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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侶

作者:梅德琳.威克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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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當然,」珍娜說,「既然我要進去,有人想吃點下酒菜嗎?」
「我愛你太太。」
「好,」克蘿伊說,盯著自己正在寫的東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麼,「花崗石,溫室。」
「不要這樣,」她有點顫抖,把手插|進亞麻外套口袋裡,眼睛直視前方的游泳池,「我覺得……好骯髒,」她低聲說,「我們居然這麼容易被預料到。」
「我們全部的人會同時到這裡,並不是他搞錯。」他得意地看看大家,彷彿證明了自己是無辜的,「這是設計好的。傑若一開始就知道,這禮拜會有一大群人來這裡,因為他跟打掃的人說要買夠八個人吃的食物。」
「呃,」菲利浦充滿外交辭令地說,「我想這要看……」他拿起一瓶酒,倒了三杯,各拿一杯給修和克蘿伊,「乾杯。」
「你真的這麼想?」
「那要看是什麼顏色的再說。」艾曼達嘀咕。
「或許妳應該去看看我的女兒,珍娜,」她冷冷地說,「如果她們大聲呼叫,我們在這裡會聽不到。」
「好啊,那我們打電話給他,」山姆強辯,「問他是不是真的,讓他難堪。」
「我不知道,」他終於說,「我想有這個可能,傑若對幽默的看法相當異於常人。」他抬起頭,看到修也在看著他,「他也許認為這非常有趣,我們都以為這間別墅是屬於自己的,結果卻得一起共用。而且我們還不能抱怨,因為這是他出於好意借給我們的。」
「大家都愛克蘿伊,」他說,「她是天使。」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山姆聳聳肩,「可能是惡作劇,為了好玩。他好像也會來這裡。」
「火箭科學家?」菲利浦說,「聽起來不錯,好賺嗎?」
「什麼?」
「來這裡?」修不敢置信地說。
她動也不動地在那裡坐了好一會兒,隨著這個聲音慢慢消失,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接著,她聽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腳步聲,她才突然警覺到那腳步聲正朝著書房走來。慌亂中,她趕忙找可以躲起來的地方,結果徒勞無功。太遲了,不管這個人是誰,都會發現她在這裡,像隻軟殼動物一樣躲在殼裡。她害怕地呆呆坐在那裡,心跳加速,放在大腿上的手都是汗。
修沉默了一會兒,內心好像在掙扎,接著他抬起頭。
「噢,我不知道,」克蘿伊沉默了幾分鐘。「對,」她抬起頭,「對,我的確這麼認為,他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她往後站了幾步,和修保持一點距離,努力釐清思緒。「我知道傑若是怎麼想的,」她慢慢地說,「他喜歡攪局,他喜歡尷尬的狀況。我看過他這樣對待其他人,我曾和他一起取笑過別人。我只是……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變成他的目標。」她看著修,「他可能後來有再見過你,想起我們的事,然後想到如果設計我們一定會很有趣。他一向不喜歡菲利浦,這是公開的祕密……」克蘿伊住口,閉上眼睛,「山姆是對的,傑若現在可能正高興地磨拳擦掌……」
「問個問題,」菲利浦溫和地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修抬起頭來看到菲利浦,表情有點不自然,他用奇怪的表情盯著菲利浦看,菲利浦也一臉疑惑的樣子看著他。接著,修彷彿突然了解了什麼,放鬆下來。
「不用,」克蘿伊說,「不用了,謝謝你,我待會兒就會沒事。」
「克蘿伊……」菲利浦皺眉,「妳不會因為山姆說的話難過吧?妳不會真的認為這是傑若設計的吧?」
「可以。」他低下頭親吻她的脖子後方,有那麼幾秒鐘,她閉上眼睛,無法抗拒那股向她全身襲來的覺醒;接著,她抽離他的觸摸。
