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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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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破千古先例 一

第十六章 破千古先例

戴膺就說:「忽然出了今年這樣的塌天之禍,對時局誰也不敢預測了。去年今天,誰會想到局面竟能敗落如此?就是在今年五六月間,誰能想到朝廷會棄京出逃?所以對今後大勢,就是孔明再世,怕也不敢預測了。要說大清還有轉頹中興的希望,那不會有人信。不過,今年之變,雖內亂外患交加,還是以外患為烈。與洪楊之亂相比,只京津失守,別的地界還不大要緊。尤其江南各省,幾無波及。」
戴膺說:「岑春宣本來就有些狂妄蠻橫,現在又得寵於太后,獨攬宮門大權,更飛揚跋扈,恣睢暴戾得怕人!聽說他辦糧台這一路,對沿途州縣官吏可是施遍淫|威,極盡凌|辱。聖駕到達宣化府後,天鎮縣令即接到急報,叫他趕緊預備接駕。一個塞北小縣,忽然辦這樣大的皇差,只是預備數千人的吃喝,就夠它一哼哼了。」
曹培德說:「我看也是,局面也就這樣了。戴掌櫃,我們新入票業,你們這些老號不會欺生吧?」
馬玉昆斷然說:「太后見這裡皇差辦得好,又特別諭令:再有兵勇擾民,嚴懲不貸。」還說,不拘誰家兵士,違者,他馬玉昆都可拿下立斬。
三爺說:「這回,車師傅他們是設計智取,不是硬對硬。」
戴膺見曹家這位年輕的掌門人,一點也不難為人,就將自己的想法直率說出來了:「咱太谷武界替你們曹家生擒綁匪,活兒是做得漂亮!尤其車二師傅他們赤手空拳,綁匪卻是騎馬提刀,竟能麻利拿下,師傅們的武功又有佳話可傳了。」
三爺說:「那我們生擒這幫雜種,是擒拿錯了?」
曹培德說:「戴掌櫃不用客氣。我也順便問一句:現在新辦票號,是否已為時太晚?」
戴膺說:「岑春宣要似三爺這樣想,那倒好了!天鎮傾全縣之力,總算將一切勉強備妥,太后卻在宣化連住三日,沒有按和_圖_書時起駕。天鎮這邊等不來聖駕,別的還好說,許多禽肉食物可放得變了味。等聖駕忽然黑壓壓到了,臨時重新置辦哪能來得及?這個岑春宣,一聽說食物有腐味,叫來縣令就是一頓辱罵,當下逼著更換新鮮食物。縣令說,太后皇上的御膳,已盡力備了新的,其餘大宗實在來不及了。岑春宣哪裡肯聽,只說:『想偷懶?那就看你有幾個腦袋!』縣令受此威逼,知道無法交代,便服毒自盡了。」
戴膺聽過這些話,所以就覺利用曹家綁票案,很可以做做岑春宣的文章:替他瞞下這件事,不張揚,不報官,不信他岑春宣就不領一點情?疏通了岑春宣,至少也可以讓他在太后跟前,多替西幫哭窮訴苦吧。還有,老太爺交辦的這件事,岑春宣這裡也是一大門路。
聽了馬玉昆的訴苦,戴膺還問了一句:「如今太原是大軍壓境,會不會有不良兵痞跑出擾民,尤其跑往我們祁太平搶掠?」
曹培德說:「我們的字號倒是不少,就是沒有幾間太出色的京號。我就聽戴掌櫃的,先捂下這件事,不報官,不張揚,等候你的良策。」
在太原,戴膺已打聽清楚,西太后將她寵信的吳永派往湖廣,催要京餉之後,宮門大差已由這個岑春宣獨攬了。來曹家綁票的,居然是岑春宣手下的兵痞,這不正好給了西幫一個機會,來疏通這位岑大人嗎?
