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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罪5:撒旦的情歌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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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戰爭 第四章

第四部 戰爭

第四章

他往前傾,用雙手撐著發痛的腦袋。
「對,我知道那地方。」他微微一笑。她的問法真不尋常。
「喔!」他一驚跳起。「很抱歉,我沒聽見你敲門。」
他可以聽見它接近了。他驚恐地瞥向背後,這裡是城鎮與堤防之間的一條筆直道路,野獸用很快的速度,踩著沉重的步伐來了,一路發出喀啦喀啦、乒乒乓乓的聲響。
他盲目地執著於此:一定會發生什麼事的……
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他受不了了。不能是那個……不要那個……
他搖搖頭,有點感動。
距離德國邊界不遠處的荷蘭A鎮有個不怎麼醒目的客棧。在一九一七年某個夜晚,有個臉龐憔悴的黑髮年輕男子推開了門,用非常不流利的荷語要求住宿一夜。他的呼吸粗重,眼神焦躁不安。胖胖的客棧主人安娜.史賴德先以平常那種深思熟慮的態度仔細地上下打量他,然後回答說,可以給他一個房間。她女兒芙莉妲帶他到樓上的房間去。在她回來的時候,她母親簡潔地說:「英國逃犯。」
痛得像火燒般的恐怖撞擊——感謝神,這就是死亡……
她緩慢而小心地用他的語言說道:「你是英國人,對吧?」
「是一個倫敦軍團——倫敦火槍兵團。」
他想著:「奈兒……喔,奈兒……」他的心亂跳,然後他毅然決然地將思緒轉移開來。很快了……可憐的親親,知道他在德國當囚犯,一定讓她很難受和-圖-書。可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很快他們就會重逢了,很快。喔,他絕對不能再想了,快進行手頭上的任務——別再前瞻了。
「我會寫信……是的。」她說道。
她起身要離開時突然說道:「我們這裡有英國報紙——兩份英國報紙,我親戚從旅館帶來的。你會想要看看這些報紙,是嗎?」
「我知道,」她說,「你是從那裡過來的……」
野獸……喔!要是他可以回去就好了——回到野獸和葛林先生的時代——古老的恐懼,古老的安慰。它們不會像新事物這樣傷害你——像是奈兒和喬治.查特溫。喬治——奈兒屬於喬治……
安娜別有深意地輕敲著額頭,沒什麼事能夠讓她驚訝的。
最後一個烈焰般的痛楚貫穿了他的腦袋……奈兒……喬治……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把他們推出去。葛林先生,仁慈的葛林先生。
她的手指著邊界的方向。
只是他絕對不能去想。這個詭異陰暗的東西尾隨著他……如果不去想,就會沒事的。
芙莉妲很快就用托盤帶著食物和一大杯啤酒回來了。他吃吃喝喝,她則站著觀察他。食物的效果很神奇,他的頭不痛了,沒錯,他剛才的確是頭昏腦脹。他抬頭對芙莉妲微笑。
「這棒極了,」他說,「非常感謝。」
有人會來幫助他的,葛林先生會來的。這個死跟著他不放的恐怖玩意是什麼?當然了,是野獸。野獸。
「你餓嗎?是的,我和*圖*書看得出。我去帶點東西給你。」
只有一條路可以脫離這一切,回歸平靜,那是唯一的路了——弗農.戴爾把人生搞得一團糟,最好脫離這個人生……
奈兒……奈兒,她的金髮和她的微笑。他的奈兒,奈兒和喬治……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他及時趕回去阻止了。
他心神大亂,想著:「我受不了。不,我不能忍受這種事。一定會發生什麼事的……」
她沒有更進一步的資訊了。他和藹地說道:「如果你願意寫封信,等我回到倫敦的時候,我會試著幫你送去。」
而在突然之間,他心中清清楚楚地掠過這個念頭:「那份報紙至少是六個月前的了。他們已經結婚五個月了。」
他很冷靜,是的,他十分冷靜,這種事情不能相信、不能去想。把這件事擱到一邊去,立刻擱置,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一承認這可能是真的,你就完了。
弗農.戴爾的遺孀即將嫁給喬治.查特溫先生。戴爾太太的先夫在一年前陣亡。喬治.查特溫先生是美國人,在塞爾維亞做了許多極有價值的救援工作。
葛林——這讓他回想起自己的童年。葛林先生,那無所不能、開開心心的葛林先生——他的玩伴和保護者。小孩腦子裡想的事情真是妙啊!
