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默默點頭。
「好累,」她喃喃說。
他看著梯子、掙扎著該一趟將所有東西扛上去、還是把東西扔在這裡、只揹安琪上去。分兩趟會比較容易送她上去,但他必須衡量多爬一趟有多費力。
他拉著她的手放在隔間牆上。「撐一下好嗎?」
自從被他放到床墊上之後,安琪完全沒動過,似乎瞬間熟睡了……可是她依然不停地顫抖。
不過現在還不能休息。下一步要讓安琪爬上見鬼的直梯。所有的必需品都在樓上、而且樓上最安全。
終於靴子和襪子都脫了下來,他開始檢查腳踝。雖然腫脹瘀血,但沒有骨頭刺穿皮膚,也沒有明顯的移位。他沒有X光眼,所以只能判斷可能是扭傷或輕度骨折。無論如何,他只能先冷敷然後包紮,讓這隻腳休息。
不過她想說的不是那個。「我暖不起來。我好冷。」
「一定可以。我扶妳。」他一手伸到她的背脊下,輕輕將她扶起來,然後拿起鞍袋塞在她背後支撐她保持坐姿。鞍袋充當枕頭完全不及格,但手邊只有這個。「坐起來一下就好,讓我幫妳清潔身體、換上乾衣服。妳只要保持坐著,其他事情我來。」
她點頭,他看得出來連這個小動作都很費勁。
這次她沒有回答,達悍只花了不到一分鐘就下去又回來,將所有東西一次扛上來,包括安琪那把裹滿爛泥的獵槍。他將所有東西扔在地上,拉起直梯放在邊緣,如此一來外人和野獸都無法上到二樓。
整段過程中,安琪只是躺著不動,該死地一言不發、毫無反應。他搖搖她的肩膀,直到她稍微張開雙眼。「妳沒事吧?」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杯子,「不是。不過……你可以罵我笨,害自己落到這個地步。你可以扔幾片濕紙巾給我,要我自己清理。你可以……」
他以為會立刻入睡,沒想到竟然睡不著。雖然他累壞了,依然感覺到腎上腺素在體內暴衝。困境尚未結束。他們只是暫時安全,而且還算舒適,但距離危機解除還很遠。殺人凶手依然在外逍遙,那頭吃人熊也必須加以獵殺。暴風雨過去了,但大雨依然讓所有事情變得無比複雜。既然必須步行下山就得等雨停,等多久都無所謂。
「好了,來讓妳舒服一點吧,」他掀開床墊上的睡袋以免弄濕,接著回到她身邊,他沒有浪費時間扶她跳過去,而是一把抱起她走過短短的距離,他跪下把她放在床墊上,最後小心翼翼放好她的右腳。她哆嗦著,嘆口氣閉上雙眼。
「達悍。」陰影中輕輕飄來他的名字,只是一聲低語,似乎她不確定他是否睡著了,如果睡了就不想吵醒他。
他檢查她的上半身,雖然有大量刮傷和瘀血,但除此之外並無大礙。他用濕紙巾迅速幫她擦拭,從臉開始往下,擦完之後再用毛巾擦一遍,最後將法蘭絨襯衫套上她的手臂扣好。
「你會笑我。我沒有胸部。」
他走進放著床墊和睡袋的隔間,啟動煤油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暖爐和LED露營燈。照亮小房間的燈光顏色太白,感覺很像閃電,雖然沒有閃電的威猛,但依然使人不安和發毛。安琪瞬間露出受驚嚇的表情,但很快被疲憊取代。
達悍不敢說他不曾幻想過安琪的裸體。他想過,好幾次。大約一百次左右,只是沒料到第一次親眼看到竟然是在這種處境,也沒想到他必須拚命忍耐,不讓視線在她嬌小圓潤的乳峰與聳立的尖端流連。她錯了,她有胸部,嬌小堅挺的美麗胸部,他認為她之所以穿胸罩並非因為有需要,只是認為該穿。他很愛聳立的乳尖,但必須是因他而聳立,而非寒冷。她的皮膚毫無血色,幾乎無法保持坐姿,這些都令他不安,他知道她有多無助,知道她命在旦夕,他生出勇氣專注於必須做的事情,不理會他想做的事。
