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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變化球

作者:珍.安.克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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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商界就像一條食物鏈,需要掠食動物。但我們比較喜歡看他們自相殘殺,而非攻擊像我弟弟那樣的弱者。」
「我沒有殺他,修格。」
漢娜不假思索地說:「這棟樓的人太缺乏安全意識。誰讓你進門的?」
「我保證妳一說痛我就停手。」
「為什麼?」
「正是這想法讓我最近很困擾,」他告訴她。「我在按摩業能出人頭地嗎?」
「最近肯定流行這個。」她把頭靠上軟墊。
「長話短說,經過大量巧妙的操縱,我的良師益友賽勒斯最後竟然抽走大部分資產,另外成立投資公司,留下我抱著破產的公司。整個局設得很巧妙,」傑登沉思著補充,手指找到膝蓋上方的長肌肉,著手輕輕按摩。「塵埃落定之後,我才恍然大悟。」
在土桑市,安潔.戴克皺著眉頭坐起來。「凱吉的電話?」
「只喝了大量未過濾的蘋果汁,我山上的朋友是自然主義者。」漢娜思忖傑登還願意按摩多久。她很願意為這項服務支付費用。「你的手藝真好,」片刻後她低聲說:「也許你入錯行了。」
「我們約法三章,傑登。你別假裝同情我,我也一樣,好吧?」她閤上眼睛,隔著橄欖綠叢林褲輕輕按摩膝蓋。她今早不該步行到雜貨店。有點太遠了,她的腿會痛上整整一個小時。
「有人會說是討回公道。」他冷淡地說。
「不行,」她堅定地告訴他。「我弟弟和一些朋友今晚替我舉行歡送會。」
明亮的藍眸閃耀一下,恍如猛獸最後一撲之前的眼神。「我更想知道你的看法。」
「有人要對付我,漢娜。」
他站起來,進入小廚房。漢娜聽見他打開櫥櫃,灌滿水壺。他準備泡即溶咖啡。至少他沒像弟弟那樣抱怨:她沒有濃縮咖啡機,沒為了保存香味而把咖啡豆冷藏在冰箱。幾分鐘後,傑登捧著兩杯咖啡回來,在她身旁放下一杯。她忍住那聲差點吐出來的道謝。
「我也不需要任何遊戲。昨天在賭城試過,什麼都不好玩。」他拉下擋雨的薄夾克的拉鏈。
他瑟縮一下。「這話從不久之前還急於拯救我的女人口中說出,實在有點刻薄。」
「有輸有贏,」他輕鬆地對莊家說。莊家微笑,露出很逼真的同情。「今天先到這裡。」他掩住嫌惡的感覺,轉身穿過人群。
漢娜瞭解,只是不想承認。瞭解容易導致同情,而她不能同情這個男人。「他就是九年前的你,對吧,傑登?你不但在他身上看到背叛你的人,還看到你自己。」
「倒也沒有,只是傑登.凱吉好像發瘋了。」史提夫若有所思地說。
「流行什麼?」
「因為你以為能預測我的行動?不,凱吉。這也許反而成為我的王牌。我不是父親的翻版,你若那樣相信就錯了。」他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也許我們都需要度假。」
與上次相比,第二趟賭城之旅並無起色。
「不然你可能死賴著不走。」她攪拌咖啡,竭力忽視左腿的疼痛。
