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的，但還需要你的幫忙！」
當大主教畫十字祝福他們時，他的聲音非常嚴肅。儀式完後，接著，奏出一首結婚進行曲，於是他們迎著西邊射進的陽光步下側廊。
那人就在山洞底下爬行，當她往下看時，她終於明白他是沿著巖石攀爬上來，他越爬越高，幾乎不聲不響地就要爬到山洞邊緣了。
將軍雖然用英語說，但秀拉卻疑惑地注視著他，彷彿覺得他的意思不可能是他所說的那個意思。他好像怕她會誤解他的意思，趕緊加上一句：「華琳小姐，我認為我們應該通過一個結婚儀式，你成了我的妻子以後，才會絕對安全，才能像我一樣可以在城內自由行走不受傷害，沒有人會背叛我。」
「現在情況是，」將軍開始說：「在奧地利軍官指揮下的保皇軍正準備攻打詹索斯市。」
入夜以後，天逐漸轉冷，秀拉慶幸她帶了一件羊皮斗篷。她臨走時，瑪嘉瑞堅持把它放在馬鞍上，以備不時之需。此刻，它正可以派上用場。
他告訴將軍，全國人民多麼渴望他出來領導他們，就像他的家族在過去幾世紀以來的領導一樣，而且全國人民都以一顆赤誠的心與他共享他一生最快樂的一天。
她的確忘了衣櫃裡還有凱瑟琳的衣服，她從未想到要穿她表姐留下的衣服。
「在這種情況下結了婚，將來怎麼有可能還我自由之身呢？」秀拉自問。
他們坐上馬車，緩緩地駛在通往廣場的寬敞的道路上。
秀拉看見宮殿門外等著一輛敞開的馬車，車上滿飾花朵，馬兒的頸項上也套著花圈，馬鞍上也綴以艷花。
「我想它們可能會合我身。」她懷疑地說。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但他卻把他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繼續說：「我對昨晚所發生的事深感抱歉，但你必須知道，在戰爭期間，這種事是免不了的。」
可能快近中午的時候，她聽見敲門聲，以為是瑪嘉瑞送午餐來了，所以她頭也不回地大聲喊道：「進來！」
她們走進臥室，瑪嘉瑞從櫃子裡取出一件凱瑟琳的結婚禮服。
當他們到達廣場時，秀拉看見蜂擁而至的群眾集在廣場上，那種盛況可比於凱瑟琳登陸時的熱鬧，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同。
她靜止不動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在她的秀髮上形成一圈光暈，使她美麗的頭髮更能襯托出她心形臉上的兩隻焦慮不安的大眼睛。
婚禮非常圓滿，而且整個儀式都是以希臘語進行，令她想起她的父親，她多麼渴望他能在場觀禮。
秀拉愣了好一會兒，她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事實。然後，她才恍然大悟，她今天所聽到的歡呼聲與凱瑟琳抵達時的到底有什麼不同，原來這次的歡呼聲中還夾有一絲敬意。
當她穿上瑪嘉瑞幫她改好的禮服時，差點認不出鏡中的自己了。
那種諠譁，比起他們步上講臺舉行結婚儀式時群眾的歡呼聲，有過之而無不及。
「什麼辦法呢？」
他穿著軍裝看起來瀟灑異常，但秀拉注意到，他的軍裝上並沒有飾以五花八門的肩章，與一般卡瓦尼亞軍官所著的軍裝不太一樣。
「是的，亞德蕾舅媽。」
「你救了我一命！」他鎮靜地說。
「是真的嗎？小姐？你今晚要和將軍結婚是真的嗎？」
她回憶起從前她父親總是這樣告訴她：雖然她不像希臘女神亞佛戴娣，但她卻像個希臘仙女。
「我正懷疑，」他回答：「不過，我猜想，那個斥候早已看見我們到達此處，但他並沒有立即返回基地通報，他自作聰明，想取下我的頭顱，回去索取重賞。」
秀拉覺得她好像進入了仙境，她已經忘了他們軍隊正全副武裝在埋伏著等待突擊。
「我看得出來腰可能太寬了，小姐，」瑪嘉瑞坦白地說，「但是我可以輕易地把它改好。」
