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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島之愛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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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倫敦 一、求婚

第一部 倫敦

一、求婚

「愛蜜莉郡主呢?」
「妳心裏也明白,到了這個年紀該出外獨立謀生了。自然,我會盡力都妳找到一份工作。」
這條路不僅危險,而且陰森森的,傳說鬧鬼,因為有很多人在這兒自殺。住在鄰近的人都問:「你們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妳……當女家教!」飛利浦爆出一陣大笑。
當我們去鄉下時,飛利浦堅持要去「死人跳」那地方。我倆一道穿過森林,看到木椅,我們坐下來,飛利浦說:「來到這兒,過去像又回來了,是不是?這兒以前是我們最喜歡的地方。妳一個人來的時候,心裏慌慌的,承認吧,愛倫?妳是不是有些怕?」
飛利浦人很好,有一雙淡藍的眼睛,鼻尖上灑了些雀斑。我看得出,他對我比對艾莫妲有興趣。
我們去鄉間時,做了更多社會工作,拜訪貧窮的人家,為窮人做食物、縫衣服。我和艾莫妲一天天長大,也有了些改變。她可以出去社交,我則需待在家中。艾莫妲常和父母去戲院看戲,我均不能同往。有時她和父母出去拜訪人家,我也得留在家中。每年,裁縫師會來家中住上幾個星期,為艾莫妲裁製許多可愛的新衣服,而我則無份,最多只有春夏秋冬各一件。
「你們沒有,」我大叫:「因為我們都是諾曼地人,艾莫妲,是不是?」
「妳太忘恩負義!打從妳走進這房子之後,妳就會製造麻煩,妳是個禍水,我真替卡靈頤家不值。」
這時卡靈頓家的馬車正好到,還有許多客人站在後面。馬車上走下卡靈頓先生,愛蜜莉郡主,還有那偉大的羅羅。
卡靈頓家有一個男孩叫飛利浦.卡靈頓,比我大一歲,比艾莫妲大兩歲。雅嘉莎表姨很擔心飛利浦是否會和艾莫妲成為好朋友。我記得我去鄉下第一次碰到飛利浦的情景。在客廳中,把艾莫妲正式介紹給他認識,表姨根本不提我。她要艾莫妲帶飛利浦去馬廄,看看新生的小馬。
「如果你娶了艾莫妲,她會有豐厚的嫁奩。」
「不用管那些人。」飛利浦厚著臉皮說,他總喜歡捉弄表姨,讓她不安,誰要表姨總是想巴結卡靈頓家的人呢?
「我們最好是吉卜賽人,」他說:「我們綁架艾莫妲,把她綁起來,並要贖金。」
「媽不喜歡這樣的,」她對我說:「別忘了他是卡靈頓家的人。」
我注意到雅嘉莎表姨不以為然地瞪著我,可是我並亦在乎。神祕的羅羅並不在座,艾莫妲坐在飛利浦的另一邊,但她很少和飛利浦交談。
「他看不起我。」她反駁道:「當然,我不像妳那麼愛冒險,你們兩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愛倫,妳將來一定會很快樂的。」
「那是誤會,我是要宣佈婚訊。可是愛倫,我要結婚的對象是妳,不是艾莫妲!」
飛利浦躍上馬背,給我們看一些特別的騎術,他很炫耀,我倆總在鬥嘴,無疑的,我們也鬥得很樂,但艾莫妲卻以為我倆彼此仇恨,她嚇壞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挽著我的手臂。
我們在公園散步,飛利浦加入我們,這已成了習慣,我們三人同行,走在奶媽前面。
「好,我們找個房間,可以私下談談。」
「你知道今晚我在這兒只是個可憐的親戚?」我問。
一個警察站在那兒,他身邊站著一個小東西,正是嚇得臉色蒼白的艾莫妲。
「你一直知道的,我有一天要走,得靠自己的能力謀生,我不能一輩子住在表姨家裏!」
我躺回床上,想著那噩夢。為什麼這噩夢年復一年夢個不停呢?
「她很美。可是帶著妳回娘家時卻一文不名,想來她的婚姻生活一定不幸,這兒的人從未忘過她做了些什麼。」
「為什麼。」
我們沒找到石蠟,飛利浦就收集了一些乾柴,他倒了油,想不到火一下子熊熊燃了起來。這時艾莫妲雙腳被綁,口裏還塞了一塊布。飛利浦忙著撲火,我趕快替艾莫妲鬆綁。火勢一發不可控制,只好大聲求救,所有的僕人都奔出來滅火。
「我要的只是妳。」
我並不羨慕艾莫妲,但她個性十分溫柔。她雖然長得很美,可是我倆一道外出時,人們都望著我。但艾莫妲有坦順的前途,她會嫁到好人家,然後生育子女,全是精心安排好的。
「他甚至建議艾莫妲婚後也可以把妳帶過去,飛利浦忙於工作時,妳依然可以陪伴她解悶。我不認為他贊成妳表姨的主意,可是妳表姨卻堅持如此。」
我覺得自己像在做夢,看著報上登著我的名字。艾莫妲也很為我高興,她擁抱我並且告訴我她是多麼高興。
「難道不是嗎?」
「哦,我是凱勒威家的人,」我說:「和卡靈頓一樣好。」
一個星期過去了,這星期中,我和卡靈頓家的人去戲院,飛利浦實現了他的允諾,可是雅嘉莎表姨卻很不高興。「我不懂為什麼愛蜜莉郡主要請愛倫也去,」我聽她評論道:「這實在很不合適,她不久就要離開我們這個圈子,這樣只有增加我們的困窘,我不知是否該和愛蜜莉郡主講講。」
雅嘉莎表姨在家中權勢極大,對她的「小」丈夫頤指氣使。其實她丈夫並不小,只是和她比起來顯得很小,甚至跟他女兒艾莫妲比起來也顯得卑下。
「因為妳答應了外婆。」
餐廳有著自助餐,有六名樂師在拉琴,晚餐期間,一直拉著輕柔的音樂。雅嘉莎表姨,有意在賓客商前眩耀財富——尤其在卡靈頓家人面前,讓他們知道,卡靈頓家如果娶了艾莫妲,一定會獲得豐厚的嫁奩。
起初,雅嘉莎表姨的確很震驚,然後她嚥下了她的失望,我想也許她考慮到即使是自己的窮親戚嫁到卡靈頓家,也聊勝於無。
這是我和飛利浦最喜歡的地點,但艾莫妲跟我們一道來卻顯得很勉強。飛利浦常喜歡站在懸崖邊緣,顯示他是多麼危險。當然,他敢做的我也敢做。
我找到一間無人的房間,我和飛利浦一塊坐了下來。
「一直到我們結婚吧!以後妳會保護我。」
我又被訓了一頓。
艾莫妲有些不習慣,她不喜歡走到哪兒沒有我在身邊。現在我也很少和她一塊,只有去公園和慈善訪問例外。
「這點妳就錯了,他們完全贊成,他們認為我該快點結婚。」
「她很年輕,」她評論。「或許這反而不好。」
我的命運竟然作了這麼大的改變,即將此為卡靈頓家的少奶奶。雅嘉莎表姨承認卡靈頓家的財富比她家要富有得多了,表姨想藉攀龍附鳳,藉以提高她自家的社會地位。卡靈頓先生不但是位銀行家,而且在倫敦金融界佔一席之地,也是政府資政,在外交圈也頗具影響力。他長子羅羅繼承父業,飛利浦也將步其後塵。愛蜜莉郡主是伯爵之女,未嫁之前常到宮廷去。而洛林表叔雖然生活優渥,但相形之下,只是一隻小蒼蠅了,所以表姨才千方百計想巴結上這們親事。
「當然,妳得有些漂亮的衣服。總不能讓別人說話,說我們家對妳太薄。」
「妳突然裝得什麼都不知道啦!妳真有一套,讓可憐的艾莫妲以為宣佈的是她的婚禮。」
雅嘉莎表姨轉過頭來,一雙凌厲的目光直盯著我?