他翻找帶來的衣物,因為沒幾件所以一下就翻完了。他的每件衣服對她而言都太大,也只能湊合了。他還沒翻過她的鞍袋,但即使她放了衣物八成也濕了,更何況,誰想穿牛仔褲睡覺?他抓了一件法蘭絨襯衫、一條衛生褲,雖然太大但保暖又舒適,而且很容易幫她穿上,最後是急救箱。他拿來幾包濕紙巾坐在床墊旁的地上。食物和飲水也很重要,但他希望先讓她擦乾保暖,檢查一下她的腳踝。他非常希望只是嚴重扭傷。他有辦法治療扭傷,處理骨折則非常麻煩。
「我起不來。」
他幾乎要哀號出聲,但還是拿起乾淨的濕紙巾,將所能看到的污泥抹去,接著迅速用毛巾擦乾,然後替她穿上他的發熱衛生褲,盡可能不弄痛她。終於穿上乾衣服,她發出含糊的低低呻|吟;他不由自主發出怪聲,是因為遺憾或慶幸她已穿上衣服,連他自己也無法分辨。最後他幫她的左腳穿上他的乾淨襪子,右腳先不|穿,方便治療與照顧。
她默默坐著和他一起喝著糖水,幾分鐘之後開口說:「謝謝。」
「我覺得救我一命相當大不了。」
趁水在加熱的時間,他找出食物搖醒她,再次扶她坐起來。她狀似委屈地嘆息,他認為是好兆頭。
「妳得先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我幫妳鑽進睡袋。」
她稍微睜開浮腫的雙眼,像個服從的小兵,她拚命想坐起來,但肌肉不聽話,所以又跌了回去。
想不到她的嘴角竟然勾起淺淺微笑。「說不定喔,」她附和。
她肯定到了失神邊緣,否則不可能說這種話。他咬住臉頰內側強忍著笑,笑出來恐怕會害她傷心。他需要她配合,而不是抗拒。「沒關係。我的老二也很小。」這次他毫無內疚地說謊。
「好冷。」她重新閉上眼睛。「好睏。」
「那就睡吧。我去換掉濕衣服,再來躺在妳旁邊,我自己也需要睡一下。」
「嗯。」這個字輕微到像是吁氣。
只要有必要,他絕對會撐住。
「一點。」她依然因為疲憊而聲音
和-圖-書微弱,依然不停發抖,但發抖是好事。
給予允許之後,她似乎又陷入深沉倦怠之中,毫無動靜任由他剝除濕衣物,連他伸手到背後解開胸罩時都沒任何反應,她的胸罩不太有胸罩的感覺,只是另一層布料。雖然胸罩不像其他衣物那樣濕到滴水,但泥巴和雨水滲進她的雨衣和襯衫,所以還是濕了大半。他將胸罩扔進濕衣物堆中。
「要再喝點糖水嗎?」雖然他全身都吵著不想起來,但他還是打起精神。
「舒服點了嗎?」
達悍哼一聲。「不然怎麼辦?妳以為我會把妳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外?」感謝老天,她還沒想到要問,這種鬼天氣他半夜跑出去做什麼。
考慮到說不定會失手摔下她、選擇就很明顯了。先揹安琪上去、然後再來搬東西。他將手電筒放在架子上,解下兩把獵槍靠在一張凳子旁。「我要放妳下來、」他說明,雙手抓住她的腰調整重心。「雖然只有一隻腳能用,妳能站穩嗎?」
疲憊不斷襲擊他。雖然他持續健身、但他畢竟不是超人。昨晚他才睡了一下子就被暴風雨吵醒、接著又聽到槍響而冒雨摸黑出門。過去幾個小時他拚命驅策自己、現在他由衷感謝老天,小屋不是在一百公尺外,因為他恐怕沒辦法再走一百公尺了。