「我們都是好意,」艾曼達反駁,把頭髮放下來。「大家都是好意,但是行為表現出來卻不是這樣。」她一臉厭惡地看看那排酒瓶,「我受夠這些鬧劇了,我要去拿杯冷飲。有人要我從廚房拿什麼東西嗎?」
「她是好意。」菲利浦小聲地說。
「一直以來,菲利浦對你的看法是對的,」她對著相框裡的傑若說,「你是個愛炫耀、自私的……混蛋,我……」她吞嚥了一下,「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菲利浦看著她,臉上擔憂地皺眉。
「我想是吧……」菲利浦說,「不然還會是什麼?」
「呃……當然,」修說,「來點下酒菜好了。」
「對,」修說,頭動也不動,「對,我們都處得很好。」
「先讓我嚐一下葡萄酒,」山姆說,他喝了一大口,看看每個人的臉,「Zutaors!」他帶著誇張的法國腔調說,「Quel Vin Merveilleux!可口可樂莊園的酒永遠不會讓人失望,你們不覺得嗎?」奈特咯咯笑,山姆又喝了更大一口,「很適合搭配漢堡、薯條……」https://www.hetubook.com.com
「老實說,史崔頓太太,我本來想用的形容詞是『狗屎』。我是說真的,那味道真的很糟。不過妳懂得比我多就是了。」
「也許這不是陷阱,」修停頓了一下之後說,「也許傑若不像妳想得那麼壞。或許某個程度上來說,他是有陷害我們——嗯,也許他這麼做是為了給我們一次機會。」他碰觸她的後頸,她微微顫抖。「也許傑若希望我們重新在一起。」
「你們兩個都弄錯了,」菲利浦堅定地說,「而且我已經厭倦了這套陰謀論。沒有祕密計畫,沒有外星人——至於那些麥田圈,那是有人太閒沒事做弄出來的。來吧,奈特,」他放下酒杯,「如果你好好跟珍娜說,她會幫你弄點吃的。山姆,你可以和大人留在這裡,表現得像大人,或者你可以和奈特一起進去看錄影帶。」
「妳不相信我嗎,媽?」山姆問。
「來喝一杯,」他語調有點模糊地說,拍拍他身旁的座位,「坐下來喝一杯。大家都不見了,這裡有五瓶難喝的玩意兒,讓你盡量喝。」
「還有飛機。」
「我正覺得妳和平常不太一樣,」菲利浦擔心地說,「要我替妳拿什麼嗎?」
「那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們早該知道這不是巧合。」克蘿伊搖搖頭,「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弄錯,一定有原因。」
「大家都很熟葡萄酒的用語嗎?」他說,「形容每瓶酒的詞彙,不可以少於六個。」
克蘿伊突然抬起頭來,感覺彷彿被打了一巴掌。
他拿起第四瓶酒,把剩下的都倒進修的酒杯裡。
「你們聽到了嗎?」她說,「那是保姆應該對雇主講話的方式嗎?」
「山姆,我們講的這個人是個大人了,」菲利浦說,「他所想的好玩的事和你想的可能有點不一樣。」山姆忿忿地看著他。
這句話在她的心裡清清楚楚地不斷迴響著,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大聲說出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我覺得這是真的。」
她全身被慾望淹沒,力道之大,讓她差點叫出來。她迅速轉過頭,做了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對那種想法麻木。她堅定地告訴自己,她會保持冷靜和專注,儘管胃不斷抽搐,她還是會表現正常。只要自我控制力夠,她就能不去想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把這件事完全拋在腦後。「那……現在在做什麼?」她問,盡量保持音調平穩。
「那又怎樣?」菲利浦懷疑地說。
「要替每一瓶酒評分,分數從一到十,有任何評語,就寫下來。」珍娜說。「總和結果之後,再宣布總冠軍。這麵包是用來去除味蕾上的味道,也讓我們不要喝得太醉。」她咧嘴笑,「我要聲明,麵包可吃可不吃。」
「你對這整件事有什麼看法?」他說,「你覺得是傑若設計我們嗎?」
「不需要,顯然傑若根本沒有味蕾,這玩意好難喝。」
「這些葡萄酒都是來自某個特定地區嗎?」艾曼達微微皺眉問,「還是某個特定的葡萄品種?」
克蘿伊走上樓梯時,他轉過身,往前門外走。踏出門時,天氣非常溫暖,天空是深深的靛藍色。小燕子在空中飛翔,牠們的剪影一開始映照在空中,後來照映在白色房子上。他聽到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微弱的貓叫聲。
