它不一樣,不一樣的,這你就錯了。在這場戰爭以後會有一個新世界,人類會開始看清一些事情——過去從來沒看到的事情:所有的殘酷與邪惡行為,還有戰爭造成的虛耗。這之後人類會全部團結起來,好讓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
「喔,是啊。喬總是有顆溫暖的心,祝福她。」
一股暖意緊緊包裹住奈兒心頭。喬把她也算進去了,我們四個,她剛才這麼說。奈兒記起有一次弗農曾說「我們三個人……」那句話刺痛了她。不過現在那已經過去了,她是他們之中的一員,這是她所獲得的獎賞之一,此刻生命中似乎充滿了獎賞。
他把她的手拉得更近一些,卻沒開口。
「我並不感到後悔。人總得過自己的人生——去取得經驗,這遠比從人生中退縮來得好,麥拉舅媽就無法了解這種事。我不會去親近伯明罕那些人,我不會為自己所做的事覺得羞恥或後悔。」
她同意他的意見。
「我很高興他們來了。」她又說了一次。
和*圖*書就這樣?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很久沒見到她。」
「喔,賽巴斯欽!」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他像不太情願似的緊抱了她一下,然後幾乎是用推的把她推開。
賽巴斯欽則說:「我敢說是。不過這些宣傳以後會把這個國家搞得很慘。」
「我不認為這跟理想有什麼關係。這可能是交通運輸的問題;一旦飛行成為常態,就等於讓國與國合而為一了,就好像『前往撒哈拉沙漠的空中巴士,每週三跟週六行駛』,國與國之間距離變近了,彼此成為夥伴,貿易將有革命性的改變。從各方面來看,世界會像是縮小了,人們早晚會把各國看成像是郡縣一般的地方。我不認為那些老生常談的『四海皆兄弟』是從美好的理念裡發展出來的——那會是一種常識層面上的簡單事實。」
「下星期四。」
她住口了。
奈兒注視著弗農。她想著:「我真希望他會說點什麼……什麼都好……我好怕珍,一直都怕她。她是個惡魔……」
「不難想像。」
這封短箋,賽巴斯欽讀了又讀。他正好回母親那裡準備度幾天假,所以短箋寄來時他立刻看到了。他察覺到早餐桌對面母親注視的目光,而他驚訝地發現,身為人母的她領悟力及反應都很快,他以前就常常這樣覺得。對大多數人來說,他的臉是那麼深不可測,她卻能夠解讀,就像他讀自己手上那張短箋一樣輕鬆。
「賽巴斯欽!你竟然這麼快就收到信!」
他想著:「她看起來好陌生,但還是喬!這個喬卻走得老遠——遠到我們只能勉強跟她搭上線。」
「她人很好,」奈兒說,「不過……呃……相當難懂,不是嗎?我是說你永遠不太清楚她在想什麼。」

她身上有一種含蓄的光彩。她比過去還要安靜,卻反倒更加有生氣了。毫無疑問地,他們在一起很快樂,他們很少看著對方,然而當他們彼此注視的時候,你會感覺到他們之間交流的某種東西——細緻、纖細,卻十分明顯。
他走了。

她帶頭走向會客大廳的一個隱密角落去。
「而奈兒畢竟嫁給他了!賽巴斯欽,我覺得我以前對待奈兒相當惡劣,沒想到她竟有這種氣魄。如果不是因為戰爭,我不認為她會有這種氣魄。賽巴斯欽,戰爭不是很美妙嗎?我是指它對人產生的效果。」
「她在倫敦。」
她勇敢地開口了,努力逼回眼淚:「一切都會好好的,親愛的。我也知道。」
「不會有事的,奈兒。我們早就知道會來得很快,而我真的非常渴望上戰場——可以說,要不是因為會離開你,我會很樂意去的。你不會希望我在整個戰爭期間都在英國看守一座橋吧?我們可以期待休假日——我們會有最不得了最美妙的假期。我們會有很多錢,而且可以把它揮霍掉。喔,親愛的奈兒,我知道我不會有事的,因為你愛我。」
「甚至……甚至如果不是這樣……你一定要記得……這一切曾經多麼完美……親愛的,你一直很快樂,不是嗎?」
她變了,賽巴斯欽看著她想道。他們在四個月前結婚,這之後他就一直沒見到她。對他來說,她原本只是個很一般的、迷人的年輕女孩。現在他把她看成一個獨立個體了——從蛹裡羽化出來的真正的奈兒。
「現在我埋在錢堆www.hetubook.com.com裡,」賽巴斯欽嚴肅地說道,「我是個資本家,每個人都知道資本家是自私的豬玀。」
她很快樂——快樂得嚇人,而她原本是不可能這麼快樂的。在戰爭爆發的時候,她本來可能會嫁給喬治。她當初怎麼會傻到這種程度,認為除了嫁給弗農以外還有別的事情是重要的?他們現在是多麼不尋常地幸福,他說貧窮不要緊又是多麼地正確啊。
