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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一天

作者:強納森.崔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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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四十一

星期日

四十一

在壽司皇宮前有個噴水池會噴出高高的水柱,每隔幾秒就換一次顏色:紅、黃、綠、紫,我停下來欣賞了一會兒。兩個小朋友坐在噴水池邊不害臊地熱吻,連我都不好意思地往旁邊看。
從髒髒的車窗看出去,一二〇號公路上的燈光變成一條條色帶,收音機裡正在播吉他之神艾瑞克.萊普頓的〈今晚真美〉,我們兩個人都靜下來聽。我必須相信,這首歌讓拉法洛跟我一樣覺得傷感又失落。他在我家前面停下來的時候,那首歌也正好唱完。
他冷不防地給我一拳,正中我的下巴和下唇,我根本沒來得及還手就倒地了,不過可能就算有防備也沒什麼用。這場打鬥原本會吸引一群行人圍觀,我們兩個你一拳、我一腳地扭打,後來兩個人一起掉進壽司噴水池,最後我打得他跪地求饒,一副很厭惡勝利的樣子踩著他,隨口吐一些血水到池子裡——不過我醉過頭也累過頭,不想跟他打架,所以我縮起身體、閉上眼睛,準備挨他接下來的拳頭,幾秒鐘後我睜開眼睛,看到韋德站在我面前,用手指梳頭髮。「那一拳是為我的車報仇。」他說。
「你想怎樣,韋德?」
「我知道這樣不會改變什麼,但我只是覺得說出來比不說好。」他望著停車場。「你還想回來工作嗎?」
我用一隻膝蓋撐起來,嚐到嘴唇上和著鹽與銅味的血。「很公平。」我用袖子擦擦嘴,站了起來。
「真的?」
「《羅密歐與茱麗葉》、《織工馬南》、《麥田捕手》。」
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解。」
他盯著鼻子前還在燃燒的菸頭。「我不知道。沒什麼事,真的,我只是剛好開車經過看到你,便想到我一直沒有好好跟你道歉。」
「她為你拋棄了婚姻。」
一群青少年鬧烘烘地在街上遊蕩漫步,有人手機響了,一串髒話滿天飛。廢棄停車場最黑暗搖搖晃晃的車子裡,有人忙著「吹喇叭」。現今管線已經埋在柏油路面下,週末大家也所以每隔幾個遠光燈,車速就會慢到變龜速,車子一輛接一輛開過顛簸路面,慢慢找個位子停下來——反正這裡也不需要開快卓。有些車子像飛彈一樣呼嘯而過,裡面塞滿跟我以前一模一樣的小孩,除了偶爾輪胎摩擦路面發出的空洞噪音外,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你是福克斯曼,對吧?」他說。
「是。」
「關於我的那些話你說得很對。」韋德說。
「你在幹嘛?」我說。
「不是那樣,賈德,我真的很愛她。」
「去你的。」
「你和珍分手了?」
「你要每個人背一則用中世紀英文寫的《坎特伯里故事集》。」
他搖搖頭,滿臉笑意地對我說:「你的酒量還是那麼差。」
我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一股怒火熊熊燃起。「這樣對你最好。」
「謝謝你。」
「嗯。我不是很清楚我要做什麼,一直到我真正做下去才知道。」
「不是,那是我哥哥保羅。」
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
他聳聳肩,走https://m.hetubook.com.com下人行道,走到瑪莎拉蒂車的駕駛座那邊。「我認為這樣對大家最好。」
「世事難料,」他若有所感地說。「沒有人是安全的。」
韋德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我是在開自己的玩笑。我不會當任何一個孩子的繼父。」
「是的。我也上過你的高一英文。」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
「我教過你開車嗎?」
一群喧鬧亢奮的大學生經過,發出無止盡的吵鬧聲,他們好像是被大量生產出來,或從一個管子裡被擠出來的男孩子們穿著T恤和工作短褲,行為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女孩們都穿低腰牛仔褲和夾腳拖,她們的青春痘、胸部、刺青、口紅、腿、肩帶和香菸是性感的混合物。我覺得自己又老又累,只想變回他們那個樣子,希望自己年輕又愚蠢,充滿憤怒、我行我素和沒有節制的慾望。請問我可以重來一次嗎?我對天發誓,這次一定會做得很好。
「我知道看起來是這樣。」
我的計程車司機是拉法洛先生,他曾是我的高中英文和駕駛課老師,直到他迷戀上他的學生莉莉.泰德斯柯。他們每週二會一起開駕訓車出門,莉莉的手牢牢地放在十點和兩點鐘方向,開車到郡立公園後面,他們就在那裡討論她畢業後要私奔的計畫,她還會蹲在他的大腿間,在教練那一邊的煞車上穩住身體證明她的愛。他們一定是在某個地方被發現,因為有一天拉法洛太太現身在學校外面,打算用她藏在紅色天鵝絨家居袍口袋裡的牛排刀殺他。後來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對簿公堂,但學校董事會無異議通過解聘他。現在他離婚了,輪班開墓地的車,很可能沒再見過他的兩個小孩。他在遮陽板上貼了幾張他們的照片,但都已經彎曲模糊,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比照片裡的樣子還大了。人生很巨大,但隨時可能急速轉彎。