他整夜沒睡,累到無法動腦筋,只想倒下來睡上七、八個小時,不然他早該想到要找出存放在這裡的露營爐先煮開水,這樣他們現在就能喝杯即溶咖啡。就算只是杯熱糖水也很美妙。事實上,現在他不想攝取咖啡因,他想睡覺,所以糖水感覺很不賴。
他將剩下的糖水一口喝完,她也比照辦理。「我們休息吧,」他將兩個杯子放在旁邊。一點也不意外,床墊上沾到些許泥巴,他清理乾淨之後將睡袋放上去,協助安琪鑽進去。她撞到腳踝時痛得倒抽一口氣,終於躺下來安頓好,拉起睡袋幾乎蓋住整個頭。
他真的好希望聽到她回嗆:「作你的大頭夢吧,混蛋。我寧願失溫死掉也不想讓你看我的身體。」由此可見她的情況有多不好。
他將煤油暖爐放到床腳,但刻意不放太近以免踢到,接著他關掉露營燈,在深深的暗影中躺在她身邊的床墊上。他的腳凸出去;這張床墊是雙人尺寸,對他而言太小了,可是這個尺寸最適合這裡的空間,平常他都睡對角線,長度比較夠。有時他會摺好髒衣物放在床尾擱他的腳,但現在他沒力氣起來,所以也管不了腳是否懸在外面了。
但她沒有發飆也沒有說話。她可能睡著或昏迷了。
一樓很暗,但上面兩扇窗有光線透進來,足以讓他看見她從頭到腳都在抖。他剛發現時她全身都是泥,現在已經被大雨洗刷得差不多了,但她的模樣還是很可怕,臉色蒼白如紙,黑眸碩大呆滯,因疲憊而眼圈發黑。她站在那兒搖晃發抖,看著他的眼神中沒有半點神采,靜靜等待他的吩咐。
他動手脫掉身上的濕衣服,有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次他偷瞄安琪確認她有沒有偷看。但她像縮頭烏龜似地整個人縮在睡袋裡,只露出個頭頂。換做其他狀況,他的自尊可能會受傷。嗯,可不是?
「妳不笨,落到這個地步並非妳的錯,妳無意間涉入了別人的某些事,但妳很努力讓自己脫身。至於清潔身體和其他事情,如果我覺得妳有辦法自己來,我一定不會多事。但妳沒辦法,所以我幫忙。就這樣,沒啥大不了。」一個男人面對無望發生進一步關係的女人,還得幫她寬衣解帶、清潔抹身,她一定不明白這麼做有多艱難,他並不打算說明給她聽。
她的手很慘,整個腫了而且瘀血嚴重,掌心幾乎被割爛。他開始清理傷口,動作盡可能輕柔,希望不要弄痛她。因為她手上有傷口還在爛泥中爬行,所以很可能發炎。清完泥巴之後,他由急救箱中拿出消毒棉片,再次輕柔仔細地擦拭傷口,找出卡在裡面的髒東西。她沒有說話,只有當他由拇指中拔掉一根刺的時候才因痛縮了一下。接著他在所有傷口塗抹消毒藥膏,用紗布包紮好之後黏牢固定。
好吧,這比較像他向來所熟悉、惹他火冒三丈之速度無人能及的裴安琪。但看到她費力擠出的笑容,他實在太高興,所以沒有中招並發火。有好幾件事情讓他大為安心:她或許筋疲力竭,但還能反唇相稽。她的腳踝可能有輕微裂傷,但至少不是複雜性的骨折,不至於急需治療。他們有屋子遮風避雨、有食物飲水、能取暖。雖然來這裡的路程很辛苦,但現在他們安全了。
好吧,進度不錯。接下來他用毛巾擦乾她的頭髮,雖然有雨衣兜帽護著,但還是像其他東西一樣濕透滴水。他接著處理她的雙手。
「我下去拿東西。很快就回來。」
她沒有意見。他深吸一口氣,集中全部力氣,接著抓住她的腰放上肩頭,開始往上爬。他保持腳步緩慢、穩定,因為不想害她摔下去頭著地。上樓的路很長,確切地說,十四階。他得用左手扶著她,用右手攀爬,同時將她稍微推離梯子以免撞到腳踝。
她花了一點時間思考他的話,接著說:「不確定。」