不過她睡著了,睡得很沉。她進入夢鄉時就像進入一個深淵。這是憂心忡忡的睡眠——充滿了恐懼與擔憂,逐漸消融到筋疲力竭的無意識狀態中。
「喔!」她站住不動,苦惱之情瞬間貫穿了她。時候到了。她早就知道注定會來,可是她不知道——不是那麼清楚——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是他們倒頗為容易就聊開了。可以這麼說:雙方都伸出小小的觸角,就好像要探測分隔彼此的距離有多遠。然而隔閡感突然就消失了,優雅的巴黎陌生人融化了,變成了喬。
分離時刻真正來臨時並沒那麼吃力。弗農幾乎是很隨便地吻了她一下。
突然間奈兒懂了……
一股突如其來的刺痛貫穿他全身,就好像他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他和喬走上了相反的方向——喬置身於無法實現的理念與落水狗之間,他則繼續往上爬。當然,他有可能會在戰爭中陣亡,但不知怎麼他不覺得會這樣,他幾乎能確定自己連古典戰爭畫裡的那種傷都不會有。他篤定自己會全身而退,還可能得到一點普通程度的榮譽;而且他會回到他的事業中,組織它們,讓它們重現活力在這個不能容忍失敗的世界裡,他會成功——卓越地成功。他爬得愈高,就離喬愈遠。
如果維爾克太太跟弗農不喜歡彼此,他們也都相當成功地掩飾了這個事實,而事實上,他們在婚事之後只碰過一次面。這一切都這麼輕鬆容易。
「是制服的關係。」奈兒很拘謹地說。
我來英格蘭幾天。我會很樂意見你。
「嗯,如果你想要工作的話,你可以替我織襪子。我討厭這些護理工作,我想它是有必要的,不過我不喜歡。你不會想去伯明罕吧?」
六個月後,賽巴斯欽接到喬寫來的信。
「你上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喬問道。
可是她這時想起來,神也讓一大堆殘酷的事情發生了。
喬激烈的熱情讓他感到悲傷,還有一點沮喪。但說到底,喬本來就是這樣。她的熱忱總是熱得發燙,但她到底會站在兩相敵對陣營的哪一側,機會是一半一半,事情就是這樣。她可能同樣輕易地付出激|情擁護和平主義、狂熱地擁抱著殉難者。
「感覺上很久啊。」賽巴斯欽說道。
「奈兒,奈兒……不要這麼介意。請不要這麼難過。」現在弗農的話全倒出來了。「沒事的,我知道一切會好好的。我不會被殺的,我現在不能死,因為你愛我,現在我們這麼快樂。有些人在出發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氣數已盡,但我不是,我有一種篤定的感覺,我會全身而退。我希望你也感受到這一點。」
她想著:「我今天晚上絕對睡不著了……絕對……」
「我很高興她結婚了。她非常善良,不是嗎?」
「這些戰時婚姻!」她肩膀微微一聳,用上這個字眼。「可憐的孩子——你不能怪他們。或許不明智——不過在這種時候,智慧算什麼?」維爾克太太必須運用所有的技巧與機智和-圖-書來對付債主,她的戰果相當好,某些人甚至同情起她來。
喬繼續說下去。「我想見見珍,也想見弗農跟奈兒。」
「不。我離開他了,他是個混蛋——一個混蛋,賽巴斯欽。」
「你結婚了?親愛的,拉瑪爾離婚了?」
「對,但這一次是完全異於以往的戰爭!」
「是啊,」弗農嘆息一聲後說道,「我想這是免不了的。」
一陣停頓。
他母親用同樣的聲音回答:「我想也是。」
天色晚了,空氣變得刺人而寒冷,不過他們沒有往回走,只是沉默地繼續往前走。他們以前也常常這樣散步——沉默卻快樂。可是今天的靜默卻不一樣,今天的沉默裡有了重量,還帶著威脅。
「弗農!時候到了!你必須去……」
「我親愛的喬,事情如果發生在我們身上,那就是不一樣。」
「奈兒,在我離開以後,你會去跟你母親同住嗎?」
「是的,」賽巴斯欽說,「這樣講很真確,不過問題在於錢對人的影響。我會很同意你所說的:貧困是一種蒙福的狀態;從藝術的角度來說,這可能就像花園裡的肥料一樣寶貴。可是要說因為我有錢,我就不適合預測未來,特別是戰後可能會有的狀態,那就是無稽之談了。就因為我有錢,我的判斷更有可能比一般人精準。金錢跟戰爭非常有關係。」
賽巴斯欽在說:「我們回倫敦的時候要去探望珍。我已經好久沒聽到她的消息了,你有消息嗎,弗農?」弗農搖搖頭。
事情講定了,隔天他會載她去魏茲伯里。