「我若說前來向妳請教一些建議,妳會相信嗎?」他微笑著接過她的雜物袋,但眼中帶著奇特的警戒。
她差點被濃郁的咖啡嗆到。「對付你!」
百齡檀略戚興趣地注視杯中流動的琥珀色液體。「我只是想親自告訴你。」
傑登放下咖啡杯,眼神突然堅定起來。「坐到沙發來,我幫妳按摩膝蓋。」
「我今年不想賭博。我昨天剛試過,沒有用。」傑登走回她身邊,再次單膝跪下。「腿好些了嗎?」
「倒也不是每天,每星期幾次吧!」
她小心地把腳放到地上。傑登好奇地打量她,在她身旁的沙發坐下。「今晚和我一起吃飯吧,漢娜?」
「你是賽勒斯.百齡檀的兒子,」傑登說。「我對他的瞭解比世上任何人更多,因此也瞭解你。這是你最大的劣勢,修格。」
「在別人身上看到自己。你在百齡檀身上看到九年前面臨同樣選擇的自己。你知道第一次暢快的殺戮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因而深受困擾。而我最近遇到一個人,她以稍微不同的方式替我帶來相同的困擾。看見她,我就想到幾年前的選擇如果有和_圖_書所不同,我也會成為像她那樣聰明的、專業的人類學者。這種感覺很奇怪。我向來告訴自己,沒有繼續讀博士是正確的。但當我看見維琪.亞米特,卻又產生懷疑。也許我們都正面臨中年危機,傑登。」
「所以我已經無藥可救?」他好笑地問。
「他是我前任夥伴的兒子。」
「說一下想摧毀你的男人。」她不假思索地開口。
輪到傑登微笑。「你不用說,」他輕聲說:「我已一清二楚。你覺得你做得到嗎?」
第二天早上,漢娜奮力兼顧手杖、大包包、雨傘和一袋雜貨,走向公寓大門。早晨下起常見的毛毛雨,使得到雜貨店購物的路程變得比較艱難。手杖拄在濕地有點滑,抱著雜物袋也很難撐傘。最後她放棄撐傘,情願小心腳步,淋雨的結果使她的一頭長髮更為潮濕鬈曲。她踏入公寓門口,正猶豫要不要再手忙腳亂地取出郵件,竟發現傑登.凱吉閒坐在最底的一層階梯。他立刻站起來。
「謝謝你,史提夫。」傑登盡可能禮貌地掛上電話,而後聯絡航空公司。
「因為賽勒斯害我破產後,我決定復仇,」傑登解釋。「三十歲時,我全心全意地投入這件事。我對他窮追不捨,不惜高價搶先收購他想要的公司。我一步步毀掉他最精明投資者的名聲。不出三年,他的客戶轉而把錢交給我投資。賽勒斯.百齡檀幾年前申請破產,從此一蹶不振。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
她嚴肅地眨眨眼,立即疑心大作。「不行。」
漢娜不自覺地長嘆一聲,再度舒服地閉上眼睛。「我以為你這樣的雙手不懂得控制力道。」
「華盛頓。」
「按摩或肉搏戰你都會很成功。」她舒適萬分地伸個懶腰,不情願地坐起來。「兩者有很大的差別,但我相信你懂得界線在哪裡,而維琪.亞米特肯定不懂。」
「不行還是不願意?」
「我能提議嗎?我的牌已經被你偷走了。」她發現自己正跟著他上樓,不能不跟,畢竟雜物袋在他手上。
「幾個星期前,我請一位生涯規劃顧問吃晚餐。她喜歡給人建議,我也想嘗試一下。是個輕鬆的好話題,不是嗎?尤其對方很可能不會聽從時。」
「我能喝杯咖啡嗎?我沒睡多久。」
「現在他的兒子要對付你。」
傑登決定先開口,替修格省下為求語出驚人而想破頭的麻煩。當你只有三十歲時,那是很大的負擔。
「腿還在痛?」傑登把雜物袋拿到廚房去放,站在門口問她。
「我一大早從賭城飛過來。」