終於她輕輕點頭,允許他幫忙脫衣服。
他搓搓下顎。這樣想想,他的回答似乎不太中聽,管他的,他從來不懂花言巧語那一套。他直來直往,很容易發火,也沒什麼耐性。同時有這三種特色的人不太可能善於言詞。「我還是可以做個混蛋,」他沒好氣地說。「我的善意說不定無法維持太久。」
「我在煮糖水,過幾分鐘就能喝了。」他坐在她身邊,摟著她的背給予支撐、分享體溫。「水煮好之前,先吃點這個。」他拿來兩條能量補給棒剝成小塊,餵她吃一塊、自己吃一塊,就這樣吃到完。他們都需要補充熱量,讓疲憊的身體有燃料可燒。
穩穩站在二樓樓板之後,他將她由肩頭放下、扶她站好;若不是有他支撐,她早已癱倒在地上https://m.hetubook.com.com。她的膝蓋在晃,不是因為腳踝受傷,而是因為筋疲力竭。
「不行。快坐起來。不儘快換掉濕衣服妳會死。妳已經失溫,不擦乾身體暖不起來。所以,快起來。」他用上軍旅中嚴厲的命令語氣。
她抓著床墊邊緣,雖然身體在搖晃,但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她的黑眸嚴肅地盯著他的臉。「不准看。」
可惡。
「不客氣。抱歉不是咖啡,可是——」
最後兩階和上至二樓樓板的部分最難。他必須移動重心,而且支撐的東西在下面而不是眼前。這道直梯他爬過不下數百次,從來沒有多想,但現在安琪在他肩頭,他必須想清楚每一步,確認正確無誤之後小心翼翼地執行。他太累了,所以必須步步為營,甚至必須仰賴肌肉記憶。
他努力不動下流念頭,但實在很難,因為這種念頭總是動得特別快,可是這次他鐵了心不准自己亂想。她將自己交託給他,他向上天發誓,絕不能辜負她。他要專心處理手上的工作,同時記住這些工作有多重要,至於慾望就先存起來以後再說。
「胡說,」他打趣,「妳以為我能脫|光妳的衣服竟然不看?」或許他該答應,但他一定做不到,他和安琪都很清楚。他是男人,當然會看。
達悍走進小屋一樓、終於不用淋雨了。他停下腳步,因為突然放鬆而抖了一下,他用手電筒四處照著馬廄、觀察是否有異狀。一切都很平靜、就像他離開時一樣。確認沒有不速之客、他才終於關門上閂、他從來沒有如此慶幸當初將小屋設計的有如碉堡。
「好。」
「謝謝,」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她都沒力氣說清楚。
這不是他想聽的答案,但很誠實。他將她由肩上舉起來,小心讓她沿著他的身體往下滑,他幫她在梯子旁邊站好,一手扶著她,等她能夠平衡之後才放開。她抓著梯子,身體靠在上面,將重心放在左腳上。
「我不是為了糖水道謝。」吃過東西加上熱飲的神奇魔法,她的聲音有力氣多了。「而是謝謝你帶我來這裡,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他看著她皺起眉頭考慮,辛苦強迫疲憊失溫的頭腦運作,努力突破羞怯不安的障礙。
他不想吵醒她,但他別無選擇。「醒醒,睡美人,別睡了。」他把要用到的衣物和乾糧拉到身邊。「先把濕衣服脫掉。」
他試著規劃明天要做什麼,但無法清晰思考。該說是今天才對,因為已經天亮了,但大雨依然敲打著屋頂,天色和他們剛抵達時差不多。他身體暖了、胃裡有食物,現在疲憊的感覺席捲而來。
「坐起來,」他搖搖她的肩膀。
