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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夫人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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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下)

第六章(下)

「吉莉,」我說,「你一個人在那上面嗎?」
我說:「我進來時你還說了話。現在怎麼不對我說話了?」
包裹裡還有其它東西。我很快打開,看到一件連衣裙——菲利達的,我曾經對這件連衣裙十分羨慕。這是用綠綢料子做成的,色彩的濃淡和披肩的綠色完全一致。一封信掉了下來。
「見過,上次舞會我是從日光浴室的窺視孔看到的。」
托馬斯點點頭;有點兒頹喪,我想。
他們吃喝完畢之後,把一只繫著紅綢、裝點著金雀花的大碗遞給波爾格雷太太,她堂而皇之地向裡面投進幾枚硬幣。
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了飾針。我將它別在連衣裙上,頃刻之間,我的淡紫色衣服就換上了新顏。
「太有趣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我說:「對……當然,這是不同的。我接受這個飾針。非常感謝你,特里.米蘭先生。」
快到八點時,我已全部打扮完畢。我穿著菲利達的綠色連衣裙,上面的緊身胸衣領口裁得很低,下面的裙子呈波浪形。我把頭髮高高地盤在頭頂上,與往日的髮式完全不同;這樣做是必要的,好對得起這把梳子。在我的連衣裙上那個鑽石飾針光華四射。
男人們前一天出去了,帶回家的是常春藤、冬青、黃楊、月桂。有人指給我看大廳的柱子是怎樣用這些樹葉纏繞的;戴茜和基蒂教我怎麼做聖誕樹,她們對於我在這方面的一無所知驚訝到樂不可支的地步。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聖誕樹!我們取來兩個木圈——一個套在另一個裡面——用常春葉子和荊豆來裝飾這球狀物;然後把橘子、蘋果掛到上面去。我要說這看上去很漂亮。我們還在幾扇窗戶上掛了這些東西。
我感到躊躇滿志。我懷疑一生中是否曾經這麼快樂過哩。
「好,把他們帶進來,把他們帶進來,你這個笨蛋。」波爾格雷太太在緊張中忘記了威嚴,用手擦擦汗淋淋的額頭。「你在等什麼?你知道嗎,我親愛的,讓捲髮歌手等待是個惡兆啊。」
我說:「我不該在這兒。說實在的,我不會跳舞。我沒有意識到——」
在家主和家庭女教師之間,一種什麼新的關係開始了——或者就要開始了,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嗎?
我的心情和灰姑娘聽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時的心情一樣。
「因為今天是聖誕節嘛,朋友間有個互相交換禮物的良好習慣。」
他把頭偏到一邊,帶著過去那種嘲弄的神情望著我。
就在我們坐著談話的時候,我的眼睛在大廳裡掃了一周,突然把目光落到高高地嵌在牆上的窺視孔處,星形孔那麼天衣無縫地暗嵌在牆上,以致於沒有人會猜到有個孔在那裡。
我等待的回答是:「噢,那是米蘭家的家庭女教師。」
我微笑,這時,康南與戴斯林夫人走進餐室來了。
「老師!」她嚷道,「原來是你呀!」
後來,我想自己一定是暢飲了蜂蜜酒的緣故,因為憑一時衝動我跑到了樓梯下的平台處。我可以聽到從僕人的舞廳裡傳來的陣陣歡呼聲。原來他們還在下面盡情作樂哩。通向吉莉房間的門半開著,我走了進去。月光足以使我看見那孩子在床上,但卻坐著,沒有睡。
但是,我現在不去管這些了。今晚我就參加舞會。奇蹟般地,我有了一件無愧於這種場合的衣服。還有一把琥珀色的梳子和一個鑽石飾針。我想:今天晚上我將按自己所想的加入到這些人的行列之中。這次將與在日光浴室的那次跳舞迥然不同了。
「在聖誕節裡,」康南說道,「你不可能指望一個人獨自吃飯。你知道嗎,李老師,我恐怕我們待你很不好。我本應建議你在聖誕節回家和親人們團聚的。你應該提醒我。」
「你為什麼不害怕?」