戴膺忙說:「曹東台要這樣說,我真不敢造次了!只是盡力而為,何來良策?」
曹培德說:「戴掌櫃,你駐京多年,看如何處置才好?」
曹培德說:「來了這麼一個忠臣,還給攆走了。」
戴膺說:「你別說,這個岑春宣還真有些運氣。還沒等他離京呢,京城就陷落了。他隨了兩宮一道逃出京城,不叫他護駕,他也得護駕了。」
三爺聽這樣一說,自然欣然應允。
戴膺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個岑春宣,本來在甘肅任藩台。六月間,洋人攻陷天津,威逼京師,岑春宣就請求帶兵赴京,保衛朝廷。陝甘總督陶公模大人,知道岑春宣是個喜愛攬事出風頭的人,又不擅長帶兵打仗,本來不想准允他去。但人家名義正大,要不准許,奏你一本,也受不了。陶大人也只好成全他,不過,只撥了步兵三營,騎兵三旗,總共也不過兩千來人,給帶了五萬兩餉銀。岑春宣就帶著這點兵馬,趕赴京師。兵馬經蒙古草地到張家口,行軍費時,太快不了。他自己就先行飛馬入京。陛見時,太后一聽說只帶了兩千兵馬來,當下就罵了聲:『兒戲!』」
其實,隨扈來勤王保駕的,除了神機營、神虎營的御林軍,主要是九門提督馬玉昆統領的京營武衛軍。在太原時,戴膺也去拜見過馬軍門。說起這一路護駕帶兵之難,馬軍門也是大吐苦經。沿途荒涼,兵餉無著,著了急,兵勇就四出搶掠。有時,沿途州縣為太后皇上預備的御用貢品,竟也給搶劫了。所以,太后對此極為惱怒,屢屢下旨,凡敢出去搶掠的軍士,一律殺無赦。殺是殺了不少,搶掠還是禁絕不了。只是入了雁門關後,地面日趨富庶,沿途皇差供應也漸漸豐厚了,兵才好帶了些。
戴膺說:「我說的是實話。你們一不缺本錢,二不缺掌櫃,國中各大碼頭又都有你們曹家的字號,尤其曹家字號名聲在外,誰都信得過:這幾樣齊全,辦票號那還不是現成的事!」
曹培德說:「戴掌櫃要看著行,我也敢下決心了。只是,偏偏趕了今年這樣一個年景,天災人禍,一樣不缺。戴掌櫃看今後大勢,還有救沒救?」
戴膺說:「有本事的,逮不著;沒本事的,都跑來圍著你,不倒霉還怎麼著!太后已經不高興了,再一問:『你這兩千兵和_圖_書馬在哪?』岑春宣也只能如實說:『到張家口了,不日即可到京。』這麼一丁點兵馬,還沒帶到,就先跑來邀功?太后更為反感,當下就說:『你這兵馬,就留在張家口,防備俄國老毛子吧,不必進京了。』」
戴膺真沒有想到,曹培德對他,比對三爺還要恭敬。曹培德因為有意將自家的賬莊轉為票號,所以對康家這位出名的京號掌櫃,自然是十分敬慕的。只是戴膺有些不太知道這一層意思。
曹培德說:「辦皇差,大約也都是提著腦袋。」
三爺說:「攤了這麼一朝廷,銀子都賠給洋人了,我們還有多少生意可做!」
三爺就對戴膺說:「今年大年下,曹大哥就提過,想將他們的賬莊改做票莊。老太爺十分贊成,說曹家也開票莊,那咱太谷幫就今非昔比了!」
戴膺聽說曹家生擒了岑春宣的一夥騎兵,略一尋思,就決定去見見曹培德。
戴膺說:「曹東台,我實在也沒有良策。」戴膺雖有對策,這時也不便說出:不能太喧賓奪主了。「眼下,先不要張揚此事。我是怕處置不當,惹惱岑春宣,他故意放縱手下兵痞,專來騷擾太谷,或攛掇太后,大敲我們西幫的竹槓,那就麻煩大了。我立馬就回太原,再打探一下,看這步棋如何走才好。貴府有能耐的掌櫃多呢,也請他們想想辦法。」
但他忽然去見曹培德,似乎顯得太唐突了。於是,戴膺就請三爺陪他去。他對三爺說:「疏通了岑春宣,老太爺想見太后皇上,怕也不難了。」
三爺笑了說:「兩千兵馬,就想擋住洋人,解京城之危?」
曹培德說:「戴掌櫃,我可不想聽你說恭維話,是真心就教!」
戴膺說:「這是往臉上抹黑呢,他願意認?駐蹕太原後,太后一再發諭令,不許隨扈的將士兵勇出去擾民,違者,立斬不赦!」