「誰知道?」珍娜說,「我先看到的前五瓶酒,就拿過來了。」她喝了一口她酒杯裡的酒,有點嚇到,「噢,天哪!」她吞下去之後,氣急敗壞地說,「我根本沒辦法用言語形容。」她搖搖頭,「再喝一口看看。」她一口把整杯喝完,抬起頭擦嘴時,全場陷入無聲的錯愕。「你們知道嗎?要從哪一杯開始喝也是有技巧的。」
「什麼?」她說,口氣比她以為得強烈,「什麼意思?」
「是。」修說,漸漸冷靜下來,「對,她的確是天使。」
「親愛的,妳要不要去躺一下?」他說,「妳看起來很需要休息,可能是妳今天晒太多太陽了。」
「你有親自跟他們講話嗎?」
珍娜聳聳肩。
「是,」克蘿伊停頓了一下說,「對,我想也是。」她瞄了修一眼,看到他深色的眼睛時,她的胃抽搐。三小時前,她想,才三小時前,她還在想著他的手臂、他的唇。
「山姆,你有沒和*圖*書有想過可能是他們太無聊了?」菲利浦說,「也許是他們捏造的?」
「又怎麼了?」菲利浦說,對克蘿伊翻了翻白眼,喝一口酒,做了個鬼臉,「我得說,我覺得珍娜是對的,真難喝。」
「希望妳喜歡,」菲利浦聳聳肩說,「只是小小心意。」克蘿伊默默地點頭,她可以感覺到菲利浦的視線在她身上游移,可以感覺到他很擔心。難道他看不出來她有什麼不對勁嗎?他看不出來嗎?
「敬……」菲利浦停下來,「你們火箭科學家整天到底都在做什麼?」
「山姆,」菲利浦嚴厲地說,「傑若人很好,讓我們來住這間別墅。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們會打電話給他,指責他對我們開這種精心計畫的玩笑……」
「不,」那聲音倉促回答,「不,不用了。請妳告訴她潘妮打過電話來,花崗石還卡在四號高速公路上。請幫我問她要不要接著做溫室?」
她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試圖冷靜下來,努力恢復內心的力量,依賴她向來所堅信的。可是她的意志力不見了,精力也消失了,她覺得自己像片葉子那樣脆弱。
菲利浦盯著酒杯好一會兒。
「這樣她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謝謝妳。」這聲音消失,又只剩下克蘿伊一個人。她盯著古典的深綠色電話機,靈光一閃,她撥了傑若的電話號碼。
「對,」克蘿伊說,「我希望我們兩個能……」她的話中斷,講不下去。
「天啊!」修大叫,「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傑若真的設計我們……」
他往下走,朝游泳池的方向走,呼吸著溫暖、芬芳的空氣。走近游泳池時,他以為這裡沒有人,以為品酒活動已經解散,所以當他看到修時,有點嚇一跳。修獨自坐在鍛鐵桌旁,光線有點暗,看不清楚。他手裡拿著酒杯。
「乾杯。」菲利浦回答,舉杯喝了一口。他很快就醉了,他不在乎地想,可能西班牙酒比較烈,或者可能是因為他在巴努斯港吃了一盤洋芋片之後,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他又喝了一口,盯著前方波光粼粼、閃閃發亮的游泳池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他想,他不太確定是什麼樣的緊張氣氛。也許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氣氛很自然;兩個陌生人意外發現,在這種情況下多少會產生點熟悉感。也許是因為熱;雖然已經快要夜晚了,但是熱氣完全沒有消散的樣子。或者可能和山姆一樣,他開始出現一些幻想。
「哈囉,我是傑若。我目前在忙,無法接聽您的電話……」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大聲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們是朋友。」她的內心情緒激動,眼眶溫熱,「你怎麼可以這樣讓他回到我的生命裡?」她盯著其中一張傑若的照片,他姿勢不正地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馬上。「這不公平,傑若,我已經盡力了,我過我的生活,一直都很快樂,一切都很順利。可是這次……」她覺得吞嚥困難,「這次太過分了,不公平,我沒有那麼堅強。」她握緊拳頭抵在額頭前,眼睛盯著書桌桌面的紋路,「我不夠堅強。」她又喃喃講了一次。
