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上）
「噢？」我說，覺得我們現在接觸到我去彭贊斯的原因了。
我們已經來到那個危險地帶，我發現這兒的路面更滑，峭壁的塌方比我們在別處見到的更嚴重。
我不知道詹森老師是不是還在那裡。她可能在那裡，這是很有把握的，因為她去那兒的時候差不多是我來到米蘭山莊的同時。
「噢，我太高興了。」
他搖搖頭說：「想到它落到別人手裡，那是不能忍受的。我對那匹母馬很有感情。我要給它找一個理想的歸宿。你知道我下個週末就要走了。」
我的心忐忑不寧地大跳起來。
我是在被一個玩世不恭的人所利用嗎？為什麼不用這個苛刻的字眼呢？我是在被一個殺人犯利用嗎？
不過，我是個受到驚嚇的女人。
「這是因為昨天它沒有活動的緣故。」我摸摸它的籠頭，它用嘴舐舐我的衣服，以表示它對我有同樣的好感。
我渾身顫抖得厲害，並且十分擔心這種受到驚嚇的情緒，不論對愛芬還是對傑辛思都會表現出來。
這時，康南和戴斯林夫人一起在飲酒室裡的情景又浮現在我的眼前。他們背對著我……相顧歡笑。那時候康南愛我嗎？人們不會這樣考慮的。我想起當舞會結束的時候，我曾聽見他們的談話：「現在……不會很久了。」她的這些話……是對他說的。這時我又想起在樹林中聽到的他們談話的片斷。
「一切都結束了，」我回答道，盡力說得輕鬆些，「你駕馭得好極了。」
小道有一段特別狹窄；小道之上峭壁赫然懸立，峭壁表面疏疏落落地長著叢叢荊豆和荊棘；小道之下，峭壁幾乎垂直地落到海裡。在通常情況下，小道是夠安全的；但是像這樣的一天，在這條道上騎馬，我真為愛芬捏一把汗。
「幫助她找到另一個地方……實際上是同我們的幾位朋友一道辦成的。是在達特穆爾邊區有一定地位的梅里維爾家。我懷疑我們放縱的詹森老師會喜歡胡德菲爾德莊園。她會認為它有點兒單調，我想，那裡離最近的小城塔維斯托克也有六英哩多。」
「那麼你要永遠和我們在一起了，老師。」她說。
「也許會更好。你將會有比我更多的機會。」
「謝謝你，彼得，」我說，「你太慷慨了。」
親愛的詹森老師：
在我可能改變主意之前，我很快去把信發了。然後想把此事忘掉。
我想把一切蜂擁而來的陰鬱的念頭拒之於腦外。
「給……給誰？」
「馬蒂，」她重複了一下，「我喜歡這個名字。它聽起來像是一匹馬。」
一個可怕的念頭猛擊著我。康南知道要掘屍嗎？我一直生活在一個虛幻的樂境中嗎？我那美妙的、即將成為現實的夢想只不過是一場活生生的惡夢嗎？
「對，是的。但是那未必就算了結，李老師。」
「啊喲，老師，我還以為黑王子剛才就要大跑特跑呢。」
「不要驚慌，」我告誡自己，「要鎮定。想想你所能做的事情。」
我怕遇到波爾格雷太太嚴峻的目光、戴普迪淫猥的目光和戴普迪的女兒們激動的目光。
「我很高興當時有人那麼做。」
我們唱的是《聖誕節的十二天》，康南有著嘹亮的男中音，很好聽，當他唱到第一段歌詞時，我感到我的快樂達到了頂峰。
這個求婚來得如此突然，這是在他情婦的丈夫將要被驗屍時提出來的。
第二天早晨，天空明朗了一點，滂沱大雨變成了毛毛細雨。戴斯林夫人來訪，不過我沒有見到她。她不是來找我的；波爾格雷太太告訴我，她來這兒是想見康南。
不，我想，我們要在這條道上繼續向上走，直至能夠爬到上面的路上。然後我們再繞道回去，但是要走在堅實的路面上。
「她怎麼能那樣有把握呢？」愛芬問道。
「這麼快？」
我說：「我想詹森老師是理解她的。」
我想起這個米蘭山莊，龐大而又充滿神秘，在這個家裡竟能從一些房間偷看另外一些房間。可能有些窺視孔還沒有被發現。誰能說定呢？也許有人現在正偷望著我哩。
「我親愛的，」她說，「我是多麼高興呀。我一直注視著你和愛芬，我知道，這對她來說將意味著什麼。」她眼裡充滿了淚水。「艾麗絲會多麼快樂。」
愛芬和我們一起唱，吉莉也唱起來；聽到這個孩子唱歌真令人驚奇，她生來就很少說話，這時卻輕輕唱起來，彷彿唱給她自己聽似的。