他將沉重的鞍袋由左肩取下扔在地上,接著抬頭往上看,評估把她弄上去的各種方法,一一在腦中模擬。用揹的對他而言最輕鬆,但恐怕她沒體力抱住,所以不必考慮。讓她先上去然後他在後面推,這個方法會讓她太累,而且她八成沒那種體力。只剩下一個辦法。他摘下帽子扔在她的鞍袋旁。「這次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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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扛在肩膀上。」「應該可以。」她接過杯子,鋼杯傳來的溫熱透進冰冷手指,她發出愉快的低低呻|吟。她的手在抖,但她成功將杯子端到嘴邊啜著熱糖水。坐下休息之前,他先拿出兩粒阿斯匹靈給她。她不發一語吃下去,唉,她又不是白癡,當然知道那是阿斯匹靈。他在她身邊坐下,專心喝著糖水,感受溫暖傳遍四肢百骸,他伸直雙腿,終於能讓自己稍微放鬆一下。
他盡快除下她身上濕透的外套扔在地上,接著解開雨衣的鈕釦和拉鍊,同樣脫下來扔在一邊。既然都在脫衣服了,他順便脫掉自己的雨衣和外套。小屋裡並不暖,但他們得先弄乾才能取暖。
「不。我——」她頓住,沉默片刻,接著她顫抖地吸口氣。「可以請你……可以請你和我一起睡嗎?你很暖,我好冷,冷得發痛。」她嘆息,由喉嚨深處發出介於呻|吟與喘息的聲音,接著她補上一句:「拜託你。」
兩條都吃完時,水也開始冒熱氣了。他熄滅爐子,將水倒進兩個露營杯中,端著重新回去坐下。「妳拿得穩嗎?」他將一個杯子端給她。
再來是腳踝。他坐在她身邊的床墊上,將她的右腿放在大腿上,調整腳的姿勢以便處理。他能做的並不多,他撕開一包酒精棉片敷在腫起的關節上降溫,接著用彈性繃帶牢牢纏住她的腳掌與腳踝。
她笨拙揮開他的手。「別吵,」她含糊說。
「什麼?」他回答。老天,假使她要上廁所,他一定會哭出來。流動廁所位在小屋後方,不只外面在下大雨,而且他還要扛她下樓、去廁所,然後再回來……光是想像,他的頭就快爆炸。不管了,如果她要上廁所,他要強迫她尿在杯子裡。
他打開上鎖的收納箱,找出煤油火爐點燃。他有個露營用的過濾式咖啡壺,帶團的時候每次都會煮上一大壺咖啡,但現在他只是倒進兩瓶水放在爐子上加熱,接著打開幾包糖倒進去。這樣就夠好了。
「我可以做個混蛋,」他粗嗄地說。
不過事有先後。要先脫掉她的其他衣物。她的運動褲濕透了,他勾住褲腰往下拉,連內褲一起。當他要脫右褲管時她再次緊繃,但沒有發出聲音。感謝老天,他的襯衫很大,遮到她大腿一半的地方,因為他的決心與毅力已經快到極限了。儘管如此,光是瞥見一抹黑色毛髮就足以令他心跳加速。萬能的上帝啊,他還能承受多少?
完工之後,他輕輕扶她躺下,開始幫她脫靴子。他怯懦地選擇先脫左腳,困難的那邊需要仔細斟酌。倘若必要,他可以將靴子割開,但假使只是扭傷,之後她還需要那隻靴子。他開始處理右腳,先將鞋帶盡可能鬆開,接著以非常輕的動作慢慢脫掉。安琪立刻全身緊繃,發出哽咽的痛呼。「抱歉,」他喃喃說。他將手伸進靴筒中,盡可能穩住腳踝,但要脫掉靴子勢必得稍微移動。她握緊拳頭、咬緊牙關、緊閉雙眼,硬生生忍過去。
她從喉嚨發出一個聲音,眼睛慢慢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