她看見他臉上驚訝地表情，心想他可能會拒絕，所以她急忙說：「我不能忍受獨自一人留在這裡，老是擔心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不就在猜測到底是國王的軍隊還是你的軍隊會凱旋歸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房裡踱著方步。「主要是因為時間的問題，」他說：「如果時間充裕的話，我也許可以另想辦法；但在目前緊急的情況下，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雖然對你有點窘，那也是無可奈何的。」
整件都是白色的縐紗做成的，裙子的前面覆以一層薄紗，然後往後掠過小腰墊，就變成一片瀑布狀的薄紗縐邊，後面還拖了一段長長的衣裙。
「瑪嘉瑞，如果你修改腰身時順便拆下所有花朵和緞帶，我會很感謝你。」
「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市長回答。「當你早上宣佈由我主持你的婚禮時，消息立刻傳至修道院，此刻大主教已經回到城裡了！」
他拉起她的小手湊向嘴唇親吻了一下。她突然有一股奇異的衝動，想抓住他，不讓他離開。但一秒鐘之後，他就離開了，只剩下瑪嘉瑞陪伴著她走上樓去。
先是一陣沉默，秀拉覺得他好像在斟酌措辭，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對你有個建議，華琳小姐，你聽了也許會覺得奇怪，但等我說出這個建議時，你會相信我是誠心誠意的嗎？」
「華琳小姐，我的困難是如何安置你。」
第二天早晨，秀拉看見瑪嘉瑞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問道：「怎麼啦？是否發生了什麼事，而你沒告訴我？」
重要的是，全國人民將會相信她就是預言中的仙女。
當軍隊出發時，沒有任何歡呼聲，只有「祝你們好運！」和「願上帝保佑和-圖-書你們平安回來！」的叫喊聲。
「就是，你必須歸屬於我！」
「什麼條件？」他問。
「首相為了符合他個人的目的，歪曲了希臘原文的意思，」將軍回答：「這個預言已經留傳了百年之久，真正的譯文應該是這樣的：『這個時代，會出現一位來自海上的仙女，為民衛護光明驅逐邪惡，那麼人民即可享受太平』。」
當他們在美麗的銀色神壇前，跪在大主教跟前時，秀拉就覺得有一種虔誠和神聖氣氛從他內心流露出來。
她走到主樓梯，把手伸向欄杆時，她望見將軍正在樓下的大廳等著她。
她不能決定是否應該叫醒將軍，告訴他有人找他，正當她在猶豫的當兒，那人又往上爬了一些，她竟然看見那人手上拿著一把銳利的長尖刀。
「我向你保證，」他以真誠的聲音說：「我事先絕對不知道大主教會回來主持我們的婚禮。」
她以前看見群眾歡喜若狂地高舉著凱瑟琳的相片時，覺得很奇怪，不懂為什麼對他們如此重要。
「晚安，秀拉！」他以一種很不尋常的口吻說。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再說什麼。他們緩緩通過夾道歡呼的群眾抵達大教堂，教堂有許多牧師在等著他們。
沿著山邊，全是山洞、峽谷、突出的巖石和巖石的深裂口，人們藏在裡面極不容易被發現。
「讓我們來看看結婚禮服，瑪嘉瑞。」她說。
「我想我們必須在你前面立誓。」將軍回答。
將軍停止踱步，站在房間的中央，投予她銳利的一瞥。
將軍和秀拉並肩而騎，另外還有一些騎在馬上的軍官，其餘的大部分軍官則與他們的部下一起徒步行軍，並且一起聊天。
「這麼說來，你還是可以突襲他們囉？」秀拉問。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綠色的卡瓦尼亞軍裝，但上衣上多了一些耀眼的肩章，而且還披掛了一條紅色的教會綬帶。
她立刻對準他開了一槍，槍聲在山洞中迴響了好久。當將軍聽到槍聲，突然坐起時，那個刺客已經翻身慢慢滾下山崖，同時，還有一堆碎石跟著他滑落谷底。
「可是我並不是公主。」秀拉說道，同時想凱瑟琳也說過這句話。
市長說完，忽然爆發一陣熱烈的歡呼，呼聲響徹雲霄。
有些婦女則在路邊含淚揮別她們的丈夫和愛子。