回到臥室,我還不想脫去連衣裙。我覺得只要穿著它,我便仍然可以抱住我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然後,領唱者開始唱道:「讓我們品嚐你們的聖誕節啤酒,酒味如此濃烈醇厚。我多麼希望,滿是歡樂和歌聲的聖誕節,有二十倍時間那麼長久。」
我想獨自待在一個地方,因為我感到自己情緒的激盪。他塞進我手裡的小盒子我忍不住要打開它。在這裡我不便那麼做。
我們圍著桌子坐下來,在座的有愛芬、彼得、克莉絲汀、托馬斯爵士、康南和戴斯林夫人。
「謝謝,也祝你聖誕快樂。」
也許,我對自己說,這將不僅是你的第一個而且是最後一個,我這樣說是想對自己過分的衝動行為潑一瓢冷水,好讓自己清醒一下。
她穿一件白細布連衣裙,繫著一條寬大的藍腰帶,我見到她在連衣裙的上方佩戴著那銀質鞭形飾針。這些我只是隨便注意到的。我迅速向上朝窺視孔一望。那張影影綽綽、難以辨認的臉還貼在那裡。

我們繼續跳著。這種舞學起來倒是挺容易的,這一輪結束時,我掌握了全部舞步的動作。
戴斯林夫人挨著克莉絲汀坐下,康南走過來取自助晚餐。
一時之間,我想像自己在與他翩翩起舞。我應當穿著菲利達的綠綢子連衣裙。它與他的賓客的衣服比起來會佔上風的,因為菲利達在挑選衣服方面很內行。我一定要披上披肩,我的鑽石飾針襯在綠綢子上會顯得神氣十足,因為我非常珍視它,而我珍視它,是因為這是他送給我的。
「我的天哪,你什麼都不懂,老師。你知道嗎?唱門歌就是挨家挨戶收斂聖誕酒或聖誕餅。還有什麼呢?」
於是,我知道為什麼過去不能像這樣了。這不僅是由於這件綠色的連衣裙,這把琥珀色的梳子,這個鑲有鑽石的飾針;還由於我處於戀愛之中了,愛情在所有的美化者之中是最偉大的美化者呀。
她點點頭。
我從廳裡溜了出來,跑上樓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好的,謝謝你。」
「再見。」彼得說,當其餘的人心不在焉地附和的時候,我牽著愛芬的手走出了飲酒室。
「李,」我說,「李老師。我是這兒的家庭女教師,托馬斯爵士。」

我的舞伴是不乏其人的;甚至當我不得已承認自己是家庭女教師時,我仍然繼續得到歸於一個具有魅力的女人的尊敬。是什麼這樣陡然改變了我呢?我感到奇怪。為什麼在艾德蕾姨母那裡的聚會場合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呢?不過,要是那時就像這樣,我也就不會來到米蘭山莊了。
這時,基蒂的話音跑到姊姊的前頭:「托馬斯.戴斯林爵士在回家的路上得了病。他們剛到家他就死了。」
她微笑了,我不能hetubook.com.com讓她再說些什麼了。
「噢,我知道發生在這兒的大多數事,李老師。你歸還了那馬匹。那樣做很恰當,也是我所希望的。現在送這飾針給你卻是出自完全不同的心情。我送它給你有一種原因。你待愛芬一直盡心盡意。你不僅是以一位家庭教師的身份,而且是以一位女性的身份來對待愛芬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對於一個孩子的關心不限於算術和文法,是不是?你還給了她一點額外的。這個飾針原是屬於愛芬母親的。就像這樣來看待它,李老師:這是一件出自我們兩人的感激之情的禮物。這樣清楚了吧?」
做完禮拜後我見到了康南。他正從馬廄前經過,我在他的身後喊住了他。
「對於我們的家庭女教師來說,是非常異乎尋常的。我對她的優美舞姿確實是相當驚訝。」
「很簡單。你只要隨著我的舞步跳就行了。」他開始對我哼起曲調來,「你以前難道沒有見過別人跳嗎?」
「有人告訴過你,說你長得美嗎?」
她喜不自勝,雖然她只是以一種很隨便的方式輕聲說道:「我很高興你喜歡它,老師。」然後就猛然從我身邊跑開了。
「你要吃哪種餅?吉布利特餅,斯奎蒲餅,乃特林餅還是木格特餅?哈,這兒也有塔達吉餅。我可以向你推薦斯奎蒲餅:一層又一層的蘋果和鹹豬肉、洋蔥、羊肉以及小鴿子肉。最美味可口的康沃爾食品。」
「噯,李老師,」他在歌聲的掩蓋下說道,「你認為康沃爾的聖誕節怎麼樣?」
菲利達
「噯,隨你的便,老師。」
當他把杯子遞給托馬斯爵士時——老先生用一種使我吃驚的速度一飲而盡——我注意到在愛芬的眼下有點模糊的陰影,便說:「愛芬,看樣子你睏了,你該上床睡覺去。」
這是個藍絨小盒子,是常用來裝珠寶的那種。
「有。」我回答。
「可不是嗎!你剛才把我當作誰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那樣呢?」