我並不知道指望向上看到什麼，不過
https://m.hetubook.com.com我在注視灌木叢長得最茂密的地方。我看到了那兒有什麼動靜呢，還是只不過是我的想像？一個人若想藏在那裡是很容易的。如果一塊大石頭被剛下過的大雨沖得鬆動了。如果有人要除掉我，這該是個絕好的機會。圓石只要適時地往下一滾，我正好在小道上——一個極好的靶子。我和愛芬養成了在一定的時間沿這條小道散步的習慣。「噯，吉莉，」我說，「再過三個星期，我就要結婚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正如你們所知道的那樣，」他說，「李老師已經答應嫁給我。幾個星期之後，她就會成為你們的女主人。」
我害怕極了，在這種時候，採取行動往往能給人以安慰。
我忽然想起詹森老師，以及人們告訴我的她曾住在與我的臥室不同的房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詹森老師的房間，於是決定現在就去看看。對要去這個家的任何地方，我現在無需有什麼不安，因為，在很短的時間內，我就要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了。
第二天，雨還繼續下著；我房裡的一切——鏡子、傢俱——都漫上了一層潮霧。這已屢見不鮮，波爾格雷太太告訴我，西南風常常帶來雨，這是不可避免的。
我企圖與自己爭辯：你瘋了，李馬撒，你難道真的認為像康南．特里．米蘭這樣的男人能夠一下子就愛上你嗎！
「李老師，」她說，「有些事情我們要商量一下。我在想你是否願意到我的房間來。我的水壺還在爐子上。你來喝杯茶好嗎？」
克莉絲汀正誠摯地對康南說話，彼得接著說：「原來最終你和康南訂了終身。那麼，你會讓他走上正道的，李老師。我相信這一點。」
我不敢想像、不忍目睹我對於幸福的一切希望化為泡影。我還得相信自己的幸福，因此我不願向自己提出那個問題。我毫無表情地窺視著波爾格雷太太的臉。
我不會相信這一點。我愛康南。我已經發誓要一生都忠實於他。如果在他碰到首次磨難時我就認為他罪大惡極，那麼當初我又怎麼能發那樣的誓呢？
我永遠不能斷定，吉莉那處在渾沌狀態的心坎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我知道她是滿足的，她在心坎裡已經把我和艾麗絲等同起來，所以我感到她並不像我或愛芬或別的什麼人那樣吃驚。
克莉絲汀將我緊緊摟住，吻我。
「你是說……他們懷疑有人毒死了他？」
笑容又一次浮現在她的嘴唇上。然後她又嚴肅起來。
我實在是想使自己消除疑慮，因為有時對吉莉談話就如同對自己談話一樣。
「如果我要做的話，」我向她保證，「我一定徵求你的意見。」
舞會的請柬已經匆匆發出——太倉促了，我認為。戴斯林夫人熱孝在身，驗屍一事還懸而未決，當然沒有受到邀請。舞會在我們從彭蘭德斯托回來只有四天的時間就舉行了。
這事有點奇怪——一個經驗豐富的家庭女教師竟成了心驚膽戰的女人。
我與康南和愛芬一道用餐，然後和愛芬一道上樓；向她道了晚安之後，我又到藏書室裡與康南在一起。
我肯定戴斯林夫人來此是和康南談他與我訂婚的事，她苦惱是因為他不在家。
我是米蘭山莊的家庭女教師，對於您我略有所聞。我很想與您晤面，不知能否如願？如有幸，希望在可能的情況下請您盡早做出安排。
「詹森老師，對。我們都是這樣認為的。可惜她不誠實。雖然也許只是一時的衝動。我盡了一切努力來幫助她。」
「過來，吉莉，」我說，「我們去看看詹森老師的房間。」
他們會像我當初那樣把這兩起事件聯繫到一起嗎？
「我指的是，關於嫁給康南的事。在世界的另一方有個小家園等著你。你會發現我永遠是忠誠的，李老師。」
我害怕，比來到這兒以後的任何時候都更害怕。
