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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信

作者:尼可拉斯.史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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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章

第一部

第三章

「確實如此。」莎文娜的語氣很客觀、很實際。「你離開家好幾年,就連你自己都承認自己變了,你爸又怎能了解你呢?」
外面只有幾個人在衝浪,都是我前一天見過的人。我還在想要帶莎文娜去哪裡練習,才會有足夠的空間,卻發現她不見人影。
「你爸爸還在收集錢幣嗎?」
莎文娜彎下腰拿了幾個瓶子,我很努力不要盯著看,可是沒辦法。坦白說還滿享受的。心裡納悶莎文娜是不是很清楚我在偷看,我猜是,因為等她站直轉過來,臉上又是那個頑皮的微笑。莎文娜把瓶子放在流理台上說:「喝完要不要再去衝浪?」
我怎麼能說不?
跟隨她的視線,我什麼都沒看出來。「妳怎麼知道?」
莎文娜眨眨眼。「對啊,算是互惠囉。」
「怎樣?」
「我們多的是時間。」
雖然中間有段距離,我還是沒能把視線移開。我突然想,媽的,這下我真的慘了。
一個中文字。我不想多說,所以搖搖頭。「這是以前『漫無目的可是他媽的不在乎』那時候刺的。沒什麼意思。」
莎文娜老實承認:「我練體操好幾年了。我的平衡感很不錯;你說我會摔倒的時候我就應該告訴你。」
「怎樣啊?」莎文娜大喊。
「是什麼意思嘛,這一定代表什麼,比如說勇氣或榮譽什麼的。」
「不確定。不過說來話長。」
「我在想要把這些教給隊上弟兄。這樣我們攻堅、發射火箭炮的時候一定更有魄力、更嚇人。」
「餓了沒?」
「不了,今晚不要。過幾天再說。今天晚上我想帶妳逛逛維明頓。」
媽媽咪啊?我忍不住要笑。莎文娜的呼吸終於開始穩定下來,不過雞皮疙瘩還是很清楚。她又向前跨了一小步。
「去教堂?」
我聽到莎文娜問:「要不要跟我去?」
「嘿,」提姆舉起一隻手,「準備要走了嗎?」
「大屋裡有東西吃,你也可以把衣服換下來還給提姆,看得出來你又熱又不舒服。」
我坐起來,才發現海灘擠滿了人。這時所有人都到海灘上,而且沒人想離開。藍迪和布萊德在水邊玩飛盤,邊跑邊叫。一些人晃過去加入他們。
「這兩件事是一樣的。熱情就是熱情,那是沉悶生活的興奮劑,不論是針對哪一方面的熱情,都沒有關係。」她的雙腳在沙子裡挪了挪。「呃,總之,多半時候都沒關係,我可不是在說壞習慣喔!」
「我知道。不過不只是這樣。我們一直都形同陌路。我是說,跟我爸講話是很困難的事。」
「好啦,我會收斂一點。」最後莎文娜終於走過來加入我,走到水淹到我肩膀的地方,莎文娜趴在衝浪板上。我兩手扶著衝浪板,努力不要盯著她的身體,不過實在很難,畢竟這樣的美景就在我面前。我強迫自己盯著海面,看海浪什麼時候會打上來。
「別急,慢慢來。真的,不要趕。」
莎文娜咯咯笑。「絕對比髒話還要嚇人,雖然我不知道火箭炮是什麼。」
提姆大笑,彎腰下去繫鞋帶,還跟我眨眨眼。「我就說莎文娜很喜歡你。」
「如果我是妳就不會。」
「對啊,碰到理平頭、個性正直的傢伙我就沒轍,要約幾點?」
我思考她的問題,然後回答:「我倒是可以告訴妳,在一九〇七那一年,鑄造了多少滾邊的印第安人頭十元硬幣。」
「好。」莎文娜回答,我看到後面有一道浪花開始往前捲。
莎文娜繼續跳上跳下。「對,很有意思。媽媽咪啊!冷死了!」
「下面寫著『接電』是什麼意思?」