「對於你,我總是怎麼想就怎麼說。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對你說呢,那就是『祝你聖誕快樂』。」
她說:「康南,現在更快了,不用很久了。」
「你跳得極好。」當我們的手接觸時,康南微笑地說。
因此,在窗前,我約莫坐了一個鐘頭。這是個暖和的夜晚,披著綢披肩我感到很舒服。
我聽到有些客人出了門向他們的馬車走去,以及他們互道晚安的聲音。
「你從來沒有見過我披著披肩、插著梳子。」
他已經把一件小東西塞到我的手裡,我是那麼喜出望外,以致覺得我的眼神一定已經向他坦露感情了。
「別……別……李老師,今天晚上別再提『家庭女教師』這個詞兒了。你知道,總有一天我要把傑辛思送給你。它是為你準備的。我看康南就要宣佈舞會開始了。你願意做我的舞伴嗎?」
她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繞著大廳,我們隨著《皮裘之歌》的樂曲跳起來。
「夫人!」她大聲喊道,聲音是歡悅的,「我知道你今晚會來的。」
「我覺得來這兒的時間太短,不便請假。」我回答道,「此外……」
在他們回到餐桌旁的時候,她伸出手臂挽住他的手臂。那親密的姿態深深地刺傷了我。我猜想我喝了過量的蜂蜜酒,或如他們所稱的蜜糖水。這是個柔和得多的名稱。但是米蘭山莊釀的蜂蜜酒是很烈的。
「為了今天的晚宴。」
我把它舉到亮處,看到寶石裡閃著紅、綠色。這一定值不少錢。我雖沒有鑽石,但是我可以看出這些鑽石是質地精良的。
我走到窗前。空氣裡飄來芳香,香氣十分濃郁。我深深地吸著這沁人心脾的香氣,聽到海浪以輕柔的節奏拍打著海岸。這天早晨,它們並不言語,只是滿足地發出嘩嘩聲響。這是聖誕節的早晨,這一天,一切煩惱、一切分歧都會被束之高閣了。
「吉莉,」我說,「你今晚到日光浴室的窺視孔那裡去過嗎?你當時在看跳舞的人嗎?」
我看到這些很少自我服務的人現在覺得這樣做是挺有趣的。一盤又一盤的菜都是廚房辛勞的成果:各種類型的小餅,這兒叫做肉麵餅——不是平常在廚房裡吃到的大餅子,而是精美的一種。還有牛肉片和多種多樣的雞、魚。有一大缽熱潘趣酒;另一缽是加料酒;還有蜂蜜酒、威士忌和黑刺李酒。
在五點鐘的時候,戴茜給我送來一杯茶。她告訴我,這是按照波爾格雷太太的吩咐送來的。
對於所購的禮物我很滿意。就像戴茜和基蒂一樣,我對聖誕節也變得越來越激動了。
「我在給李老師上我們康沃爾食品的啟蒙課哩。她不知道『漂亮姑娘』是什麼。鑒於她本人就是這麼一位,她竟不知道『漂亮姑娘』,康南,你說怪不怪?」
「謝謝你。讓你吃驚,我很高興。」
「吉莉,說是的。」
「沒有。」
「噢,真的,」他說,「我要說,李老師,在你渴望盡興跳舞的時候,還考慮到我的舒適,你真是太客氣了。」
他不拘謹了,對我信任地說道:「是我妻子愛到這些場合來,她總是那麼充滿活力。」
我知道在未來的時光裡,我會珍惜這個美好夜晚的一分一秒,因為我不但參加了舞會,而且獲得了成功。
「我也說不清。」
他們走後,戴茜說:「嗯,既然許多人來唱門歌,再來的不知又是些什麼人了。」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眼看就要來臨了,它帶來一片興高采烈的氣氛,這一點,從我在父親的教區牧師住宅度過的那些日子起,我就清楚地記得了。
晚餐分別擺在餐廳和飲酒室兩處。兩處都是自助晚餐,客人們自己動手,因為按照習俗,一年到頭唯有這一天,僕人們在他們自己的廳裡開舞會。
「這也許是進取心吧,我不敢斷定。」
「我的天哪!」戴茜嚷道,「我幾乎等不到那一天啦。去年聖誕節冷清清的……因為家裡辦喪事只好這樣。不過我們在僕人廳裡倒安排得很好。有達西安酒和蜂蜜酒喝,波爾格雷太太拿出她的黑刺李酒要大家嘗嘗好得到公認。我記得有羊肉、牛肉,還有豬肉布丁。在這一帶,任何宴會離開豬肉布丁都算不得齊全。你問問爸爸!」
「特里.米蘭先生,你太客氣了。」我邊說邊跑上前去,「但是這份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
我的禮物大獲成功。見到威士忌,波爾格雷太太的眼睛閃現出興奮的光芒;至於吉莉,戴上頭巾更是雀躍不止和圖書了。我猜想,這個可憐的孩子大概以前從來也不曾有過這麼漂亮的東西;她出神地不住用手撫摸著它、凝視著它。戴茜和基蒂對送給她們的頭巾也十分欣喜。我覺得自己是很有眼力、善於挑選禮品的。
「吉莉!」我說。
我摸著飾針說道:「這曾經是特里.米蘭夫人的。」
「我餓了。」她告訴我。
「吉莉,你知道我是誰?」是什麼使我說出這樣愚蠢的話來?
