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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物

作者:琳達.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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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哪個帳篷是我的?」他沒好氣地問。
「對不起,」查德低聲道歉,雙手絞個不停。
雖然他的工作是狩獵與釣魚嚮導,經常在山裡活動,但他依舊很愛這裡。那種遺世獨立的氣氛,嶙峋崎嶇的大地,山林的氣息,他永遠不會膩。在愛惹是生非的青春期,他經常獨自跑來山上,現在他是成年人了,懂得負責,擁有自己的小事業,卻沒時間享受人生。他不時得上山補充物資、修繕營地,卻從無釣魚的閒暇。事情總是忙不完,給自己幾天假期相較之下顯得無足輕重,以至於他完全忘記了。或許他早該像這樣休息一下。
查德聳肩。「只要他能獵到熊,我很樂意提早結束行程。雖然我有獵熊許可,但我並不特別愛打獵。我對這方面實在沒興趣。」
深呼吸。
「難免有,但我帶了槍和驅熊噴霧。」她有點想騎花馬去,但又擔心嚇跑附近的熊。更何況,她不打算走太遠,而馬匹需要休息。山路崎嶇且大部分都是上坡,她要去的地方灌木又很茂密。想到必須一個人去找熊,她的胃有些糾結,但之前她來探勘的時候也是單獨行動。她希望能找到新鮮熊糞,然後迅速安靜地撤退,明天他們就可以去獵熊了。
營地景色很美,位於山腰上一塊還算平坦的地方,周圍長滿海灘松與落葉松。下方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流過谷底,岸邊立著雲杉與白楊。外圍有高聳群山環繞,俯瞰營地的山峰頂上有著白皚皚的積雪。附近點綴著巨岩與濃密的漿果叢。有溪流又有漿果,大大增加熊出沒的機率,這也是她選擇這裡的理由。如果他們想要高級住宿當然也行,但如此一來戴米契比較沒機會獵到熊。
安琪也在附近山區,帶著兩個讓禾倫發毛的人……只是巧合,沒別的。
「大混蛋,」她嘀咕完才發現自己說出口了,她駭然看著查德。「噢,老天,對不起。真抱歉。我不該說那種話。」
安琪拿出狩獵用的鮮橘色背心穿上,檢查兩罐驅熊噴霧的位置,確認一伸手就能拿到,不會被東西擋住。她將獵槍裝好子彈,把一盒備用彈藥放進背心口袋。她準備好望遠鏡、熊哨、一瓶水,趁查德去叫戴米契的時候,和圖書她匆匆吃下一條蛋白質補給棒,喝水沖下肚。早上吃的比司吉早就消化完畢,她餓扁了。
「剩下的時間你就放輕鬆吧,」她顧念著他痠痛的肌肉,「我出去找找,說不定能有新發現。」
釣魚。他要去釣魚。這絕對是個好主意。安琪不需他幫忙,即使需要也不會接受他的援手,不過他需要放鬆休息,釣魚絕對是個好方法。
安琪毫不猶豫指向最左邊那個。她用最右邊那個,她希望離戴米契越遠越好。雖說遠不到哪裡去,因為帳篷之間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間距,但有多遠算多遠。
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接著怔怔地說:「可是妳一個人去不危險嗎?」
今天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去他選好的那條溪,小試一下飛蠅釣的身手。通往溪流的山路會接近安琪的營地附近,那又怎樣?這是自由的國家。如果她看到他,再不爽也只能接受。
因為這趟沒有帶客人,所以他決定藉機訓練新買的一匹馬,那是匹三歲的土黃馬,很有潛力能成為優秀的登山馬。這匹馬太年輕,一肚子壞脾氣,達悍得隨時戒備突發狀況,但這是個有趣的挑戰。他們一人一馬平安抵達營地,他大致還算相當滿意,不過他還不會讓客人騎這匹馬,牠欠缺經驗,個性也不夠沉穩。這是牠第一次上山,有些不太牢固的地面讓牠很緊張。
達悍卸下行李安頓下來,同樣的動作他做過上千次了,自有一種不假思索的從容。這些例行工作讓人安心,幾乎像回家的感覺。他先照料馬兒,接著收拾釣魚用具和一週所需的物品。這是他第一次單獨使用營地,只帶一套充氣床墊和睡袋的感覺好奇怪。通常營地感覺有點擠,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和一匹馬,簡直寬敞舒適極了。他真該多獨自上山。
大部分的糧食都是即食包,但營地還是有烹飪區,距離帳篷大約兩百公尺。那裡有小火爐可以煮咖啡,在她眼中喝咖啡和穿衣服同樣重要。帳篷裡有電池供電的LED露營燈、手電筒、備用電池。她準備了生火用具,雖然照理說氣溫不會突然降低,但萬一發生,帳篷裡也備有煤油小暖爐。
她不懂,這和*圖*書個營地到底有什麼問題?戴米契究竟期待什麼?山中小屋嗎?她不曉得查德是如何向戴米契描述住宿安排,但她租用營地時可是對查德老實交代過。這裡並非她見過最好的營地,但也不是最差的。至少他們不必睡在地上,她露宿打地鋪的次數多到記不清。
對她而言,這個營地應有盡有,只差沒有電視和手機訊號。如果戴米契真如他所宣稱的那麼有經驗,應該知道營地都是這樣,至少該有點概念吧?
