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島之夜
「不是卡力巴！那麼這是哪裏？」
「可是你也別忘記，我來此是為了找尋我哥哥的下落，我一直以為我能解開他失蹤之謎。」
「妳知道，不久我先生又出了事。」
她笑起來，把我們讓進屋裏，裏面跟她的人一樣優雅。法式長窗開向一片綠油油的草坪，遠處是大海，海上的天空殘留著夕照的紅光，太陽在水平線上，變成一個紅色的大球，光芒已斂。不久即將消失，留下一片黑暗給我們。
「哦，不！」
他繼續吻著我，柔聲在我耳邊說：「別怕……這是不可避免的……自從第一眼看見妳，我就知道妳是我理想的人兒……妳也這麼覺得，不是嗎？有時候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我不過是盡鄰居的本分罷了，我趕來跟工人們好好談了一番，教他們懂得該敬畏上帝。」
我也點頭稱是。
「人。」我答道：「無疑是這裏的人！他們總是那麼快活……而且滿足。」
「親愛的安安，妳以為我不了解妳嗎？你愛我……妳也一直想要我……跟我想要妳一樣的熱烈。妳已經愛我很久了。」
「她知道妳跟我在一起。」
「我該去向芙麗道晚安，她會擔心的。」
「來吧，安安，妳像做夢一樣。」
「例如太陽，陽光大部分時間都太烈，沒有人願意在烈日下工作。」
「他們知道，如果我們出了問題，密頓一定會介入，因此沒有人敢鬧事。他一手維持卡力巴的繁榮與安定！呃……我看我們該回去了，男士們會猜想，我們走開這麼久，不知有什麼事呢！」
「我若不心甘情願，你就一點也不要想得到我。」
「可是我認為你還是能划回卡力巴。」
「我真怕今晚有霧，那你們就來不成了。」美姬道。
「妳自己要在這種時候提到這麼一位大聖人的。」
「今晚我們要坦誠相見，是嗎？」
「笑不見得代表快樂。」美姬道。
「你真的要今晚回去嗎？」美姬叫道。
「所以妳對這個人很感興趣？妳知道嗎，我覺得他對我的威脅，比聖人雷蒙更大。」
先上來一道十分鮮美的甲魚湯，接著是主菜的魚，這兒的魚種類比英國多，而且都不相同。再來是鱷魚排，加了很多作料，味道也不壞。
「我了解她……」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會知道我很驕傲，我不會向你屈服，如果我不是心甘情願。你就不可能真正得到我。我陪芙麗住在關家的時候，她每夜都得承受那種非人的苦楚，我看得很清楚，那段苦難的日子，不僅在她一個人心上留下莫大的創傷，我也一樣。而且我知道，我愛上一個人或嫁給一個人時，並不表示向他屈服，我們是平等的。我不會在壓迫下低頭……像芙麗一樣，你懂嗎？」
「我很高興當她的朋友之一。」
「喬治天生就適合這兒的工作，」韓密頓說：「我一看就知道。」
「我永遠不會忘記，而且永遠不會原諒你，你也許能獲得一時的滿足，不過這也證實我一直想求證的事實：你不是個可托終身的人。」
他默默的划了一陣子，突然把槳收回船上，四下張望。
我遲疑了一下，因為知道韓密頓正在冷眼旁觀。我說：「我同來的朋友病了，得等她恢復健康才能動身，坐船是很辛苦的。」
「這是很有趣的一晚。」
「事實上，我們的確談到過你。」我向他坦白道。
是的，我想道，我夢見你跟美姬在一起，我討厭你們在一起，又恨自己竟有這種想法。他的過去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何在我心中激起這麼大的衝突？
「我們離卡力巴好近呀！」我說。
「妳真的有興趣聽？」喬治問道。
「哦，不！」
「非常確定。」韓密頓答道。
「妳會發現我們這艘獨木舟，比妳那張貞潔的床有趣得多。」
「妳不是當真的吧？」
「當然，請便……只要梅小姐願意聽。」
他說：「妳好美。」