您的忠誠的李馬撒
我又來到吉莉的房間。
我問康南他對戴斯林事件有什麼看法。
我勒住馬，回過頭說：「我們在這兒要走得很慢。你跟著走就行了。」
「老師！怎麼啦？」這是愛芬在問。
那迷茫的神情從她的藍色眼睛裡消失了。她的微笑是令人眩目的。
「我在想我能不能像你騎馬騎得那麼好。」
「你好，吉莉。」我說。
「我是多麼愉快，這個孩子終於找到了一位真正理解她的家庭女教師。」
一個疑問敲打著我的頭。但是我不願讓我的思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滯留在這個問題上。
「這一定使戴斯林夫人很擔心。」
她看上去有點兒詭秘的樣子，我知道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
我說我很樂意去喝茶。我急於向她證實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應當有所變化，在我看來，這種關係一直是愉快而鄭重的。
「我認為我得喊你媽媽。」她的舌頭有點發硬。
歸途的旅程是歡快的，我們在去車站的一路上唱著康沃爾的歌曲。我從來沒有看見康南這麼快樂過。我想：這就是我們未來的生活的全部情景。
他道了別，駕車離去，其時我坐在窗口向他揮手。我不喜歡在門廊處那樣做，因為在僕人們面前我還是有點羞澀。
第二天，我和愛芬一道騎馬，我騎的是傑辛思。它真是匹駿馬，騎著它的每時每刻我都極為快意。我覺得這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另一件榮耀的事情。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坐騎了。
「你知道，我不是去做他的家庭女教師。」
「聖誕節的第一天，我真正的愛人送我梨樹上的一隻鷓鴣。」
「嗯，你瞧，有那些信。他死得那麼突然。我討厭的是他死前是在這兒……這可不是人們喜歡跟這個家連在一起的那類事……」
他們隆重地列隊對我們表示歡迎。我們走進大廳的時候，康南挽著我的手臂。
「克莉絲汀為她做了一些事。她對這個可憐的姑娘很擔心的，我想。」
我說一定會那樣做的，因為這會使她滿意，我想使她高興。
正如我猜想的那樣，他們還沒有準備承認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還沒有。
「我將會……也想到傑辛思的同姓人——詹森老師。」
「不能叫老師了！」
「老師，」她說，「我該怎麼叫你呢？你要成為我的繼母，不是嗎？」
對於吉莉來說，我取代艾麗絲的位置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李老師，你不在的時候，這裡可有一點騷動哩。」
「一切都加快了。現在，」他意味深長地望著我，「再拖延下去就毫無意義了。」他加了一句。
「我認為，你甚至比詹森老師更受歡迎。」
這時我聽到了什麼聲音。我急轉身，正當此時一塊巨石滾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碎石、表土和草木。巨石從離傑辛思只有幾寸遠的地方滾了過去。當它飛墜入海時，我嚇得呆若木雞地凝視著。
我們按照平時的路線騎馬下了坡，經過小海灣和威德登山莊；然後我們沿著峭壁上的小道遛馬。那兒的景色特別宜人，犬牙交錯的海灣在我們的面前延伸出去，拉梅赫德小島橫陳在海水裡，遮掩了視野中的普利茅斯及其海灣。
第二天早晨我下樓的時候，康南已經出去辦事了。我給愛芬和吉莉上完課——我極希望一切都像往日一樣——回到房間，還沒有幾分鐘，就聽見謹慎的敲門聲。
我注意到，在一些地方，有些峭壁已經坍塌。這是司空見慣的。戴普迪常說大海逐步向陸地侵犯，在他祖父的時代，那裡原有一條道路，現在已經蕩然無存了。