想來有點可悲,他勉強參與這趟旅程,同行的旅伴卻想盡辦法讓他日子難過。
她由震驚中醒來,挺起背脊。「他沒禮貌不是你的錯,」她抓住棗紅馬的韁繩,以免牠發現這是開溜的大好時機。
一樓是馬廄,二樓是睡覺的地方,整片平臺隔出幾塊,各自的門口有布簾可以拉上,平臺本身開向馬廄,梯子可以拉起來、放下。馬匹釋放的熱度會往上飄,有效提高二樓的溫度,即使天冷時也還算舒服。天氣熱的時候,二樓有窗戶可以打開透氣。客人睡在二樓不必擔心野獸侵擾,萬一真的有熊企圖抓開樓下厚重的雙扇大門,他們也能由樓上開槍射擊。處在高處,達悍有信心能擊斃任何野獸,不讓牠們有機會接近馬匹。
戴米契扔下馬匹不管,逕自鑽進帳篷裡。
查德抹抹汗涔涔的臉,對她露出怯懦笑容。「嗯,我明白,」他壓低聲音說,接著無奈地聳肩,彷彿在說:能拿他怎麼辦?
達悍考慮打電話給禾倫,讓他提醒一下自己,這個主意究竟好在哪裡。既然都帶了衛星電話,何不打給說服他做這種蠢事的老朋友,加強一下信念?
禾倫將安琪那兩個客人的名字抄給他,還說他會上網搜尋一下,如果有什麼可疑的發現,會立刻打衛星電話通知達悍。達悍並不認為他能查到什麼,但盡一份力保護安琪能讓禾倫心裡好過一些。
達悍哼了一聲。「是喔?」
戴米契下馬,環顧她租的營地,接著觀察旁邊的流動廁所。他轉身看著她,冰冷的眼中帶著質疑。「妳在開玩笑吧?」他的語氣如此尖酸,查德整個人一縮,臉又紅了。https://m•hetubook.com.com騎馬上山的路途中,他一再成為戴米契冷嘲熱諷的箭靶,而且不是一箭穿心給他個痛快,而是一刀、一刀慢慢凌遲。戴米契開口就沒好話,不斷批評查德的騎術,挑剔他的獵槍品牌,嘲笑他的瞄準器是便宜貨,甚至連靴子太新也招來一頓嘲弄。
這個營地是達悍自有的,並非租用而來,由他親自設計、建造,他最大的考量就是不讓掠食動物有可乘之機。建築不大,外觀粗獷,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由遠處幾乎看不見,但這裡有兩層樓,而且比帳篷牢靠得多,甚至比一般狩獵小屋堅固,而且他認為在熊出沒的地帶這種設計才夠妥當。
「不是你的錯,查德,」安琪誠摯地說。她微笑,試圖平撫他的不安。「如果走運,說不定明天你們都能獵到熊。應該不會有人反對提早回家。」
她早該猜到,戴米契將馬匹扔給她照料時她就該想到會這樣,他甚至不願意照顧自己騎過的馬。她必須承認,他的騎術很出色,但這樣一來更令人不解,他竟然拒絕照料載他上山的馬兒。如果他跟他所騎的馬稍微像一點,抑即既不說話又去了勢,或許不會那麼討人厭。仔細想想,這也適用她所認識的另一位男士,但她很氣自己竟然無法將他由腦海徹底剷除。
「我,呃,我去叫米契,」查德鼓起勇氣走向戴米契的帳篷。
達悍將卡車與馬匹拖車停在羅瑞伊那裡,安琪的卡車與拖車已經在停車場中,此外還有一輛沒見過的休旅車。瑞伊已經七十出頭了,但身體壯得像條牛,他出來和達悍聊幾句。「裴安琪今天一早才剛上山,」他朝她車子的方向一撇頭。「帶著兩個客人,一個是廢物,一個是混蛋。」
查德由帳篷出來,臉色暗紅,一路上她早就看慣了他這副模樣。他的前額冒汗閃著光。
看來這個星期不會那麼好過。入行至今,她還沒有退費閃人的紀錄,這次也一樣,因為她需要這筆錢,可是她多想這麼做啊。無論能否和康達悍談攏價格,她還是有帳單要付,所以必須忍耐。
「我不知道他怎麼回事,」查德焦慮地瞥著遠方的帳篷。「我知道他喜歡打獵,他經常聊起打獵的事。上次我來的時和_圖_書候很開心,所以就想,唉,我真的沒想到他……」他沒有把話說完,顯然不想罵貴客是混蛋。
她目瞪口呆看著,不敢相信這個人竟無禮到這種地步。
地上建了六處木頭平臺,但只有三處搭了帳篷。安琪深深瞭解平臺的好處,下雨時水不會淹進他們的帳篷。帳篷本身的材質是厚重帆布,入口處有門片保護隱私。帆布不會透出裡面人的身影,對她而言是一大優點。帳篷並不大,長約兩百公分、寬一百五十公分,但空間足夠擺一張帆布床和他們的東西。流動廁所可以解決生理需求,她帶了很多濕紙巾,足以讓他們保持基本清潔不發臭,就算超過一星期也夠用。