「我要尼克.傑西特姊姊的地址,拄手杖的那個女人。」
傑登露出古怪的微笑。「不邀我同行?」
「父親已過世?」她追問。
他沒追究,輕輕按摩幾分鐘後開口。「車禍是怎樣發生的?」
「我不確定。」他的手指在她膝蓋上輕輕伸縮。「給我一點指導或建議。.」
她咬著牙說:「自己動手去。」
「處理加速設計公司一些收尾的事。」
「那為何離開燈火輝煌的賭城大道,來淋西雅圖的毛毛雨?」
「有什麼好驚訝的?」他繼續按摩肌肉,再度讓她放鬆下來。
「兒子認為我殺了他。」
傑登坐在桌前良久。他喝完威士忌,再點一杯。第三杯喝到一半,他決定打個電話。
「傑登,我最後問一次,你來這裡做什麼?」
「妳真的想知道?」
「準確來說並非什麼公道,只是系統的內在邏輯,亦即一種惡性循環。而打破惡性循環的唯一方式是跳出那個系統。」漢娜微微一笑。「但我已經告訴過你。你的做事方式已經把你囚禁起來,不過你也清楚地表明不想改變。你已對權力和持續的勝利上了癮。」
「什麼情況?」百齡檀真的想知道。聰明的小鯊魚總是樂於學習。
她按摩膝蓋。「每年這時候,你都到賭城。」
「你剛到賭城度過假,記得嗎?」她指出。
「你在這裡做什麼,傑登?」
「我若說是,妳會提議再玩一局嗎?」
傑登微微舉杯致意,而後耐心等待。百齡檀緩緩站起,朝他走來。他非常冷靜自持,迷人的m.hetubook.com.com藍眼隱含一絲警戒。傑登認得出這種姿勢。他尚未忘記首次重要狩獵帶來的權力感。聰明人對權力採取尊重和謹慎的態度,傻瓜則興沖沖地一頭衝進迷霧,結果跌落懸崖。百齡檀絕不是傻瓜。
「啊,應該很有趣。我真想賣票請大家來觀戰,」漢娜沉思。「恕我直言,你們其實很像鬥雞場的兩隻公雞。」
「還有一件事,史提夫。」
「沒有。」她沉默片刻,反覆思考故事細節,拿起一塊塊複雜的拼圖,組成眼前這男人愈來愈完整的形象。他正以意想不到的技巧按摩她的左腿。但無論她加上多少元素,都無法將畫面聚焦。有些東西依然難以捉摸。「於是你轉而摧毀賽勒斯.百齡檀,報復他的背叛。」
「戲劇化的台詞請留在刮鬍子時對著鏡子練習,別在對手面前露餡。」
「樓下路邊那輛紅色豐田是妳的?」
「我想贏,凱吉。我非常想贏。」每一字都帶著絕對的信念。「我會讓你一敗塗地。」
美麗女侍者穿著閃閃發亮的超短裙,給他倒一杯十二年威士忌。威士忌並非毫無作用,但十五分鐘後,傑登不確定作用為何。舉棋不定的感覺很陌生,他並不喜歡。
「我腳痛的時候,通常有點暴躁。」
「他叫賽勒斯.百齡檀,比我年長約十五歲,是很有才幹的生意人。我從他身上受益匪淺,我會的所有事情差不多都是他教的。我們合夥成立投資公司。」
「要看你多想贏。」傑登說。
「一位長得像詹姆士.狄恩的好心男士,他和男友說他們是妳的鄰居。」
「妳以為我每天用血洗手?」
戴克無聲地咒罵。「一小時後給你。」
他猛然轉身,聲音嚴厲起來。「難道妳不懂?我明白他的處境。昨晚我在酒吧,坐在他對面,他的所思、所感,他的動機,我都一清二楚。」
「修車廠那位敲平凹痕的技工。但警方認為是我衝過圍欄後,車身撞上一棵樹,不是另一輛車從旁邊撞我。」
他全神貫注地思考著一手牌,可惜不是莊家發到他眼前這一手。這失誤害傑登眨眼間損失了五百美元。
「妳真瞭解我。」他喃喃道。
看到對方強烈譴責的表情,傑登長嘆一聲。「信不信由你,我也為他的過世難過。」