「你很快會成為一個康沃爾女性的。」克莉絲汀補充說。
我給菲利達和她家裡人買了些書,並直接寄給了她,又給艾德蕾姨母買條頭巾,也是直接寄去的。我花了很長時間選擇送給米蘭山莊家裡的人的禮品。終於我決定給基蒂和戴茜各買一條頭巾,紅色和綠色會適合她們。給吉莉買了一條藍色頭巾,以與她的藍眼睛相諧調。我給波爾格雷太太買了一瓶威士忌酒,我認為她一定比任何別的東西都更喜歡。為愛芬我買了繡有「A」字的幾條彩色手絹。
我勉強醒來。那是一場美夢。我還想再睡,想回到那個半陰半陽的世界,鬼魂走出墳墓,來到那兒,告訴你,他們渴望你具有你在生活中所最渴望的一切。
「我覺得我沒有權利。」
她搖搖頭,又微微一笑。
她點點頭,帶著倦意的愉快,在一個盤子上叉了許多食物。
在小餐室談話的氣氛是很活躍的。我們三個人談論著聖誕節的風俗,康南告訴我們前幾年發生的一些故事:有一次在聖誕節時唱祝酒歌的歌手們來遲了,全家都已經去了教堂,他們只好在門外守候著,回去的一路上他們唱著小夜曲。
跟我一起跳晚宴舞的彼得.南斯洛克,把我領進飲酒室。托馬斯.戴斯林爵士與克莉絲汀已經在那裡了,彼得把我領到他們坐的那張桌子邊。
當演奏到最後幾小節樂曲時,我聽到有人說:「跟彼得.南斯洛克跳舞的那個相貌驚人的年輕女郎是誰?」
過了一會兒,我吻了她,她也回贈以親吻。她喜歡我,對此我是明白的。我相信,在她的腦海裡,她把我與另外一個人弄混淆了,這人是誰,我心中是清清楚楚的。
「我不知道。」
在今、明兩年的聖誕節之間有一年時間。誰能斷言在這段時間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吃過晚飯,我們就上樓。」
看著剛出爐的、金黃色的、帶著鹹肉和洋蔥氣味的麵餅,我在一旁傻笑,這時基蒂進來嚷道:「老媽媽,捲髮歌手來啦。」
「我來遲了,老師,不過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你最好快一點,否則就來不及看唱聖歌的場面了。他們今年會來得很早,這一點你儘管放心好了。他們知道家裡人要去教堂去,因此不會遲到的。」
如果我是荒謬地、無可救藥地陷入了情網,那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就像灰姑娘那樣,決心在時鐘敲響午夜十二點之前盡情快樂一番。
不亞於基蒂和戴茜,我也意識到,這個消息對米蘭山莊可能意味著什麼。
「李老師,你今晚看起來令人眼花繚亂,出眾極了。」他說。
我不敢去細細推敲。
「坐一會兒,我是挺高興的。」
「驕傲,」他低聲說,用一隻手挽住我的胳膊,「難道那不是天使們犯的過錯嗎?」
聖誕節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天。
「那麼,那一定是疏忽了,要立即予以糾正。」
當然啦,我一走進舞廳就注意上她了;她裹在淡淡的紫紅色薄綢裡,綠色襯裙非常明顯,她特別喜愛薄綢以及這類貼身的衣料;考慮到她的身段,這是可以理解的。她佩戴許多鑽石。在紫色的襯托下,綠色變得極為柔和。我在考慮,比起她的裝束,我自己穿的鮮綠色就不那麼醒目了。她看上去具有超群出眾的美,和她出現在任何聚會時一樣。
「是的。」吉莉說。
我打開盒子,看到盒子裡面,在牡蠣色的緞子上,放著一個飾針。它呈馬蹄形,用只能是鑽石的寶物點綴著。
「我的天啊,」戴普迪說,「十二月的報春花對我們來說並不新鮮。康沃爾的春天就是來得早。」
我驚愕地凝視著它。我不可能接受這樣貴重的東西,毫無疑問我要把它退回去。
「噯,的確,你也並不是不帶有那種銳氣的。沒關係。你吃什麼?你自己來也好。我們康沃爾食物對你們塔馬那邊來的異鄉人來說似乎有點怪。」
「胡說,」他回答說,「你和克莉絲汀待在一起好了。」他開玩笑地低聲耳語:「今天晚上,你不是家庭女教師了,李老師;你像其餘的人一樣是位女士。別忘記這一點,那就沒有別的人會把你當作是的了。」
「一種遺風啊,李老師。」彼得打斷了他的話,「在那些日子裡,當西班牙人侵擾我們的沿海時,他們對另外一種漂亮姑娘特別感興趣。」
上午,祝酒的歌手們來了,我聽到他們從大廳門口傳來的歌聲。
「你總是知道如何恭維人。」
「我來幫助你,康南。」她說,我聽到他們一齊大笑。
「我……我沒有機會佩戴這樣一件值錢的珠寶。」
然後波爾格雷太太對戴茜和基蒂做了個手勢,我猜想,按照這一文雅的提示,她們就去取茶點了。
我跟在她後面走進客廳裡,一群村裡的小伙子和姑娘們早已聚集在那裡。我們到時,他們已經在那裡唱起來了,這時我才明白「捲髮」歌手就是唱聖誕歌的歌手。
我想像那時候艾麗絲與他在一起,想像著她就坐在我現在坐的椅子上。我想那時的談話是什麼內容呢?我又想,現在他望著我,是否在想艾麗絲。
「噢,」他小聲說,「我這才明白了。你覺得我送這個飾針和南斯洛克先生送傑辛思是出於同樣的心情。」
中午,我在小餐室裡與康南和愛芬一道吃飯,這是我與他們在親切的氣氛中吃的第一頓飯。我們吃了火雞和葡萄乾布丁,一直由基蒂和戴茜伺候著。我能夠感到某些意味深長的目光向我們投射過來。
「我認為它是非常適合的。一個馬蹄形的東西意味著吉星高照,你知道。你對馬匹有一套辦法,不是嗎?」
我很幸運,可以混跡於客人之間,作為他們中的一員。除非說明,否則沒有人會知道我不過是個家庭女教師。
「因為,」她重複道。
「我親愛的李老師,」他輕聲說,「恐怕我是一個非常無知的人。在這以前,我一直沒有想過這是多麼貴重的一件禮物。」
「那是你常常做的,我知道。得了,好吧,這僅僅是祝你聖誕節快樂。」
我說:「你送給我的東西,我比什麼都喜歡,愛芬。」
然而不久,克莉絲汀對我投m.hetubook.com.com來禮貌性的微笑。我相信她的性情那麼溫柔,不會在一開始流露詫異之後再表現出大驚失色的。
不過,她是滿足的,這種情緒表示她正開始對我感到信任了。
水送來時,我已經下了床。戴茜幾乎一刻也沒有停留,她太興奮了。
「噢,來吧,這是聖誕節。別再考慮你到底是清楚還是不清楚。就來吧。再說,我還沒有祝你聖誕節快樂哩。我這兒有件東西……一件小禮品,用來表示我的感激,如果你喜愛的話。從愛芬出了事故以來,你一直對她那麼好。噢,在這之前當然也一樣,我對此毫不懷疑。不過,自從……它是那麼有說服力地使我注意到了……」
「我得對你們大家道晚安了。」我說。
他開始往早已擱在那兒備用的托盤裡放食物了。
「你連一半還沒見哩。」
鑽石正向我擠眉弄眼,我立刻想起在窺視孔所見到的那張面孔。
我想起了菲利達的指點,便若無其事地接受了這番恭維,彷彿我對此終生都是習慣的。
然後,我想到:吉莉!倘若是吉莉會怎樣呢?一定是吉莉。還可能是別的什麼人呢?