他拿起斗篷，替我裹緊。
「我建議大家都不要那麼正式，」韓密頓道：「先生來小姐去，聽著都煩。就叫安安、美姬、喬治不是很好嗎？」
「馬上就好了，跟我來。」
「我相信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密頓，你真的要今晚走，我看你留下過夜吧！」美姬勸道。
「是的，」韓密頓也同意她的看法：「：就是在這兒住一輩子，也未必能了解這些人。」
我沉默了，是嗎？我跟韓密頓相擁躺在獨木舟裏，只覺得意亂情迷，可是好像安安守在一旁，逼我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拒絕他……好像安安要和圖書我緊守著貞操……像她一樣，要以完璧之身當貝美戈的新娘。可是安安已經死了，為什麼她一定要我去實現她未完成的心願呢？
「他們相信，只要再發生問題，我就會關掉蔗園，」韓密頓道：「這是他們最不願發生的情況。他們也知道，這裏的繁榮完全靠蔗園，沒有蔗園，生活水準會一落千丈。」
她帶我去看她自己的臥室，有一張大床，圍著精緻的帷幔，我一想到韓密頓可能曾與她在此幽會，便迫不及待的跑出來。她帶我一間間看，我卻無法專心，只是猜測她與韓密頓的關係究竟如何。
「天色清朗，」他道：「妳看見卡力巴嗎？」
「很奇怪，我有時覺得自己是死掉的那個安安的化身……她是我的一部分，經過我她又復活了。」
「妳會心甘情願的。」
「我們從未考慮過婚姻，妳知道，我一直在等待一個像妳一樣的女孩。只可惜妳耽誤了那麼久。」
「不。」我說。
「只是業餘的。」喬治不好意思的說。
「誰能說定呢？」
「沒問題，」韓密頓說：「反正距離很短，而且這條路也沒有人比我更熟了，我在這段海面上來去的次數真是無法計數。」
我不悅的說：「你帶過多少女人來這島上……躺在這艘獨木舟裏？」
「那是因為妳用不同的眼光觀察她。妳不喜歡我跟別的女人好，甚至在認識妳之前。我喜歡這樣，讓我覺得很安慰。」
他們大部分時間在談英國，賈喬治是八年前來的，原來在雪梨附近的一個驛站上工作，遇見韓密頓後，經由韓密頓的介紹，才開始幫孟家夫婦經營蔗園。
「很特別的一個朋友，我猜。」
「是的，而且我認為你故意把我帶到這裏來。」
「我們還以為妳們拋棄我們了呢！」韓密頓道。
「你們終於到了，我真高興。」她說：「我早就想請你們來，但是中間有事耽擱了。這位是喬治……賈先生。」
「我比較有人性。」他說。
他慈祥的看著美姬與喬治，我覺得房裏充滿錯綜複雜的感情。我想道：她請我來，是為了要把我看清楚一點，她聽說他的心都放在我身上就很憤怒。她是個美人胚子，他一定會被她吸引的。
「我很喜歡聽人談天文學。」我說：「它們竟在無數光年之外，真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你想想看，你看見一顆星的時候，這顆星可能早已不存在了，只是因為它距離遠，所以光線才到達你眼睛而已。」
「你就划了。」
「我非常了解妳，所以才那麼愛妳；因為太了解妳，所以我知道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走出房子，美姬便喊道：「還有霧呀！」
喬治笑著對我說：「這可不是事實。」
「我看妳有點不安，難道妳還沒有學會；跟我在一起時，什麼也不用擔心嗎？」
「可是他們似乎一直笑個不停。」我說。
「已經過去了。」
「是嗎？」
「有個山坡，」他說：「要不然這島早就被海浪淹沒了。啊，看到了，船塢就在前面。」
「呃，不常見，不過一開始有霧，就會連著好幾個晚上有霧。」
他用手臂環住我說：「我們在這裏會很舒服。」
「這地方太理想了，除了稍微擠一點而外，情調極為浪漫，海浪輕拍著沙岸，濃霧包圍著孤島。」