舞會大獲成功，我感到驚訝，鄰人們是那麼樂意接納我。我曾經做過愛芬的家庭女教師這件事被忘卻了。我感到康南的鄰人們在互相轉告，我是受過教育的年輕女人，家庭背景也還不錯。也許那些喜歡他的人放下心來，因為他訂婚了，就要成婚，因為他們不希望他牽連到對戴斯林家的惡意誹謗裡去。
我渾身發抖地說：「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我們要到上面的大路上去，不要沿著小道回去。」
「她不會太擔心的。真的，自從那些人寫匿名信搗亂以來，她或許倒是處之泰然了。」
她決定用眼睛盯著我，以便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因為他是這麼告訴她的。」康南回答說。
我非常愛他，我情緒激動地對自己說，愛得如此深沉，寧願死在他手裡，也不願離開他，忍受那種失去了他的空虛生活。
我放聲大笑，微微呷了口酒。
「這……太美了，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美了。」
我伸出手，凝視著這個戒指。
「吉莉，」我說，「我要做特里．米蘭夫人了。」
假如康南並不是真地外出了。假如他希望事故發生在我身上——在人們以為他已離家的時候。我想到聖誕節舞會上的戴斯林夫人。我想到她的容貌，她那給人以美的享受的、激起情慾的花容月貌。康南已經承認她曾是他的情婦。曾經是？認識她的男人中的任何一個願意要我，這是可能的嗎？
「是的。」我讓她放心。
我揣測著那些醫學權威。無庸置疑，他們是一些與戴斯林一家和康南wｗｗ•hｅｔｕbook•ｃｏｍ.cｏｍ都相識的人。由於康南就要與我結婚了——他急於傳播這一消息——如果他們認為戴斯林夫人也想與康南結婚，那麼他們是否可能會以不同的心理狀態來對待這兩件事呢？
托馬斯．戴斯林爵士在米蘭山莊吃過晚飯後死去，他的屍體就要被挖掘出來。人們對於他死亡的方式感到懷疑，結果招來了一些匿名信。人們為什麼要起疑心呢？因為他的妻子想要他讓路；人所共知，康南與琳達．戴斯林是情人。他們的結合存在兩個障礙——艾麗絲和托馬斯爵士。兩人都死得那麼突然。
我們就是這樣說說笑笑，直到上了火車。
「我不信。一旦做了家庭女教師，就永遠是家庭女教師。我認為愛芬對這種新的安排是不會不快的。」
「是的，不過你喜歡叫我什麼就叫什麼。」
「進來。」我答道。波爾格雷太太走了進來。
直到我們回到家裡，我才意識到我是多麼驚恐。我警告自己，一個可怕的模式已經鑄成。艾麗絲已經死去；托馬斯．戴斯林爵士已經死去；現在我，將要成為康南妻子的我，這天在峭壁的小道上也險些死去。
我虛構了一個可怕的陰謀，隨著每時每刻的推移，它似乎達到了確實可信的程度。
午飯前她才走。下午我和愛芬下樓來到馬廄牽馬。
我想回去，但是如果我們要回去，我得向愛芬解釋我的恐懼；在她騎馬的時候，我不想這樣做。
「這是我將帶給你的一切美好東西的開端。這是梨樹上的鷓鴣，我親愛的。」
我控制住傑辛思，讓它在愛芬騎著的黑王子前頭緩轡前進，因為我們自然地得排成一個單行走。
克莉絲汀．南斯洛克也來訪了。我們談到了房子。她說，由於我對米蘭山莊變得饒有興味，她感到滿意。
男人們鞠躬，女人們行屈膝禮，但是我意識到，在我向他們微笑、與康南從隊列前面走過的時候，他們的目光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對於馬蒂．特里．米蘭來說沒有什麼是太美的。」他說。他拿起我的左手，把戒指戴到我的無名指上。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是這樣想的；我又激動地反駁道。
「她從一開始就對我友善，」我說，「我將永遠對她懷有好感。」