「沒有，小姐，就是因為他沒做任何表示，才使人民心生恐懼而議論紛紛的。」她頓了一下，又說：「城裡有許多人都相信，凱瑟琳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渡海而來替我們帶來和平和繁榮的公主。」
「是的，的確是沒辦法。」秀拉同意。
她把它放在毛毯上。
她穿了一件凱瑟琳的騎裝，因為她自己的那件已經太舊而且破損了，如果穿上它讓人民看見了，不太好意思。
他們走進大廳時，將軍把臉轉向秀拉說：「我知道你會瞭解，在我們離開城裡之前，我有很多事要做。八點你準備穿好騎裝好嗎？在那之前，我建議你好好歇息歇息。」
秀拉穿好衣服，走進起居室。她不知道，將軍是否瞭解，當此陽光和煦、百花爭艷時，被關在房間裡有多麼難受。她渴望到花園去散散步，她想遠離這套房逼人的氣氛和那些對她虎視眈眈的哈布斯堡皇族畫像。
秀拉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因為我們的宗教信仰不同，所以我相信以後一定有辦法解除我們的婚約。」
起先，她也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同，她只聽到一聲聲發自群眾內心的歡呼，看見掛在每個人臉上的笑容。
「首相以復興古代的傳說為手段，實在太狡猾了，」將軍承認道。「華琳小姐，你一定可以想像得到，我們國家的整個歷史，都是沉浸在神話、迷信和傳說之中。」
當秀拉走下樓時，他默默地注視著她。
「那條毛毯是給將軍的嗎？」她問。
秀拉起身。
秀拉覺得聽他說話就像在聽一段感人的音樂一般。
「那個真正的信念就是你必須……給他們的嗎？」秀拉急忙問。
「我一直都在擔心你呢？」
「你們軍隊裡面……是不是有很多像……他一樣的人？」秀拉低聲問道。
「我想跟你談談，華琳小姐。」隔了一會兒，他說。他的語氣非常嚴肅，秀拉擔心他不知有何要事想和她談。
她想，如果她是仙女，那到卡瓦尼亞的光明之神就是阿里西斯，所以她把他從邪惡的死神手中救出，而且還可能把全卡瓦尼亞的人民從邪惡的敵人手中拯救出來。
然後，他發現洞口的斷崖緣上有一把雪亮的尖刀，那就是剛剛刺客手握的那把尖刀。
她想盡量壓抑自己的情緒平靜的說出，但是，她的語言中仍帶有濃厚的情緒成分。過了一會兒，將軍說：「我接受你的條件。我會立刻準備舉行公開結婚儀式，那麼，人民就會相信你會替我們國家帶來幸運。」
卡瓦尼亞人民雖然願意追隨阿里西斯到天涯海角，但總有些人，尤其是婦女們會懷疑，他們的希望和和平是否會隨著凱瑟琳的離去而幻滅呢？
亞佛戴娣女神也是降生於海上，所以卡瓦尼亞的仙女當然能在他們的心中佔得一席之地，她不但是他們的愛之女神，而且還是他們的富裕、繁榮之神。
市長轉向肅靜的人民。
「你看起來美極了，小姐！」當秀拉穿戴完畢，瑪嘉瑞以敬畏的語氣稱讚道，「真像個新娘，同時又像大教堂裡的聖者雕像。」
「我們所敬愛的大主教正在大教堂等著，而且新娘和新郎現在也要教堂去領受上帝的祝福。」
「我實在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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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下，又說：「到時候你就可以返回英國了，華琳小姐，我很瞭解，做一位革命黨人的妻子是再倒楣不過的事了。」
至於將軍的感覺如何，她則無法確知，因為他一直忙於指揮和發號施令，根本沒時間和她談話。
她突然想到，他一定是替將軍傳訊的信差，為了躲開敵方斥候的視線，才悄悄地爬過來。
在他們駛離教堂的途中，群眾諠譁的歡呼聲吵得他們無法說話，而且群眾不斷地把鮮花拋向車內，直到他們被一層芳香的厚花毯覆蓋為止。
那是一個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夜晚，它是那樣的寧靜，那樣的美，那樣的安詳。
「你的透視力嗎？華琳小姐，還是有人告訴了你什麼？」
「我能瞭解。」秀拉回答。