「你對我的生活方式這麼有興趣?」
一陣長長的沉默。「今晚就要?」
「年輕一輩的仰慕,總讓我深感欣慰。」傑登再次啜飲威士忌。「你打算像迷路的小狗跟著我轉嗎?」
漢娜無可奈何地任由他把她按到沙發上,把左腿擺上有鮮花圖案的軟墊。傑登單膝脆下,隔著卡其布長褲,以驚人的溫柔觸碰她的腿。
「為什麼?」漢娜感覺事情愈來愈危險。她想念膝上溫柔的觸碰。
戴克放下話筒,點點頭。他打著哈欠,伸手耙過日漸稀疏的頭髮。「是他。」
漢娜輕撫沙發扶手,不知談話方向會導向何方。「我準備明天出發。」
「沒有必要。」
「賽勒斯.百齡檀幾年前心臟病發過世,」傑登簡單地告訴她。「我從未碰過他。」
「為什麼?你怎會感到困擾?你的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不是嗎?你選擇了這一行,做得一帆風順,也不想改變。為何來找我給你建議?」
「啊!夏天的第二次度假。」
「沒錯。」百齡檀停一拍。「可惜他無緣欣賞最終的結果。」
「我很確定,最後的文件昨天都完成了。傑登,你應該在拉斯維加斯待一星期。每年這時候,你總是到拉斯維加斯待一星期!」
漢娜戰慄一下。
戴克呆了片刻。「可是,傑登,我收得很好,沒有任何尾巴。」
「你低估了我,傑登。我很樂意向你學習。事實上,我想以你的方法回敬你,並希望你察覺到今年將發生的事,和九年前有很微妙的相似。」
「我不確定。」傑登努力表現出該有的精明幹練。
「妳弟弟的最佳利益最重要。」他點頭。「我明白。」傑登在她對面的扇形柳條椅坐下,避開天花板垂下的巨型蕨類植物時,嘴角好和*圖*書笑地微微揚起。他環視周遭家具。
「開玩笑?那就像金魚邀請鯊魚一起游泳,金魚怎麼可能放鬆?何況你不會喜歡的,聖塔伊尼斯島沒有賭場。」
她沒聽到傑登走過來,但他的手指一靠近她的膝蓋,她立即全身僵直。她沒睜開眼睛,只非常平靜地說:「敢碰那條腿,你必死無疑。」
漢娜好奇地斜覷他一眼。「賽勒斯現在在哪裡?」
「我來找妳,」傑登緩緩地說:「也許是想聽聽客觀的意見。」
「抱歉吵醒你,史提夫,但我早上可能沒法打電話,也不想有人在飯店留言。你知道瑪莉安一旦找不到我,會很驚慌。」
「出了什麼事嗎?」安潔先忍住怒火。看情況是否真的緊急。
「例如現在?」他問。
漢娜早已將題字銘記在心:「贈漢娜。記住:實相有時必須自己去塑造。」她迎上傑登的眼光。「你休想抱怨我詐賭。其實,抽牌的結果根本無關緊要,不是嗎?」
漢娜半睜開眼仰頭看他。「上次企圖幫我按摩膝蓋的人擁有博士學位,可是我差點讓她害死。你的學歷遠遠不及她,我若讓你按摩,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慘劇。我可能永遠也無法走路。」
「我不確定。」他伸手取下一本《天啟島的亞馬遜人》。「但要談信任,應該謹慎的人是我。」他看完扉頁漢娜阿姨的題字後抬起頭。
「我弄痛妳了嗎?」傑登停手。
修格把手肘支在桌上,杯子放在正前方,再次露出微笑。傑登研究他凶猛的笑容,想起自己以前也常運用這種表情。潛在的獵物會嚇得魂飛魄散。但即使鯊魚也不喜歡看到另一條鯊魚的笑容。
「沒有。他們認為只是一輛車的事故,更關心我是否酒駕。」
傑登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要看情況。」