「別怕，即使我們漂流在大海中，妳也可以放心依靠我。」
「不是卡力巴，」他說：「我要在這兒靠岸，霧這麼濃，再划也沒有用。」
「妳的家真可愛。」我說。
「哦，可是雷蒙絕對守身如玉，毫無疑問，他是個完美的中古時代騎士的化身。我相信他現在一定心平氣和的在家裏擦勳章，一點也不擔心妳會跟我在這荒島上過夜。」
「別出去，會受涼的。裏面又溫暖又舒服，我們在獨木舟裏歇一下，慢慢等霧散。」
「的確有層淡淡的霧，」韓密頓回答說：「不過還不足以阻擋我們來赴約。」
「你如果用強，也不過是一時的勝利，那只是強|暴。」
「好吧，我看只有讓妳回去了。」
他立刻察覺我的軟化，把我輕輕抱起，放在獨木舟裏。
「妳還在想獅子島上那個陌生人？」
我接過髮針，他打起槳，划回卡力巴。
「過了今夜，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你們相愛。」
「你……你早就計劃好了。」
她又轉向喬治微笑。
「霧可不是我安排的，我已經告訴妳了。」
「放下我，」我說：「我太重了。」
「這情形很少見吧？」
我揣想m.hetubook.com.com著孟美姬家會是什麼樣子，我不能否認，我的確對她懷著妒嫉，她是那麼優雅美麗，我自歎弗如。
「喬治……哦，是的，而且別忘了，他也是密頓找來的。妳知道，密頓是我的大恩人。他實在是個好人，不過很多人不了解……因為他以鐵腕統治卡力巴，每個人都對他敬畏有加，得到別人的敬畏並不是易事。」
「霧真不好。」
我們走了一小段上坡路。
「而梅小姐才來不久呢！」美姬道。
「不？」
「我可以想像。」
「冷嗎？」他問。
「你以為今晚就一定能把我弄到手嗎？」
「妳會覺得乏味。」
「否則妳想聞到什麼，阿拉伯香水？」
「而且讓他們明白，」美姬接下去道：「跟我們作對就是跟自己作對。」
「我們在聊天。」美姬說。
「沒什麼好懷疑的，就這麼說定。」
「我們開飯好嗎？」她說：「廚子很興奮，花了一整天研究菜單，我都隨他們安排，干涉反而會壞事。我隨便說什麼，他們都咯咯亂笑，如果我要強制執行，他們就把一切弄得一團糟……現在我總算學乖了，省事又省心。」
我們回到樓下。
「親愛的美姬，我把這位小姐划回卡力巴後，還得先送她回旅館呢。」
「我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一個家。」她道：「我們跟這地方實際上是格格不入！我從小生活在大城市中，跟這裏完全不一樣，島上幾乎什麼也沒有，每一樣東西都得去卡力巴採購。幸好我們還有幾位朋友，若是沒有密頓，孟先生發生意外後我真是活不下去。」
「謝謝你。」我說：「我會永遠記得咋夜，它會是我最珍貴的回憶。」
他摟住我，開始吻我，最令我害怕的是我竟不知不覺的回吻。一經發覺，我就用力推開他，擺出生氣的嘴臉。我心裏還想著孟美姬，而且我才知道，原來我自己也跟他一樣不可信賴，我們單獨來到孤島，四周沒有別人，這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單獨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又怕。我覺得著了魔，一方面為了雷蒙，但主要卻是獅子島那番奇遇，好像死去的安安在鼓勵我，不要向韓密頓讓步，不要衝動，她從史丹頓老家選上我，使我遠渡重洋來到這裏，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我見了貝美戈才一次，以後還有機會，雖然我只跟他相處了一個小時，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一定會再見到他。