就在愛芬走進房間的時候,我連忙把飾針放進盒子裡,披上斗篷,戴上無邊女帽。
我想:當然是愛芬了。她不是一直透過窺視孔觀望嗎?這時我驀地吃了一驚,在我坐在那兒望著跳舞的人群時,我看到了愛芬。
「但願如此。這一天幾乎還沒有開始呢。」
我聽到愛芬在喊我:「老師,去教堂的時間到了。來吧,老師。馬車等著送我們去教堂哩。」
「可憐的孩子!」克莉絲汀立刻嚷道,「她正在恢復……」
康南看上去顯得很激動;他笑嘻嘻地望著我,那目光是熱情的。他說:「李老師,『漂亮姑娘』是像這裡擺的拌上油和檸檬的沙丁魚的別名。」他拿起一把叉子,在兩個盤子上各放上幾塊,然後又說:「這是對古西班牙的煙熏鯡魚的名稱的縮短,我們這兒總是說這種食品合乎西班牙紳士的口味。」
在我跳舞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與托馬斯.戴斯林爵士一起跳,他原來是一位親切的老紳士,跳舞的時候有點兒氣喘,於是我建議他不妨到外面坐下來休息一下。他對我很感激,我覺得我挺喜歡他的。那天晚上,我準備喜歡每一個人呢。
「隨著我們跳。」康南說。
「我們的祝酒歌已開始飛揚,主人、主婦請開門讓我們入堂,伴隨著聲聲祝酒,祝酒,祝酒,快樂的祝酒歌越唱越歡暢。」
我記起在窺視孔所見到的那張臉,回想到上一次舞會時愛芬說的話。我記不清確切的話語,但是我知道是說艾麗絲喜愛跳舞,如果她回來的話,說什麼也會參加舞會的。於是愛芬很希望在跳舞的人群中見到她……萬一她從另一個地方注視著呢?我想到月光下朦朧的日光浴室,我暗自盤算:我在窺視孔見到的是誰的臉呢?
「我從巴斯頓先生那兒買來的,」她說,「我想買和我那個差不多的,又不能太像,這樣我們就不會把它們弄混了。你送給我的那個在柄上有一點雕花。這樣,我們騎馬時,各自都有一個了。」
「你看上去……挺美的。」
愛芬進來了,站在我的旁邊。我覺得她看上去有些累乏了。
「還有很多時間。」我告訴她。
「我看你既非常艷麗動人又心地善良。」
我開始考慮聖誕節禮物,列了個簡單的表。一定要給菲利達和她家裡人以及艾德蕾姨母買點禮物寄去;不過我主要考慮的是為米蘭山莊的人們買點什麼。我還有一點錢可花,因為平時我很少用錢,從我到米蘭山莊任職以來,所掙的錢大部分都積攢下來了。
「不。」
「可是我……」
「謝謝你,愛芬。」
「謝謝你。」我又低聲說道,便疾步匆匆地趕回家去。
「主人家舉行他們的舞會時,我們就在這兒開我們的。」戴茜告訴我。我不知道我該去參加哪個舞會。也許一個都不去。我想,一個家庭女教師的地位大概居於兩者之間吧。
我沒有回答。我竭力企圖不去看康南一眼,因為我覺得他沒有意識到我;當戴斯林夫人在他身旁的時候,他從來就沒有意識到任何別的人的存在。
她沒有回答,但是我知道。
「李老師,」他繼續說,「馬撒……有人告訴過你,說你的眼睛像琥珀嗎?」
「當心,」康南說,「要灑出來了。」
我感到激|情滿懷。這封信是與家裡親人聯繫的紐帶。親愛的菲利達,那麼她確實經常想到我了。她寄來的披肩和梳子都很漂亮,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地位卑微的人來說甚至有點不大恰當;她給我寄來了連衣裙的確好。
他們背對著我們,當我凝視他們的時候,我想,稍微遇到一點刺|激,我就會淚如泉湧,因為現在我清楚地看到我所抱的希望的可笑。
她的藍眼睛茫然地凝視著我的臉,目光落到那個飾針上。我在床邊坐下。我知道當我剛一進來的時候,她把當作另外一個人了。
「因為?」我急不可待地說。
「你是說不,是不是,吉莉?說不呀。」
「我還給你帶來波爾格雷太太送的一塊餡餅,讓你配著它吃,」她說,指著一片葡萄乾餅。「如果你還要,請儘管用。」
「我準備嘗一嘗。」我說。
家庭女教師的工作進展如何?你上次的來函聽起來似乎你覺得這項工作挺有趣的。我相信你的愛芬有點討厭——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我肯定。他們待你好嗎?聽起來彷彿那一方面倒並不壞。順便說一下,你怎麼啦?你過去的信讀起來總是那麼引人入勝,自從到那裡以後,你變得很少提筆寫信了。我猜想你不是喜愛那個地方就是憎惡那個地方。望務必來信談談。披肩和梳子是我贈給你的聖誕節禮物。我希望你會喜歡這些東西,因為在挑選時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它們太微不足道了吧?你是寧願要一套羊絨內衣或是什麼教學的書?不過,我從艾德蕾姨母的來信中得知她就要給你寄去的。在你的來信中,有一種明顯的家庭女教師的味兒。