「什麼東西？」
秀拉倒吸了一口氣。
「這不一樣！」她想：「將軍並不是因為我是女人而對我有興趣，只因為我能實現他們的傳說，而使他能鼓舞軍隊的士氣。」
秀拉覺得，那些親切的軍官和驕傲冷漠的奧國軍官，簡直是一個強烈的對比。
現在，秀拉就從抽屜中取出一捲薄紗，把它放在床上的禮服旁邊。
將軍躺回毛毯上。
他深清地凝視了她好半晌，才拉起她戴著白手套的玉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像做夢一般！然而她也知道，將軍所說的一切都是以常理作根據的。
「你離開城裡時，我可以跟你一道走。」
剎那間，她父親彷彿在對她說話，告訴她應該怎麼做，並且幫助他。
過了一會兒，將軍回來了。
當他們開始走時，兩旁的人民都紛紛下跪，將軍說：「原諒我！這並非我的原計劃，但在這個時候，我也身不由己。」
「已經上好膛了。」將軍提醒她。
將軍一時怔住了，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秀拉已經料到市長接下去要說什麼。
然後，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她竟然發現一個人頭！
「是將軍親自告訴我的，現在，我想他可能去廣場向大眾宣佈這項消息了。老百姓聽了一定會非常興奮，因為他們高興見到婚禮，尤其是有些婦女，因為國王的婚禮沒有如期舉行，已經在抱怨她們受騙了。」
他一進山洞，就從毛毯上拿起秀拉的手槍，替她再裝上一顆子彈。
「我願幫助你，」她說：「我覺得這個國家本是一片……快樂之土。」
但凱瑟琳並沒有把它帶來，一定是忘了。不過秀拉也知道，加上那個寶石頭冠，看起來一定很重，而且戴在她頭上也顯得太華麗了。
「因為交戰可能造成危險，」將軍繼續說：「我不能讓戰爭發生在詹索斯街頭，否則一定會造成市民大量傷亡，尤其是婦女和小孩。」
秀拉的手上拿著一小束白色的玫瑰，那是她臨出房門瑪嘉瑞遞給她的。
他們步上講臺時，秀拉突然覺得好緊張。
也許是因為她搭在將軍手臂上的手在發抖，或許是將軍已經察覺出她緊張的心情，所以將軍轉過頭來對她笑笑。
她俯臥在毛毯上而不是仰臥，這樣才能望見山洞外的月光，才能眺望高聳在他們頂上的雪峰。她覺得那些山峰好像指引著通往天堂之道。她心想，她父親所信仰的神是否就住在那個天堂裡呢？
他的雙唇緊抿，然後繼續說：「但是保皇軍的裝備卻是最新式的。」
「我一直想著今天我們結婚的事。」將軍說。他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我實在勿需告訴你，你有多偉大，以及我們的婚禮對全國人民的意義有重大。你使他們相信，你在他們生死存亡的關頭，出來解救他們。」
她可以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她真希望天不要這麼黑，她才能仔細端詳他睡著時完美的面龐。
秀拉沒說什麼，只是緊扣十指。
依照凱瑟琳的指示，裁縫師還縫上好幾束用緞帶繫著的橘花，並且飾以閃閃發光的鑽石。
「國民軍的人數雖然較多，」將軍回答：「但我們非常缺乏武器，我們的來福槍都是老式的，我們又沒有重型步槍。」
她不知道，她父親是否知道她此刻正在舉行結婚儀式，而且還是在這麼一種奇怪的情況下結婚。
其實，她很想叫他不要睡，要他繼續說下去：因為她想聽，想瞭解的事實在太多了。然而，她又想到，他不能不睡覺。他已經忙了一整天，如果現在能好好地歇一會兒，在明天的存亡關頭，他才能好好地率領軍隊作戰。
「是的！」秀拉回答。
「是的，夫人。」士兵回答。
秀拉吸了一口氣。
她露出的頸項和雙肩，皮膚細嫩雪白；禮服上下不必要的花朵和耀眼的緞帶拆除後，使她穿起來顯得非常青春、純潔又天真。
「那正是我的計策，坦白地說，那也是我們唯一的勝算。」他停了一下，繼續說：「華琳小姐，我坦白地告訴你我的計劃，希望你務必絕對保密，不能洩露給任何人，即使是你的女僕。」
「你還好吧？」他問。
這時還不到午夜，但是在這種緊張的心情下，而且心裡還直擔憂著明早的戰役，如何能安心入眠。