他心酸地想著:「女人會願意把你從泥淖中救出來,卻不會來到山巔陪伴你;然而你在那裡可能寂寞得要死。」
她想著:「這世界在改變,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永遠會是這樣,我們永遠回不去了…………」
他們都沒再多說。母子彼此理解,兩人都尊重對方的觀點。
「對,不過因為你完全從錢的角度來考量,你就說永遠會有戰爭。」
「不會,我寧願待在這裡。魏茲伯里這兒有很多事情可做——醫院、公共食堂等等。」
「不,弗農,我必須做點事情——我是說工作。」
她抬起頭吻他的唇。彼此緊抱著,啞口無言,心痛不已……第一次分離的陰影懸在他們頭上。
她漲紅了臉、情緒激昂。賽巴斯欽體認到——用他的話來說——戰爭「抓住」了喬。這場戰爭確實抓住了很多人。他跟珍討論過、惋惜過這件事。讀那些關於戰爭的文字跟言論時,讓他覺得噁心。「一個適合英雄的世界」、「終結戰爭的戰爭」、「為民主而戰」。但其實一直以來,總是同一套可惡的老勾當。為什麼人就是不能說出關於戰爭的實情?
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彷彿有一把疼痛的利劍刺穿了她的心臟。她想著:「弗農上戰場了。我必須找點事情做。」
「會,我十分確定。只要他沒有在這場該死的戰爭裡送命就好。」
「他早早就捷足先登了,」賽巴斯欽很佩服地說,「這場戰爭至少要打個三年才會結束。」
奈兒思索著,然後從白日夢中醒來,再度聆聽其他人的對話。
這是很快樂的一頓飯,他們談到在普桑修道院的舊日時光。
「不可能……不可能有事……神不會如此殘酷……」
她僵硬地站在那裡。真實的戰爭感是它會把你的心臟掏出來,把血液抽出你的血管。她啜泣著抓住他,他把她抱在懷裡。
「你以前不是那樣的。你以前有理念,現在卻……」
「沒有,」和-圖-書他說,「我沒有。」
「華尼耶。你一定要找個時間見見弗朗索瓦。我是回來處理一些煩人的法律事務,你知道嗎,我父親在一個月前過世了。」
她現在控訴似的對賽巴斯欽說道:「你不會這麼想!你認為一切都會跟過去一樣。」
賽巴斯欽說不出話來。這完完全全是喬的作風,可是看在老天的分上,她為什麼不能找個有殘疾的人就好?染上嗎啡癮的狀況會很可怕。
他們談到弗農。他在哪裡?他從來不寫信或告訴別人任何事情。
珍與他意見不同。她主張這種關於戰爭的文字宣傳噱頭(她同意這確實是噱頭)是免不了的,是跟戰爭分不開的附帶現象。這是自然界提供的逃避路線——人必須有虛妄幻想與謊言為堡壘,幫助他們忍受硬邦邦的事實。對她來說,這很值得憐憫,而且幾乎是美麗的——人們想要相信事實,卻用極端錯誤的方式來看待它們。
賽巴斯欽站了起來。
奈兒跟弗農住在距離魏茲伯里一英里遠的一間樸素小房子裡,弗農看起來很好,皮膚曬成棕色,他衝向喬,熱烈地擁抱她。
喬打了個冷顫。
「我並沒有這麼說。戰爭總有一天會消失——大概再過個兩百年吧。」
「她有可能去了俄羅斯,」賽巴斯欽說,「或廷巴克圖或者莫三比克。珍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讓人意外。」
「弗農,你看起來好極了——幾乎可說是很帥啦,不是嗎,奈兒?」
「我想我必須去見她。」
他們走進一個家具全都罩著布套的房間裡,吃了一頓配酸豆醬的水煮羊肉當午餐。
「世界上一直都有戰爭,而戰爭從來就沒有帶來多大的改變。」
戰爭很可怕,當然,不過戰爭也讓事情變得單純了。舉例來說,母親的態度幾乎立刻就改變了。當然維爾克太太對喬治.查特溫的事感到失望(可憐的喬治,他其實真是個好人,她對他真惡劣),不過維爾克太太繼續以可敬的常識來處理事情。
但結果是沒有任何尷尬狀況發生,因為他推著旋轉門進入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喬。她用快樂的驚呼來迎接他。
「喔!我跟你說不下去了,就是有像你這樣的人……」
他的第一個感覺是她變了——變得這麼多,都快像是個陌生人了。他想,這變化有部分來自於她的穿著。那些衣服極其法國風,非常低調、顏色暗沉又樸素,卻完全沒有英國味。她的臉也化了很多妝,彩妝改善了那張臉原先的蒼白,她的嘴唇紅得不可思議,眼角也化了點妝。
他說話時有點心不在焉。奈兒瞥了他一眼,回想起他今天相當沉默;大部分時候是其他人在說話。
