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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

作者:琳達.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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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她隨即領悟到自己的臉頰想必已經紅腫起來。「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忘記了。那個賤人打了我一巴掌,而我因為太高興終於能從此擺脫她,反倒忘了這回事——」
她轉出繁忙的街道,駛進一處小型停車場,一眼就望見她母親坐在其中一張豎立著巨型遮陽傘的露天桌位。小桌上擺著兩杯咖啡和幾塊鬆餅,瑪德琳正用手捏下幾小塊品嚐著。潔珂琳下車,緩步穿過熟鐵鍛造的大門,姿態看上去恍若漫不經心,但和艾瑞克在一起的回憶卻讓她在跨出每一步時,都不由自主地輕輕晃動臀部。
她轉身跑向自己的辦公室,身為主管的責任感驀然湧現。這個週末已排定要舉行一場廿五週年的高中同學會,但這樁命案應該不至於對它產生影響;到時警方想必已經完成了善後工作,還她一個美好、整潔、閃亮的「宴廳」。但事實上,她並無法確定這一點;就算人都死了,凱芮.愛德華茲還是有本事擾亂其他人的生活。
她做好面對最糟狀況的心理準備,進入主宴會廳打算清理凱芮留下的爛攤子。桌上凌亂地堆滿了雜物,雖然她的視線大部分被長桌布遮掩住,還是能看見連地板上都散落了好幾堆布料。就算凱芮人還在這裡,她也不是會自己清理善後的那種人。
從她的角度看不到停車場的全貌,只能望見不到龐大停車面積四分之一的一個角落。凱芮的車佔據了樹蔭下最好的位置。她當初抵達時想必大大苦惱了一番:是該選擇距離入口較近的,還是該停在僅有的幾個有大樹遮蔭的車位?梅麗莎有些意外那位準新娘竟然沒有因為自己無法提供既靠近門邊,又有遮蔽的停車位而狠狠數落她一頓。天知道凱芮對其他每一樣事物可沒少抱怨過。
瑪德琳坐回椅子上,但她繼續冒火。「我有個朋友認識菲兒.丹尼森,」她道,「我會確保她知道,她兒子要娶進門的女人是個怎樣惡毒的下流助興女。」
潔珂琳利用不算長的車程試圖釐清思緒並平靜下來,因為瑪德琳聽說發生了什麼事後,肯定不會高興;她不想再一副可憐相地增加她母親的怒氣,而是該為最後的結果感到愉悅,儘管得到它的過程實在令人憤怒。
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和圖書,往後退了一步,眼睛仍牢牢盯著屍體。沒必要上前去查探脈搏。她之前或許沒見過死人,但此刻她毫不懷疑凱芮.愛德華茲早已死透了。她說什麼也不會去碰她。
一個突來的念頭竄進她的腦子裡。萬一兇手還留在這棟大樓裡呢?或許對方正監視著她,等在下一個角落,手裡拿著作為武器的串烤鐵籤、蛋糕刀和撐花桿。梅麗莎遲疑了一下,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然後加快速度奔過轉角,模仿湯姆.克魯斯那個著名的滑步動作衝進她的辦公室。她用力甩上門,落了鎖,目光慌亂地掃視過不算大的空間,在確定房間裡只有自己一人後,才顫抖地伸手拿起電話。
但凱芮為何還在這裡?