我想趕快離開,因為我不敢相信飛利浦跟我說的話是真的。他想握住我的手,但被我甩開了。
「你覺得好笑?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我氣呼呼地說。
這一擠,反把我和艾莫妲沖散了,起初我並不驚慌,她一定在市場某處,我告訴自己,她不會離開多遠的,也許就在我近旁,再說她天性不敢胡亂闖蕩。我在人靈中到處搜尋,均找不到她的影子。十分鐘後,我真害怕起來了,她身無分文,怎麼回家呢?半小時之後,我變得非常焦急害怕,我帶艾冀但到市場來,結果她走失了。
飛利浦經常來訪,我們一塊騎著馬。我現在有一匹新的座騎,那是威廉表叔送我的禮物,我倆的照片,經常出現在報上。
冬天,我們住在海德公園對面的房子,我喜歡去公園裏的樹木,夏天我們就到鄉下去。艾莫妲和我常生在最高的窗口旁,指著窗外許多著名的建築物,北邊是海德公園,東過是國會。有時我們看到路上貧窮的男孩,看了於心不忍,我倆都會哭。還有街上那些為了賺幾分錢,辛苦為人提行李的男人,我們都想像他身後一定有著一個淒涼的故事,因為我為艾莫妲編撰一個傷心的故事,她難過得大哭起來,她是個心腸很軟的女孩。在故事中,我也把雅嘉莎表姨所做所為編了進去。單純的艾莫妲,她是那麼容易感動,並沒聽的我的弦外之音。
「噢,你不知道,媽媽替愛倫找了一份工作,要到歐門.萊明家當家教。」
「愛倫,妳以後的生活會更快樂。」
「可惜他不能改變他的名字。」我故意氣他。
「我不認為妳母親會很高興。」
「這話是什麼意思?」
「哦,確實是我的主意。」我說:「妳不該怪艾莫妲。」
飛利浦看看他。
「這好,妳就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好了,以免我被冷落了。」
「那麼你父母怎麼說呢?」
夏天我們到威廉表叔鄉下別墅避暑,得花上好幾天的時間收拾行李,我倆興奮地計畫著到鄉下的每一件事。當然,同行的還有女家教,我倆快活地從火車窗口看著沿途的鄉村景色,看到有趣的地方,常叫艾莫妲注意,女家教經常制止我們不要太過喧嘩,一些僕人也跟著一起去。表姨雅慕莎通常比我們遲一個星期才到,她不在的日子我真樂了。表叔在英國薩西克斯鄉下擁有好大一片土地,但表姨卻要他多多顧及廣大的事業,並不讓他來鄉下度假。
「我們不需要有隆重的婚禮。」
「我親愛的愛倫,」雅嘉莎表姨的聲音,聽來一點也沒把我當她親愛的人。「他是個紳士,即使不贊成,他也不會反對。我真的認為愛蜜莉郡主不大明智,竟然會邀請妳去。我得告誡妳以後要收斂一點。」
「好吧,是有一點!」我說:「我想有多少人在這兒往下跳自盡。」
「我恨射擊。」
第天,雅嘉莎表姨把我叫去。
「當然,我一直喜歡這種戲劇化的感覺,妳知道的。」
我走到床邊,摸摸被子,我真想多知道她的事,或許我可以和地說話,幫助她。
「我現在知道灰姑娘仙度參加舞會時是什麼感覺了。」
她這時轉向我。「我家有四個孩子,大的十四,老二十一、老三八歲、老四四歲。如果我打算雇用妳,妳就教他們四個。」
他的家人都對我表露出歡迎之忱,質變莉郡主急著要抱孫子,她告訴我婚後一年就生了羅羅,但都隔了很久才生飛利滴。但這兩個男孩個性全然不同,她說:「羅羅有時害怕我,但他聰明。飛利浦就不一樣。」
我倒還有一絲喜歡雅嘉莎表姨,因為在個性上我倆正好相對,我是家中唯一敢反對她的人。在我年紀還小的時候,她常威脅我不乖就要把我送到孤兒院,但我很快就知道她不可能這麼做的,否則她在朋友面前就失去了「善人」的形象www•hetubook•com•com。事實上,我不易滿足的個性也是她喜歡我的因素,她常在她朋友面前談我,甚過於她自己的親生女兒艾莫妲。她的女兒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我想雅嘉莎表姨的鷹眼很快就會搜巡我在哪裏。」
第一次我發現有艾莫妲在場,我不方便說話。
我也被准許參加舞會,但我得有件新的晚禮服。我夢想有一件深藍紗的晚禮服,更能襯出我湛藍的眼色,我想像著自己在舞池中尉翩然起舞,吸引了全場人們的目光。艾莫妲並不會介意這點,她天生好脾氣,但卻沒有慾望當主角,甚至很怕人們的目光都盯著她瞧。
他為我拉開了美麗的遠景,我們將有自己的新家,位於倫敦,離他父母家不遠,他會為我做許多漂亮的衣服。「愛倫,妳穿上適合的衣服一定會美極了,」他告訴我。「妳知道嗎?妳是個美人,只是還未散發出妳的美麗。」
我安慰她,她的父親會站在她身邊,她沒有理由嫁給她不想嫁的人。
「韋頓!」她叫管家來。
「為什麼不呢?不是很顯然嗎?」
「親愛的,那怪妳看不出。」
這個男人,我稱他威廉表叔,他掌管著很大的事業,非常富有;但他的權勢在他的家庭之外。我相信,他是全然屈服在他悍妻的淫|威之下。
「那麼她會得到表女婿。嗨,管她什麼的。」他一把拉住我。「愛倫,還很有趣,妳不再是這兒可憐的親戚。我聽到妳要去當女家教,就知道自己該採取行動了。家人要我結婚,因為爸媽急著要抱孫子,看看羅羅是不可能生兒育女。」
羅羅是他的大哥,比他大十歲,飛利浦提到他時非常得意,那時飛利浦十二歲,羅羅二十二歲,他正在牛津唸書。
「夫人,」他趕快過來。「我會帶小姐回房。」然後對警察說:「十分謝謝,請進來喝點東西吧?啊,夫人,奶媽來了。」
「愛倫,我們得互相瞭解,是不是?我們得搞清楚妳在這家庭中的地位?」她沒等我回答,又繼續往下說。「看在妳死去母親份上,我們沒讓妳住孤兒院,把妳接到家中來,接受我們的保護。妳知道,妳那母親,嫁給了查理.凱勒威,妳就是這樁婚姻的結果。這實在是樁不幸的婚姻,她嫁錯了男人。」
「妳變得很安靜,可不是?這可不像妳。」
「妳想孤兒院是什麼樣子?」
「另外一把呢?該有兩把才對。」
我突然轉向他,一直擔心的未來終於要來了。
艾莫妲看了一切種種,都十分著迷。我很高興她不覺得我的描述誇詩張。那名彈手風琴男子的太太喝著歌,人們群聚欣賞,直到一個賣五金的人推著車子來要過路,才驅散了人群。
「我們就在晚餐時宣佈吧!」飛利浦說:「爸,你來宣佈,最好不要由媽講,我怕她講錯新娘名字,弄得大家尷尬。」
我喜歡菜市場聽男人和女人叫賣的聲音,有一堆堆紅紅的蘋果,泛著亮光,還有一堆堆柳橙、梨子和核跳。我第一回去菜市場,我好喜歡那些陶器、五金、佑衣,還有一股魚腥的味道。我喜歡那些人們,他們跟著小販討價還價,在市場大笑,我想那是我去過最令人興奮的地方了,我和羅莎回去之後,又編了很多菜市場的故事,講給艾莫妲聽。
「那時我三歲。」我說。這是奶媽告訴我的。
我看著他們坐馬車離去,看著他們回來,當艾莫妲上樓按時,告訴我看戲的事,她簡短扼要的告訴我劇情概要,並說飛利浦從頭笑到尾,一道吃晚飯,過得很快樂。她穿著粉藍色衣服,和深藍色天鵝絨斗篷,看起來很美。我好想要那樣一件斗篷,也能到戲院去跟飛利浦大笑。
「到底是什麼事嘛,羅莎?」
「哎,愛倫,妳坐下來吧?」
「別這麼說艾莫妲,其實你很喜歡她的,她對我很好,別忘了今晚她失去成為你新娘的夢。」
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去。
約在我十歲左右,她對我說:「愛倫,我想這是妳我該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那年我十四歲,飛利浦十五歲,這事發生在鄉間。
「今天早上妳看起來好像挺火大的樣子。」飛利浦說。
「你送的?!」
「我賭我能騎。」
雅嘉莎表姨很滿足地看著我,我很快意識到這是因為她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又多了一項善行,可以拿來誇口。
奶媽從小撫養我長大,對我的離去,她很感傷。「時間過得真快,等艾莫妲有了孩子以後,我將前去幫忙,或許一眨眼就到了。可憐的艾莫妲,她總是需要有人照顧。」