所有的喧囂與擾亂,馬蒂,我的親愛的,都沒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這個聖誕節你是和他們家裡的人一道進餐,還是在僕人廳裡做主持人。我相信一定是前者。他們不得已就只好邀請你。說到底,究竟是聖誕節呀。你會跟他們家裡人一道進餐的,即使只有一次宴會,一個客人也沒有光臨,他們也會說:「請家庭女教師來。我們不能做十三。」這樣,我們的馬蒂就穿著我的舊綠色衣服、披著她的新披肩、插著一把新梳子,吸引了一位百萬富翁,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說真的,馬蒂,我確實認為祝宴時你可能需要點什麼。因此綠衣服成了一件禮物。別把它當作一件不再穿的舊衣服。它是我心愛的東西,這才送給你的,不是因為我討厭它,而是因為它對你比對我更合適。我希望聽到有關聖誕節祝宴的一切情況。親愛的姊姊,當你在餐桌上是第十四位時,臉上不要板得很可能像個起訴人,也不要伶俐地報復他們一下。做一個溫柔的好姑娘,親切的女士,我將看到浪漫和幸運的書信向你飛來。祝你聖誕節快樂,親愛的馬蒂,千萬盡快寫信給我,捎來真實的消息。孩子們和威廉附筆問好。我本人也向你順致問候!www.hetubook.com.com
我還沒有離開愛芬的房間,她就已酣然入睡。回到自己臥室、在梳妝台上點燃蠟燭的時候,我力圖不再去想康南和戴斯林夫人。我看上去是楚楚動人的,這一點毫無疑問。接著我便對自己說:任何人在燭光下都是有魅力的。
「我們會照顧你的。」彼得也應聲說。
「但是不是對——」
我伸出雙臂摟住她親吻她,雖然她被這一舉動弄得彷彿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對我報以親吻。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目光從一張緊張的面孔轉到另一張上。
基蒂和戴茜常常在一起嘰嘰喳喳;波爾格雷太太說她們差不多要把她逼瘋了,她們做事比平時馬虎得多,雖然還得做出來讓人們見了相信。她在家裡到處歎息:「現在呀……」說著就憂傷地搖搖頭。不過連她自己也表現出激動的樣子。
我取出一條黑綢披肩,上面繡有綠色和琥珀色的圖案。還有一把西班牙樣式的琥珀色梳子。我把梳子插|進頭髮裡,用披肩比試一下。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看上去我頗具異國情調,與其說像一個英國的家庭女教師,倒不如說更像一位西班牙舞蹈家。
「原來……」我結結巴巴地說,「你知道那件事?」
沒有時間來問什麼了,於是我梳洗一番,穿好衣服,取出包裹。愛芬的衣服頭天晚上已經放在她的床邊了。
「噢,老師,我忘記告訴你了,」戴茜說,「你房子裡有個包裹。他們來唱門歌前我送上樓的,忘記告訴你了,到現在才想起來。」她很驚奇,因為我遲遲不去。「一件包裹,老師!難道你不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嗎?這麼大,很可能是個盒子。」
「你今天下午應當休息。」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戴斯林夫人的說話聲。她的聲音低微而又震顫,但卻帶著那麼強烈的感情,以致每一個音節我都能聽得真真切切,我明白她是在對誰說話。
「這是傳統舞,也就是《皮裘之歌》,你知道如何跳這個曲子嗎?」
「讓我們彼此就這麼祝賀祝賀吧。我沒有給你帶來禮物哩。」
「毫無疑問,你將和我們在一塊兒。你還能到什麼別的地方去過聖誕節嗎?和波爾格雷一家人在一起嗎?和戴普迪一家人在一起嗎?」
可是,我決心不要別人服侍,堅持與他一道去取自助晚餐。
他微笑,走到歌手們那裡去了。我已經注意到戴普迪的目光落在我們兩人身上。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康南遞給我的禮物。
我想,兩年前,是艾麗絲和他一起站在那裡。他還記得嗎?他不露聲色,只是同聲唱起來,吩咐拿出達西安酒,配上番紅花餅、肉麵餅、薑餅,這些餅都是專為這種場合製作的。
「我認為李老師不是這樣想的。」康南回答道。
一個客人……死了!我驚呆了。但是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死亡,絕不是普普通通的死亡。
我被叫進來幫忙。「眼睛盯著小鍋,老師,起泡就喊咱。」波爾格雷太太的方言隨著激動情緒的增長而變得愈加明顯,我幾乎聽不懂聖誕節那天她在廚房裡說話時使用的語言。
「啊,上次那個舞會!我們一道跳舞,可是康南插|進來了,不是嗎?」
她點點頭。