她刻意不去想凱芮,專注於幻想一杯香醇可口的熱咖啡,和一塊溫熱的藍莓鬆餅。她並不常放縱自己大啖鬆餅,所以偶爾來上一塊是種享受,而此刻她認為自己有資格放縱一下——不過是該當作安慰或是獎勵還有待商榷。想到咖啡就令她聯想到艾瑞克,她不知道他是否喜歡藍莓鬆餅;如果喜歡的話,他會不會到像「克蕾兒」這種時髦的咖啡店裡品嚐一番?八成不會,這裡並不是警察會常來光顧的那種地方。店裡的顧客絕大多數是女性,但咖啡好喝,糕點更是美味,所以她或許該想辦法讓他也愛上這裡。她整天都非常堅定地將他摒除在思緒之外,然而此時卻十分慶幸地抓緊任何一個可以讓她分心的理由,好幫助她平靜下來,不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雖然想到艾瑞克會令她產生毫不相關的另一種激動情緒。
「噢。」她的雙頰染上緋紅,哼聲道。「好吧,顯然妳也知道什麼是助興女,所以妳不能指責我。」
這或許將會是一段非常有趣的夏日時光。
她發出一聲感恩的歎息坐了下來,微笑地發現瑪德琳點的竟然還是澆滿了糖漿的鬆餅。她母親突然眼光銳利地望向她,猛地抬手扯下太陽眼鏡,緊盯著她的臉頰。「妳的臉是怎麼回事?」她厲聲問道。潔珂琳轉移自己心思的企圖如此成功,一時間只是一臉茫然地回www•hetubook.com•com視瑪德琳。
潔珂琳震驚地瞪大雙眼,她母親——她的母親——竟然知道什麼是助興女。她的嘴巴張開又闔上,然後再度張開。「媽!」她虛弱地叫喚道,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吧,現在她該怎麼做?她總不能就只是站在這裡瞪著一個死人看,也不能聽從本能,鎖好門後直接回家,任由她躺在那裡,等著其他人去解決。沒有別人了。
「好吧。」潔珂琳說道。她今天是強行克制住脾氣和想報復的衝動,卻不確定再碰上類似的情況時,能否同樣地自制。不過她很懷疑凱芮會再跟她們聯繫,她不會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洩漏出去,讓那個打算娶她的可憐蠢蛋得知真相。尚恩.丹尼森似乎是個好人,他或許不會相信這一切,但從潔珂琳聽過的傳聞來判斷,尚恩的母親跟他可不是同一類人。菲兒.丹尼森絕不是個好惹的主,凱芮不會想與她槓上,尤其是在她和尚恩完婚之前,否則很可能根本不會有什麼婚禮。
也許她該打電話給他。不,還不行。她心意不定地咬住嘴唇。也許她該等著看看艾瑞克是否會言出必行,在下個星期跟她聯絡。也許她該停止自我懷疑,放縱自己享樂一番。艾瑞克不必是她今生或甚至今年的最愛。她昨晚跟他上床的時候可沒愛上他,彼此之間也沒有任何承諾,而世界並未因此毀滅。當然她並不打算開始毫無節制地濫交,那樣似乎很不衛生,但她早八百年就該來上一段火熱的情事了。
「那妳會有副又難聞,又尖刻惡毒的吊襪帶。」潔珂琳微笑道。「被她打了巴掌我當然不可能開心,但和永遠不必再見到她相比,我高興的程度可遠遠超過了憤怒!」
「我很感謝妳願意為我那麼做,但這跟妳怎麼會知道助興女是兩回事。」
梅麗莎.杜威從桌上的合約中抬起頭,在過去的十五分鐘裡,第五次瞥向「宴廳」的窗外,好確定凱芮.愛德華茲的車子是否還在。答案是肯定的。她歎了口氣。那個女人為什麼還不離開?