她想將軍一定是到山谷的另一邊，把部隊安頓在適當的位子上隱藏，她幾乎不敢奢望他會回來。
「你想縫就可以縫得很好，」公爵夫人嚴厲說：「所以必要的時候，我會囑咐凱瑟琳在一和*圖*書旁監督你縫。」
「我願意……照你的意思做，將軍，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她又想到，將軍曾對她說，一旦等他打贏了，婚約即可輕易解除，所以她告訴自己何必在乎那些瑣事。
「那個……人……是誰？」秀拉問他。
「我再信任你不過了，」將軍說：「因為我想要做的事與你有直接關係。」
「我盡可能地佈置好一切。」將軍一面說，一面在毛毯上坐下。「我們的軍隊全都安頓妥當了，要是誰現在再移動位子就會誤事，因為，萬一敵人派了斥候前來刺探，我們就很可能被發現。」
「是保皇軍派來的斥候。」將軍簡略地說。
捨棄累重的頭紗不用，秀拉教瑪嘉瑞用薄紗重新再做一頂，並且附上一個樸素的橘花花冠，橘花都是從禮服拆下來的。
刀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當她看見那個人手上的尖刀時，她立刻知道他絕不是信差，而是刺客。
「自從我到達詹索斯後，就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談話。」
「好的。」秀拉回答。
「他們的軍力夠嗎？」秀拉問。
「沒衣服可穿，小姐？」瑪嘉瑞驚奇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但是，滿櫃子都是衣服啊，而且還有一件非常漂亮的結婚禮服呢！」
「阿里西斯勸我留在宮裡，那樣才最能幫助他。」
他沒有答話，只是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當他們四目相遇的那一剎那，她覺得他們好像在不言之中交換了心靈的話語。
「你帶給我的人民信心與希望。」他悄聲地說，只有秀拉能聽到。
秀拉的眼光投向他臉上，卻無法瞭解他臉上的表情。
他們一起走向由綢緞覆蓋的大沙發和扶手椅，這些椅子都圍繞在華麗的火爐旁邊，火爐在這個季節當然是不生火的。
秀拉顫抖著說：「請你……把我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在野外和他們交會，那不是太愚蠢了嗎？」秀拉問。
這批軍隊並不像奧地利軍隊一樣有紀律地排著整齊的隊伍前行，他們只是一群沒有組織的烏合之眾，行進間還不停地交頭接耳。
「但願……我不會令你失望。」
「我會很小心的。」秀拉說。
她發現，他也在注視著她，但他的眼神令秀拉迷惑不解。
但是，她如果要成為全國人民和軍隊的象徵，那又另當別論，所以秀拉認為她應穿得顯眼一點。
當她想起昨晚那個士兵撲在她身上的恐怖情景，和將軍如何把他殺了挽回她的清白時，秀拉感到她的雙頰一陣灼熱。
瑪嘉瑞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手勢，於是秀拉趕緊問：「將軍沒說什麼嗎？」
也許明天神就會顯靈保佑他們，而且住在山上和瀑布裡的神靈也會到他們身邊，跟在他們後面鼓勵他們，並且帶給卡瓦尼亞人民和平和幸福。
只有在他們到達皇宮的前庭時，才稍稍安靜些。他們行完婚禮後，秀拉首次把臉轉過來正視將軍。
她站在起居室陷入沉思的當兒，臥室的門突然打開，瑪嘉瑞向她跑來。
「你打扮得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樣。」他悄聲地對她說，秀拉希望他的意思是稱讚她很漂亮。
她知道，此時首都聚滿了全國各地的人民，而且人口還在繼續增加。
不需要他多加渲染，秀拉也很瞭解這種事。她曾經讀過許多描寫拿破崙的軍隊在葡萄牙和其他被征服的國家，如何燒殺、搶劫和蹂躪的故事。
太陽一下山，黑夜就迅速地降臨，但是在東邊的天上已經出現了半個月亮，高山頂上也冒出了一顆顆閃爍的星星。
秀拉沒聽見。
「少校！」秀拉喊道。