她不馴地凝視著他,而他回想起普桑修道院樹林裡的喬。他想著:「她還是一樣,冥頑不靈、叛逆又可愛。那時候就看得出她會做這類事情。」
就算體內有某個東西讓他痛得一縮,他也沒表現出來。
他試著要讓口氣自然點,不過不太成功。
奈兒非常堅決地說,她不想去伯明罕。
「我知道了。」列文太太說。
寄自:蘇活區聖喬治旅館
「喔,還滿像是一個在學步的巨人——一場沒有說服力的演出,然而它的確是與眾不同的。」
她望著桌子對面的喬。喬現在看起來——非常古怪,而戰前大家只會說她……嗯,「不太對勁」。喬到底經歷了什麼事?那個卑鄙的男人,拉瑪爾……喔,m•hetubook•com•com好吧,最好別去想了。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覺得她變了嗎?」
「不用了,謝謝你,母親。」他先回答了宣諸於口的問題,然後繼續回答她沒說出口的問題——他敏銳地感覺到了。「這是喬寫來的。」
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明白。如果他只是受傷或殘廢了還不打緊——不像小提琴家,失去右手就完蛋了。身體殘缺無所謂,只要他的腦袋還在脖子上就行,這麼說很殘酷,可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的朋友
「那很恐怖,不過我現在已經找到我真正的人生了。醫院裡有個受重傷的男孩,他們得替他打嗎啡止痛。他退役了——雖然身體康復,但已經不適合服役。不過嗎啡讓他上癮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兩週前要跟他結婚,我們要一起對抗這個問題。」
他溫柔地說道:「我只為你一直不快樂感到遺憾。因為你一直不快樂,不是嗎?」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
或許,如果你有勇氣,事情就會很容易。或許這就是人生中最大的祕密。
「確切的時間嗎?喔!大概三週前。」
「她是個天使。」喬熱烈地說道。
他們爭論著這一點。「樂觀估計半年」的時期已經結束了,但是三年被認為是太悲觀的看法。賽巴斯欽談到炸藥,談到俄國的狀態,談到食物短缺問題,還有潛水艇。他的態度有點獨裁,因為他很確定他是對的。到了五點鐘時,賽巴斯欽跟喬上了車預備回倫敦去。弗農跟奈兒站在路上揮手目送。
親愛的賽巴斯欽:
「唔,你明知你自己才是無神論者啊,雖然那個詞已經退流行了,我們現在會說我們相信著什麼!我相信耶和華,可是我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而且你錯了,我相信美,相信創造,相信像弗農的音樂那樣的事物。從經濟面向來說,我實在看不出它們有什麼價值,然而我確定它們比世界上的任何其他東西都重要。我甚至準備好(偶爾)為了它們浪擲金錢。對猶太人來說,這樣很多了!」
「喔!那你是承認,到時人類可能會有更純淨的理想了?」
賽巴斯欽點點頭。他聽說過魏特上校的死訊。
當他們回到充滿布套的家中時,已愉快地聊著日常瑣事,弗農只有一次提及未來。
「現在我們在這裡,我們四個又在一起了。」喬說道。
她不是唯一一個這麼做的人。許多女孩子都這麼做了——拋下一切、嫁給心愛的男人,不管他有多窮。在開戰以後,人們的態度改變了,這背後有一種可怕的隱密恐懼,人們永遠不會把這種恐懼掏出來好好看上一眼。人們唯一能做的,最多只是傲慢地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擁有某樣東西。」
「變了一點點。你不覺得嗎?」
「她可能有時候會讓人滿不安的。」賽巴斯欽承認。
「啊,」奈兒說,「就這樣了。」她勾住弗農的手臂。「我很高興你今天能夠放假。要是喬沒看到你,會很失望的。」
「弗農……什麼時候出發?」
「這好可怕,」她喃喃說道,「在巴黎的醫院裡工作時,人會看到某些事情。」
弗農沒有回答。她勾緊了他的手臂,感覺到他把自己拉向他身體側面,可是他繼續保持沉默。
「對,」賽巴斯欽鼓勵她說下去,「像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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