「李老師，給她呀……給那個寡婦。在別人看來……結果，他們準備將他挖出來。要驗屍的。」
「你要做出一些變動嗎？」她問。
它會大跑特跑的，我想，如果傑辛思帶頭跑的話。
「那麼，關於克莉絲汀就談到這裡吧。」他把眼鏡往上推了推。「祝你幸福，李老師。每當你騎上傑辛思時，就想到我吧。」
我可以看出，這使她大為放心，然後她便說到正題上來。
他哈哈大笑。「如果，」他接著說，「你願意改變主意……」
「我以為你一定想弄明白。」她說。
早上，我來到愛芬的房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一個滿意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嘴角上足足有幾秒鐘；這時她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太遲了。我知道她是滿意的。
「那麼他該送給她比梨樹上的一隻鷓鴣更好的東西。依我看鷓鴣準飛走了，梨子硬得只能煨來吃。」
她以她特有的方式垂下了頭，竊竊地笑著。
在她的房間，我們喝著茶。這次她沒有提出請我喝威士忌酒，這一點使我暗暗地感到有趣，儘管我沒有形諸神色。我將要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了，對於她來說，了解茶性跟了解家庭女教師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也許這件紀念品會幫助你記住。」他說。然後便從寫字檯抽屜裡取出一個首飾盒，給我看一個精美的、嵌有鑽石並雕成正方形的綠寶石。
「幸運的康南，」彼得極富感情地說道，「不必說我是多麼羨慕他，是吧！我想我已經清楚地表達了這一點。我把傑辛思也帶來了。我對你說過我要把它作為一件禮物送給，不是嗎？嗯，它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你不能再拒絕了，對吧？」
但是，我是一個有理智、講實際的女人。那麼我是否因為害怕可以看到的什麼——如果我看的話——就拒絕正視現實呢？
這個房間沒有什麼特別不尋常的地方。它比我的房間要小些。不過有一堵相當觸目的牆壁。我正在凝視時，這時吉莉用力拉著我的手臂，把我拉近牆前。她端過一把椅子，站在上面。這時，我懂得了，原來，在這堵牆上，嵌著一個和日光浴室裡一樣的窺視孔。我透過它看到了禮拜堂。當然這與在日光浴室裡所見到的景象不同，因為這是從對面看的。
吉莉望著我，為指給我看了窺視孔而高興。我們回到我的房間，顯然她還不想離開我。
「克莉絲汀幫助她真太好了。」
「那些搬弄和_圖_書是非的人，」他說，「他們要驗屍，將會發現他是壽終正寢的。可不是嗎，他的醫生護理他多年，一直告訴他，他會像那樣猝不及防地去世。」
怎麼能對我所愛的人想像出這些事情？一個人能愛一個男人而又對他作出這樣的種種推測嗎？
她滿足地急匆匆地走在我身邊，我想她比人們所意料到的不知要聰明多少，因為是她領我進了詹森老師的房間。
「嗯，出現了一些謠言……惡意的謠言，給她送去一些信。」
有彼得或是克莉絲汀……只有那兩個人，我想。不，我不能把對康南的可怕的懷疑暴露給他們。我本人這樣給他們助興，那就太糟糕了。
我驀地感到必須立即擺脫那條可怕的道路。我憂心忡忡地向上望望，說道：「在這樣的天氣之後……在這些道路上是不安全的。」
「沒有比這更好的誇獎啦。」我嚷道。她繼續用嚴肅的神情注視我快樂的樣子。
接著她向我跑來，一頭撲在我的懷裡，我可以感到她的身體笑得直抖。
這些意味著什麼呢？
為什麼不設法會一會她呢？她或許對我了解這個府邸的秘密能提供一些幫助。
舞會後的那天，康南又因為有事要外出。