珍娜在游泳池旁準備了品酒活動,當作餐前飲料。她拖了張鍛鐵桌到泳池邊,擺了五瓶酒,用紙把酒瓶標籤遮住,分別從一號到五號標示。那裡還有一排精心排列的酒杯、一疊紙、鉛筆和一籃麵包。
「對,」克蘿伊說,閉了一下眼睛,「一定是因為晒了太多太陽。」她站起來走向門口,然後轉過來,「謝謝你的禮物。」她說,眼睛垂下看著纏繞在她手指上的金鍊子。
「不知道,」修聳聳肩,「發生什麼事?」克蘿伊閉上眼睛,覺得有點沮喪。
克蘿伊張開嘴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她的心思快速運作,回想以前的對話,零零星星的談話。傑若曾站在房間的另一頭看著她,斜眼看著菲利浦;有一次他還不經意地問她,她有沒有考慮過外遇。某個夏天傍晚,他替她倒了一杯雪莉酒,說她需要一個戀人,她笑了,他們都笑了。
「他知道!」克蘿伊深呼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我們認識的時候,他也在場,我的老天啊!」
「不能,」克蘿伊說,聲音聽起來不像是自己的,「太荒謬了。」
山姆停了一下,悶悶不樂地放下杯子,跟著菲利浦和奈特走向別墅。
「沒關係,」菲利浦說,「我可以告訴你。」他盯著他的酒杯看,看了很久,接著充滿自信地抬起頭,「其實,我是航空公司的機師。」
「我還在猜妳在哪裡。」他一派輕鬆地說。他走向窗戶,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我以為妳還在那裡喝酒!」
一陣安靜。克蘿伊盯著山姆,心臟開始狂跳。
「你只這樣認為?」修說,「和_圖_書純粹是開玩笑?」
「一千萬年你們也不會相信。」奈特說。
克蘿伊聽到在幾百英哩外的倫敦的傑若,他那得意、細柔的聲音時,她覺得噁心。一定是傑若設計她,設計了他們全部的人。他們早該知道有可疑之處,他買這間別墅好幾年了,以前從沒提到過,怎麼會突然請他們來這裡度假?這邀請函怎麼會毫無緣由地從天而降?答錄機上的傑若話還沒講完,她就放下話筒,手有點顫抖。
珍娜走開之後,艾曼達雙手交叉,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還有味蕾。」菲利浦停頓了一下說,修搖搖頭。
「我們會在這裡只是因為弄錯了!」菲利浦說,「天啊,你真是個偏執的年輕人!」他笑著轉向克蘿伊,「妳能相信嗎?」
「我得告訴你們一件很重要的事。」山姆說,「跟你們全部的人說。」他看了看四周,臉上原本充滿期待,結果沒有人回應,他皺起眉。「珍娜還沒告訴你們吧?她講了嗎?她答應過她不會講的。」
「其實,如果傑若看到我們,他可能會很失望。」菲利浦笑說,「他可能希望我們大吵一架,甚至可能希望看到流血殺人的場面。」
「我今天下午買的,」菲利浦說,「我只是想……我想補償妳。我知道過去幾個月來,我表現得像個渾蛋,這次度假也不像計畫中的順利,我知道妳希望我們能有時間單獨在一起。」
克蘿伊走近游泳池時,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正在聽珍娜講話。她走在草地上,沒有腳步聲,可是修彷彿感覺到她來了,抬起頭來。菲利浦跟著他的視線,艾曼達也接著抬起頭,好像有個歡迎委員會在盯著她看似的,氣氛也很像陪審團正要宣布裁決。克蘿伊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她很想往回跑、想逃走,搭上飛機,去別的地方。
「呃……是沒錯,」菲利浦說,「可是你不可能永遠得到你希望的,不是嗎?這就是生活。」他喝了一口酒,抬起頭來發現修正盯著他看,「怎麼了?」
「對,」她低聲說,「這……這是新洋裝。」她突然轉身離開,朝樓梯走去。
「他設計我們,」她張開眼睛說。「傑若設計了我們兩個,原來這是他的目的。這次度假就是要讓我們兩個……去……」她的話沒有說完,修大笑。
「是嗎?」修一臉驚訝,「哪一家航空公司……」他一開口,看到菲利浦的表情,他便住嘴沒有繼續講下去,笑了出來,「航空公司機師啊,」他說,喝了一口酒,「很好,我是……火箭科學家。」
「嗨,克蘿伊。」珍娜說,微笑著抬起頭,「想品嚐葡萄酒嗎?我想說,既然我們在葡萄酒評論家的屋子裡,所以……」
兩人陷入沉默。克蘿伊盯著地板,看到一隻紅色小甲蟲慢慢爬過磁磚。牠想去哪裡?她不禁好奇,有點半哭半笑。牠有計畫嗎?牠知不知道從牠的小小世界出發要走多遠?