「秀拉，我建議你試著睡一下，」將軍說：「我倒想睡一下，明天不用說一定是辛苦的一天。」
「什麼事？你怎麼開槍？」將軍追問她。
她穿的那件淡粉紅色繫以白便帶的騎裝，其實是夏天的，因為顏色太淡，不適合在類似戰爭的遠征或探險時穿的。
至於花邊的面紗，她並不特別喜歡。雖然花邊美，但她覺得太重了。
「我很高興，無論什麼人都願追隨我——不管他們像誰，或有多野蠻。」將軍回答。
然後，秀拉挽著將軍的手臂，被領到講臺的另一邊，沿著一條直鋪到大教堂門口的地毯上走著，大教堂矗立在廣場的另一端。
「那我就照你的意思把它們拆下，小姐，」瑪嘉瑞說：「可是，似乎有點可惜。」
「它們過於精巧，過於華麗了！」秀拉斷然地說。
「對啊……還有凱瑟琳的。」秀拉喊道。
他說完之後，向她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聖者雕像正是我夢寐以求的長相。」秀拉這樣想著，但是她沒說出來。
「但願你不需要用到這支手槍，」將軍說：「但，萬一情勢不對時，你手邊還是應該有支手槍比較好。」
她正想到他像阿波羅時，突然警覺到有蠕動聲。她猜想可能是動物在巖石間爬行的聲音，而且有點怕可能是一條蛇。
「你也跟我們一道來！」她激動地喊起來：「我太高興了！」
「幫助我們，爸爸，」她向她父親的神靈禱告：「希望您指引將軍一條正確的路，幫助他征服他的敵人。」
在馬車和講臺間有一小段路，路上已鋪上了地毯。當將軍把手伸給秀拉搭上時，兩旁的人民都紛紛下跪。
「知道，」秀拉回答：「我以前曾用舊式決鬥槍在花園裡打過靶，那支手槍是我曾祖父傳下來的。」
「是的，就是他告訴我們的那個古老傳說。」瑪嘉瑞說。
以前，她從來不知道她的腰有多纖細，或者是她的胸部的曲線有多柔美。
那頂頭紗原和圖書來還附有鑲寶石的頭冠的，那個頭冠是公爵夫人在凱瑟琳臨離家前才交給她的。
「親愛的孩子們，」他說：「阿里西斯已經回來統領我們了，他剛剛根據卡瓦尼亞法律締結了婚姻。現在他還要到大教堂，根據我們和我們祖先的信仰舉行結婚儀式。
她也想起她舅舅對她所說的話：永遠不准她結婚，不准她喜歡任何男人，也不准任何男人喜歡她。
「我們都請求你簽名，將軍。」市長對阿里西斯說。
當威希拉斯將軍說出「仙女」二字時，秀拉大吃一驚。
「瑪嘉瑞告訴過我，」秀拉回答說：「人民苦惱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相信凱瑟琳就是渡海而來的公主，而且相信她會給他們帶來和平和繁榮。」
「你將在大教堂舉行婚禮，我知道，你一定也希望如此。現在，大主教正在教堂等著你呢！」
然後，他突然說：「讓我再說一遍，華琳小姐，你盡可以信任我。我們的結婚純粹只是一個形式罷了，我會衷心感激你能瞭解這件事的必要。」
軍官同僚都聚集在臺階上迎接，他們和歡迎凱瑟琳的貴賓迥然不同，他們雖然沒有穿著華麗的服飾，但他們的賀詞卻是那麼的真誠，句句都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肺腑之言。
他說著，把手槍交給秀拉，秀拉伸手接過來。當她接過手槍時，冷靜地想著他剛剛說的「萬一情勢不對時」，她就要用到手槍。
「我知道你一定瞭解，」將軍說：「當男人有了真正的信念而不是光為貪夢而戰時，他們的士氣一定會更為高昂。」
他們出城時，天尚未全黑，但夕陽已經西沉至山後，只留下幾道火紅的落日餘暉。
戰爭的掠奪就是軍人的報酬，擄掠敵方的婦女也成了他們當然的權力。
「這點我已經考慮到了，華琳小姐，」將軍帶著一絲淺笑說：「幸虧從這兒通往希臘的唯一一條路上多高山險阻。」
首相的確聰明之至，居然能想到把國王的新娘和全卡瓦尼亞人民所信仰的古老傳說連在一起，使國王的婚禮代表著一種普遍的勝利。
「謝謝。」她說。
「我有個主意，瑪嘉瑞！」她突然打開衣櫃最低層的抽屜。
「你怎麼知道的？」秀拉問。
「你的妻子？」秀拉囁嚅地問道。
當她踏上臺階時，有許多婦女都跪下來親吻秀拉的手背，其他人則紛紛牽起她的禮服的裙襬親吻。