我,無論如何,是個外人。她或許會發現,當她又開始談論她最新的慈善計畫,我的嘴角從不會漾起微笑。無疑的,我這脾氣得自我的父系。
飛利浦要在室外烹茶,我們生了火把開水燒滾,生活得像印第安人或吉卜賽人。我們需要生火,還得有個茶壺。
「我看妳有麻煩了。」
「北歐人統治海洋,他們征服許多地方。我們是法國諾曼地人,」他經視地看著我。「我們到英國來征服了你們。」
「咦,」飛利浦說:「妳怎麼不說話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妳沉默不語。」
他打開一個槍盒,裏面鋪著紅緞,紅緞上面放著一把泛著銀光的手槍,旁邊有一個空位。
由於卡靈顧家名氣太大,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我倆的照片,也上了報紙的社會版。
表姨客廳中常有許多賓客雲集,我得幫忙端茶切蛋糕,她喜歡我為客人招待茶水。她會對客人解釋:「這是我表妹的女兒愛倫,她現在成了一個可憐的孤兒,真是悲劇,我給了她一個家。」
艾莫妲和我學習騎馬,走訪貧窮人家。在鄉下,表姨依然也從事著慈善事業,並經常在鄉下舉辦很多活動,艾莫妲和我並沒有參加這些活動,我對這些活動很有興趣,經常拉著艾莫妲去偷看。艾莫妲怕媽媽會罵,嚇得全身發抖,我大笑她。我才不怕,知道雅嘉莎表姨要面子,才不會把我送到孤兒院。我拉著艾莫妲繞著臥室跳舞。
雅嘉莎表姨很懊悔,她就只有艾莫妲這麼一個女兒。她希望能有更多兒女,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供她擺佈。現在她只有一個荏弱的女兒,她只怪她先生。
「好啦!快活一點吧!」
如此秋去冬來,栗子樹的木柴在火爐中噼噼啪啪地響著,我常編各種驚險刺|激的故事給艾莫妲聽,她說:「妳怎麼會想得出那麼多的故事?」我瞇著眼睛對她說:「艾莫妲.洛林,妳可知道天地之間的故事多著呢!」她對我的才氣頗為敬畏,這是我非常引以為樂的,不管我捏造什麼,她都信以為真。她相信我,她從不像我學什麼都快,看她遲鈍的樣子,心裏也著實可憐她,因此我更想出種光怪陸離的點子,也可以使我忘了雅嘉莎表姨對我一些不好的態度,畢竟,這不是非常不幸的事,我需要一些一東西穩定我的自信。
「我還想再待一會兒,我想感覺一下住在這兒是什麼滋味。」我加了一句。
那晚客人很晚才走,羅莎走了上來。她眼睛發亮,剛剛和卡靈盛頓家的馬車夫在一起,她非常快樂。她坐在床邊吃吃地笑。
「再怎麼糟也不會比歐門.萊明家更糟的了。」
「當然是囉!雅嘉莎表姨一直希望卡靈頓的人能成為她的女婿,她一向要什麼都會得到。」
「妳外婆臨死之前,」雅嘉莎表姨繼讀說:「她要求我照顧妳,因此我在她臨終的床前答應了她,我也下了決心做到,因此我把妳帶回家,沒把妳送給孤兒院,讓妳學習做家事,另一方面也跟著女家教學習,和艾莫妲一塊兒上課,妳住在這兒,就像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我也沒有期望妳的感激和回報,但妳也不要想能享受我女兒的待遇,那也不合乎妳的個性。等妳長大之後,妳就得自食其力了。到了十八歲,妳就要到外面找一份女教師的工作,妳將成為一個有教養的年輕女人。愛倫,這就是妳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了,好好掌握機會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一了。」
想到這點,我就頹喪,什麼話也說不上來。
「怎麼不會?他們一直希望能和你家聯姻,你卻娶了一個可憐的孤女,破壞了他們的計畫。」
我隱隱感覺到惡運離我愈來愈近,就像夢裏一樣。
羅羅從牛津回來,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和飛利浦一塊騎著馬,他騎著一匹白馬,看來還真像個北歐人。我和艾莫妲都沒有跟他說話,飛利浦經過時,跟我倆打了一個招呼,顯然他哥哥回來了,就不願再把時間浪費在我們這兩個女孩身上,羅羅很少注意我們。
羅莎用手指按唇,表示她知道一些事,可是不能說。我心中盤算,必要時不對羅莎施加一些壓力,就不能探測出來。
他們在薩西克斯擁有房產和農田,喬瑟.卡靈頓的太太愛蜜莉郡主,是伯爵之女。她把家中裝飾得氣派又高雅。雅嘉莎表姨到鄉下之後,每星期四都會去走訪她家,他們家舉辦的晚宴和舞會她多半會去。
「廚房裏有好多茶壺,」飛利浦說:「拿個茶壺,還有一瓶水和蛋糕!我們來生火。」
回到倫敦,飛利浦喜歡和我一道去公園散步,並談論著我們的計畫。有許多人上前來恭賀我們,但在公園時,我卻發現一個男人一直在看著我們,常常悄然在後高跟著我們,有時就坐在離我們不遠的椅子上。
「羅羅?」
「你認為她會想自殺嗎?」
他繼積談論我們將來的生活,會經常去旅行,他的工作必須常去各地。羅羅現在就是如此,他將準備協助哥哥。他告訴我,那種生活很有趣的。我們可能會去印度、香港停留一陣子,他必須熟悉父親的生意。
「說怕裁縫提莉的手藝做不出精緻高級的時裝,愛蜜莉郡主可能會希望妳到她的時裝店做新娘禮服。不久之前,我和妳戚廉表叔商量,他願意付帳,使妳能優雅地步入妳的新生活。」
他卻不睬她。
「快回來!」,我叫道。
舞會中,我不過是個打雜的角色。
我看到衣櫃的門打開了,有一個影子在搖動葦,定神一看,原來是舞會穿的那件黑禮服,我起身把衣櫃的門關好。
「你從來沒有提過。」
飛利浦和我跟他的父母坐在一起,雅嘉莎表姨和威廉表叔以及艾莫妲最後也加入我們,他們也一道慶賀這樁喜事。雅嘉莎表姨非常勇敢隱藏她的憤怒,我得承認她掩飾得十分成功。
那時我五歲,我還記得母親溫暖的慈懷。在我心目中,有一個模糊的畫面,我倆坐在草地上,媽媽手中拿著若素描本子,她一直在畫,但那圖畫冊卻藏著,不讓我外祖母看到。
「她不大正常。」
舞會那天晚上,我穿上了我不喜歡的那件黑禮服,但我喜歡跳舞。艾莫妲則不然,她一點韻律感也沒有。我該暫且不去想歐門.萊明。
「那些記者真無聊,」飛利浦說:「我只想和妳單獨在一起。」
天色漸暗,想來我在市場鑽來鑽去也花了一個鐘頭了,現在m•hetubook•com•com該回去了。
表姨竟然會誇獎我,這倒是生平第一次!但她這麼做,只是急著想把我趕出去。現在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我就得進入歐門.萊明太太家工作。
雖然我並不喜歡這身衣服,但我非常興奮。我看著艾莫妲那件美麗梅藍色的晚體服,有時是藍色,有時又隨著光影變化成綠色,令我非常羨慕,那正是我喜歡的衣服。
「妳是說,他們計畫艾莫妲的婚禮?」
「我為妳找到歐門.萊明夫人這家人家……再過六個月,她家中的女教師就要走了。我和她談過,她願意先見見妳,或許願意用妳。」
最後,公共馬車總算來了!她怎麼可能找到路回家呢?看來這下子漏子捅大了!唉!艾莫妲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親愛的,」我說:「不管妳能不能忍受,這都是真的。」
那年夏天,我們常常見到飛利浦,後來我才知道,他有一個哥哥叫「羅羅」。
她總算走出去了,這樣也好。我不知何以總是愛和她鬥嘴,她若再不走,天知道我還會對她說什麼。
一種客廳旁三間大房間全打開當跳舞廳,上面廂房可以遠眺下面的花園和公園,以及附近美麗的建築,每間房間都插滿了鮮花,看來更迷人。
我走到公共馬車停車站等著,等待的時間怎麼這麼漫長,心焦如焚,心裏像有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傻艾莫妲!都怪她,這個笨東西!為什麼她不能好好待在我身邊。
「妳將是更年輕的妻子。」
「你有什麼權利阻止我?」
卡靈頓先生說,他想婚禮不該延期,沒有理由還要猶豫,兩個年輕人該快點成親。