氣候是溫暖的,它更像春天的來臨,而不像冬季的到來。我在林間躑躅的時候,注意到報春花已經含苞欲放了。
那天下午,我接受了康南的勸告,設法去休息一下,以便直至天明都可以保持精力旺盛。使我大出意外的是我確實盡可能的睡著了。我一定是稍微睡了一會兒,因為我做夢了,正如我在這個家裡常常做的夢一樣,我的夢都是與艾麗絲有關的。我想是她到這個舞會上來了,一個幽魂的朦朧的暗影,除了我之外誰都看不見。在我與康南跳舞的時候,她對我低聲耳語:「馬蒂,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喜歡看到這種安排。我願意你坐在我的座位上吃飯。我希望見到你的手握在康南的手中。你……馬蒂……你……而不是另外一個人……」
「你一個人上那裡去的嗎?你不害怕嗎?」
「你應當睡覺了。」我說。
「早上好,小姐。」
「我去給你點上蠟燭。」我說著就去點起來。
「我也不知道。有人料想我會徘徊在大廳和僕人廳之間。」
他躊躇不前,回頭望望,向我微笑。
氣候仍舊非常暖和,聖誕節前夜我幫助波爾格雷太太和姑娘們佈置大廳和其它幾個房間。
「我希望對這兒的人們也是如此。」彼得低聲說道。
親愛的馬蒂:
我意識到自己處於夢境之中。我覺得我想在此永久滯留,學習這個世界一隅的習俗。我想讓它成為我的世界的一部分。
這時,康南說:「我再給你弄些威士忌酒,湯姆。」我的注意力又被帶回到圍桌而坐的人們之中。康南站起來,走到放食物的地方。戴斯林夫人立即站起,向他走去。我覺得很難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我在暗自思量:他們看上去是多麼出眾——她穿著紅紫色泛出綠光的褶皺織物,是舞場上最有姿色的女人,而他當然是最為高貴的男人。
有人透過窺視孔在望著,但是要看清是誰卻不可能。
我說:「足夠了。」
「老師,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兒。」
「為什麼不呢?」彼得問道,「我們難道不是高尚的人嗎?」
「老師——」她們倆異口同聲地說道,每個人都決心要率先傳出這個驚人消息,「昨晚……或者準確地說是今天早晨……」
「我一點兒也不感到吃驚。我總是知道,一旦有機會,你看上去會像什麼模樣的。」
我竭力擺脫這個夢幻。你所想的,我自語道,是為你的故事作一個神話般的結局。你想成為米蘭山莊的女主人。為什麼不承認這一點呢?
他向我走近了些。
我站起身來。「現在,我得送愛芬上床了。」我說,「來吧,愛芬。」
原來在他鄉度過的這個聖誕節裡,我得到了來自艾麗絲的www.hetubook.com.com一份禮物。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假如是某種小小的表示,我會很高興的。我想一頭撲到床上哭一場。
波爾格雷太太給我一套小墊布,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送你墊下面的抽屜,我的親愛的。」接過墊布,我說立刻就去墊上,我們都很愉快。她說她將泡杯茶,我們好一起品嚐我送給她的威士忌,但是這不是恰當的時候。
她只是微微一笑。
幾秒鐘之內,其餘的人在我們身後排列成隊。
聖誕節前夜,烘烤食品的氣味瀰漫在廚房及其周圍。戴普迪跟比利.特里海以及馬廄裡的幾個馬倌都跑到門口來專為聞聞這氣味。原來在家裡的戴普迪太太這時整天在廚房忙忙碌碌不得消停。我幾乎不認識那個平時沉著尊嚴的波爾格雷太太了,她忙得團團轉,滿面紅光,說話的聲調也顯得特別得意,心醉神迷地談到餡餅——餡餅的名字都很古怪:蘭米餅、吉布立特餅、木格特餅和香草餅等。
我被突然的一聲叫喊嚇了一跳。猛一轉身,看到愛芬站在通向書房的門邊。
「我想你今晚可以戴著它去參加舞會。」
她張開口,笑了笑。然後她說:「不怕,因為……」
「那是有點異乎尋常的。」
然而,卻是相反的回答:「我不知道,她肯定是……不尋常的人。」
蜂蜜酒連同黑莓酒、接骨木果酒斟給歌手們暢飲,一些肉餡大麵餅、魚餡大麵餅塞到他們手中。那種滿足感是一目瞭然的。
今晚我要戴上鑽石。穿著菲利達的連衣裙,插著我的梳子,披上披肩,而在胸前則戴上艾麗絲的鑽石。
自然,當我不得不問唱門歌是什麼意思時,她又對我這方面的無知感到得意。
一直等到舞廳裡人們濟濟一堂了,我才下樓。這時我最容易混入客人中。我剛到那裡才幾分鐘,彼得就來到我旁邊。
「這是為什麼呢?」