「跟羽毛一樣輕，」他理也不理我，繼續向前走：「看見了吧，就在那邊，比上次更破敗了，不過我們也不該苛求。」
坐在主位的美姬，在燈光下顯得神秘，每次我抬頭，都發現她若有所思的盯著我。我想她一定跟我懷疑她與韓密頓一樣，懷疑我與韓密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我確信她對他有很特殊的感情，所以才會對我這麼感興趣。
「妳還是傳統的想法，這裏的習慣跟老家不一樣，或許是氣候的關係。我相信妳會諒解的。」
我依偎在他胸前，心想道：「滾開吧，安安，我不要當妳，我是我自己，妳的生命在那間被封的臥室中已經結束了，我卻活生生站在這兒，我要跟面前這個男人在一起，我知道我真心愛他，我要跟他分享餘生。」
我仰起臉，他吻了我。
他說：「不是那樣的，我會讓妳明白我們能給對方多大的快樂，我會教妳，我們倆有多麼相配，我要做給妳看，而且我們一生一世都可以那麼愉快的生活在一起。」
「這段路本來就不好走。」
「但是我也告訴過你，我差不多算是訂過婚了。」
「可以這麼說，你會大步衝進來，把自己想要的任意取走，但是如果你對我用強，你就會永遠失去我。」
「你知道……我的感覺。」
「真的。」我說。
「你對我了解多少？」
「你抓住了機會。」
「我在聽。」
我恭維她菜很好，她問我有沒有興趣參觀一下這幢房子。
「我丈夫一來就蓋了這棟房子，」她說：「我想他計劃把這裏當做永久的家，可是外國畢竟是外國。」
「既然妳已經說我比你強壯，我怎麼可能失敗呢？」
我穿了一身寬鬆的淺紫色衣裙，這是我在雪梨為參加芙麗的婚禮而買的，穿起來很涼快，適合這種天氣。脖子上戴了一串十七歲生日時奶奶送我的項鏈，是鑲紫水晶的金鏈，跟衣服十分相稱。我行前刻意裝扮了一番，有備而來。
「我覺得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中間有雷蒙在。我了解雷蒙，他溫柔又善良，我認為
ｍ•ｈeｔubooｋ.ｃoｍ•cｏm我跟他也可以生活得很愉快，雖然不及跟你在一起時那麼興奮刺|激。我明白這一點，跟他是平平淡淡的……沒有起伏。」
「我想我愛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像跟你共處時那麼快樂。但我也喜歡畢雷蒙，他跟你不同……他不喜歡引人注意，一點都不自私，你跟他完全不同。」
我沉默了。
「這個島只有半哩寬，長度更短，只不過是一塊突出海面上的礁石罷了。本來還大一些，漸漸被海水侵蝕掉了。」
「可是你管理得很成功，密頓。」賈喬治說。
他無所謂的回答：「非常好的朋友。」
「風很冷，」他說：「在霧中會更冷。」
「為什麼會有人在這無人荒島上建船塢？」
我們的愛一定要是完美的，不會被獨木舟裏的苟且行為所破壞。我為他的體諒而更加愛他。
「怎麼樣？」他問。
「我也很幸運。」喬治道。
「這就是科學，」美姬道：「而且還不止星星呢，喬治。還有地球跟各個不同的時期。那次你不是告訴我，什麼冰山融化，氣候改變的事嗎？」
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但是霧散時天已微明了。我兩腿發麻，他把我扶出來。
「我發誓是真的，而且我會馬上離開卡力巴，我會把芙麗一起帶走，我會告訴她真相，我相信她一旦發現我需要她照顧，她一定會立刻恢復精力。她會了解的，因為她也遭遇過相同的處境，只是當時她沒有退路，她已經嫁給那個流氓了。但我還是自由的，我想跟你在一起，卻絕不是在這麼苟且的地方，只因有機可乘就為所欲為，而是因為我心甘情願，完全出於自由的抉擇。」
「開始什麼？」
他在我身旁，用手圈住我。
「不是該到時候了嗎？」他說：「妳還要讓我失望多久？」
她很熱烈的歡迎我們。