「別擔心。」飛利浦挽著我的手。「我還會來看妳。」
「現在有人在照顧她。」
這事發生在卡靈頓家,雅嘉莎表姨對此事十分在意,好在卡靈頓家也有一人捲入此事中。不過,聽嘉莎表姨認為我是最該罵的一個。
是的,我只是一個可憐的親戚。
「呃,這情況有些複雜。他的太太有一點……怪異。以後我會再告訴你,因此家人才會急著要我成婚。」
艾莫妲囁嚅說道:「奶媽,是我想去的。」
後來這事被飛利浦的家教老師知道,就不准他去,但卻成了我們私下約會見面的地方。他常說:「咱們在『死人跳』見。」他心中多少希望我會怕。面對他的挑戰,我總是會去,其實我心真還是有點怕的。那兒的氣氛陰森可怖,尤其一個人站在那兒,更令人膽寒心顫。
我觀賞每個房間,我都好喜歡。
舞會前一天,雅嘉莎表姨又把我叫去。「愛倫,妳待會做事。到餐廳中看著一切是否準備好了。你要特別注話愛蜜莉都主,要招待得她稱心如意。我另外會介紹一、兩個年輕人,當妳的舞伴。」
時間過得很快,但在我少年,又發生了一次意外,使我聲名狼藉,我想雅嘉莎表姨這下子可有理由把我趕出去了。
我有趣地想,也許有一天,艾莫妲會嫁給飛利浦,或是騎在白馬上的重要人物。看來,生命挺有趣的,我倒高興自己身世如謎,至少沒有雅嘉莎表姨這個媽媽是很值得慶幸的,我痛恨有她這樣的母親。或許,有威廉.洛林那樣的父親還算不錯,可是他太懼內,使我也有些看不起他。
艾莫妲十八歲生日舞會那晚,我又做著同樣的惡夢,那惡夢週期性不斷擾亂我的睡眠。這一再重複的夢,隱隱約約像在警告我什麼,其中又像有某種寓意。
羅莎的臉突然覺得很柔和。「我表姐愛麗絲在孤兒院長大,現在是個淑女,去當女教師,有很多朋友。這世界有很多孤兒都能成長得很好。」她彎下身子吻我,我知道她想安慰我。她很快樂,希望全世界都快樂。
那一年,我回到倫敦之後,見到羅羅的機會更多了,當時他正放假,跟他的父母在一起,我很喜歡看到他家馬車停在我家門外。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警覺到他,他給我一種不安的感覺。
她並訂下功課,要我讀詩集。隨後表姨發現,我非常愛詩,一讀再讀那些美麗的詩句,使我非常快樂。
「他當然會對我們有興趣,我們是新聞人物。」
「飛利浦,你有沒有注意到那邊那個人?」我問道。
可憐的艾莫妲,我和飛利浦忘了她不像我倆那麼喜歡新奇探險。我還記得在「死人跳」那地方,她有多麼害怕,那個非常特別的地點,離崔森塔不遠,有一條狹窄山路很陡,下雨天更滑。沿著這條小路可以走到森林,有一個警告標誌——「路不安全」。
我要艾莫妲去廚房拿蛋糕,我去拿茶壺,飛利浦要去拿石蠟來,他說這很好起火。
飛利浦經常參加我們的家宴,他有次和艾莫妲以及表姨表叔間去戲院,那是聖.詹姆斯戲院第一次開始上映電影,聽說那是一部喜劇片,相當輕鬆有趣,但艾莫妲卻沒看出好笑的地方在哪裏。
「是啊,一直到度完蜜月之後,羅羅才發現。」
羅羅大駕光臨到我們家,雅嘉莎表姨還小題大作跑到門口迎接。後來奶媽說表姨恭敬的樣子像迎神進門,她要伸出她的魔爪攫住這條大肥羊,好選作自己的東床佳婿。
「飛利浦,你不會真把那把槍放在枕頭下吧?」
「你是個白痴,」我說:「我一點也不喜歡這些槍。咱們再繼續看看。」
「荒唐!豈有此事!」
「愛倫,我希望我們不要長大。」她說。「人們都以為我要嫁給飛利浦,可是我不認為他非常喜歡我。自從他把我推到水裏之後,我就這樣想。」
飛利浦和我擁舞,我們跳著輕快的華爾滋。
可憐的洛林先生,我真替他難過。他握了一根拐杖,要來鞭打我。他恨這工作,我趴在床上,他輕輕用拐杖在我屁股上打了幾下,我只想發噱。
「呃……這事在一年之前就……是很秘密的……」
他很安靜,看到我時,總是心不在焉地朝我笑笑,好像他不大記得我是誰,也不知我在這房子裏做些什麼。如果他能凌駕在妻子之上,相信他定是一個好人。
「你說她曾住在這房子裏嗎?」
「我並不認為他會煩,」我不得不反駁。「我得說,他表現轉非常有興趣。」
「是的,」我說:「我相信你這話。」
我站在她前面一塊很大的波斯地毯上,那間房間她稱為「書房」,她的社交祕書,在此為她函覆外界的信。
為了某種不幸的理由,我知道自己有那種能力,將來一定要過好的日子。艾莫妲很高興有我這個伴,失去我她就空虛了。她天生虛怯,怕她的媽媽、怕黑、甚至害怕生命。我反倒憐憫艾莫妲,慶幸自己比艾莫妲勇敢。
「只是很想看看。」
「愛倫想這事竟然來了,」艾莫妲說:「我也是這麼想。」
當我見到歐門.萊明夫人時,我知道自己的運真是再壞不過了。
「人們會認為,有人踩到我前輩子的墳墓。」
他非常快樂,仍然和過去一樣愛捉狹開玩笑。我這時十九歲,他快二十一歲了,生命對我倆而言是那麼美好,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我嘗受的卻比他深刻多了。
我穿過僕人入口,沒看到人,我走向門廳,聽到有許今人的聲音。
我心頭快活地想,到底是誰送我這朵蘭花。我猜一定是洛林表叔,因為他要把我趕出自立謀生,也許內心有些不安吧!羅莎告訴我,她聽表叔說不要遣我走。
「也許住在這兒並不快樂,所以她們搬走了。」
我點點頭。「可是妳還是發現……」
那天早上,羅莎拿來一個小盒子,上面寫著地址和我的名字,!小盒子是有人從僕人入口處送來的。
「噢不,我們不是……」
「妳現在都十四歲了,很多女孩在妳這個年歲都會賺錢了。我們已經儘量對妳好,可是妳該自立的時間已經很近了。愛倫,妳對自己的前途可有什麼打算?不論是我或是妳威廉表叔都不願見妳流浪,我們盡我們的力量幫助妳,但發生這樣的事,讓我們感到我們的努力都浪費了,妳該受到懲罰。
「你……是卡靈頓家的人。」我知道。
艾莫妲和我一樣,也非常喜歡到菜市場去,商店的櫥窗邊用棉花粧扮得像積雪一樣,我拉她到屠夫那兒,那兒豬的屍體放在那兒,嘴裏還放著好些柳橙,好多人擠在那兒買豬肉。我們還看到許多人在鰻魚店裏吃鰻魚,冒著熱熱的蒸氣。還有一個在街頭奏手風琴的人,手風琴土坐了一隻猴子,地上放著一個帽子,人們把賞錢丟在那頂帽子裏。
我倆相擁大笑。
那氣氛使我心寒,我顫抖著,飛利浦問:「妳冷嗎?」
「儘管如此,妳還是光彩四射。」
「原因是什麼?羅莎?」
我注意到雅嘉莎表姨臉上滿是羞辱,氣得一雙翡翠耳環劇烈地顫抖著。艾莫妲開始哭了。
飛利浦顯得有些不安。「我們沒見過她,我們甚至不談她,不像羅羅,竟會鑄成這麼不幸的事。」
「他似乎對我們很有興趣。」
「哪兒?」
「愛倫,我倆在一起,日子一定會過得很有趣的。」
「這就是愛倫.凱勒威。」雅嘉莎表姨說。
「別插嘴,」聽嘉莎表姨說:「我說的是很重要的事。妳母親,不顧家中期盼,一定要嫁那個男人,那男人的故鄉,是我們聽都沒聽過英國西南的地方。」她很嚴厲地望著我說。「不到一年,妳就出生了,太快了些吧!後來,妳母親又帶著妳回來。」
「我到這兒來,一直以為會聽到你和艾莫妲的婚訊。」
我因此也開心起來,艾莫妲送我一支小碎鑽別針把蘭花別上,我把頭髮挽起,看來也頗為優雅。
有時,艾莫妲也會幫著端蛋糕,但是可憐蟬的艾莫妲!沒有人會想到她是這家人的小姐,她粗手笨腳,經常把茶水潑濺到碟子裏,有一次更是打翻了整個茶杯,弄濕了一位仕女的裙子。
「我不稱這叫美。」
「怎麼發抖了?」
「好吧,如果妳真不想和他結婚,妳就要說不。」
「這是真的。」
「當然囉,你呢?」
每每從惡夢中驚醒,就渾身害怕得發抖,自己也不明所以。惡夢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個惡夢暗示者可能發生的劫數。
當然,我是愈長愈精悍。自小奶媽說我又精又皮像隻小猴子。也因為如此,他們打算我到雅嘉莎表姨家,可以陪艾莫妲玩。
「愛倫,告訴管家我們還需要更多的鲑魚。」
卡靈頓家占據我們大部份的生活,他們成了雅嘉莎表姨最親密的朋有玄,愛蜜莉郡主的名字經常在她口中供著,每天要提上二十幾次。
