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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人生烹飪課

作者:艾瑞卡.包曼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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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序曲

教了七年烹飪,莉莉安很清楚學生都是怎麼來上第一堂課的:走進廚房大門的學生,有的單獨一人,有的在走向燈光昏暗的餐廳時碰巧相遇,便三三兩兩地結伴而來。彼此完全陌生的他們即將接觸對方的食物,都壓低了聲音,緊張地交談著。進了廚房以後,有些人會圍坐在一起,開始進一步的認識;有些人則走來走去,這裡摸摸銅鍋,那裡拿起亮紅亮紅的甜椒,像被聖誕樹上的吊飾吸引的小孩。
還有一些學生似乎別無選擇,他們硬是離不開廚房,像有竊盜癖的人就是沒辦法不和*圖*書偷東西。他們來得早、走得遲,懷著既愧疚又開心的複雜心情,幻想有朝一日辭掉上班族的工作去當廚師。如果莉莉安的靈魂企求的是最後這類學生,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但事實上,她覺得他們全都令人驚異。莉莉安很清楚,不管他們來這裡的出發點是什麼,到了課程的某個階段,他們都會因為喜悅、感動或領悟而睜大雙眼——事情總是這樣。每個人的時機或理由不盡相同,但那正是令人驚異之處。世上沒有兩味香料一模一樣。
廚房準備好了www.hetubook.com.com。她面前是長長的不鏽鋼流理台,貴氣凌人地矗立在黑暗中。莉莉安不看也知道,週一才肯送貨的農夫已把他們訂的蔬菜給了羅伯特。卡洛琳肯定會大剌剌地站在瘦骨伶仃又嘴硬的丹尼爾面前,盯著他把地板擦好,再拿外頭的水管把厚厚的橡皮墊沖乾淨,直到墊子又黑又亮才罷休。廚房另一頭,迴轉門外的餐廳已經就緒,一張張餐桌在那寧靜的空間裡,上面鋪著漿洗好的白桌巾,折成尖三角形的餐巾紙也已就位。但今晚的餐廳不會有人,廚房才是主角www.hetubook.com.com
莉莉安就喜歡看著這一刻裡的學生。他們是基本元素,相互混合後會變得更複雜、更誘人;但在一開始,在不熟悉的環境襯托之下,他們的本質昭然若揭,像浮雕般突顯出來。一個年輕人伸手碰了碰身邊一名年紀更輕的女子肩頭,問:「妳叫什麼名字?」女子的手剛放上不鏽鋼流理台,撫過那光滑的表面。另一個女人獨自站著,心思仍牽掛著——孩子?還是愛人?每隔一陣子就有夫妻檔出現,或恩愛依舊,或瀕臨決裂。
但今晚是星期一。沒有助手,沒有尋求慰藉或來慶m•hetubook.com.com祝的顧客。今晚是星期一,烹飪課之夜。
莉莉安的學生懷著不同的動機而來,有的抱著未竟的渴望,想聽上幾句恭維廚藝的讚美;有的根本不是來學烹飪,而是來找廚師的。少數幾個完全無心上課,來的時候手上握著課程禮券,彷彿是被迫參與一場註定失敗的遊行,明知烤出來的蛋糕絕對是塌的,鮮奶油醬裡必定會有一坨坨搞破壞的麵糊疙瘩,就像在你期待收到情書時,信箱裡卻只有帳單那樣。
莉莉安最喜歡開燈前的那一刻。她會站在餐廳的廚房門口,飽含雨水的空氣在她身後,各種氣味迎面襲www.hetubook.com.com來——發酵好的麵團、帶有土味的咖啡,還有放得愈久、氣味就愈重的蒜頭。這些氣味底層還有隱隱約約、逗留未散的氣息:鮮肉、番茄、哈密瓜和萵苣上的水。莉莉安深吸一口氣,感覺這些氣味在她體內游移環繞,甚至,若她仔細分辨,似乎還能嗅出柳橙堆下有一顆爛掉的果實,或是那位新助手是否又在咖哩中下了雙倍香料——果然有。這女孩是她朋友的女兒,用起刀來是不錯,但有時候,莉莉安嘆了口氣:就像要求暴風雨輕手輕腳地來那麼困難。
莉莉安張開五指又握起拳頭,一次、兩次,活動活動筋骨然後扭亮電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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