路途中安琪想過好幾次,如果她是查德,一定會站穩腳步叫戴米契去吃屎,然後轉頭回停車場。現在惡意的矛頭指向她,她卻只能咬牙忍耐,在心中默默向查德道歉。他之所以沒有反抗,一定是出於和她相同的原因:為了賺錢。這是現世報,誰叫她自以為高尚,其實她和查德同在一艘船上,同樣拚了命在划槳。
他還不曾遇上熊襲擊馬匹的事件,但在山裡還是要準備充足、小心為上。
「至少要去四處探查一下,否則很浪費時間,」她指出。「我記得之前找到熊跡的位置,我們去看看是否有新的痕跡。」獵熊相當麻煩,蒙大拿州禁止獵人以餌食或氣味誘熊。他們必須去找熊,頂多只能用熊哨試著呼喚,狩獵時間也有限制,由日出前半小時到日落後半小時。
「看來我該學學冥想,」她自言自語,查德噗哧笑出來,連忙假裝咳嗽掩飾。
瑞伊有很多意見不吐不快,滔滔說個不停。等他說完,達悍已經比預定行程落後了一個鐘頭,不過管他的,他可是在休假呢,不照行程也不會怎樣。
如她所料,查德走路有點怪,但他沒有抱怨。很快所有雜事都完成了,不過,倘若戴米契肯移動大駕幫忙,速度應該更快。她察覺查德不斷以焦慮的眼神偷瞄帳篷,終於他怯怯地說:「我應該……我是說,妳今天有計劃要去狩獵嗎?」
她忽然驚覺,這一趟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帶團狩獵,或者該說是在這裡的最後一次。她沒有其他預定行程,開春時她很可能已經搬和_圖_書去其他地區,有新工作和新鄰居。雖說她無從選擇,但她真的很不希望最後一趟旅程是這樣,情緒和壓力都緊繃到最高點。
可不是嗎?達悍下馬,轉身面向安琪營地所在的方向,她承租一個星期。他的方向感非常好,加上比任何人更熟悉這片山林,所以他幾乎瞬間就在心裡找到營地的位置。若不是隔著山地、樹木而且距離遙遠,他應該能直接看到安琪和她帶的客人。他自己也去過一、兩次,很清楚離他的營地有多遠,也知道哪些山徑可以通往那裡。那個營區不好也不壞,只能說可以接受。
他打算讓那兩個人知道附近還有別人在,他不但認識安琪,而且也帶了槍,這樣沒什麼壞處。達悍不介意裝兇惡,因為大體說來他不必裝。他經歷太多危險,什麼都做過,身上自然有股煞氣。
達悍總是準備周到。
「他,呃,他說等妳找到熊他再加入。他對前置工作沒興趣。」
現在是開始冥想的好時機。安琪憋住呼吸幾秒鐘,然後慢慢呼出。再一次。好了,這樣好多了。或許呼吸吐納這玩意真的有用。她不認為她有無法控制憤怒的問題,除非扯上康達悍她才可能動輒抓狂,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每個人的忍耐都有限度,而戴米契已經超過了她的上限。
最棒的是,旁邊的小畜欄在餵食槽上方有一小片屋頂,能稍微替馬匹遮風擋雨。萬一風勢太大,她會去砍些松枝架在畜欄上擋著。她深信妥善照料馬匹很重要,因為在緊要關頭可能得靠牠們逃命。
看來只能接受現實了。或許這是上天給的啟示,告訴她做得很對,賣掉房子另尋出路是正確的選擇。
查德幫忙除下馬鞍、餵馬喝水,將補給品搬進她的帳篷。東西一堆,她幾乎沒有走動的空間,不過無所謂,反正她不會經常待在帳篷裡,這樣所有東西都在手邊,也不會被猛獸亂翻與破壞,至少她不會不知道。她不只獵槍不離手,她還有一把手槍,晚上睡覺時一定放在身邊。
大部分時候,她熱愛這份工作。普遍而言,客人都是正常的好人,喜歡戶外活動、喜歡挑戰,或是單純喜歡狩獵。打獵之外的時候,他們會說故事、聊天、打趣、歡笑。他們上山來是為了放鬆與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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