「愛倫,妳的話太多了。」她告訴我:「這種習慣妳得改掉,我想卡靈頓先生真被妳說得耳煩。」
「噢,有些很機密的事,他們正在計畫早早舉行婚禮。年輕人真沒耐心,」我對哈利笑著說:「飛利浦少爺真沒耐心,這麼快就急著想結婚,艾莫妲小姐還不知道哩!」
「或許妳自己找的人家更糟。」艾莫妲說。
「那麼,我現在提了。」www.hetubook.com.com他握住我的手,並吻著我。「怎麼?」他說:「妳現在覺得怎樣?」
我回到房間,脫掉那身黑禮服,我想我會、永遠保存著。當我正在梳髮時,門打開了,雅嘉莎表姨走了進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住自己的怒氣。
我們爬上橡木樓梯,最後走到最上面,我看到那兒有兩間臥室,一間住著羅羅的妻子,另一間住著照顧她的女人。
「我承認這方面她的經驗不多,但她從小和艾莫妲一塊兒長大,也跟她一起受教育。」
「還強詞奪理,」她叫道:「我很高興艾莫妲總算平安回來了,但被這事一攪和,壞了我一晚的興致。至少讓我知道,在我們家中,待了一個像妳這樣可惡的小孩。」
「我希望不會有其他的人送妳蘭花!」
當我向飛利浦道晚安時,他說他明天還會來找我,他有很多計畫要和我商量。
後來我去看了戲,戲名是「一個不重要的女人」,我非常興奮,卡靈頓先生和飛利浦坐在我兩旁,他們常和我討論。
「我想看看她住過的房間。」
突然,我轉身問他:「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羅羅的妻子?」
「那是很棒的名字,妳這傻東西,不知道那是個北歐名字。」
「發現什麼」
「萊娣,年輕人才比較能聽我們的話。」雅嘉莎表姨說。
「我們下去吧。」
「是的,他似乎一直在看著我們。」
「我變成了快樂的王子。」
「雅嘉莎表姨堅持要我穿上這麼老氣的衣服。」
「看來,這樁婚姻出了差錯,羅羅先生犯下可怕的錯誤。她在某一個地方,但她不能回來了。」
這天我在樓梯上遇見她,她瞧也沒有瞧我,因為我想:不妨這時溜到菜市場看看看,因此我叫來艾莫妲:「這天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到我們,我們快到菜市場看看。在十二月,過了下午四點半天就黑了。」
「我和洛林先生討論妳的將來,我們都同意妳該準備自謀生活,妳不能寄望在我們家住一輩子。起初我認為妳可以陪伴艾莫妲,現在看來,這對艾莫妲沒有什麼好處。再過幾年,她也要結婚,無需妳陪伴。當然,洛林先生和我在適當的時候,會為妳找一份好工作。我們結交的朋友多,人面廣,不難替妳打聽一份好工作。所以妳要好好努力準備自己。等把艾莫妲的婚事辦完之後,我們即將著手安排妳的事。現在妳先回房,洛林先生要來執行懲罰妳的事!」
我聽到她對威廉表釵說:「愛倫這孩子顯然難以管教,要是艾莫妲的了什麼三長兩短,我想了就發抖。」
那天,我們在公園遇到飛利浦,他走在我們身邊。畢竟他是卡靈頓家的人,無需奶媽特別注意。
我說:「我要走了,看看有什麼事好做。」
「你是說今晚將宣佈和我結婚?」
「北歐都是海盜。」我不屑地說。
卡靈頓家傳統希望能生兒子。羅羅婚姻不幸,愛蜜荊郡主把延續香火的指望都放在飛利浦和我身上,希望我們快點生孩子。
他大笑。「這些槍現在都可以用,告訴妳,我最喜歡玩槍。」
就像雅嘉莎表姨一樣,她也是個大個子的女人,帽上插著羽毛,戴灰色長手套,沉重的金鍊子,掛在像小山般隆起的胸部,閃耀著金光。
他聽了我的話,大笑。「怎麼啦?愛倫,妳還真嚇壞了。妳不認為我會真跳下去吧?」
「我不知道,那是羅羅的事,誰都不提,他也喜歡這樣。」
「妳不該帶艾莫妲小姐出去,她若不走失也會發生別的事。」她說。
他搖搖頭。「有一陣子是住在這兒最上面房間,現在遲到別處了。」
糟了,真找不到艾莫妲,我該怎麼辦呢?我知道,現在只有回家,跟表姨懺悔,她這下子一定會把我送到孤兒院,我想,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哦,他一定覺得妳很美。」
「他可是好幾百萬的繼承人哩!」表姨說:「至於飛利浦,他獲得的財產就少多了。」
外婆是個冷酷的老女人,她一雙眼睛冰冷,嘴巴抿得緊緊的。母親死後,我感封好孤悽,外婆也無意留養我,外婆過世時,我心中一絲衰戚也沒有。
「妳不要?妳忘了妳嫁的是卡盛靈家啊!雖然飛利浦是小兒子,但也馬虎不得。我不願人們說我們沒有給妳最好的,」她繼緝說:「妳是時來運轉,能被飛利浦看上,我相信妳將來會感激我們對妳的養育之恩,而且還為妳帶來這樣絕好的機會。」
「不知羅羅的妻子感覺如何?」
我說:「我騎大馬也和騎小馬一樣好。」
「我怎麼知道她有這麼笨!」
我可以想像那會是一件什麼樣子的家服,恐怕適合中年婦女穿的,讓我看起來老氣得多,我感到不安。
飛利浦見了我就責怪我。「為什麼昨晚妳沒一起到戲院來?」
這位歐門.萊明夫人戴上單片眼鏡,仔細打量我,我不信她對她所看到的會感到很愉快。
「是為了當女教師的事。」
「飛利浦,你太好了。」我說:「但我不想到我不該去的地方。」
羅莎很替我高興,她說僕人們看著雅嘉莎表姨失策,反而暗中好笑。羅莎認為飛利浦有趣又淘氣,但羅罷不同,他非常冷淡,不易親近。卡靈頓老先生人很好,夫人也很得人望,羅莎很慶幸我嫁到一家好人家。
我只穿著襯裙,一頭頭髮披散在肩上。
我們一塊跳舞,我想聽嘉莎表姨一定在注視著我。我們的舞步配合得多好!因為我倆常在鄉間跳舞。
「很顯然飛利浦一直喜歡妳,你們兩個總是同盟,飛利浦認為我很傻。」
「唉!」他推推我,就像兒時一樣。
「當然,他們仍有婚姻關係。所以,做父母的就急著為飛利浦完婚。」
我告訴飛利浦,我很想四下看看這房子,他也很樂意帶我到處參觀。穿過長長走廊,來到客廳,客廳裏掛著他母親家人的肖像。然後他領我走下一個小小的旋轉模梯,推開一扇厚厚的橡木們。「這兒過去是彈藥庫,現在是槍房。」
「我不知夫人會怎麼說,如果我是妳,我就不會這麼傲。」
第二天,我倆一起去公園,奶媽仍跟著我們。艾莫妲若結婚了,她也會跟她去她夫家,照顧她的孩子。雅嘉莎表姨認為該把奶媽留在家裏,她對這家忠心耿耿。此外,大多數人家也都這麼做。
這下子臨煩惹大了。
飛利浦那天蓄意把艾莫妲推到水裏,我忙把她拉起來,飛利浦只是大笑。奶媽忙趕來,送她回去,免得她受風寒。
「我想妳騎過小馬?」他問。
舞會前一晚,我再度夢到那間鋪著紅地毯的房間,走近火爐時,我聽到低語的聲音,就像我一直聽到的。我一直望著那扇門——這次的夢不同了,那扇鬥打開了。一陣恐懼襲上心頭,我知道,我害怕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就在那扇門設面。
我答應艾莫妲,有一天也會帶她去菜市場,而且也經常杜撰那兒的故事。起頭的時候總是說:「當羅莎和我到菜市場時……」在我的心目中,菜市場是教好探險的地方,艾莫妲聽著我的故事,興奮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羅羅沒結婚?」
「妳的意思是……」他停住話,看著我。「不,」他大叫:「不可能。」
這是個挑戰,艾莫妲嚇得發抖,一直喃喃說著:「不,愛倫,不要。」
「你得小心,常這樣嚇人,搞不好真掉下去了。這兒應該圍上欄杆。」
有一回艾莫妲對我說:「如果媽知道妳常和飛利浦拌嘴,她一定會生氣。妳忘了他是卡靈頓家的人。」
雅嘉莎表姨穿著一件低胸盼禮服,上面綴滿了翡翠和鑽石,威廉.洛林表叔,也整整齊齊穿了一身正式衣服,正欲到門口接待客人,反倒見著警察帶回了他們的女兒。
我常到僕人那桌去吃飯,好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講到表姨有一天要把我送出當女教師自己養活自己。
還消息一宣佈,舉座大驚,眾人的目光都轉向我,大家都疑惑,怎麼新娘不是艾莫妲,卻是洛林家可憐的遠親呢?