「呃……Hola?」她對著話筒說,「喂?」
克蘿伊茫然地盯著他,心煩意亂地對他微笑,努力掩飾內心的緊張。這場在游泳池邊品酒的戲碼,結果變得很滑稽。沒人真的想品嚐葡萄酒,沒人有心情講些炒熱氣氛的話。她是一定不想,她每一分鐘都很緊張,無法不去想修。每次她抬起眼,他的眼神都注視著她,她無法逃開,也無法把那眼神轉開。她知道自己的雙頰異常泛紅,拿著酒杯的手在顫抖。菲利浦一定會猜疑,他一定會。她喝了一口酒,嚐不太出來是什麼味道。
氣氛陷入漫長的靜默。
「哈囉,親愛的,」菲利浦說,指指放葡萄酒的桌子,「這樣擺是不是很別出心裁?」
「不可以,」克蘿伊喃喃自語,盯著深水游泳池的水,「修,我們不可以這麼做。」
「這違反了規定,這次度假我不能談工作上的事。」菲利浦笑說。修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對喔,抱歉,我忘了。」
「很棒。」克蘿伊說,勉強保持聲調穩定,「抱歉,我來晚了。」
這兩個人喝乾了酒杯時,一片安靜。修重新斟滿酒杯,手拿得不太穩。他喝了一大口,往後躺,倒進他的椅子裡,用帶著些許血絲的眼睛看著菲利浦。
電話響起,她跳了起來,拿起話筒,小心翼翼把話筒拿近耳朵。
「清潔工的小孩剛剛在這裡!他們知道全部的事!」
「嗯,妳來了,」修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件是新洋裝嗎?」菲利浦突然說,「很好看,很不一樣。」
「噢,」克蘿伊說,「好的,還是要我去叫她……」
「我不知道,」克蘿伊說,手指把金項鍊纏得更緊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我不知道我相不相信他,我已經不知道了。」
「你真的認為你們在一起太久了?」他專注地看著菲利浦,好像對他的答案很感興趣似的,而菲利浦腦海中突然閃過艾曼達躺在日光浴椅上的樣子,難過地說她和修各過各的生活。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我們都會在同一個禮拜起飛出發。」山姆喝光了他酒杯裡的酒,舔了舔嘴唇。「現在他可能正在倫敦嘲笑我們。」
「這是最高機密,」修說,輕敲鼻子,可是看起來好像敲得很用力,「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之後我就得殺了你。」
「這個……我們的思考方式很相似,」菲利浦笑笑地說,「在一起太久了。」修警覺地抬起頭來。
菲利浦看著她離開後,好一會兒,他在掙扎著要不要跟她過去。不過她肩膀隆起的樣子告訴他,他最好讓她獨處。她應該去泡個澡,泡久一點,讀點東西,然後睡覺,他想,也許她需要休息。
她也沒等任何人回答,就逕自穿過陽臺走了。她經過山姆身邊,他正大步跑向游泳池,奈特跟在後面,兩個人走路都一樣大搖大擺的。
「嘿,品酒啊。」山姆靠近的時候說,「酷。」他贊同地走向酒杯。
他作勢張開手臂,擁抱克蘿伊和修。他這麼做的時候,克蘿伊身體微微僵硬。
沉默了一會兒,一隻鳥飛下來,對他們看了看,然後又起身飛走。
修沒有說話,好像在考慮這兩種選項。他緊繃地抬起頭,眼裡滿是血絲。
「敬天使。」菲利浦說,動作怪異地向空中舉杯。
他的手指顫抖著把東西遞給她,克蘿伊打開紙袋。當她拿出一條細長的金項鍊時,她覺得眼睛裡充滿可笑的眼淚。她慢慢把它繞在手指上,戴不上去,她也無法抬起頭,看著菲利浦的眼睛。
「沒什麼,」修說,「只是你的……克蘿伊對我說過非常類似的話,什麼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之類的。」
「我……我有點頭痛。」克蘿伊停頓了一下說。「我只是想進來安靜一下。」