「偶爾會痛得要命。」
如今他卻體會不到了,甚至覺得無聊,這念頭開始困擾他。最近不甚順手的不止賭桌,還有整個生活。多年來他首次思考,九年前如果選擇另一條路,結果會是如何。
「是華盛頓州,不是華盛頓特區。」
來自生涯規劃顧問的小小忠告有時很危險,傑登決定。
她決定不理他的問題。「傑登,你到底來做什麼?我忙著收拾行李到加勒比海度假,沒空跟你玩遊戲。」她把鑰匙插|進鎖孔,用力一扭。
能消除疼痛的人想必能普濟蒼生。「沒錯,目前只塗著底漆那輛。上星期終於從修車廠回來,我到加勒比海度假時再讓他們上烤漆。」
「好吧,告訴我,歷史重演是怎麼回事。」她盡量無禮地說。
「妳不信任我。」這是敘述,不是問句。
漢娜閉著眼點頭,膝蓋不痛的極樂壓倒了她的常識。疼痛、或不痛,對人影響真大。
天淵之別,漢娜如釋重負地想。維琪有力的觸碰使她疼痛難當,而傑登知道如何控制雙手的力量。她左腿緊張的肌肉因他的按摩開始放鬆,接著,心情也輕鬆起來。
他把頭靠上椅背。「我還不確定,或許跟目睹歷史重演有關。」
「才怪!」
賭城向來是他日常生活的調節劑,商戰的另一版本。它確如漢娜所猜測的,給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可預測的成分,但年復一年的前來,賭桌上的輸贏已和併購企業的勝利一樣,變成家常便飯。她說得對:他並不是來感覺勝利,而是來體會稍縱即逝的興奮感。
「還有一些小尾巴。」傑登小心斟酌字句。
他驚訝地發現安潔並未爆發。她平靜地說:「這倒是個很有趣的想法。」
「三十,正是我對付他父親時的年齡。」
傑登微微扯動嘴角,旋轉杯中的威士忌。「果如我所料。」
「你就像拓荒時期西部的職業槍手。也許你是最好的,但遲早會有更心狠手辣的年輕人出現。他證明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打敗你。換個方式想,你也可能摧毀賽勒斯.百齡檀的兒子,而非被他摧毀。而後你再度成為第一號槍手,傑登。我有過親身體會,我對你的掠奪能力充滿信心。他幾歲?」
「史提夫,你可曾想過,我已變得一成不變了嗎?」
傑登從土桑乘坐七點十五分的班機抵達,一如以往地住進賭和圖書城大道高聳的飯店,習慣性地換上黑色晚宴服和潔白的襯衫。習慣。這詞猶如漢娜那一手牌,依舊縈繞在他的心頭。
「從底漆的位置看,好像是擦邊撞擊。」傑登評論。
「湯米?」
漢娜啜飲熱騰騰的咖啡,未做評論。不錯的即溶咖啡,想必他常自己動手。
「對極了!」他按摩頸背揪緊的肌肉。「這件事開始啃噬著我。我知道這樣想很愚蠢,直接摧毀百齡檀簡單也安全得多。」
「啊,但我不信任你,記得嗎?你這麼沒有信用,保證有什麼用?」
「跟我不信任垃圾場的野狗差不多,」她故做愉快地承認。漢娜看著他走到書櫃前,查看她的藏書。「你來這裡做什麼,傑登?」
若他曾感到舒適,也許傑登也會珍惜,但他只覺得厭煩。他幾乎想重新體驗修格今晚那種血脈奔騰的聽覺。「史提夫,我今晚真的不想談。我只想讓人知道我的行蹤,省得明天找不到我時你們太緊張。我過一、兩天再跟你聯繫。在此期間,幫我應付緊急情況。」
「有人這麼需要我,真令我深受感動。」他伸長雙腿坐下來。
「恐怕如此。」傑登滿懷歉意地說。安潔會大發雷霆。
「西雅圖?你要去西雅圖?為什麼?」