這我也告訴她了。別問我為什麼。我知道應該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壞事不要講,這樣才會留下好印象。可是對象換成莎文娜,我就沒轍了。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即使我們還不算深交,莎文娜卻讓我想完全坦白。等我講完,莎文娜臉上帶著好奇。
兩三點的時候,我們躺在沙灘上,離大家不遠。不過還是有段和*圖*書距離,大伙都在大屋後面。偶爾有好奇的眼光飄過來,不過除了藍迪和蘇珊以外,多半沒人在意我人在這裡。蘇珊對著莎文娜拚命皺眉頭;藍迪倒是看起來還好,甘願杵在蘇珊和布萊德中間一邊當電燈泡,一邊療傷。四處都沒看到提姆人影。
「水就好了。」
「什麼?」
莎文娜的話讓我很驚訝。雖然提姆說她有時候很天真,不過莎文娜似乎是比同年紀的人要來得成熟。但老實說,看到莎文娜穿比基尼的樣子,就算她腦袋空空,只會念電話簿,我還是會印象深刻。
我躺在沙灘上轉過頭:「我的刺青怎樣?」
莎文娜伸伸腿,一邊看我是不是還要說什麼。當我沒說話,她挑了挑一邊眉毛。
我剛講完,就發現莎文娜是第一個我這樣傾訴的對象。很怪。不過,我跟她說的話大部分都很怪。
「太好了,我好餓。」莎文娜走進廚房,「你吃了沒?」
「另外一邊呢?」
「今天起碼二十五度。」
或許吧,但是我的狀況不一樣。我和爸之間不是世代不同的問題。事實上,對我爸來說,普通的閒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話題跟錢幣扯上關係。不過我也沒再多說。莎文娜把面前的沙抹平。等她再開口,聲音聽起來很溫柔。「我想見見他。」
雖然時間還早,氣溫已經相當高。我們待在水邊的沙灘上,先講了基本的概念,還解說要怎麼跳上衝浪板。莎文娜覺得準備好了以後,我手拿衝浪板跟著她走進水裡。
「你就是要跟每個人都聊兩句。」
「等一下,我馬上回來。」莎文娜走向那個紅褲子。看到莎文娜走近,他就呆住了。旁邊那傢伙也是一樣。我才明白原來莎文娜對大部分的男人都有一樣的威力,不只是我而已。莎文娜面帶微笑跟那群人講話,眼神很專注地跟那傢伙溝通,那人一邊聽莎文娜說,一邊點頭如搗蒜,好像小孩被罵一樣。莎文娜說完就走回我身邊坐下來。我什麼也沒問,知道不關我的事。不過我的確是發出好奇的電波。
「對啊,上教堂。你不去嗎?」我真的不確定要怎麼回答。對莎文娜來說,星期天上教堂顯然是很重要的事,雖然有預感我的回答會讓她失望,我還是不想說謊。我老實承認:「很少。已經好幾年沒上教堂了。我是說,小時候是常去,不過……」接不下去了。「我不知道。」
「我會的,多謝你提醒。」莎文娜忽略我挖苦的語氣。向前跨了一小步,然後再一小步。走動的時候,臉上是專注的神情,我很喜歡。非常嚴肅、非常專心,也非常好笑。
「我每天早上一定要來一杯,這是壞習慣。」
「不好意思,我們得聊兩句。」
莎文娜頑皮地瞇著眼睛看我。「你很喜歡聽我講這些,對吧?」
小時候我就受洗了,所以那一步就略過,不過如我所言,我已經很久沒上教堂。很久以前就沒再跟爸一起去,因為做不做禮拜好像沒差。雖然談不上很期待,但老實說這次還不賴。牧師很低調,音樂還不錯,感覺上時間好像過得不算太慢,至少不像小時候上教堂那種感覺。雖然沒從中得到什麼,但我還是很高興自己去了,至少可以跟爸提提這件事。還有,這樣跟莎文娜相處的時間又多了一點。
「嘿,跟我說說你的刺青。」莎文娜喃喃地說。
「有點。」
「有多少?」
「他聽起來很有趣。我一直都很喜歡……對生命充滿熱情的人。」
「聽見自己思考。這也是我為什麼喜歡騎馬。」
我點點頭。「很久以前的事了。欸,也不是多久以前啦。不過感覺起來很久了。」
莎文娜想了想。「告訴我,以前的你會跳進海裡幫我撿包包嗎?」
「不是對生命,是對錢幣充滿熱情。」我糾正她。