因為公爵夫人一向講求經濟，所以在凱瑟琳臨走時，公爵夫人在她的行李中塞了好幾捲花邊、薄紗……等材料，以便衣裙破損時，可以拿它們來修補。
穿著黑袍的大主教正等待著他們，整個教堂裡充斥著清脆柔和的聖樂。
「謝謝！謝謝！」將軍不斷地向他們致謝。
「你想得真周到。」秀拉說。
「你認為他們現在知道我們在這兒嗎？」秀拉害怕地問。
她走下馬車，看見廣場的中央有一個演講臺，臺上站著市長，市長穿著一襲耀眼的紅色禮服，脖子上掛著一串金項鍊。
「你的確應該睡一下，」秀拉回答：「你也知道，一切都要靠你呢！」
「那麼，你想怎麼辦？」秀拉問。
「你知道吧，秀拉，」公爵夫人對秀拉說過：「在那些衣裙被扔棄之前，如果凱瑟琳的衣裙破損了或弄髒了，你可以替她換好幾次新的花邊和縐紗。」
「你在皇宮時，一直都和將軍保持連繫嗎？」她問。
「我能……瞭解。」
大主教一面唸唸有詞地祝福他們，一面把用緞帶繫在一起的花環放在將軍和她的頭上，然後他們倆的手被連在一起，她覺得將軍好像在她的手上套了一隻戒指。
然後公爵夫人就拿出額外的幾捲材料交給秀拉，並一再叮嚀她要小心修補。
「一支手槍！我想你也應該武裝起來。你知道怎麼開槍嗎？」
當他把斗篷披在她肩上時，有一位士兵走上前來對他說：「將軍有話想和你說，少校。」
秀拉感覺得到，將軍當時看了那種情況，覺得非常困窘，一時不知所措。不需要告訴她，她就知道將軍一定是個虔誠的教徒。
只剩她一個人在房間，她把兩手蒙在臉上，而且還感覺到全身在顫抖。
將軍的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她頓時忘了自身的存在而只想到為她歡呼的群眾。
她聽見有人進來了，她想瑪嘉瑞怎麼沒說話，於是她回過頭去看看，她嚇了一跳，來人竟是將軍。
「是的，我陞官了，」派特羅斯上尉解釋道：「不瞞你說，在熬了這許多年後，我認為我的確有資格升官了。」
「不然，我能到哪裡去？」他笑笑問。
「只是名義上的，」將軍說：「那是一種沒有宗教儀式的俗約婚禮，等我們獲得和平之後，我就能以統治者的身分，依照卡瓦尼亞法律解除婚約。」
「我要給你一樣東西。」他說。
「那麼，你該瞭解，要在此地為你尋找可靠的守衛有多困難。」將軍說，「即使我們打敗了，我也不希望讓你受驚，因為那些外籍傭兵的殘暴行為簡直難以想像！」
她背後拖著如白浪起伏的長衣裙，看起來的確像個「自海上而來的仙女」。
他面帶笑容地說完，然後才離開。秀拉則坐下來等待繼續前進的命令。
她方才能鎮靜地殺死一個刺客，如今她卻坐在那兒發起抖來，感到有點孤獨。
當她說這句話時，她懷疑如果她舅母知道她要穿凱瑟琳的結婚禮服和革命黨人結婚的時候，她舅母不知會怎麼說。
「你是ｗｗｗ•hetubｏok.com•ｃｏm說首相告訴他們的那個古老傳說嗎？」秀拉問。
當她接到通知說將軍已經在等她時，她沿著寬敞的走廊徐徐前進，這時，她生平第一次聽到背後綢料衣裙拖地而過的沙沙聲。
「我們只是有點擔憂，小姐。」瑪嘉瑞回答：「因為謠言紛紛傳說國王軍隊就要攻城了！你知道人們怎麼議論紛紛嗎？」
「仙女將會衛護光明，驅除邪惡。」
在皎潔的月光下，那把刀看起來這般邪惡，所以不用秀拉解釋，他就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
當他們走上教堂的側廊時，群眾也跟在他們後面蜂擁而入教堂。秀拉心想，如果教堂裡全充滿了華麗禮服的奧地利人和穿著紅色金色的制服並戴著閃閃發光飾物的朝廷官員，一定又是一番景象。
「我不可能洩露的，將軍。」秀拉急忙說。
不過，她總覺得他一定知道，而且他就在她身邊，並且非常贊同她的做法。
此刻，將軍正安詳、無夢地熟睡著。
「噢，主啊，保佑他打勝仗吧！」秀拉在祈禱。
他們站在市長面前，市長用卡瓦尼亞語發表了一段簡短的祝賀詞，恭賀他們。
然而，大約凌晨兩點鐘左右，月亮已經不再高掛天空了，他卻突然出現了。
當他們離城出發時，不僅在市場裡，連他們舉行婚禮的廣場上也都充滿了羊群和牛群，牠們紛紛以鳴聲抱怨水土不服。
秀拉發現阿里西斯變得像石頭一樣僵硬，她自己也覺得快窒息了。