「你喝醉了。」
「什麼意思?」
「你是個混帳東西。我們要一直站在這裡說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嗎?」
他笑了。「我那時候有點討人厭,對吧?我們的記憶真有趣。」他搖下車窗點一根菸。「你介意嗎?」
回到地下室,我把波納噴在鏡子上的泡沫洗掉一些,好看一下我自己現在的模樣。我的下唇裂開腫起來,眼神渙散,臉頰蒼白而浮腫,看起來好像自殺後七天才從河裡撈起來的一具屍體。接下來檢查腹部——我脫下襯衫,襯衫上滿是血跡和嘔吐物,代表我過了史上最瘋狂的一夜——回到我的肚子,可以看到整體的效果並不符合我心裡耿耿於懷的模樣,雖然還不到啤酒肚的程度,但已經可以看得到哪裡無可避免地將開始擴張。我沒有可以誇耀的胸肌,如果不是那兩粒無毛的乳|頭像轉印貼紙印在胸部上,恐怕還找不到我的胸部;我的肩膀很寬,會製造出身材很好的假象,但我也極度缺乏這部分。整體的感覺是瘦削但不結實,而且愈來愈鬆垮。女士們,這就是所有的我,要就來吧。
地球突然在我腳下傾斜一邊。「你到底在講什麼?」
「所以你出拳揍我?」
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清醒。
我坐在停車場的擋土牆上,思緒沸騰。和*圖*書珍現在是長大成人後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孤獨、懷孕、脆弱、懊悔、非常害怕。我不知道我打算怎麼做,或許我知道,非常清楚我要做什麼。但無論如何,我很喜歡我的機會。
他點頭,我拿給他二十塊。「那個男孩有天分,很遺憾發生那些事。」
他把手伸進駕駛座那面破窗,在前座置物櫃裡翻了一下,拉出一條白色毛巾丟給我。我們靠在車上,我用毛巾壓住嘴唇,毛巾上都是血跡。
「你是那個球員嗎?」
晚上十一點十五分
「只有愛是不夠的。」
他的視線越過刮傷、凹陷的車頂看過來,給我一個難過又心碎的笑容。「我是個職業混蛋,賈德,所以他們才付我那麼多錢。」他按下鑰匙圈上的一個按鈕,把車門打開。
我躺在地板上想做幾個仰臥起坐,結果馬上進入夢鄉。
我想不起來我買單了沒,但也沒人從酒吧裡追出來,而且光是想到要再回去,我的胃酸就開始加速分泌,所以我就假設事情都已解決。我決定散一下步。一二〇號公路兩旁的霓虹燈在我面好像拉斯維加斯大道;張氏的店、乳酪工廠、高爾夫練習場、壽司皇宮、蘋果蜜蜂、四川花園,還有艾姆西戲院的數位大看板,這些招牌全都忽明忽滅地閃動,我眼睛閉上還能看到粉紅和紅色的光束。人行道上鋪滿碎玻璃,也是閃閃發光。
「確實如此。」我多給了一點小費,但我想,多那七塊錢對他的生活不會造成多大的改變。
「很好。」
「我只是覺得應該問一下。」他把菸丟進一個小水坑,對我點點頭。「我對一切和圖書都非常抱歉。你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而我們已經不再是朋友實在很可惜。我活該,但還是很可惜。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回到原點,衷心地希望。」
他搖搖頭,看向他的肩膀。「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完全是。」他拿出一根香菸點上。「我想我只是一直告訴自己我是,到某個時候我會長大,而後開始收斂。」他一邊把煙霧吐向細雨中,一邊按摩頸後。「我一直以為自己想停的時候就可以停下來。」
正當我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一輛銀色的車經過,而後突然緊急煞車,跟在後面的車趕緊左轉以免撞上,並憤怒地大按喇叭。整個艾姆斯布魯克沒幾台瑪莎拉蒂,車子停到路肩,韋德從車裡出來,他還穿著之前穿的那套西裝,鼻梁上貼了一塊紗布,紗布下明顯有塊紫色瘀青。他走過來時眉頭皺了一下,接著腳步逐漸加快。
「就是那樣。只要她和我的婚姻關係還在,只要你不需負責任,你什麼好處都要佔。」
「現在你不愛了。」
如果現在有一輛大型拖車在濕滑的路面上突然失控,整台壓在他車上,把他的屍體緊緊地夾在他的瑪莎拉蒂皮椅和車子間拉也拉不開,那就太完美了。他們必須把他和車子一起埋進土裡,這樣公平正義獲得伸張時還會帶點詩意。但這是真實人生,在真實人生中,韋德上了我老婆,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團亂,讓我的嘴巴流血,最後給我一個懊悔傷感的笑容,開著他的義大利跑車揚長而去。他的車輪在濕滑的柏油路面上快速轉了一下,隨後就開進車流中,最後變成一組紅色的車燈,消失在地平線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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