「所以你才說那時候你最需要的就是從軍?」
「這不是個中國字嗎?」
軍隊裡有牧師,大部分都很不錯。在基地我跟其中幾個還滿熟的,比如泰德.傑金https://m•hetubook•com•com斯,這些人一見面就讓你很信任。泰德滴酒不沾,雖然不是我們這一掛的,可是每次出現大家都很歡迎。他已經結婚了,小孩也有幾個,不過在軍中已經十五年。只要是家庭問題,或是一般軍旅生活的問題,他都是專家。坐下來跟他聊,他總是很專心聽。雖然不能什麼話都講,畢竟他是個軍官,階級比我們高,就有幾次,排裡幾個弟兄大方承認自己幹了什麼好事,果然就有排頭吃。不過話說回來,泰德就是有那種樣子,讓你想對他無話不說。他是個好人,也是個軍牧,此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原因會讓人想找他傾訴。泰德話裡提到上帝,就像我們講到朋友一樣自然,完全沒有說教的感覺,當然也就不會讓人反感。他也不會強迫大家星期天要做禮拜,通常讓我們自己決定,所以禮拜的時候他可能是對著一兩個人,或一百個人講道,全看當時的狀況,或是任務的危險程度。我那一排去巴爾幹半島之前,大概就有五十個人受洗。
我發現自己每分鐘都更喜歡莎文娜。「妳今天晚上要做什麼?」
「當然。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我們兩個現在不講錢幣的事了。」
「到底想不想跟我去?」
「因為脖子沒被領帶勒住,眼睛就不凸啦!」
整個下午我們都待在水邊。雖然我很享受「衝浪板上莎文娜大特寫」的美景,但更喜歡她衝浪的樣子。更有甚者,莎文娜在沙灘上熱身時叫我衝浪給她看,我就一邊享受衝浪的樂趣,一邊享受專屬我一個人的養眼熱身操。
「最好的方法是直接跳進水裡,整個人浸在水裡就會習慣。慢慢來只會更難過。」我提供良心建議。
「對啊,我以前是個混帳。」我幫她說了,其實還有更傳神的形容詞可以用在過去的我身上,不過大概會嚇到她。
「還有什麼?」
「妳看到沒?」
「不知道。妳說呢?」
「通常我不會說什麼。不過我剛請他注意講話的禮貌,畢竟這附近都是住家;這裡有很多小孩子的。他倒是說會多注意自己的措辭就是了。」
「什麼樣的地方?」
「相信我,頭盔、軍靴和防彈背心是這樣穿的兩倍熱。」
「噢,真得很冷,我的媽呀!」
「那是綽號。新兵訓練的時候取的,拜我們親愛的士官長所賜。原因是我組裝槍枝的動作不夠快,士官長就說要給我某個部位接電,看看我是不是會快一點。這個綽號就這樣留下來到現在。」
莎文娜大笑。「好吧,如果是這樣,我想可以破例一次。」
「我們今天要找個時間開會,此外就沒事了。啊,還要去做禮拜,我是說我會去,還有,呃,看看有沒有別人要去囉。喔對了,現在幾點?」
「沒有計劃。除了跟大家開會以外。怎樣?想帶我去拜訪你爸爸嗎?」
星期天清晨準備去海邊的時候,我這麼告訴莎文娜。至少我想我是這麼說的。一路上我幾乎都在閒扯,想辦法不要讓她看出我有多麼欣賞穿著比基尼的莎文娜。
我的媽?隊上弟兄大概不會這樣說。「妳很快就會習慣。」我在旁邊嘻嘻笑。
「你爸是什麼樣的人?」
我轉向她。「真的?」
「聽起來是這樣沒錯啦,不過我想的不是這個,我是在想你以前是什麼樣子,因為現在根本完全不一樣……」
我看著提姆完全照莎文娜說的做,然後朝我們走過來。莎文娜又頑皮地笑著聳聳肩。「要是你像我一樣住在小鎮裡,除了看人就沒什麼好玩的,過一陣子,你就會開始注意固定的模式。」
海浪打過來,我推動衝浪板向前衝,莎文娜準備跟上浪頭。我不知道那時候心想會看到什麼,不過絕不是看到她很專業地從衝浪板上站起來、保持平衡,一路滑到岸邊,直到海浪消退。莎文娜在水淺的地方跳下衝浪板,很誇https://m•hetubook.com.com張地轉身看我。