她發現，從這個山洞可能俯視底下山谷中蜿蜒的小路，那條路就是保皇軍通往詹索斯的必經之路。
可是當她想到保皇軍擁有新式來福槍和重型步槍的裝備時，不禁打了個冷顫。
一小時後，她發現她進入山腰上的一個山洞。她聞到一點淡淡的野生動物的臭味，但地是沙質的，還算乾淨。
「至少，」秀拉心想：「他們不會有一個天主教儀式的婚禮在他們的希臘大教堂舉行了。」
在秀拉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之前，他們已經到達皇宮的臺階前。
那位軍官正在幫她解下斗篷時，她又驚訝又高興地發現他竟然是派特羅斯上尉！
事實上，那是秀拉所見過的最精美的一件衣服，她知道如果以公爵夫人的觀點來看，它的價值可能是個天文數字。
她注意到，當她出現時，士兵們都以欽羨的眼光看她，同時還帶有幾分敬意，她知道他們喜歡她這副打扮。
秀拉以前從未到希臘正教的教堂，不過她父親曾對她描述過，現在她看見銀色的吊燈，輝煌的燭光和聞到熏香的香味，覺得有點親切感。
然後，將軍機械在地公證結婚記錄薄上簽上名，秀拉也用僵硬的手簽了名。
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她改口說：「瑪嘉瑞，我沒衣服可穿呢！」
他還在毛毯上放了望遠鏡和其他東西，然後向秀拉行了個禮就走開了，留下秀拉一人在那兒。她脫下斗篷，坐在毛毯上等將軍。
「你的意思是要埋伏突襲他們嗎？」
那些飾物使禮服顯得過分華麗，秀拉看了覺得不太適合她，因為她只想成為一位仙女而不是王后。
她感到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那種感覺，就和他上次抱她上樓時一樣舒服。
「他們必須相信我！」秀拉想：「他們必須相信我才是真正來幫助他們的仙女。」
禮服的背後垂著一個綢緞大蝴蝶結，上身的上半部則圍著一圈薄紗。
「那時我要為將軍做許多事。」
她自一個抽屜中取出一頂重重的頭紗，這是凱瑟琳帶來想在結婚那天戴的。
「只要追隨威希拉斯將軍，他們即可找到愛情、富裕和繁榮等等他們想追求的東西。」秀拉想。
「我打算在國王尚未到達詹索斯的半途中攔截他們，」將軍說：「也就是說，我們的軍隊今晚必須出發。」
「但是，小姐，它們很漂亮啊！」瑪嘉瑞抗議道。
此刻，他應該一心只想著如何應付與保皇軍之戰，但秀拉不知他是否還為那個問題困擾著。
那件禮服非常漂亮而且又精緻。
「和我有關？」
將軍立刻爬下山邊，到他軍隊藏身的地方巡視一遍。秀拉隱約聽見士兵和他講話的聲音。
秀拉不想睡，她希望神靈能聽見她的祈禱，所以她想繼續禱告。
「但願如此，」將軍回答，「而且我還得再次感謝你！」他的態度非常冷靜，他知道，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秀拉躺下身，閉起眼睛，試著休息一下。但她剛躺下，那個古老傳說又浮現在她腦際。
將軍等她坐下，把褐色美麗諾絨的裙襬拉好，他才坐下。秀拉才知道，在如此溫暖的天氣裡穿這種衣服實在嫌熱。
她走近他身邊時，抬頭看見他的眼神正是她所希望見到的，那種眼神與他以前看她的輕蔑的眼光迥然不同。
當他們在山腳下停留時，一位軍官走過來，幫她把斗篷從馬鞍上解下來。
當市長發表賀詞時，全廣場上的群眾都靜靜地在底下聆聽。
秀拉把花束交給一位牧師，並且脫下手套。她因為心情過分緊張，而且生怕出錯，所以像小孩一樣，本能地把手伸進將軍的手中。
「當然會。」
那人又再往上爬了一點，幾乎已經爬到了洞口，當他的手攀到了洞口時，秀拉看見他手上的刀閃了一閃。
她未經思索而本能地伸手到毛毯上抓住那支將軍交給她的手槍。
秀拉聽了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她才說：「我……我想將軍，你要我做你的妻子，可能另有……原因吧！」
她躲藏的那個山洞很大，一位士兵幫她鋪上一條毛毯，秀拉可以坐在上面歇息，另外他又在對面牆角鋪了一條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