「王子救出她,你也救了我。飛利浦,我好快樂,生命變得那麼……有趣。」
飛利浦告訴我,孩提時代,雖然不知情為何物,但他現在知道,自己一直是愛著我的,他很樂於和我終生廝守。過去每回到鄉間,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我是否在那兒。
那天我對自己未來感到非常不安。那一晚,我又夢到那間鋪著若紅地毯的房間,當我醒來時,感到有一個惡運將會來臨。
「這個女怪現在沒法子把我變成石頭,甚至連把我贊成女家教的法力也消失了。」
「或許,他們不可能要我做你的妻子。」
我大笑。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啞口無言,不敢想像這一天終會到來,我荒謬的樂觀總使我相信這不可能,可是現在,惡運終於來了——就在六個月之後。
「妳外婆年紀大了,無法撫養妳。」雅嘉莎表姨這麼說。
飛利浦站了起來,走到懸崖邊緣、那是過去他常站的地方。
「竟然想要妳去教書,我真會笑死!」
現在我太興奮了,天啊,飛利浦竟然要娶我!這麼說,我就不用去那惡女人的家了,我心中沾沾自喜,有一種勝利的感覺。我想像宣佈婚約的時候,雅嘉莎表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至於艾莫妲,相信她不會介意,她從未想嫁卡靈頓家的人。
第二天早晨,雅嘉莎表姨把我叫去,她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好。
「我打賭妳沒法騎。」
「她在哪兒?在這棟房子裏嗎?」
「妳的話就是法律,」飛利浦回答道:「走吧!」
我一看心就沉下去了。
「你知道嗎?好幾年前,我就決定要娶妳為妻。」他說。
聖誕節那陣子,菜市場事件已經被忘了,飛利浦學校放假,他被准許和我們一起到公園玩。我告訴他我們去菜市場,結果艾莫妲走失了,飛利浦聽了大笑。
卡靈頓家接為了慶祝我們結婚,我們到鄉下住一週。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在鄉下的房子,就非常喜歡,想不到現在我也是卡靈頓家族的一份子,我大興奮了。
「多驢的名字!」我說,飛利浦聽了氣脹了臉。
「我會找人做的,妳知道,這是我們家的土地。」
下了公共馬車,我跑回去,從僕人出入口進入房子,看到許多賓客已經到了。我跑到屋後,想到羅莎,她是最有同情心的,今天她心情不錯,因為晚上又要去馬車夫的小屋去約會。
當我在房間裏,經常聽到她們的談話:「當然她的母親……」還有:「簡直無法相信,那個貧窮的法國人……」
愛蜜莉郡主走來吻我,卡靈頓先生也和我握手吻著我的手,他溫暖的微笑,帶著歡迎之意。艾莫妲也走過來,擁抱住我的手。親愛的艾莫妲,雖然她並不想嫁給飛利浦,但這局面多少也令她難堪,但她會過得去的!她只要看我快樂,就感到滿足了。
「當然真的。」她強調道:「我真怕他要我嫁給他,那麼我也不得不說好,因為媽www.hetubook.com.com媽要我嫁慷。沒想到事情是這樣。」
我不安地坐了下來。
我走向前。「我們只是到市場去。」我開口說。
「他們是匆促結婚的嗎?」
他擁抱著我的肩膀大笑。「愛倫,妳這個白痴,妳有沒有想過我怎麼會讓妳走?」
「我沒有!」他神色嚴肅。「我父親喜歡妳,他說妳很有趣,他喜歡有趣的人。」
「是這樣的,羅羅結婚了……私奔的。他們關著門說了很多,公園巷那房子橡木門很厚……」
「噢,放在安全的好地方。」
我吻她。「妳真好,艾莫妲,妳真的並不喜歡飛利浦嗎?」
這棟崔森塔的建築建於都鐸王朝時代,築在小山上。
「那時我們都是孩子。有些男人在孩提時代也許沒注意那女孩,但長大後卻會注意她。」
「走嘛!」我說:「帶我上去看看。」
她成立慈善俱樂部,並獲得皇后嘉許。她安排婦女縫製襯衫等等,她做了這些善行,自己相當滿足,她卻並不喜歡我。
「那麼就走吧!」
我很高興,至少飛利浦沒把我當一名可憐的親戚。
我說:「雅嘉莎表姨,妳不用擔心這個,飛利浦並不在乎我穿什麼衣服,等我們結婚時,他會買些衣服給我。」
「是啊,有一陣子,羅羅讓她住在這兒,有一個很好的女人在照顧她……後來說搬走了。」
「洛林家人不會對這事太在意。」
我到處找她,沒看到她。天啊,看來只有到屋中看到誰就先跟誰懺悔。也許先碰到廚子,她一定在廚房忙著晚餐,也許還和奶媽說,她知道這事是我惹的。
「可是妳看媽媽她要……」
我未對任何人提及此事。光天化日之下,要鮮活重述晚上的夢境,做乎很痴傻。但我深信,這夢一定在暗示著什麼。有一種奇異和無以名狀的力量在警告我,將會有危機出現。或許,有一天我會發現那危機是什麼。
我真不喜歡她,比過去更不喜歡她。
「我實在不喜歡待在妳表姨家,」這天她對我說:「要不是我的阿姨也是她的奶媽,我早走了。」
「奶媽到哪兒去了?她在做什麼?艾莫妲,回妳的房間去。」突然,艾莫妲一雙淚眼瞅著我看,大匠了起來。「愛倫。」
上完課的一個下午,我和奶媽葛倫吉走到肯辛頓花園,她坐了下來,囑咐我們玩耍不要跑出她的視線範圍。但我卻喜歡纏在她身邊,因她會對我說一些話。
「我知道。」我說。
「她也會喜歡妳的,她要妳快樂甚過一切。」
「想想也是一家人。」
我說我並沒想到艾莫妲會走失。
這並不是我瘋狂的幻想,我過著嚴酷的生活,不可能有那麼狂熱的幻想。自從寄居在雅嘉莎表姨家,我就記得自己的處境。我和表妹艾莫妲共受教於一個女家教,共據一桌求學。如果應許我到公園走走,我的內心就充滿了感激。我得不斷地記著,自己是全家最卑下的一個人,附屬於這家庭一個可憐的遠親,雅嘉莎表姨,事實上是我母親的二表姐,親戚關係頗為疏淡了。
「我從未把你想成我的丈夫。」我說。
「什麼?」飛利浦叫了起來。
「為什麼不可能?」
「我當然會騎馬。」
「一份工作!」飛利浦住嘴瞪視著我。
「但他是注意到我了,注意到把我推到水裏。」
「飛利浦的哥哥呢?」
她全身寶光四射,一身打扮極為隆重,豐碩的胸部閃著寶石的光亮,我想她手該拿一碗毒藥,另一手該拿一把匕首,要我在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
我不相信,我很混亂,飛利浦一向愛開玩笑。我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我愛他嗎?也許吧,我從未往這方向想。我一直認為他會和結婚,雅嘉莎表姨不是一直在苦心經營嗎?即使他倆結婚,我心裏也無任何芥蒂。事,質上,表姨一再告訴我,我地位卑微,而卡靈頓家是那麼顯赫,我根本不要去夢想嫁到那樣的家庭去。
他跨上他的光背馬,輕鬆地在馬場騎了一圈。我得承認,我是有些怕,但我不能讓他看輕我,對可憐的小馬布朗尼也是侮辱。
「美不美?」他問道。
卡靈頓先生要求與我共舞。當我答應他時,我發現他有體而迷人,我們談著一起看過的戲劇,舞接我們一塊坐在一起,飛利浦也加入了。
「妳一直讓我相信,卡靈頓家是倫敦最重要的家庭,」我說:「我不認為他們會要妳的憐憫。」
穿著黑色晚禮服的我,配著飛利浦送的蘭花,仍然美麗出眾。因為我是被選中的新娘,也更使我更有吸引力。我知道自己眼光發亮,雙頰染成了玫瑰紅,我感到飛利浦很以我為傲,他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是的,我很快樂,我真的很快樂,這一切都是奇蹟。歐門.萊明夫人的惡夢遠去了,那只是個邪惡的夢,我的生活中再也沒有恥辱,沒右諷刺,我即將成為卡靈頓家的一份子,還有飛利浦在我身邊。
艾莫妲穿了那身華麗的衣服,看來真美,可是她太緊張了。也許她意識到飛利浦會在舞會時跟她求婚。
當我從惡夢中轉醒之後,我自問這夢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在夢中老夢見那房間呢?何以我會那麼害怕?何以我的想像力會引導我到那間房間去?又為什麼我年復一年都做著同樣的夢呢?
