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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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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驚天動地「賠得起」 四

第二十七章 驚天動地「賠得起」

戴膺說:「在此危急時候,幾句議論的話流傳開,說不定也會改變局面的!」
就在危局正處於這種微妙時刻,傳來西幫銀鏢被劫的消息!激起驚濤,一點也不意外。
後來第一批十萬兩銀子終於押到,緊跟著還有四十萬兩,將分兩批運到。這雖有些後發制人的架勢,但京市反應卻甚冷淡。銀子嘩嘩兌出,擠兌之勢仍然強勁。這也不奇怪。金融生意全靠信用,稍有失信,加倍也難挽回。何況又是在這種非常時候!
蔡掌櫃卻說:「我雖是張羅金融小生意,也知銀市脾氣。這兩萬兩銀子,用於貴號兌付,頂不了什麼事。但在這擠兌堵門的時候,我們反倒押銀來還債——」
就在此時,副幫梁子威領著一個人進來見他。
不過,以現代的眼光看,西幫京號在辛丑年所遭遇的這場金融危機,實在也是難以避免。遭受這樣的擠兌,不是它的信譽出了問題,而是因它的金融地位引發。那時京師還沒有一家官方銀行,更沒有現代意義上的央行。一國之都,經歷庚子年那樣的大劫,要復甦,需要多少貨幣投入!官方既無央行,戶部又無力管這樣的事,壓力便落在民間的金融商家身上。西幫票號勢力最大,受壓自然首當其衝了。
西幫遵照「賠得起」的經商理念,打開祖傳的秘密銀窖,源源往京師投放現銀,雖然意識不到是在行使央行之職,卻將自家的信譽推上了巔峰。
蔡掌櫃就說:「去年貴號棄莊前,你們梁掌櫃將兩萬兩銀子,交付我這間小字號。我與梁掌櫃是多年交情,也沒推辭。梁掌櫃雖有交代:陷此非常險境,這兩萬銀子不算拆借,你可隨意處置。但我還是當做老友重託,做了妥善隱藏。不想和_圖_書,京城局面稍微平靜後,這兩萬銀子還真頂了大事!」
梁子威插|進來說:「戴老幫,先不要謙讓客氣了,運銀子的橇車還在門口等著呢!」
戴膺說:「眼前危機,是時局引發,家家都如此的。」
到這時,京號老幫們更明白了:站在暗處攪動這場擠兌風潮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些留京的官宦之家。在去年的塌天之禍中,他們親睹京師大劫,能不擔心歷年暗藏在西幫票號的私囊?西幫一返京,他們自然要做試探:私銀還能不能支出來啊?所以擠兌風潮中,興風作浪的主要是小票:小票大多在官宅。現在,得知西安隨扈的權貴們信賴西幫依舊,他們才終於放下心來了。
錢莊資本小,遇到較大用項,就常找票號拆借。而票號主業,是做異地碼頭間的金融匯兌,銀款來往量大,週期也長。常有閒資,也就放給錢莊、當鋪,及時生些利息。在這種依存關係中,當然是錢莊弱小,票號強大。
戴膺倒還沒想過天成元京號會倒,但已經不敢有力挽狂瀾的自詡了。
加上西幫的大小京號,不但全都復業,而且在擠兌風潮中還沒一家倒下。這也給京人多了信心:西幫真要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不負客戶?