我不理他，自顧自說道：「我聞到大海的氣息。」
「我不要這樣。」
「我知道，我看得出妳對很多事都有興趣。」
「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可以這麼說。」
「別人會想我不知在哪裏。」
她身旁站了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相貌很討人喜歡。
他拉起我的手便在前走。
「她只有賈喬治幫忙，就能管理整個蔗園，在女性當中很不平凡。」
「他們到早上才會想到這事。」
我在島上一切的生活情形都瞞不了她，可想而知。她專注的望著我和韓密頓，真不知道那雙笑瞇瞇的眼睛後面，藏著什麼想法。
「這只是過去的遺物，島上曾經有人住過。至少我聽說是如此。」
「我們也常遭到困難。」
「妳很榮幸，因為妳是第一個，而且我發誓，絕不會有第二個。也許我們以後回英國之前。該來這裏朝拜一番，我們都會，永遠記得今晚……這是真正的開始。」
「那麼，你就告訴安安吧，密頓。」
「我已經坦白完了。你是孟美姬的情人，是不是？」
船上了沙灘，他跳進淺水，一把抱起我，大步涉水上岸。
我帶了一件薄薄的開司米斗篷，現在正好披上，抵擋寒冷的夜風。
「我能。」他道。
「妳有好多古怪的想法。」他輕吻一下我的前額。
「太可怕了。」
「現在你又找到賈先生，我相信他一定很能幹。」
「喬治是個天文學家，妳知道。」
「我想知道。」
「哪天來我那兒吃頓便飯吧，還有你，喬治，我們四個人再聚一次。」
「我就不可靠嗎？」
「是的。」
「我先得把船拉到岸上，」他說：「否則潮水說不定會把它沖走，然後我們去找個避風的地方。」
兩島相距不遠，我們很快就抵達了。韓密頓收好槳，跳下船來扶我上岸。
他轉頭過來說：「有個工人偷偷把一塊石頭塞在磨子裏，老孟不知道機器出了什麼問題，試著自己動手修，機器炸了，他也受了重傷。」
「後來他又幫我們找到喬治。」她繼續道。
「如果我記得不錯，附近有個舊船塢，不過我只有小時候來過一次。我們看看它還在不在，在的話可以利用一番。來，讓我牽著妳的手。」
美姬看我一眼，問道：「妳說呢？」
她拿了一個燭臺，陪我走上雕花的核梯，這幢房子內部裝潢很有西班牙風味，我猜孟家夫婦都是西班牙人。
「是的，有一點。」
「我們到哪裏去找避風的地方？」
他扶我上船，把船推離岸邊，跳進船裏。美姬與喬治站在海灘上揮手。
「而且更濃了。」喬治說。
他很感興趣的望著我，然後說：「可能。m•hetｕbｏoｋ.ｃｏm•cｏm」
「最平靜的海面也會突起強風，還有霧……」
喬治津津有味的為我們講述冰河期的成因，大家也七嘴八舌的發表自己的看法，一頓晚餐很融洽的結束。
「希望不是聊我。」
「我可沒有那麼大的信心。」。
我不說話，他又抱緊我，輕吻我的面頰。我真希望能拋開一切，撲進他的懷抱，告訴他我願意永遠跟他在一起。我幾乎做到了，我只要把話說出口就可以了，但我真開不了口。我愛這一刻，我想告訴他……可是有一股我不了解的力量，拉著我的舌頭，不讓我說出心裏的話。
裏面有個長長黑黑的東西，我仔細一看，原來是艘獨木舟。
「我不以為她也這麼想。」
砂漏進我鞋子裏，愈來愈不好走，他攔腰把我抱起，當一件行李一般挾著走。
「我要你聽我說。」我道。
她看韓密頓的眼神是那麼溫柔，我覺得她愛他。他們是同類，她帶著野性，他們真相配，她跟他有同樣的目標、同樣的觀念、同樣比我寬大得多的道德觀，我相信她會不計一切去爭取所愛的人心。
我們不久後，滑行在水面上。
「不會的，美姬很明理，她了解的，我們從來沒談過結婚。」
「卡力巴在哪兒？我們該已經到了才對。」
「高興！我只想馬上回到旅館。」
「比方說你。」