「我不知道。」
奶媽來了,一手抓著艾莫妲,另一手抓著我,她抓得好緊,我知道她心頭火大得很。現在我總算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艾莫妲算是平安回來了。倒是羅羅那雙藍眼睛,有一陣子很有趣地酊著我看。當奶媽拉著我倆上樓時,我在想不知羅羅如何看待這件事。其他的客人也好奇地看著我們,有些在微笑,然後我們上了二樓,回到自己房間。
她氣得握緊拳頭,這一晚我大大勝利了。
「這倒是真的,雅嘉莎。她會帶孩子嗎?」
「看看這個,愛倫小姐,」她說:「這是送給妳的。」
不管她說什麼,我心底一直興沖沖,我相信卡靈頓家人對我的評論很有興趣。
「飛利浦要結婚,」羅莎低語:「當然是艾莫妲嘛!」
艾莫妲是最仁慈的,她很高興,我有了一朵蘭花。
可憐的艾莫妲,她吸收詩句的能力,就沒有我這麼敏捷。在女家教面前,她吞吞吐吐,半天背不出來。
「他們還沒看清……」
我感到昏眩,在一面鏡子前,瞥了一眼自己,只見雙頰酡紅,雙眼發亮,我發現這身黑色禮服實在不算挺難看。
我慢慢習慣這個想法,也更喜歡了。我開始想像我的老朋友飛利浦是丈夫將會是什麼樣子,那並不難想像,我也樂於去想像。
「艾倫!」她聲音充滿了邪惡。
表姨又囑咐道。
每當客人誤以為我是雅嘉莎表姨的女兒時,她總是非常羞惱。我想,艾莫妲在很多方面,和我相較遠矣!表姨總是訓斥她:「挺起胸來!」「閉上嘴,別再咕噥噥!」可憐的艾莫妲,她哭得淚水盈睫,一雙淡藍的眼睛總是水汪汪的。但我經常幫著她,因此她很喜歡我。
「年輕又受過教育沒錢的女人,只有這條出路。」
「想想看,以後我們在一起,沒有奶媽在旁盯著,也沒有傻艾莫妲在後面跟著。」
我倆就這樣爭論下去。
「下回我父母去戲時,我一定堅持要妳也參加。」飛利浦對我保證。
「她一直很喜歡妳。」我安慰她。
「因為這是生平第一遭,有人向我求婚。」
「哦,」她說:「妳可讓我們三個人都當了傻子。」
我想搖落那感覺,但怎麼可能下了心頭。不到六個月,我就要去歐門.萊明家了。
這事使我驚覺到,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必須審慎。我很快明白,僕人們口中的她,就是表姨雅嘉莎,談到他,就是威廉膝.洛林。她是苛刻小氣、每一遇都要查廚子買菜的帳,甚至喜歡挑剔一些細節。而「他」則害怕「她」,在她面前不敢提高聲音反對她。她是不斷想攀龍附鳳,使自己的社會地位不斷爬升,瞧瞧她對卡靈頓家是如何巴結!為了接近卡靈頓家,廚子私下說,「她」甚至要「他」在薩西克斯姆下,把卡靈頓地產旁的地買下來。「她」心裏一直在籌畫,好一步步攀升。她心想正好卡靈頓家生的是男孩,她生的是女孩,採取聯姻的方法,是攀附豪富最容易的手段。
「愛倫,聽說妳要去歐門.萊明夫人家?」
「我?」我叫了起來,心中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怎麼會呢,我以為妳會高興,妳不是急著要把我趕出去嗎?」
「爸,她答應了。」他告訴卡靈頓先生。
「後來我被罵了。」我對飛利浦說。
我想,一定是艾莫妲送來了,我匆忙跑去謝她。
「愛倫,住嘴。」艾莫妲號叫:「我不能忍受妳這麼說。」
「妳該稱她為歐門.萊明郡主,她是有爵位的,是菲林伍茲爵士之女,我認識她一輩子,但我若去訪問她,妳在場就不好,這樣大家都尷尬。自然,歐門.萊明夫人是能了解這一點,她和我交情好,舞會那天她也會來這兒看看妳,愛倫,妳可不能錯失這次機會,妳知道,這種工作並不是俯拾皆是。」
「這麼多武器啊!」我驚叫:「我希望這只是裝飾。」
「你以後就會忘了我。」我生氣地說。
「你是說,她瘋了。」
「但總歸是遠親。」我加了一句。
「我不認為她感到失望了。」
至於我,這個可憐的親戚,卻戲劇性雀屏中選。
「我當然有權阻止妳不去當那可惡女人的家教!我們結婚,愛倫,這就是答案了。」
「只是個小兒子。」
「沒有人要我。」我回答。
「如果我真要去當女教師,我會自己去找一家人家,也絕不會去歐門.萊明那家,」
我告訴奶媽我們會照顧自己,三點半,一喝完下午茶,我們就出發了。
「妳在做什麼?這太無恥了!待會我再訓妳,現在妳快去招待客人。」
我明白她話中所指,一顆心跳得好快。
「我們得阻止丘,不能讓妳當歐門.萊明夫人的女家教斂,那女人很毒。」
「她和我?」
艾莫妲感冒了,奶媽跟其他僕人談到這場意外時,我知道他們都認為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我摟著他的頸子吻著他,就在這一刻,雅嘉莎表姨出現了。
「竟幹出這種事來,」她說:「妳可知道,我真瞧不起妳。我對洛林先生說,我們該把這孩子怎麼辦?大部分的人都會把像妳這樣的孩子遣走,我們自己又不是沒有女兒。可是想想,總是血濃於水,妳也是我家族裏的人,我們盡量對妳有耐心。愛倫——洛林先生雖然這麼說,可是我警告妳,妳得檢點檢點,這樣才能待在我們屋頂下面。」
「我知道妳無意要我嫁到卡靈頓家,而我也不願意去歐門.萊明家當女家教。雅嘉莎表姨,我可以告訴妳,這是命運的安排。」
如今,我們大了,奶媽和我倆一塊走路,總落在幾步遠之後,如果有年輕男子接近我們,她就加緊腳步跟上我們,像一條看家狗一樣。
她十分茫然。「愛倫,但和*圖*書願我能想到就好了,這很配妳的衣服。」
「妳接到我的蘭花嗎?」
在鄉下那段時間,我才意識到卡靈頓家是十分重要,表姨提到這家時,都面露敬畏之情。他們住在叫崔森塔,那是一棟在山上很大的房子,喬瑟.卡靈頓先生是典型的鄉紳,就像我的表叔威廉.洛林一樣。他對城市的興趣很大,在倫敦有棟大房子,就在公園巷。好幾回經過時,葛倫吉奶媽指給我看:「那就是卡靈頓家的房子。」她沙啞的聲音說道,好像那兒是樂園。
戚廉表叔說:「我女兒走失了……」他看到表姨的臉色,很快閉嘴不言。
再過不久,艾莫妲即可參加正式社交,為此將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她有一件非常非常美的藍絲鑲蕾紗的晚禮服,女裁縫提莉.帕森思花了一個星期精心縫製。
「剛才看到妳表姨,她看來像希臘神話中三蛇髮女怪那麼可怕的女人。」
我讓她不停地說,心中漲滿幸運的感覺,也變得慷慨不和她計較。
「我並無此意。我要的是愛倫,不是別人。」
飛利浦後來就不再提了,這是卡靈頓家人的作風,如果什麼事令人不悅,就裝做不存在。我可不能這樣,總是想著羅羅妻子的事。
卡靈頓先生點點頭,微笑著。他拉著我的手說:「我很快樂,妳是個非常出眾的女孩子。」
「有時,人會興起這個念頭。來,下來吧!愛倫,妳真有毛病,以後我不跟妳談她,那是羅羅的事。」
她常說:「愛倫,妳愛我是不是?不管我做了什麼妳都愛我?」
那人起身走開了,我們隨即也忘了他。
「我想沒問題的,」雅嘉莎表姨說:「愛倫學識豐富,我們女家教告訴我,她比一股孩子聰明。」
「這匹馬好小。」我指著說。
「小妹妹,現在沒事了。」那名警察說。
「都怪妳嘛!有妳在,誰還看得到艾莫妲呢?」
「這孩子迷路了,」那警察正在說:「我儘快把她帶回家。」
日子這樣過去,我發現裁縫為我做禮服,是套黑色天鵝絨,料子很重,不但不是低胸晚禮服,領口反而高到頭子,包得密不透風,這是依照表姨雅嘉莎所選樣子做成的,實在顯得老氣。表姨雅嘉莎卻說,這件衣服可以穿上二十年也不會過時。不,我想說,這種樣式也絕不會流行。
我聽到羅莎說了一些聽來的話,是她馬車夫情人告訴她的。
我心中對自己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人,感到十分好奇。
雅嘉莎表姨嘆了口氣說:「至於舞會嘛,我也不至於讓妳顯得太寒傖,我替妳選了一塊料子,要裁縫去做,妳有時也會需要有件衣服穿穿。」
她不時問我這些話,五歲的我,感到很不耐煩,不了解她為什麼總要這麼說。
他看不上我們的小馬,這使我很生氣,我非常鍾愛小馬布朗尼,他把他的馬帶來給我們看。