她和瑪德琳在十分鐘後分道揚鑣,但至少等她離開時,心情已經平復了不少。聽母親針對凱芮而發的那些誇張的牢騷,讓她重新找回了幽默感,得以用全新的角度來看待一切。對她來說,凱芮已經成為過去,只不過是她後照鏡上一顆醜陋的蒼蠅屎罷了。
梅麗莎一面走向主宴會廳,一面極力想聽見些什麼,hetubook.com.com任何聲音都好,但整棟樓房裡悄無聲息。這種感覺有些詭異,知道凱芮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卻又不曉得確實的位置。她探頭朝主宴會廳的門內望去,注意到桌子上仍散亂地擺放著樣品和文件,然後繼續往走廊底端的側門前進。早先她就已經把門鎖打開,以方便凱芮和她的承包商們進入。
「她打妳?」瑪德琳怒聲道,表情立時變得兇惡,已經半起的身子被潔珂琳安撫地按回了座椅上。「我要宰了她,把她的腸子當成吊襪帶用!」
「媽,我已經處理好了。我沒報警,但當時有五名證人,所以她若企圖毀壞『卓越』的聲譽,我們在法律上絕對站得住腳。」
躺在桌旁地面上的不是堆疊的布料,而是凱芮.愛德華茲;她睜開的雙眼裡是一片怪異的空白,正透過覆在臉上的細緻頭紗瞪著她。她的血淌流在地板上,烤串用的鐵籤——有些上面仍插著蝦子和牛肉——以奇特的角度穿出她的身軀。
梅麗莎從辦公桌後起身,邁步來到門邊,將頭探出走廊努力傾聽著。一片靜默。她的辦公室位於整棟建築的另一側,與主宴會廳之間還隔著數間小會議室和洗手間。從凱芮抵達後,整個下午她偶爾會聽見某人提高嗓門說話;通常在這裡舉行此類會談時,都會聽到大量笑語和善意的玩笑聲,但今天不然。
「也許對妳來說是如此,」瑪德琳嘶聲道,站了起來。「我們要提出告訴。妳報警了嗎?現場有沒有人證?」
她得聯絡什麼人——報警,對,她該打電話報警。
「噢,跟妳一樣。」瑪德琳若無其事地一語帶過。
「助興女?」
「媽,」潔珂琳再次喚道,語氣溫和耐心。「我已經處理好了。我告訴她,如果她敢再碰我一下,我會用她的臉來拖地板。我在承包商和她起衝突前就先讓他們離開了,艾絲特芳妮還差點跟她打起來。她可能會辭去委託,如果其他承包商都打算退出,我也不怪他們。妳別再像隻噴火恐龍一樣直喘氣了,先坐下來好嗎?我們應該要慶祝才對!」
她好奇地走到室外,懷疑凱芮是否冒著酷暑在外面與人談話。停車場上空無一人,僅剩的兩輛車屬於凱芮和她自己。
「我不在乎『卓越』!」瑪德琳的雙眼因怒氣而瞇細,呼吸沉重。「那個沒教養的無恥賤人打了妳,我該死的絕不會放過她!」
「我是在某個部落格上看到的,妳又怎麼會知道那是什麼意思hetubook.com.com?」
梅麗莎已經有好一會兒沒聽見從主宴會廳方向傳來任何動靜,但她一直忙著撥打和接聽電話,因此就算那兒又發生什麼火爆場面,她也可能沒注意到。她無法想像潔珂琳仍在和那個壞脾氣的女巫談話,但除此之外,凱芮還會有什麼理由待在這裡不離開?
天哪。現在她終於了解什麼叫「發|情」了,而這絕不是此刻她腦子裡該想的事。也許她該想想眼前小庭園裡正在怒放的嬌豔玫瑰,或是今晚到社區的泳池裡泡泡水之類能讓人平靜下來的事物,而任何與艾瑞克相關的念頭都不在此列。
梅麗莎模糊地聽見一陣陌生的尖叫聲,過了片刻才理解到發出叫聲的正是她自己。她向來以能沉著應付任何危機而著稱,但除了參加葬禮時之外,她還從未見過真正的屍體,而且眼前的景象與電視上看到的可差遠了。沉著飛出了窗外。親愛的上帝!那種氣味,那灘凝結的血液,那具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軀體,一切都太過真實,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她慢下步伐,抬手掩住鼻子,心跳開始加速。事情不對勁,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手臂上的寒毛豎起,全身竄過一股寒意。她又向前邁了三步,接著喉嚨突然哽住,無法呼吸。
一走進門內她就察覺到一絲令人不快的氣味。她停下腳步,揚起頭,皺起鼻子用力嗅了一下。噢,老天,這聞起來像是馬桶堵塞所溢出的味道。但洗手間離這裡有段距離,她剛才經過時也沒有聞到任何異味。越走進主宴會廳,臭味就越濃重。是下水道的管線破裂了嗎?