「你認識那邊的一位士兵嗎?那是什麼軍階……葛林下士?」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小筆記本,頁面是空白的,他在上面寫下:葛林和-圖-書下士,倫敦火搶兵團。他會盡力幫這個女孩的忙。他不很認真地尋思著這件事背後的故事,葛林下士在荷蘭的A鎮做過什麼呢?可憐的芙莉妲,他猜想是那種常見的故事。
弗農出了旅館,走得非常快。他必須逃離——逃離跟著他的那件事。要是他回頭看……要是他去想那件事……可是他不會去想的。
陣亡——是的,他猜想可能有這種誤會。雖然有各種預警措施,但這樣的錯誤確實發生過,弗農認識的某個人曾被誤報為已陣亡。雖然機率是千分之一,但這種事發生過。
「我不認識他,」他溫柔地說,「你知道他屬於哪一團的嗎?」
芙莉妲沒有笑,她認真到極點。
他走出房間到樓下去。他走過芙莉妲身邊,她盯著他看。他小聲、冷靜地說道(他竟能如此冷靜,真是神奇):「我要出去散個步。」
但這不是真的,不,這不是真的!
「你知道倫敦?」
他望著她,仍然難以決定要怎麼做。
在他的微笑鼓勵下,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她懷疑地看著他,然而卻有某種想要信任的意思。最後那股懷疑消逝了。
荷蘭女孩嚴肅而明智地對他點點頭。
芙莉妲點點頭,什麼也沒說,那雙暗藍色眼睛很柔和又多愁善感,她對這個英國人感興趣是有原因的。後來她再度上樓,敲敲房門就進去了,那年輕男子其實沒聽到敲門聲。他深陷於筋疲力竭的昏沉狀態中,完全沒注意和*圖*書到外在聲響與事件。連著好幾天他都處於警戒狀態,屢次千鈞一髮地逃離險境,身心都不敢鬆懈。此刻他已氣力用盡,躺在原本倒下的地方,上半身伏在床上。芙莉妲站著注視他,最後說道:「我帶了熱水給你。」
奈兒理所當然地相信了——而且很理所當然地,她會再婚。
每件事都好好的——每件事。
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這是夢……另一個夢魘……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奈兒關於葛林先生的事,或許她也有她自己的葛林先生,或許所有孩子都有。
他謝過了她,而後她帶回一份破破爛爛的《標準晚報》跟一份《每日速寫》,帶點驕傲地交給他。
「你逃出來了……對。我們以前也有像你這樣的人。」
一波確定的安心感再度傳遍他全身,這個女孩沒問題的。他的雙腿突然一軟,再度倒回床上。
他站了起來,雙腿搖搖晃晃卻還是想穩住自己,那樣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喝醉了。
他突然間懷疑地停了下來,雖然危險結束了——他已離開德國——但仍必須小心謹慎。他覺得有點頭昏腦脹,從田裡挖出來的生馬鈴薯大餐,不怎麼能保持頭腦清醒,不過他還是覺得必須小心,這很困難——因為他有種古怪的感覺,很想不停地說,既然充滿恐懼的長期緊張結束了,他想要傾吐一切。
他拿起《每日速寫》隨手亂翻。似乎有不少新的表演節目,能再去看表演是多麼愉快的事啊。將和圖書軍們的照片看起來非常凶惡、充滿戰意。還有宣布婚訊的照片,這些人看起來還不賴。那一個……怎麼會……
「是的。是的,這是……」
她再度離開房間後,他把報紙擺在身旁,然後點燃了一支菸——只剩這支菸了!要是少了這些菸,他會做出什麼事啊——他會去偷竊!或許芙莉妲會幫他買些菸來,他還有些錢。一個好心的女孩,芙莉妲,雖然她腳踝很粗,外表又不甚迷人。
他踏進馬路中央,站在想避開他卻遲了一步的失控貨車前面——貨車撞倒了他,他往後跌……
他在胡扯些什麼!奈兒……再婚!這麼快。嫁給喬治——頭髮都灰了的喬治——一股突如其來的尖銳劇痛貫穿他全身。腦中清楚浮現喬治的影像,該死的喬治——該千刀萬剮、遭天譴的喬治。
他餓嗎?應該是。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一天前,兩天前?他記不起來。最後幾天就像個夢魘,只知道盲目地繼續往前走。他有份地圖和一個指北針,知道該在哪裡跨過邊界,在他看來那裡最有機會。順利越過邊界的機率是千分之一——但他越過了。守軍開槍卻沒射中他。或者這一切都是夢?他沿著那條河往下游,就這樣——不,不是這樣的。好吧,他不要再想這些了,反正重要的是他逃出來了。
他出去了,全然沒察覺老安娜.史賴德掃視他背後的眼神。芙莉妲對她說道:「他在樓梯上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好像……好像……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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