「以後還得靠人家,不敢得罪!」
蔡掌櫃忙施禮,說:「戴掌櫃,我是常來貴號的,只是難得見您一面!德隆泉是小字號,受惠於貴號甚多。今日來見戴掌櫃,只是表達一點謝意。」
戴膺一聽,就鄭重給蔡掌櫃作了一揖,說:「蔡掌櫃的仗義,我們是不會忘的!」
這次擠兌之迅猛、慘烈,京號老幫中的精明人物也不曾料到。
梁子威說:「我們戴老幫有吩咐,這筆銀子和圖書是我們主動送出,今天再危急,也不能去討要。」
戴膺明白是怎樣一回事了,忙說:「蔡掌櫃,不該你來謝我們,是該我們謝你!去年京師陷落前,那是何等危急的時候,蔡掌櫃肯受託藏銀,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我當時就有話交代敝號伙友:櫃上存銀就是分贈京城朋友,也比被搶劫去強得多。蔡掌櫃,眼下京師銀市仍危急得很,哪能叫你還這筆銀子!等日後從容了,再說吧。」
擠兌風潮中,最見聲勢的,果然還是小額銀票。金額雖小,持票者卻甚眾,天天來堵門的,大多是求兌小票的。票號本來也不大做小額金融生意,哪能料到平時為了方便官場,隨手開出的這種臨時便條,竟掀起如此驚濤!小票,小票,西幫歷年在京師發出多少小票,真是誰也說不清楚。但各號已有約定,對小票一定要優先兌付,不敢大意。西幫小票失信,必然積怨京師官場,非同小可啊!可惜努力這許多天了,京人依然持小票爭兌不止!人們還是對西幫財力有疑?
不久,西幫各家京號開始源源不斷收到西安匯票。這些匯票,都是即將回京的那班隨扈權貴匯回來的西巡收成。按說,這麼一大批匯票新到,西幫的兌付壓力會更大。奇怪的是,這批匯票一到,京市的擠兌風潮竟很快消退了。
客戶可就不耐煩了,連連追問:存銀、賬簿既無損,為何拖延不開業?戴膺又能說什麼!只好說,為尋銀窖,鋪面給損壞得太厲害,修復費時。
開張前,按照戴膺謀劃,已悄然散出消息:「天成元京號廢棄一年,銀窖竟未被尋出,真是隱秘之極。裡面密藏的銀錢賬簿,完好無損。」這消息,真還如預料的那樣,一時滿hetubook.com.com城傳遍。這本來是利好的開業局面,但老號就是遲遲不調銀過來!同業中的別家大號,都爭搶似的先後開張,戴膺也只能乾著急,沒法跟進。
真是人算不敵天算!天不助你,你再折騰,也是枉然。
戴膺又一驚,忙問:「銀子已經運來了?」
由於老號的遲疑,天成元京號本來就因晚開張而出師不利。雖經戴膺老幫極力張羅,被動局面也未轉過來。
跟著,鏢道打通的消息傳來,二十萬銀子又押到,天成元所受的壓力才終於減緩下來。
本來,西幫票號在京師復業伊始,就陷入擠兌風潮中。幸虧各號未十分慌亂,一面緊急由老號源源調巨銀來,一面誠懇安撫客戶,雖為守勢吧,還算能守得住。尤其鏢局押銀一到,便悉數兌出,漸漸給了京市一點信心:西幫似有兌現實力,只是千里運銀,快捷不了。
蔡掌櫃忙說:「對你們這等大字號,我這能算幾點雨!只是多年受惠,略盡一點力吧。」
票號領袖日昇昌、蔚字號,原還想在這次危局中出彩,但撐到此時,也心裡沒底了。京師的銀市到底水有多深?張羅了一百多年金融生意,現在竟吃不準了?這不能不叫人害怕。經歷這一年浩劫,京城銀市是枯竭見底了,但眼下市面也還未見復甦,生意也不大好做,放那麼多銀子進去,也流通不起來吧?
可此時京號老幫們都清楚,擠兌風潮還沒有一點衰頹的跡象!多少現銀兌出去了,持票求兌者依然蜂擁而至。這麼多銀子,就是丟進江海中,也能聽到不小的響聲吧?丟進京市,真是連一點響聲都沒有!
梁子威似乎有些按捺不住,搶著說:「蔡掌櫃是來還銀子的!」
更叫戴膺震驚的,是第二和_圖_書批二十萬援兵前腳到,後腳就傳來鏢道受阻的壞消息!字號已將「四十萬兩現銀即將源源運到」的準訊,鄭重發佈出去。話音未落呢,倒要打一半的折扣。這不是成心叫你再次失信嗎?