猶如一場夢境,我竟和他們坐在一起。艾麗絲的飾針在我的連衣裙上閃閃發光。我想:這樣,兩年前,她一定像我現在坐在這兒一樣,一定會坐在……愛芬那時不會在這兒,她過分年幼,不會被允許來的;可是除此之外,事實上,我處於艾麗絲的位置,這一定像別的一些場合。我不知道在座的其餘人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次日清晨,基蒂給我送水來時,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戴茜與她一道。我聽到她們的頗為沙嗄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在睡意朦朧之中,心想她們的聲音就像海鷗叫一樣。
他們進入廳內,端著一個接硬幣的碗;所有的僕人都魚貫而入,當康南走進時,歌聲更加嘹亮,歌詞再次重複。
我相信我會發現嚥下她送來的那份葡萄乾餅是困難的,於是就說:「足夠了,戴茜。」
「我的天啊,想想我今天得做多少事!」
我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在那裡,我看見菲利達寄來的包裹。
愛芬來到我的房間。她頗為羞澀地拿著繡花手絹。她說:「謝謝你,老師,聖誕節快樂!」
我想像他們在僕人廳裡的情景,戴普迪引導著談話。
我想靠後一些,不過彼得用手緊緊拉著我,將我帶離人群,我緊跟上去。幸好我很快便恢復平靜。克莉絲汀看見我在這裡感到很驚奇,但是如果康南也感到驚奇,他卻是聲色不動。我想像克莉絲汀是這樣推理的:邀請家庭女教師乃人之常情,畢竟這是聖誕節,不過她怎能答應和彼得共舞,立刻躋身於這樣一個顯著的位置上嗎?
彼得站起身來。「我們都會與你再見的。」他說。
「不過,我只是盡一個家庭女教師的責任而已。」
他們表演了《瑪麗的七件樂事》、《冬青與常春藤》、《聖誕節的十二天》、和《首次聖誕節》。我們都加入了合唱。
她已經是睡眼惺忪了,也沒有提出什麼不同意見,只是順從地站起來。
我冷冷地對自己說:你該退場了。
我說:「讓我來幫你。」
他對我微笑著——這微笑,我並不充分理解,因為它似乎含有多層意思。
他說:「我年齡太大了一點,跳不動啦!呃……小姐……」
她買了一個飾針,很像我給她買的那個銀鞭,我想了片刻,她是要以此作為回贈我的禮物。
我的短暫榮耀就此結束了,戴斯林夫人使我意識到我一直在做的夢是多麼愚蠢。
「主人、主婦……」
她們想讓我快些醒來;她們有令人吃驚的新聞,我從她們的臉上看出來了。
「那麼你一定是在想準備參加舞會的事,是不是,老師?」
「啊,對,」我說,「她長得非常美。」
我一直提醒自己,僅僅因為是聖誕節我才能坐在這兒的。祝宴一罷,我就得回到我原來的位置上去。
清晨,聽到人聲鼎沸,我醒來了。我的窗下,僕人們在一塊兒笑語喧嘩。
「我對鄉村的風俗變得越發感興趣了。」我補充說。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頭偏到一邊,注視著我。她在想心事嗎?她是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興趣在看我嗎?
我與艾麗絲的身材一般高,如果我不夠苗條的話,裹上綢披肩就不那麼明顯了。
我睜開眼一想:今天是聖誕節。緊接著想到:是在米蘭山莊度過的第一個聖誕節。
這,我自語,會是個美妙的日子。今天是聖誕節。
一些頂大的圓木搬了進來放到壁爐邊。僕人們的大廳也與這個大廳一樣,以同樣的方式裝飾起來,整個家裡充滿著歡聲笑語。
我臉上火辣辣的,結結巴巴地說:「這是一件非常貴重的首飾。」
有關康沃爾人的風俗,我意識到有許多東西要學,不過,我的確很讚賞他們慶祝聖誕節的方式。
她微微有點震驚。我知道她剛才認為是誰站在我的房間裡了。
「你對我很好,」我說,「我不曾想到……」
「讓我來吧,」他說,「我去給你們拿吃的來。」
「老師,六點鐘我再給你送熱水來。有足夠時間梳妝打扮的。主人將在八點鐘接待客人。那是通常的情況。你可別忘了——在九點鐘才吃自助晚餐,所以,還有老長一段時間,你才能再吃上東西。你肯定除了那片葡萄乾餅外不需要再吃什麼了嗎?」
「你看上去像是不樂意。」
我很高興。從上次落馬事件以後,她還沒有騎過馬,她這麼說是她準備再騎馬的最清楚不過的表白了。
音樂開始了,康南挽著克莉絲汀的手走到大廳中央。使我吃驚的是,我意識到我和彼得將要加入他們的行列,伴隨開頭的幾小節舞曲,而與他們一塊兒跳舞了。
一天,我到普利茅斯買聖誕節的禮物。我是騎羅亞爾.羅弗去的,把它拴在一家著名的旅店裡,在我準備返回之前,它在那兒會受到很好的照料。
「考慮到愛芬出了事故,你覺得應該待在這兒。」他低語道,「你考慮得這麼周到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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