艾曼達的臉閃過一絲憤怒,她放下酒杯。
「噢,哈囉,」非常活潑的女性聲音,「我能不能留言給艾曼達.史崔頓?」
「我們來試喝看看吧,」艾曼達非常老練地說,「如果是新手,很難區分味道的不同。」她倒了一點酒在杯子裡,稍微搖晃,用力聞了一下,「嗯,香味撲鼻,相當熟成的葡萄酒。」她喝了一口,閉上眼睛,其他人無聲地在一旁觀看。「層次豐富,」她終於做出最後評論,「味道醇厚,果香濃郁,有黑醋栗的味道……有皮革的香氣……這些是妳剛剛在想的形容詞嗎,珍娜?」
「你是做什麼的?」修問,把酒倒進他那已經半空的酒杯裡,「我是說你以什麼維生?」
「事實一定就藏在哪裡。」奈特認真地說。大家都轉過頭去看他,他臉紅了起來。
「沒有,」山姆猶豫了一會兒說,「可是珍娜說……」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兩人都保持緘默。
「聽我說,克蘿伊,妳都還不確定是怎麼回事呢。」修走上前來,把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轉身走開。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片沉默。菲利浦困惑地盯著修幾秒鐘,好像在努力回想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接著他開心地笑了出來。
「我問她今天下午做了什麼,」艾曼達說,「我只是想表示友善。結果她說她在『放鬆一下和抽大麻。開玩笑的!』」菲利浦大笑,艾曼達怒眼看著他。「對,老實說,我已經越來越厭倦她這些玩笑。第一次可能還很好笑……」她用手撥了撥頭髮,讓冷風吹過脖子,「天啊,真熱。」
「偶爾的確會有弄錯的時候!」修輕鬆地反駁。「我告訴妳,真的有這種事,這世界上的巧合比陰謀多太多了。菲利浦說得對,沒有什麼偉大的陰謀。很多事因為巧合和人類犯的錯誤而發生。」他走向她,表情一派輕鬆,「克蘿伊,傑若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們認識。」
「不是,」修慢慢地說,「不,她當然不是。」他躺在自己的椅子裡,兩個人都沒有講話,只有水濺起來的聲音。
「我不知道,」克蘿伊說,全身緊繃了起來,「你不認為他會這麼做嗎?我以為你討厭傑若。」菲利浦盯著她好一會兒,好像在整理思緒。
「敬天使。」修靜默了一會兒後重複。他舉起酒杯,他們一飲而盡。
「沒錯!」山姆說,「奈特說得對,一定有什麼事。」
「這品酒的遊戲,」修突然抬起頭說,「真是他媽的簡單,是不是?」他茫然地指指他的酒杯,「你只需要一瓶酒,還有什麼,一大堆同樣的詞彙就好了。」
「克蘿伊,冷靜和_圖_書一點,妳聽起來就跟山姆一樣。」
「可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他們說他知道會有八個人來這裡……」
「我想送妳這個,」菲利浦說,把手伸進口袋裡,拿出一個紙袋,「小小的紀念品。」
「當然有什麼了不起!」克蘿伊生氣地反擊,「他精心替我們設下這個陷阱……我們就直接掉進去,就像兩……」她突然中斷。不遠處有人在用西班牙語大喊。過了一會兒,傳來摩托車發動、奔馳離開,然後往山上去的聲音。「而且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讓我們上鉤了,不是嗎?」克蘿伊頭也沒回地說,「我們並不是完全在閒逛!」
「克蘿伊,」她正準備要走開時,修開口說,「妳要去哪裡?」克蘿伊轉過來看著他,臉上表情顯得相當複雜。然後她又轉回去,繼續往別墅的方向走,沒有回答。
「那你呢?你們不是希望有些私人空間?」
「嗯,」克蘿伊說,「說明得很清楚。」她看了一眼菲利浦,他搞笑地揚起眉毛看著她。