「我們在彭蘭德托的時候，我忽略了許多事情，」他說，「有些事我簡直就忘得精光。這是可以理解的。當時我的心在別的事上。我想，我要離開一個星期，當我回來的時候，離舉行婚禮只有兩個星期了。你可以做些準備事項，親愛的，如果在家裡有些事情要辦的話……如果你想有所變革……就說好了。徵求克莉絲汀的意見也未嘗不可，她在佈置古屋方面可謂是一位專家了。」
我走出房間的時候，發現吉莉站在門外。從我告訴她我要成為特里．米蘭夫人時起，她就如影隨形地跟著我。我開始認識到她頭腦裡是怎麼考慮的了。她就像喜歡艾麗絲那樣喜歡我，隨著時日的流逝，我們兩人已在她的腦海中混為一人。艾麗絲從她的生活中倏忽消失，她要確保我不再那樣了。
彼得走過來了。他拿起我的手輕輕吻了一下。康南的不悅之色使我快活得心跳加劇，我對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
克莉絲汀和彼得．南斯洛克在舞會的前一天就騎馬來了。
「傑辛思今天發躁哩，老師。」他告訴我。
我想起康南說過我可以在家裡做些變革什麼的，我記得這個家的一些地方還沒有見過哩。
我渴望得到康南的來信。但是一封也沒有。每天我都在盼望他回來。我想：他回家以後，我要把我的恐懼告訴他，因為我必須這麼做。我要告訴他在峭壁小道上發生的事情。我將要求他把實情向我和盤托出。我要對他說：康南，為什麼你要我嫁給你呢？是因為你愛我，要我做你的妻子呢？還是因為你想排除人們對你和戴斯林夫人的懷疑呢？
她古怪地注視著我。我認為我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猜測。
「我想她會接納我的。」
我渴望把我的恐懼告訴康南。
我謝了她，並說道：「你對我一直這麼友好。」
傑辛思前蹄騰空立了起來。它驚恐已極，準備奔突到任何地方……躍上峭壁……衝下大海……逃脫那驚嚇它的東西。
我看到給我們斟酒的基蒂在聚精會神地聽著。
但是，康南並不希望與戴斯林夫人結婚。他愛的是我。
「不僅作為一個家庭，」她說，「而且作為一座府邸，」她繼續說，「我有些關於米蘭山莊和威德登山莊的文字資料。哪一天，我把那些資料拿給你看看。」
我的房間裡升了旺火，一切看上去是那麼舒適宜人。戴茜給我送來了熱水，她顯得有點疏遠的樣子，我認為。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像過去那樣停下來與我聊天。
「你可得幫助我，」我告訴她，「和你一道討論各種事情該多有趣呀。」
那天，我和愛芬不能出去騎馬。
「你不應該對情人們太苛求，」康南大聲說，「整個世界熱愛他們，你必須跟上潮流。」
然後她把手放到我手裡，我把她領回我的房間。
「全是關於托馬斯．戴斯林爵士暴死的事。」
「我不明白，波爾格雷太太。」
我能找誰去尋求幫助呢？
「不過這些東西都送得沒啥道理，」愛芬說，「除了那五個金戒指以外。我看他是故意裝作|愛她的，其實並不怎麼愛。」
幾條小道很狹窄，是從恰當的地方向峭壁裡打進去的。我們時高時低，有時幾乎臨近海面，有時又登上絕頂。
然後他吻了我的手，我自言自語地說，每當我懷疑降臨到我頭上的一切事情的可靠性時，我可以望望這綠寶石，便知道我並不是在做夢。
對於這和_圖_書對罪孽在身的情人來說，道路已經指明，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這一醜聞逐漸為人們所遺忘。
她又一次對我的訂婚表示祝賀，說她是多麼高興。「事實上，」她說，「全家的人都很高興。」她接著問我是否想來一些變革，我回答說，這個家的一切都管理得井井有條，我根本不會做出什麼改變的。
比利．特里海駕著四輪馬車來接我們。當我們到家的時候，我吃了一驚，這才意識到康南一定是在我們來到之前就送信通知他們了。他想讓我受到禮遇。人們齊集在大廳裡專候我們，我對此是這樣地缺乏思想準備。