「我們這年紀很多人都是這樣說自己的父母。」
「衝浪是很孤獨的運動,大半時候很無聊,中間點綴幾次瘋狂和刺|激。不過衝浪也教你怎麼順勢而行,不要對抗大自然的力量……就是要跟著海浪走。至少衝浪雜誌是這麼說的,我也很同意。跟上一股大浪,隨著水幕沖向岸邊,那種感覺是再刺|激不過了,但話說回來,我跟那些曬得烏漆抹黑、頭上頂著玉米捲的人不一樣。那些人每天從早到晚都在海裡,因為覺得衝浪是最重要的事。對我來說,衝浪不是這樣。我覺得這世界多半時候都吵得不得了,只有衝浪時不是,你可以聽見自己思考。」
莎文娜大笑,這兩個人之間的老玩笑暫時把我排除在外,不過走回車子的時候,莎文娜把手環住我的手臂,讓我頓時什麼都忘了。
我低頭看錶。「剛過九點。」
「為什麼?」
「噢,妳確定?」
「沒錯。」
回去的時候每個人都起床了,大部分換了泳裝,在外面曬太陽。有些人在前面的露台上閒晃,多數都待在後面的海灘上。屋裡的音響傳來音樂聲,冰箱裡冰滿了啤酒,好幾個人已經喝了起來:早上喝一杯,最古老的解酒良方。我沒有責備的意思;其實冰啤酒聽起來很不錯,不過我才剛上過教堂,還是算了。
「嗯。」莎文娜的表情很頑皮,指指我的咖啡,「咖啡如何?」
「預備……」我看著海浪開始下指令,「好,開始打水……」
如果要問我的意見,我想她大概是看提姆看得太多了,不過我是不會這樣承認。
「她是怎麼說服你的?」
最後莎文娜深深吸口氣。「我得說很高興你從軍了。我可是非常需要我的包包。」
「記不記得怎麼做?先用力打水,手抓住衝浪板兩邊靠前面的地方,然後腳站在上面。」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壞習慣。」
我在莎文娜的背上和肩膀塗防曬乳液,手還多往下走了一點,不過我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她好,因為都已經曬紅了,如果不多擦一點,要是真的曬傷,明天上工會痛死。接下來幾分鐘我都在講爺爺和爸的事,還有艾理阿斯伯格他老兄。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因為我實在不確定答案是什麼。莎文娜在我講完以後轉過來面向我。
「隨口說說。」莎文娜很優雅地靠著樹幹。「我想提姆快講完了。」
「你知道昨天晚上是滿月的第一天嗎?」我是知道,不過最好不要承認。「真的嗎?」
莎文娜匆匆打量我一眼:「很好。」還拍拍我的膝蓋;這是她第二次碰我。「我找衣服給你穿。」
「不是,我想是提姆的爸爸跟他提過。昨天晚上提姆還要查網絡地圖,才找到這個教會。」莎文娜給自己搧涼。身穿洋裝的她讓我想到典型的南方佳麗。
「四十二枚。本來這批錢幣就沒有要公開發行,鑄造廠裡一些員工私底下鑄了這一批自己收藏,還分送給親朋好友。」
我點點頭,心想在一起的時間就要結束了。
「你的表情明明就有。我看你是笑在心裡。」
我們在水裡一個多小時,每次莎文娜都成功站起來,輕輕鬆鬆滑向岸邊。雖然還沒辦法控制方向,但是我很確定只要她想練,不用多久就會很在行。
「有沒有看到他兩手握起來?這表示準備要說再見了。再過一下,提姆就會握手道別,會微笑點頭,然後就準備走了。」
「讓我適應一下……」莎文娜兩隻手抱在胸前,倒抽好幾口氣。
「噢。」莎文娜眨眨眼。
「等一下!等一下!」莎文娜在我身後大叫,「等等!停下來!」我轉身,看到第一波海水打到莎文娜肚子上,她整個人跳起來,上半身立刻泛起雞皮疙瘩,很明顯想跳離冰冷的水面。
「不會。說不定還會在旁邊笑,幸災樂禍。」
「不知道,為什麼要刺?圖案是什麼意思?」
「這麼快?時間不多了。週日禮拜是十點開始。」
鏡子裡,我看到一個穿著卡其長褲和-圖-書、燙過的襯衫,還打了領帶的傢伙。我自己都不記得上次打領帶是什麼時候,甚至不確定自己該高興還是怎樣。旁邊的提姆看起來就一副很樂的樣子。
