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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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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走出陰陽界 五

第二十八章 走出陰陽界

杜筠青極力忍耐住,請這位婦人指點清三喜家的宅院。不管怎樣,她得親自去探訪一次。
只是在返回南關後,她才生出一點感嘆:這些年,三天兩頭進城洗浴,現在卻要隱身而行了!市面一切依舊,可有誰會記起她的車馬已久不進城了?
她靜思了幾日後,便決定去做一件事:往三喜的村子跑一趟,探明他的生死。他要真死了,她就甘心忍受一切,甘心為他剃度出家。他要活著,她也不再牽掛他了,甘心就這樣「死」去。總之,她得了結這份牽掛。
她真的懇請月地給自己剃度。月地先是嫌她入庵時日太短,半年以後再說此事也不遲。反正已在陽世以外了,一切都可以從容的。杜筠青疑心月地嫌她決心未下,就說:既不能立馬剃度,那她自家總可以剪去這一頭青絲,以明出家之志。
「死」後的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開始了。杜筠青以為自己已經將俗世的一切都丟棄了。那邊,已無一人值得她去牽掛,也無一人牽掛她。她才真應該心靜如死水。
杜筠青就說:「近處即有龍泉寺,請一法師來,也不難吧?」
杜筠青就順嘴問了一句:「這位三喜,不常回家吧?」
杜筠青入住尼庵後,頭腦一清醒,就恢復了洗浴的習慣。這裡條件雖簡陋,卻無須跑遠路,自家燒鍋水,就可洗浴了。加上離龍泉寺近,水質甚佳,浴後輕爽似仙。所以洗浴更hetubook.com.com勤,幾乎日不間斷。如此洗浴,杜筠青便覺身體較以往更為強健輕捷了。有這樣的體質,杜筠青往山外走,真是沒往返多少天,就差不多快進城了。
「誰呀?」
三喜家的大門,已近在眼前了。杜筠青忽然生出許多勇氣。
她有腿有腳,下山跑一趟,不在話下。久不走長路,只須練幾天,活動開筋骨,也就得了,不必像月地那樣苦練一年多,才能行動。
三喜剛失蹤時,她往這裡跑了兩趟,他家人也說:東家把三喜外放了,駐外學生意。她問老夏是真是假,老夏說一個大活人不見了,也只能先這麼跟他家交代。兩年過去了,他家還這麼相信,村人也這麼相信?兩年多了,三喜就是給外放到天涯海角,也該有封家信寄回吧?
杜筠青忙說:「他是代東家的一位夫人,給小庵佈施了一筆不菲的香資,但不肯透露東家是誰,這位夫人又是誰。小庵近來要立功德碑,貧僧專門來問問這位施主,東家仍不肯顯其名嗎?不顯真名,是否可擇一化名?」
三喜的村子,杜筠青曾經去過兩次。村名叫沙河,它的方位:到縣城南關,往西走,不遠就到了。
她是到了被廢的年限,才被這樣賜「死」,並非因為自己的罪孽?
月地說:「你既心誠,總會有機緣的。這件事,是事佛之始,不可仍以俗事把持,操之過m•hetubook•com•com急。」
那婦人就冒了一句:「三喜是給康家趕車!」
進村後,遇到過幾個男人,杜筠青都低頭而過。他們對她似乎也沒起什麼疑心,可見放心行事就是了。所以,等遇見一位婦人,杜筠青便上前合十行禮,按預先想好的說:「請問施主,貴村便是沙河嗎?」
去的那天,她出發的很早。到南關時,才剛到早飯時候。但街面上行人已不少。她覺去沙河太早,就決定先進城走一趟。於是,沉著從容,毫不露心虛之狀,大方地仰著冰冷的臉,穿城而過,居然沒有一點麻煩,誰也沒多留意她。
月地卻說:「龍泉寺戒行也不嚴,如今那裡也沒有一位道行深厚的高僧住寺。等有法力的尼僧雲遊過來,你再受戒剃度,不是更好嗎?」
可實在並非如此。
「這位師父打聽誰?」
月地也未細問,只說:「你雖有天足,也須練練腿功吧?我說過的繞壇功課,你不妨也練練。你是天足,可每日加一圈,九九八十一天,即可功成。」
她此時出走,也同汝梅沒有一絲相關,與整個康家都無一絲相關的。
杜筠青含糊答應下來,但一天也未去繞花壇。她不想步月地後塵。再說,成天繞那麼一個小地界轉圈,只是想一想,也會將人轉傻的。她自己想出了一個非常直接的練腿辦法:就直接下山沿了進城的大道走,走累了,便往回返;天www.hetubook.com.com天如此,天天長進,直到走到目的地。
三喜,他到底是死是活?他要死了,那是為她而死;他若活著,那她的出格就可能是自取其辱,白折騰了一場。
老東西要知道了自己的罪孽,一定不會裝得那樣從容自若吧?在最後那個冬天,老東西搬進了他的大書房。在她眼前,他太從容自若,以致叫她無法忍受!他要真動了怒,能裝得那樣點滴不漏?老東西一向以王者自詡,如果知道了她的罪孽,只怕賜她一個真死也不解氣!