他問我是否給家裡寫了信，我告訴他尚未動筆。我還不能十分相信這件事真會在我身上實現。
我又自言自語：也許艾麗絲死於事故，使他們想出了除去托馬斯爵士這個主意，他是他們結合的唯一障礙。他們是否在他喝的威士忌中悄悄放進了什麼？為什麼不可能呢？那塊大石頭就在那裡猛然掉下來，不可能僅僅是碰巧的事。現在要掘托馬斯爵士的墓，並且地方上的人都知道康南和戴斯林夫人的曖昧關係。因此，康南與家庭女教師訂婚以消除嫌疑、掩人耳目。家庭女教師現在甚至像艾麗絲、像托馬斯爵士那樣也成了一個障礙。因此，家庭女教師可以在她所得到的母馬上出事故，這可以解釋為她還沒有習慣於騎那匹馬。
我能夠看出她擔著心事。我當然懂得這一點。她那有幾分迷惑的小腦袋是那麼顯而易見地把我與艾麗絲混為一人，以致她以為我也會像艾麗絲那樣悄然消失。
我寫了一封信，之後覺得心情好了些。
對我來說，幸運的是，我是個有經驗的騎手，我和傑辛思彼此都很了解。因此，幾秒鐘之內，一切都平息了。我控制住了它。在我用表示安慰但是有點震顫的聲音對它說話時，它逐漸變得鎮定了。
僕人們都在那裡——波爾格雷夫婦、戴普迪一家以及分管花園、馬廄的其他人。甚至就連村子裡我幾乎不認識的少男少女也趕來助興了。
從西南海面上刮來的暴風呼嘯了整整一夜。狂風挾著雨點幾乎平射到窗子上，即使是堅實的米蘭山莊的基石也彷彿撼動起來。這是我到康沃爾以來雨勢最猛的夜晚之一。
我們站在一旁，等比利．特里海替我們把馬鞍上好。
「她好像挺苦惱似的，」波爾格雷太太說，「要等到這件可怕的事了結，她才能安心哩。」
「不過，」我說，「他已經安葬了。我們還去參加了他的葬禮哩。」
愛芬默不作聲；過一會兒，當我們走到大路上時，她奇怪地望著我。我看出她並不了解我們剛才經歷了何等的危險。
我可以看出，這個家裡的人的話題分為兩方面：對托馬斯的驗屍和主人與家庭女教師的結婚計劃。
「不過，他是她真正的情人。」我提出不同看法。
「我從來沒有想到擁有這麼可愛的東西。」
有許多計劃需要制訂，我完全沉浸在考慮將來的圓滿的歡樂之中了。
「嗯，幾乎不能那樣叫了。我將再也不是老師了。」
「如果你不喜歡那個稱呼，你可以在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叫我馬撒。或是叫我馬蒂，我父親和妹妹總是這樣叫我的。」
我們把這首歌從頭到尾唱了一遍，我很難記住五個金戒指之後的所有禮物；我們對有多少個擠牛奶女在擠奶，送了多少個下蛋的鵝等等爭論不休，笑成一團。
「噢，不，」彼得說，「它是送給你的。我想送別的東西給康南。」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因為大雨衝起泥漿，我開始有點為愛芬擔心。她穩穩地坐在馬鞍上——現在絕不是一個新手了——但是我意識到傑辛思的情緒，料想黑王子也不會有多大差別，儘管，它的脾氣沒有傑辛思那麼火爆。有時我只好牢牢地勒住它；放開四蹄馳騁比這樣必須小心翼翼地在小道上踅行更對它的胃口，這一次要比我們上次騎馬來這裡時危險得多。
我想起詹森老師房間裡的窺視孔，從而聯想到她突然被辭退一事。於是我自言自語：「胡德菲爾德莊園離塔維斯托克很近。」
我想，我一定要重新取得他們的信任。不過，當然啦，我得記住，作為這個家未來的女主人，我絕不能像過去那樣隨意說話了。
我必須驅逐這些可怕的念頭。我要相信康南的話。我只有這樣，否則，我就必須正視這種事實，那就是，我已經愛上了一個殺人犯。
「可憐的詹森老師！我不知道她目前的處境怎麼樣。」
我望著康南。「送給我們兩人的禮物。」我說。
我抬起眉頭。
從那時起，我就相信這一點，我對於吉莉來說就成了艾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