提姆離開,留我一個人在廚房。我看看四周,房子的裝潢是典型海灘風格:很多淺色的柳條編織家具、貝殼燈罩,壁爐架上有小小的燈塔雕像,牆上掛著海灘的粉彩畫。
「是髒話。」
莎文娜兩手抱膝,最後說:「我通常不跟陌生人約會。我們昨天才認識。你覺得我能相信你嗎?」
「你呢?」莎文娜看著我。
「很高興你跟我們一起來。」
我很快說了個大概。我說話的同時,莎文娜用手掬起沙子,讓沙粒從指縫間泄下,好像很仔細聽我說每一個字。講到最後,我竟然承認我們父子倆形同陌路,對此,我自己也感到訝異。
「我不喜歡冷,我最討厭冷。」
「那就一起吃吧,我最討厭一個人吃東西。」我們就站在廚房裡吃。外面躺在露台上曬太陽的女生不知道我們在,我可以聽到其中一個在說昨晚跟哪個男的怎樣了,內容跟為窮人服務的親善形象八竿子打不著。莎文娜對著我皺皺鼻子,好像在說「太八卦了」。她走向冰箱。「我得喝點東西,你要不要喝什麼?」
「還可以跟我說什麼關於你的事?」
「我也是。」
「你喜歡錢幣?」
「就像妳跟咖啡因。」
「老朋友嗎?」我朝提姆點點頭。雖然站在樹下,我還是覺得很熱,背上汗水開始往下流。
「還有呢?」
我還在猶豫,莎文娜伸手拿了包包。「等等。」她把手伸進包包,摸出一管「水寶寶」防曬乳液。「先幫我擦防曬乳液再說,我好像快要曬傷了。」
「是啦,可是有些叫做夾克、手套和帽子的東西可以保暖,而且我們也不會每天早上跳進凍死人的海水裡。」
「我說了,現在對我來說這什麼都不是。」
「妳住的地方還會下雪。」
莎文娜坐在我旁邊,眼神隨我望向玩飛盤那群人。大伙玩得正樂;布萊德擲出飛盤,旁邊兩個人同時衝過去要接,結果撞成一團,摔在水邊濺起一陣水花。穿紅褲子那個沒接到,爬起來的時候抱著頭罵髒話,短褲上沾滿沙;其他人在旁邊笑得樂不可支。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不過聽見那些髒話不禁縮了一下。
「一開始有點困難,如果跌倒了不用太驚訝,要是真的摔下來,記得抱著衝浪板滾動回到水面。通常練習幾次就會了。」
莎文娜趴在沙灘上,非常誘人。我躺在她旁邊,想在慵懶的下午打個盹,不過她就在旁邊,我實在沒辦法完全放鬆。
「是是是。」莎文娜終於適應水溫,她把手放下來,又吸了幾口氣,然後大概再往前走了一點,海水多淹了一吋高。她用雙手把水拍在手臂上,讓自己準備好。「好了,我想就快不冷了。」
莎文娜抬頭看著我。「我很喜歡聽你說防彈衣的事,班上男生沒幾個會像你一樣,這樣很有趣。」
露西的爸媽有一棟房子就像這樣。不在這裡,在光頭島那邊。他們從來就不把房子出租,夏天就去那裡度假。當然啦,露西她老爸還是在溫斯頓沙倫上班,不過都帶她媽去個幾天,把可憐的露西一個人留在家。對我來說當然是有機可乘。不過如果他們知道那時候發生什麼事,大概就不會讓我們獨處。
「真的?」
我笑了。「提姆弄了幾個三明治。」
莎文娜注意到我的表情。「不要笑我。」
「沒有啊。」
即使這話沒錯,我到底應該怎麼回應,聽起來才不會像胡扯?我實在打不定主意,所以學爸一樣,什麼都沒說。
換了衣服,用軍隊裡學來的方法折好,然後走回廚房。提姆已經做好一盤三明治。「別客氣。」提姆指一指三明治,「我們大概有成噸的食物。我很清楚,因為昨天花三小時買菜的人就是我。」提姆洗洗手,用毛巾擦乾。「好啦,該我去換衣服了。莎文娜待會兒就hetubook.com.com會下來。」
「看起來很棒。」提姆給我打氣。「領子太緊了一點,不過看不太出來。」
「我不知道。」
「嘿!」莎文娜又換上比基尼,不過下半身穿著短褲。「回復正常啦?」
「我又沒說妳一定會摔倒。」我努力澄清,「我是說,如果真的跌倒,就要抱著衝浪板滾一圈浮上來。」