她知道這是丟出戰書,而且過分地逼迫他,但她似乎無法阻止自己。她也陷入了惡性循環,她悶悶不樂地想。他愚弄過她,現在她想報復,即使只有一點點。
「妳到現在還是不覺得良心不安?」他嘲弄地問,合上書放回架上。
「我不大記得,醫生說那很正常。我曾昏迷,很可能失去了幾分鐘的記憶。據說那也很常見。我深夜從朋友家回來,她和丈夫住在東邊山上。我知道在下雨,很可能轉向避開另一輛車。警方說我可能無意中駛過白線,發現迎面而來的車頭燈時慌了手腳,轉彎過度,衝出路面。我永遠不能確定。當時下著傾盆大雨,洗掉了輪胎的痕跡。不過圍欄被撞出大缺口。」
「妳好像很慶幸有這個藉口。」
「你父親一定會很驕傲。」傑登喃喃道。
漢娜睜開雙眼,情不自禁地凝視他黑暗深䆳的眼神,發現他身上有著她始料未及的緊張。當他的內心繃緊到幾乎在顫抖,怎能如此輕柔地按摩她的膝蓋?謎團的另一塊拼圖。
他停手,緩緩地說:「我來找妳,不是想聽這些冷言冷語。」
「但兒子覺得他因你而死?」
「當世上只剩達成目標這唯一的一件事時,要達成那種目標並不困難。」
傑登的手指微微收緊,讓漢娜想起舒坦的肌肉下還有很多組織尚未復原。「妳有喝酒嗎?」
「沒錯。」
「你殺了他,那和割斷他的喉嚨毫無差別。」百齡檀站起來。
「修格.百齡檀,他窮盡畢生精力要讓我一敗塗地。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但,傑登……」
「天啊!」他放開她的腿,起身走到小陽臺向外眺望。「我不知道還可以找誰談。也許我想要來自專家的建議,也許我不想摧毀修格.百齡檀。」
「華盛頓!但馬里蘭計畫進展順利。你去那裡做什麼?」
史提夫敏捷的思維立刻跳到最重要的問題。「你要去哪裡?」
百齡檀突兀地點頭。「我已明白的確沒有必要,你早就知道我的行動和動機。」
漢娜不理他諷刺的問題,探究地審視他。「我弟弟說事情已全部結束,你已經出場。」
漢娜開始思考。感受著傑登雙手的力量,考慮他鋼鐵般的意志,相信在一定條件下,傑登有可能殺人。「是真的嗎?」
「不會。」
「從他兒子的眼裡看著我。」
「等我死掉再說。」她平靜地啜飲咖啡,不理他。
百齡檀好奇地看他。「這是建議嗎?」
「完全不覺得,那晚我有比良心更嚴重的問題需要考慮。賭博是否誠實,比起當晚的賭注,根本微不足道。」
百齡檀聳聳肩,坐到小圓桌對面。「想知道就能知道。你每年夏天來兩、三趟,查出你喜歡哪家飯店也是小事一樁。」
傑登看著他。「我若告訴你,我開始覺得他早已復仇雪恨,你會相信我嗎?」
當時他的生活多姿多彩。他喜歡研和*圖*書究地圖,喜歡某個女人。他渴望未來的冒險,感到生活漸入佳境。今晚他只看見無窮無盡的平坦大道,目的地只有他的生意和每年到賭城的假期。今晚,兩者都激不起他的熱情與期待。
漢娜勉力睜開眼睛,嘴角微微翹起。「湯米也這樣說。」
傑登緩緩點頭。「他認為我要對他的心臟病負道德上的責任。」
漢娜再也無法抑制她的同情。愚蠢的不僅是他!她早已學會接受自己的軟弱,即使有時毫無道理,例如現在。
「我對你所想、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很有興趣,凱吉先生。你必定有過同樣的感覺。」
「我不相信。你改變主意了嗎?仍然決定要收購他的公司?」
「要不是我有點忙,不然我的心會為你流血。」她扔下亞麻包包,疲倦地坐入最近的有墊籐椅。