瑪德琳給了她嚴厲的一瞥。「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相信我們也都各自有過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就停止這個話題吧。」她瞄一瞄腕錶。「我想在時間上多留點餘裕,以免碰上塞車,但我還可以再多留個十分鐘。妳今天的工作都結束了,或是還有其他事要忙?」
當然,凱芮從來沒對任何人表示過禮貌;再說她看起來也不像會有什麼真正的朋友。即使如此,梅麗莎仍然希望凱芮是和某個勉強算是朋友的熟人一起離開了,而不是躲在洗手間裡休生養息,為再次與人交鋒做好準備。她似乎十分以此為樂,但梅麗莎對此則敬謝不敏。想到自己成為凱芮的下一個目標,就令她的胃部因憂懼而緊縮。她今天並未全程參與凱芮與承包商們的會談,但在不時的探視中,她所看到的早已足夠——或許該說是太多了。
有趣的和-圖-書是,僅只是擺脫了凱芮,就能讓她不再感覺到時間的緊迫,即便凱芮的婚禮並不屬於這週沉重的工作量之一。她的行程依然忙亂不堪,但壓力與挫折的程度卻減輕了一半。也許她甚至還能有時間分給艾瑞克。如果光是想到他就足以將凱芮徹底趕出她的腦海,那麼她至少該鼓起勇氣,弄清楚他是否真的那麼特別,或只是另個普通男人。
「嗯哼。」潔珂琳道。「才怪。」
當凱芮真的動手打了潔珂琳一巴掌時,梅麗莎震驚地差點暈過去。可憐的潔珂琳!但她隨即憶起潔珂琳眼底閃過的火光,同情的感覺立刻消失無蹤。潔珂琳不需要她的同情,若說有誰能堅定地對抗如凱芮.愛德華茲之流,那此人非潔珂琳.懷爾德莫屬。只因為她平日總是顯得冷靜而自制,有著如外交使節般的圓滑手腕,並不意味她沉穩的外表下沒有一座火山。她猜想著凱芮是否明白自己有多驚險地躲過了被痛揍一頓的下場。潔珂琳可不會只還她一巴掌,而是已準備好跟她狠狠打上一架。
「別在我面前裝什麼矜持淑女,我可是準備好了,要為妳去拔光那賤人的頭髮,丫頭。」
深吸了一口氣,她挺直了背脊。如果那個賤人想對她使用暴力,她一定會還擊。她素來不崇尚暴力,然而她並不確定自己擁有像潔珂琳所展現的那種自制力。倒不是說潔珂琳溫順軟弱,畢竟若是眼神能夠殺人的話……
她皺著眉頭回到屋內。凱芮會不會在洗手間裡?還是她搭了別人的便車離開,打算稍後再來開走她的車?她為何要那麼做?雖然這並非全無可能,但至少禮貌上,她也該來她的辦公室通知一聲,讓她知道其他人都已離去,而她要把車子留在這裡幾個小時,好跟朋友先去喝點東西什麼的。
她不想獨自面對凱芮.愛德華茲,可是她已經打算下班,必須鎖門了,而如果那位準新娘仍在進行會談,她就不能離開。想弄清楚目前的狀況就得面對凱芮;那個女人整天都在欺壓不幸站在她面前的每一個人,梅麗莎一點也不急著加入那些人的行列。
「如果那頭母牛又找妳麻煩,就立刻跟我聯絡。我不要妳再和她有任何接觸,要是她找上『卓越』,就由我來應付。」
「幹麼?」瑪德琳低吼道。
「都結束了。我有一大堆衣服要洗,所以我打算回家了。和凱芮打交道讓我精疲力竭,我需要看上兩、三個小時的『家庭園藝頻道』或『歷史頻道』來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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