克蘿伊慢慢轉過頭。
「我們可以再開另外一瓶……」他聲音沙啞地說,「或者我們可以不要喝了,反正這瓶還沒開。」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她終於開口。
「當然了!傑若是妳的朋友,不是嗎?妳不相信他嗎?」
「可是都很合理啊!」山姆覺得很挫折,提高了音量。「不然,還有什麼原因會讓我們都在這裡?」
「傑若不是我欣賞的那種人,」他終於說,「不過要說他精心安排這樣的陷阱……克蘿伊,妳一定會認為很可笑!山姆太有想像力了。」
「山姆……」
「好吧,我跟你們說,」山姆軟化,又喝了一口,看看四周,「這是設計好的,這整件事是傑若設計好的!」
門一打開,菲利浦走進來時,她一臉驚恐、無言地看著他。他知道了什麼?他猜到了什麼?她毫無防備,也無法掩飾。如果他直接問她有沒有跟修上床,除了點頭之外,她什麼話都答不出來。
「沒什麼,」修猶豫了一會說,轉過頭去,「我不知道。」
「她其實不是我太太。」菲利浦說,有點像是補充說明。他往後躺下,閉上眼睛。
「你……」他閉上嘴巴。
「什麼?」修說。
他們走了之後,四周一片靜默,克蘿伊瞪著修,覺得自己無法思考。發現這件事,讓她整個人完全無法移動,這件事現在看起來再明顯不過,她不敢相信她自己沒有先想到。修對她笑,看起來他好像完全不了解這是怎麼回事,她很想打醒他,他的反應怎麼這麼慢。
「還不錯。」修說。他伸出一隻手指頭作勢警告,「你要記得的是……這個世界永遠都需要火箭。」
「不是,」他笑著說,「當然不是,我們會遇到問題……但我們會想辦法解決。這是唯一可以做的。」他把腿伸直,抬頭往上看著暖和但漆黑的天空。
「噢,珍娜說,我知道了,」菲利浦嘆口氣,「山姆,你不覺得這又是珍娜的惡作劇嗎?」山姆靜靜盯著菲利浦好一會兒。接著,他固執地搖搖頭。
「嘿,媽,爸,」他叫,「猜猜看發生什麼事了!」
「品酒啊,酷。」奈特模仿,想靠近酒杯,看了一眼克蘿伊,臉紅,又把手縮了回來。
「好,那表示她還沒說出來。」山姆搖搖頭,「你們一定不會相信我們發現什麼,過一百萬年也不會相信。」
「妳認為他很有可能設計這整件事,只為了要把我們兩個湊在一起?」
「還有飛機,」修表示同意。他向菲利浦舉杯,「敬飛機。」
「嗯?」菲利浦說,「是什麼?」
「什麼事?」菲利浦說。
「沒關係。」菲利浦點點頭說,他喝了一大杯酒,頭有點暈,好像要偏向一邊的感覺。他已經有好幾個小時覺得輕飄飄的,現在突然有種在瀑布上方絆倒,跌到急流裡的感覺。如果他再沒吃東西的話……很快……他的思緒會不清楚,他又喝了一口酒穩定心神。
「不過結果顯示……結果還不壞,」菲利浦說,「對不對?我是說,這房子夠大,我們也都相處得很好……」
一小時後,二號瓶和三號瓶都空了,他們已經開始喝起第四瓶。修替他們倆倒了酒,然後閉上眼睛,聞了聞他的酒杯,「嗯,很芬芳的味道,令人想起……用過的鞋油和貓尿。」他喝了一口,「很好,這瓶可以。」
書房裡沒有人,克蘿伊直接走了進去、關上門,坐在書桌前。不管她看哪裡,都可以看到傑若的臉,皮膚平滑、身體健壯,而且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安穩地待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在那裡,好酒比人重要;在那世界裡,感情關係沒別的,就是用來八卦的。她以為他關心她,她以為他們之間的友情已經超過娛樂新聞價值。她對他的判斷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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