杜筠青終於承認,自己在心底也是藏了牽掛的,未割斷的牽掛。
六個月前,杜筠青知道了自己身處何處,本來想認命了,乾脆真剃度出家,與康家永處兩個世界。她比起前面兩位老夫人,畢竟有不同,她畢竟報復過老東西了,或者,她自己畢竟是有罪孽的。
婦人見追問,忙說:「我不多嘴了,想問什麼,你去他家問吧。」
所以,估計那裡不會有人認出她來。但她還是精心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地道的尼僧,她不想被人當做鬼身來羞辱。
月地這樣說,杜筠青真也不能再說什麼了。當時她只想問一句:你至今未正式剃度,是一直沒有等到這樣的機緣嗎?她沒有問。
婦人也順嘴說:「他早駐外學生意去了,走了快兩年了。」
「施主只說,他叫三喜,是給一家大戶趕車。」
杜筠青說:「什麼時候,才能等來這樣的https://m.hetubook.com.com高僧?」
月地算是相信她了,可還是說:「我自己還未正式剃度,哪能來度你?你既有此決心,也得從容拜一法師,由她來收你入戒。」
杜筠青又合十說:「貴村一位做了善事的施主。」
三喜,三喜,她至「死」也不知他的死活!
她一人獨處的時候,還會不由得想到那件事:她至「死」也沒能確定,是不是真正報復了老東西?她與三喜的出格私情,老東西是不是知道?既賜她「死」去,老東西應該是動了怒。可現在她知道了,前頭兩位老夫人也是在十年左右被這樣廢了。她們沒有私通之罪吧?
那婦人看了她一眼,也沒異常表情,只說:「就是。」
「有這個人。」但婦人露出幾分疑問,說,「他給你們佈施過?」
杜筠青雖不急於剃度,但還是毅然把自家的頭髮剪去了,雖不似剃度那樣根淨,卻與尼僧沒有太分明的差異。
否則,家人怎麼能相信他真外放了?
月地也很驚異杜氏的變化,這才幾天,她竟修煉成另外一個人,冰冷而淨潔,真如她自挑的法號:雪地。
他駐外學生意去了?那他沒有死?
那天她與汝梅迎面相遇,實在是什麼也沒有看清。不用說那天汝梅扮得不男不女,就是熟臉本相,杜筠青也不會留意到的。她真有些兩眼皆空了,俗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就連終日與她做伴的月地,她也越來越疏遠。因為月地到底不願捨棄俗世和*圖*書,雖然月地的俗世,幾乎什麼也沒有了,就剩下一位六爺。
「想向施主打聽個人,不知方便不方便指點?」
為了去做這次探訪,杜筠青特意新剪了一次頭髮,顯得禿禿的,更像一個尼姑。她雖去過這個村子兩次,但都有老夏跟著,每次都不讓她下馬車,只把三喜家人叫來,由她隔簾問話。
杜筠青對月地說了:她想下山走走。月地也不多問,只說那由你。她忍不住說:「我可不去康莊!我與康家,永遠是陰陽兩界了。我只想往鄉間走走,學著化緣,自食其力,不再食康家供給。」
杜筠青故意問:「康家?哪個康家?」
但她很快將這感傷驅趕走了,不必留戀,什麼都不必留戀。
她從容走進沙河村時,發現自己還是來得太早。因為她不知道僧人是否會這麼早來鄉間化緣,更不知道附近是否也有尼庵。既然來了,也只好沉著應對吧。
杜筠青的俗世,那是已經四大皆空,乾乾淨淨。她丟棄它,自然而然。
十天前,杜筠青真是離開鳳山,往京師西山雲遊去了。說雲遊,其實是下了決心,棄太谷而去,棄俗世而去。移往京師,那卻不是她自家的選擇,是隨了剃度她的法師而去。杜筠青此去,將在京師西山事佛到底,修煉餘生。
還有三喜,老東西要真知道了她的私情,那三喜是肯定活不成了。可三喜是死是活,她也是至「死」沒有弄清。弄清三喜的死活,也就弄清老東西的虛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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