當我倆跳完華爾滋時,飛利浦帶我回座,他和我談著我們的未來。吃晚餐時,卡靈頓先生在席上說,他很高興告訴大家,他的兒子飛利浦,要和一位年輕的小姐結婚,這位小姐已經答應了,他希望每位嘉賓,都能為愛倫.凱勒威和飛利浦乾杯。
「你真好,飛利浦。」艾莫妲溫柔地說。
一年年飛逝,我十八歲生日到了又過了。我得獨自由外謀生的日子愈來愈近。艾莫妲常常安慰我,她會說:「愛倫,等我結婚以後,我的家也就是妳的家。」
歐門.萊明太太點點頭,一副她全知道的表情。我注意到她兩眼很近,嘴巴薄薄冷冷的,若跟這個一見就厭的人住在一個屋頂下,我心中必定會怏怏不樂。
這全不是我夢想的,舞會那天,飛利浦走到我身邊。
「愛倫小姐,我知道這事是妳帶頭的。」奶媽說。
「妳不該被責罵的,妳並不像艾莫妲那麼笨。」他大叫。
「這是真的,難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洛林家一個可憐的親戚罷了。」
「愛倫小姐,妳知道這下子闖了多大的禍了?」奶媽氣沖沖地說。
想來想去,我在市場又轉了一圈,四下搜尋艾莫妲的身影,有時我一瞥以為是再看又失望了。
「給我點時間,」我說:「我還不習慣。」
舞會之夜很快就到了。
後來他真記得做了,倒使我大感意外。
這麼說來,一定是仁慈的表叔送我的。
聖誕節前一天,我穿過落霧的森林,心裏還想著:「我要帶艾莫妲去菜市場。」這天晚上有家宴,到處都可聽到雅嘉莎表姨的聲音,她對那個長期受苦的社交秘書韓小姐說:「客人名牌都準好了嗎?愛蜜莉郡主是不是坐在主人的右手,卡靈頓先生坐在我身邊,羅羅先生坐在中間。花準備好了嗎?」她像暴風雨掃過房子又對管家叫道:「韋頓,紅地毯鋪好了沒有?」然後又對女僕伊芙妮說:「五點就要叫我起來,替我準備洗澡。」她又交代管家僕人以及廚子這事那事。
「我的工作是負責招待今晚的來賓,不要冷落了任何賓客。」
她指示奶媽把我禁足在房裏,要我好好面壁思過,並想想洛林家對我的恩澤,還有海量包涵。幾天之內,只給我麵包和水喝。表姨還說:「我真不知道卡靈頓家的人會怎麼想妳,當然他們以後就不准飛利浦再和妳們玩。」
我喜歡市場,那是我能去逛逛探看的地方,跟著一些僕人去,也可以聽聽他們的談話。有次我要求羅莎帶我去,她是在客廳伺候客人的使女,她是個舉止輕佻浪蕩的女孩,經常結交愛人,最後她說到了一個願意和她結婚的人。她很喜歡我,常和我談論她的情人,那人是卡靈頓家的馬車夫。
「妳說這話像個白痴,既然是卡靈頓家的準兒媳婦,就會被許多人注目,所以妳得有些好衣服穿,還很重要……婚宴時當然要有華麗的新娘體服。」
「不行,妳不能。」飛利浦斷然回答。可憐的艾莫妲,她總是變成一個受害者。
我打開盒子,盒子裏讓面躺著一朵非常美麗的蘭花,那朵美麗的粉紅色蘭花,配我黑色禮服非常適合。
她臨走時轉過頭說:「妳是個陰謀者,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早該想到才對。」
「他們能接受我?你不要開玩笑!」
艾莫妲無法確定,我輕輕推她一下,她不曉得該怎麼樣和飛利浦說。
我更渴望知道父親的事,可是沒人提他,我對他更是一無所知。
「笑死罷了!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好笑。」
「想想看,如果我臥室外響起腳步聲,門慢慢打開了,出現一個蒙面人,他要來偷銀子,那時該怎麼辦?我會從我枕頭下掏出手槍,大喝:『舉起手!你這賊!』還有,我也可以保護我的小美人!」在關上槍盒之前,他喜歡地摸摸那把槍。
然後我醒了過來,全身發抖,冒著冷汗,這場夢非常鮮活,我感到那惡運離我愈來愈近了。
我一直在想著羅羅,過去認為他有些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好像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都頗不平凡,看來我這預感是對的。
「你會是個年輕的丈夫。」
「歐門.萊明夫人……」我喃喃地說。
「想想看,我把妳帶到這個家來,撫養妳長大……」
「就在最上面。」
「不,只是有點發抖,」
我們沒吃晚餐,就上床睡覺了。——其實我倆並不在意這項處罰。——我躺在床上想:孤兒院裏的生活,不知像什麼樣子。
我夢到一個房間裏,這間房間,每回都會在夢裏出現,我非當清楚它。那房間看來很普通,有個磚造的火爐,火爐兩旁有煙囪。地上鋪著厚厚的紅地毯,還有紅色窗簾。火爐上方,掛著一幅狂驚濤駭浪的畫。在一張可以摺疊的桌子旁,放了幾把椅子。夢裏聽到人語聲,但如感覺到像有什麼事瞞著我。突然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覺得惡運來了,就從驚恐中醒來。
「妳是說坐在椅子上那個?」
「羅羅今晚沒來這兒。」
「他們很高興!」
十歲的我,有一頭黑髮和一雙藍眼睛,短短的鼻子,長而強硬的下巴。
「我們是比你們更優秀的諾曼地人,」飛利浦說:「我們是公爵而你們只是平民。」
雅嘉莎表姨叫我去,我知道大概是什麼事。過了十八歲,我就知道童年害怕的事,遲早就會來了。
「呃,發現其中一點,他們兩人私奔……家人為此很不高興,羅羅先生說服他們,現在達成和解,但我們從未看到那個女的,怪就怪在這兒。雖說羅羅先生在海外和他妻子……很奇怪她從未回來……後來我們才發現原因……」
艾莫妲哀叫道:「我能不能不當吉卜賽人?」
也曾有過一年之久,沒有做那種夢,我幾乎也忘了,然而那夢又來了。過一段時間,我對那房間的觀察又多了些,發現在紅色窗簾後面,有很粗的繩索,房間的一角有張搖椅。新發現這些細節,更增加了我的害怕。
「愛倫,我們在一起,過得好快樂。」他說。
「他一定很不快樂。」
我點點頭,雅誰嘉莎表姨她要什麼總是會得到。
「他們以前一定有過恩愛的日子。」我說。我聽過奶媽葛倫吉講述過一些事,她的阿姨以前是雅嘉莎表姨的奶媽。
「如果謠傳是真的,那一定為數不少。」
「我們只是想到市場去看看。」我解釋道。
「那是你私下的決定。」我說。「你知道嗎,我沒有一點嫁奩。」
「他出國了,很少回來。」他說:「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談談話如何?」
她在說些什麼,我很少聽進。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令人興奮的事。
我害怕她會不會被歹徒捉去,還是吉卜賽人抓了她,市場真有很多算命的吉卜賽人,他們會用核桃汁把她的皮膚變黑,讓她去賣籃子。
試著不去想這些,我習慣把這些不快樂的事放在一邊,可是這回卻無法釋懷。
「妳不瞭解羅羅,但別在媽面前提起羅羅,她會生氣。羅羅一向深藏不露,你弄不清他在想什麼樣。」
「親愛的,」愛蜜莉郡主說:「發生什麼事了?」
那是一段快樂的日子,每天我醒來時,都感到很興奮。僕人們常竊竊私語講著客人種種事情,尤其喜歡談談卡靈頓家的事。有時候雅嘉莎表姨和她的丈夫威廉.洛林也到卡靈頓位於公園巷的地方去吃晚餐,我多希望晚餐的餐會在我們家舉行多好。
我望著他,並相信我們會的。
「你……跟我結婚?可是,你不是要和艾莫妲結婚嗎?不是都安排好了,即將在這場舞會宣佈婚訊。」
我想就算住進孤兒院,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話是什麼意思?」
「待會兒我們騎馬。」艾莫妲說。
她揚起雙眉屑。「求求妳別插嘴。妳母親身上什麼都沒有……。妳和她變成妳外婆的負擔,兩年後,妳母親就死了。」
「我簡直無法相信。妳……要去當女家教!」
他紅著臉說:「我相信妳已經受到教訓了。」
這些話,我是絕不會說給艾莫妲聽的,奶媽跟我說這些時,她正在玩球,我則坐在奶媽旁邊的草地上。
「那麼他仍然和她維繫婚姻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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