戴膺和梁子威也終於鬆了口氣。
「戴老幫,這位是德隆泉錢莊的蔡掌櫃。」梁子威介紹說。
這驚濤再起時,天成元京號的處境,就更加嚴峻。
但就在井陘鏢道受阻這幾天,京師銀市竟因此又起驚濤。
京晉之間鏢道不通,西幫兌現的諾言還何以實現?甚至有流言稱:此劫鏢案,說不定還是西幫與江湖串通了編出的故事。他們不是財力不濟,就是太心疼銀窖裡的銀子,才編出了這樣的故事,敷衍銀市。此類流言腿太長,說話間就跑遍京城,擊碎了人們的微弱信心。於是,驚濤拍岸,誰又能阻擋得了?
要在平時,蔡掌櫃說的也不過是句大實話。那時代,錢莊雖也是做金融生意,但與票號比,規模就小得多。它的主業,起初是做銀錢兌換,也就是銀錠與銅錢之間的兌換,後來雖也經營金融存貸了,但生意也僅限於本埠範圍。所以它沒有外地分號,金融吞吐量也就有限了。
梁子威說:「可不是呢!」
「還銀子?還什麼銀子?」戴膺不由得問了句。
這麼利好,卻遲遲不開門,又要出什麼奇招?連蔚豐厚的李宏齡,也跑來打聽了。戴膺能說什麼?只好含糊其詞。
「頂了大事?頂了什麼大事?」戴膺又不由得問了一句。
戴膺真記不得見過這位蔡掌櫃,看他這番慇勤樣子,還以為是來拆借銀子,心裡頓時有些不耐煩: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不過,面兒上倒沒露出什麼,只說:「蔡掌櫃,不必客氣。」
三位走出天成元京和_圖_書號鋪面,門外圍的客戶依然不少。兩輛運銀的橇車,更被人們圍住。戴膺出來,也沒有多張揚,只是指點伙友們往店裡搬運銀子。蔡掌櫃見戴膺這種做派,也取了低調姿態,對圍觀者的問話,只做了極簡練的回答。但那回答,卻是畫龍點睛之語:
蔡掌櫃說:「正因為貴號這樣危急,梁掌櫃也沒來討要過一回,我才更坐不住了!」
戴膺仰天長嘆,真是心力交瘁了。他在京師領莊幾十年,還是頭一回面對這樣的危局。現在是京師票業全線危急,你想求救,也沒處可求!祁太平三幫雖然有約,不能有一家倒閉,可現在誰家能有餘力救別人?
繼德隆泉錢莊後,又有幾家錢莊、當鋪來幫襯天成元。
但在這金融危機嚴重的時候,票號受的壓力也就比錢莊大得多。此時蔡掌櫃說這樣一句話,也就比平時值錢得多:在擠兌堵門的時候,生意不錯的德隆泉錢莊,還依然巴結天成元,敏感的銀市決不會熟視無睹的。
戴膺沒等蔡掌櫃說完,就長嘆一聲,說:「蔡掌櫃,那我們就更應該謝你了!你這是及時雨!」
蔡掌櫃說:「戴掌櫃快不要見外,還是我們求貴號的時候多!」
「京師陷落後,市面當然是蕭條之極。繁華不見了,京人還得吃飯穿衣哪!不花大錢,小錢畢竟不能少。到去年冬天,市間的小商小販很不少了。敝號也就悄然開張。為何敢開張?就因為有貴號的這兩萬兩銀子壓底!從入冬到臘月,敝號真做了好生意。今年一春天,也做了好生意。京市銀根太奇缺了!」
但這樣能敷衍多久?沒過幾天,剛散佈出去的利好消息,就變成了災難:什麼銀窖完好無損,還是唱空城計!天成元京號未開張,就被擠兌的怒濤堵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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