戴膺說:「隨扈西行的一路,岑春宣和_圖_書帶的那點兵馬是不值一提,但他帶的那五萬兩軍餉,在最初那些天可是頂了大事。太后皇上倉皇逃出京師,隨扈保駕的也算浩浩蕩蕩了,可朝廷銀庫中京餉一兩也沒帶出來。所以最初那些天,這浩浩蕩蕩一干人馬的吃喝花消,就全靠岑春宣帶著的這點軍餉勉強支應。西太后聽說了,對岑春宣才大加讚揚。後來,乾脆叫他與吳永一道,承辦前路糧台的大差。看看,這還不是交上好運了?」
戴膺說:「就怕他不認呢。」
曹培德就問:「這個岑春宣,以前也沒聽說過呀,怎麼忽然就在御前護駕了?」
曹培德說:「這點好運,也是拿忠勇換來的。戴掌櫃,車二師傅他們逮住的那幫綁匪,要真是岑大人手下的,就送回營中,由他處置吧?」
戴膺說:「洋人也只是要凌|辱大清,不是要滅大清。凌|辱你,是為了叫你乖乖賠款割地;把你滅了,找誰簽和約,又找誰賠款割地?所以,叫我看,這場塌天之禍的結果,也無非再寫一紙和約,賠款割地了事。你們曹家要開票號,照舊張羅就是了,無非遲開張幾天。」
三爺說:「天鎮,我去過的。遇了今年這樣的大旱,那裡能有什麼好吃喝?筱麥收不了幾顆,羊肉也怕未肥。」
曹培德忙問:「戴掌櫃,我們哪能知道綁匪會是他的兵馬?勤王護駕的兵馬,竟幹這種匪盜營生,我至今還不大相信。」
曹培德說:「叫我看,這個岑春宣還是有幾分忠勇。那些統領重兵,能征善戰的,怎麼一個個都不去解京城之危?」
曹培德說:「我蝸居鄉下,坐井觀天,哪有什麼見識!戴掌櫃一向在京師,我真是想聽聽高見。」
三爺說:「朝廷晦氣到如此地步了,還是重用岑春宣這等人?他跋扈霸道,怎麼不去嚇唬洋人!」
三爺也說:「聽說護駕的是馬玉昆統領的京營兵馬,從哪跑出一個岑春宣?」
https://www.hetubook.com.com膺說:「交了官,必定是立斬無疑。要真是岑春宣的騎兵,就這樣給殺了,他得知後肯定輕饒不了我們。」
曹培德說:「那我們就裝著不知道是他的兵馬,交官處置就是了。」
戴膺說:「敢欺負你們曹家,也得有大本事。曹家可不像當今朝廷,誰都敢欺負它!」
戴膺忙說:「曹東台,我能有什麼好辦法?不過是剛在太原住了幾天,打聽到一些消息,來給貴府通通氣吧。我們逮著的,即便是馬玉昆統領的京營兵勇,也比這好處置。三爺與馬軍門有交情,什麼都好說。即便沒這層私交,馬軍門也好打交道的。人家畢竟是有本事的武將,哪像這位岑春宣!」
戴膺說:「欺軟怕硬,是官場通病。只是這個岑春宣,尤其不好惹。」
戴膺說:「士農工商,我們叨陪末位,朝廷強不強,愛管它呢!就是想管,人家也不叫你管!跳出官場看天下,盛世亂世,總有生意可做的。」
戴膺說:「岑春宣的兵馬,是從甘肅帶過來的,本來就野。護駕這一路,又少吃沒喝,不搶掠才日怪。」
戴膺說:「智勇雙全,那武名更將遠播。可生擒回來的,居然是岑春宣的騎兵,這可不是好事!」
三爺說:「小人得志,都不好惹。」
戴膺忙說:「我們老太爺說得對。辦票號,不在早晚,全看誰辦。你們曹家要辦,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三爺說:「這叫什麼運氣?京城陷落,說不定是他帶去了晦氣。」
三爺憤然說:「京師失守,已是奇恥大辱了!」
戴膺說:「二位財東是不知道,岑春宣實在是個難惹的人,現在又受太后寵信,正炙手可熱。此事處置不當,真不知會有什麼麻煩!」
曹培德說:「那戴掌櫃你看,我們逮著的這十來個綁匪,該如何處置?」
三爺說:「他憑什麼不認?」
戴膺說:「曹東台英氣勃發,我還想聽聽你對大勢的見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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