「用火箭推進的榴彈炮。」
我撐起一隻手臂看著她,指著左臂上面的老鷹和旗幟。「好吧,這個是步兵團的佩章。還有這個……」我指著裡面的字母和詞,「是辨別每個人的方法:第幾連、哪個營、哪個軍團。我們每個人都有。新兵訓練在喬治亞的本寧堡,結訓以後大家都去刺青慶祝。」
「我們在等你。」莎文娜說。
「我知道,我努力要冷淡一點。」
「這算約會嗎?」
幾分鐘前我就到了海灘。一天最棒的浪通常都是在清晨。這天早上天空一片碧藍、萬里無雲,感覺很溫暖,想必晚一點海灘就會人滿為患。莎文娜已經坐在屋後的階梯上,整個人包在浴巾裡,面前是熄滅的營火。昨晚回家以後,派對一定還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不過所見之處沒有任何空罐或紙屑。我對這群人的印象好轉了一些。
後來我們回到大屋,莎文娜上樓時我在屋後等了一下。只有少數幾個人起來了:三個女生站在露台上看海,此外就不見人影。我想其他人都還在睡,昨晚大概玩太晚。幾分鐘後莎文娜出現,身上穿著短褲和T恤,兩手各端了一杯咖啡。她在我身邊坐下,一起面向大海。
「嗄?」
最後莎文娜坐在我跟提姆中間唱讚美詩的時候,我從眼角偷瞄她。莎文娜的歌聲很輕很保留,不過沒有走音,聽起來很舒服。提姆專心地看聖經。禮拜結束以後,提姆停下來跟牧師說話;我跟莎文娜在外面的山茱萸樹下等。
「有意思。」
「妳是在取笑我喔?」
「士官長聽起來很有意思。」莎文娜開玩笑。
「沒什麼,」我搖搖頭:「那在從軍以前就有了。」
「我沒衣服穿。我是說,我就這身衣服,大概也沒時間回家換,還有沖澡什麼的,然後再回來。不然我是很願意去。」
「妳今天要做些什麼?」
「在地人才會去的地方。有名的是海鮮,但主要是去體驗一下。」
「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莎文娜一點也不欣賞我的智慧。「真不敢相信你現在就要開始,我還以為你下午才會想到衝浪,起碼那時候氣溫會高一點。」
我大笑。「對啊,沒錯。」莎文娜安靜了一下。「你以前滿叛逆的嘛!」
莎文娜聽了微笑,「那這個鐵蒺藜呢?」
我早該想到是這樣。「妳有沒有教他用『我的媽』和『媽媽咪啊』代替?」
「我一直很喜歡滿月。從小就想像月圓是一種預兆,覺得看到滿月就會有好事發生。如果犯了什麼錯,看到月圓,好像就有機會可以重新來過。」說完莎文娜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把杯子湊近嘴巴。熱咖啡的白煙環繞著她的臉。
「不過如果有一天你跑去中國,大概不能這樣滿街跑。」
「讚。」
「還沒。」
「跟我說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就像騎馬。」
「是啊,不過如果妳想走,我隨時都可以送妳回來。我知道妳明天要上工,不過實在很想帶妳去一個很棒的地方。」
「了解。」
「對啊,我們背地裡都叫他魔鬼。」
莎文娜笑了,門牙之間小小的齒縫頓時閃現。「沒錯。也可以是對錢幣、體育、政治、馬匹、音樂或信仰,什麼都可以。最可悲的人是什麼都不在乎。熱情和滿足感是一體的。如果兩個都沒有,快樂只是很短暫的感覺,因為沒有熱情和滿足感,快樂就不能持久。我很想聽你爸爸講收集錢幣的事,因為那種時候,就可以看到一個人最棒的樣子。我也發現快樂其實是會傳染的。」
「很好。」
「我沒有。」莎文娜聽了我的答案,開玩笑地用手肘頂我一下,讓我嚇了一跳。
「對我來說是好事。」
「妳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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