傑登.凱吉的另一塊拼圖突然歸位。漢娜的胃部奇特地抽緊,意識到即使她曾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依然在下意識裡構建他的心理圖像。至少現在她知道他變成這樣的起因。九年來,他就像一枚定位導彈,即使首要目標早已消滅,還是無法改變航向。「你已達成目標。」
「天啊!這就是你一反常態的原因?擔心自己一成不變?」戴克極為震驚。他最珍惜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的舒適。
無數排彷彿好萊塢佈景的華麗枝形吊燈,把穿著百慕達及膝褲到晚禮服不等的人群照得容光煥發。吃角子老虎機的鏗鏘聲響個不停,與牌桌的緊張氣氛相互輝映。時近午夜,賭場的生意正興旺。
「什麼事?」戴克警惕地問。
「好多了,我很驚訝。」
「前任?」
她讓聲音稍微溫柔一點,但依然拒絕同情他。這男人的世界是他自己創造的,後果也必須自行承擔。「或許你的運氣用完了。除了觀看大屠殺的票給你打折外,我還能幫什麼?」
漢娜感覺到他身上奇特的倦怠感,皺起眉頭。「傑登……」
「我指真正的假期,改變整個步調。」
「我沒偷,只是留作紀念。」他停在門外,等她掏出鑰匙。「妳總是穿得像要去非洲探險嗎?」
「有人警告我,我已成為習慣的動物。你證明她所言不誤。全世界都知道我何時抵達拉斯維加斯嗎?」
他慢慢啜飲陳年威士忌,尋找理應享受到的感官愉悅,但那就像玩牌激起的腎上腺素一樣稍縱即逝。他開始猜想,漢娜.傑西特對他的瞭解到底究竟有多少?傑登細細思索,終於決定先把那遭人窺視的討厭感覺解決掉。悠閒地靠上椅背,他的視線掠過酒吧的人群。
「客觀!你曾欺騙我,我怎麼能客觀?換個藉口吧!傑登。」
他縮手。「妳好像很認真。」
該離桌了。今晚他罕有地心神恍惚,運氣過於起伏不定。不只這樣,下注時腎上腺素急升的刺|激也無處可尋。都怪漢娜.傑西特毀掉了他對拉斯維加斯的興致。傑登走向俯瞰賭場的吧檯,也許一種興奮劑會比較有效。
全身肌肉暖洋洋地放鬆下來,漢娜閉上眼睛。這種享受會上癮。「發生了什麼事?」
「沒錯。」她無力地笑一笑。「我們這些金魚從小學會,當鯊魚邀請我們用餐時,我們很可能會變成開胃菜。」
看見修格.百齡檀閒坐在大約五公尺外的吧檯邊,傑登承認一成不變有很大的缺點。百齡檀熟悉的藍眼迎上他的眼光,年輕男人露出微笑。微笑和紅髮也似曾相識。修格.百齡檀跟他的父親未免太像。
史提夫.戴克接電話時半睡半醒。那一剎那,傑登幾乎有點嫉妒他。戴克的妻子是個熱情而快樂的小女人,對丈夫死心塌地,此刻很可能正焦急地在床上等待。她必定正在痛斥丈夫的老闆:他以為他是誰?怎可以隨時隨地打電話干擾他們?安潔.戴克對丈夫充滿保護慾。若有女人這麼保護他,可能是很有趣的感覺。
「誰比較沒有信用?晚餐當天,用做了記號的牌作弊的人可是妳唷!」他拿走她手中的咖啡杯,幾乎把她拖起來。
「警方有多方調查嗎?」
「我知道。」他嘆息。
百齡檀搖頭。「我只想找你單獨談幾分鐘,讓你知道我即將採取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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