但他卻被我吸引過來，而我跟她可說沒有一個地方相像，我覺得我們極不一樣，她說話圓滑。對男人很有經驗，她會巧妙的阿諛男人，設法討他們歡心，而我是即使知道這一套怎麼做也不肯實行的，我生性善變易怒，也缺乏人生經驗。
我坐在船上，他向我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掏出髮針給我。
「哦……這倒很方便。」
「妳對他有什麼看法？」
他又恢復了老樣子，可是經過昨夜的經歷，我看到了他個性的另一面，他比以前更值得我愛。
「我喜歡妳披著頭髮的樣子，」他道：「但是把頭髮束起來比較端莊。」
「不是乏味，只是愉快……像在風平浪靜的海上航行。」
「是的。」我誠實的答道。
「是啊，我也聽說她病得很重，僕人每天給我們報告島上的新聞，他們天天去卡力巴採購，順便當包打聽，所以我們知道她不幸的遭遇。」
「別緊張，」美姬笑著接道：「我跟她說的都是你的好話。」
「因為我什麼事都敢嘗試。來吧，我們把這兒弄舒服一點，我們在獨木舟裏鋪一個床。」
「妳打算住多久呢，梅小姐？」賈喬治問。
「是的，我知道，但雷蒙很可靠。」
「妳對我估計稍微高了一點，儘管我聰明絕頂，也還是無法支配天氣。」
餐廳很暗，點著巨大的油燈，窗口搭著紗網，一名僕人拉上窗簾，把美麗的風景擋在外面。我從在此居住多日的經驗知道，為了不受蚊蟲騷擾，這是必須的犧牲。
「懂，」他道：「說下去。」
他說：「你好嗎？」並向我鞠了一躬。
「我找到了竅門，你必須讓他們覺得你高深莫測，懷著一點懼怕……但同時又要待他們和善，兩者必須混合得好。這是要花一點時間的，我是跟先父學的。」
他沒答話，又開始划船，過了幾分鐘，前方出現了陸地。
「不過是名稱不同而已。」
「非走不可嗎？還不到十一點呢。」
「我知道在這個地方，只有指望你憐憫我，你比我強壯，我反抗也不會有什麼效果，你真的打算用強嗎？」
「妳看！」美姬說：「他就是這麼自以為了不起，好像我們無時無刻都只有他可以做話題似的。」
「是啊，密頓救了我們的蔗園，我會因此永遠感激他。」
「我覺得她恨我。」
「她似乎很神秘。」
「島上有人住嗎？」
我與韓密頓單獨在船上，看著他划槳的姿勢那麼輕鬆自如，好像不費半點氣力。
「他替我照顧一切，他實在是個了不起的朋友，我先生也很喜歡他，我們都靠他。」
韓密頓插嘴道：「妳剛才不是還說，這兒的工人看來都很滿足嗎？但這就是一個不滿足的工人的故事。我告訴安安可以嗎，美姬？」
他為我取下髮針，仔細的收在他的口袋裏，我覺得他很周到，因為回卡力巴的時候，我不能蓬頭散髮的，但我又立刻想到，他可能經常在做這種事。
他們的話題轉到個人嗜好上。
「要不是有密頓在，我真不知怎麼活得下去。」美姬說。
「好像越來越濃了。」
「我們住這兒的時候，可以每年回來一次。甚至等我們回英國定居之後，也可以常回來憑和圖書弔。」
「哦，是的，我們在兜圈子，不過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就在這兒等霧散。」
她的白衣裳領口開得很低，正好襯托她纖細的腰肢與完美的身段，脖子上繫著一條頸圈式的粗金鏈，手上也戴了黃金鐲子，再加上搖曳的大耳環，恰是一整套。
「我懷疑。」我說。
她招待我們喝冷飲，並詢問我島上生活的感受。
沒有風，空中有一層霧氣，只有木槳擊水的聲音打破沉默。
「除了好話還有什麼可說的？」他道，隨即轉了個話題：「我們該回去了。」
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太荒唐了。」我說。
「我不敢確定，你認識很多女人……」
「妳會很高興我這麼做。」
「我從不放過機會。」
我永遠忘不了這一切——外面輕柔的濤聲……沉默……幸福的感覺，我知道他愛我極深方能抑制肉體的衝動，我知道他的慾望，更了解他尊重我意願的苦心。
「她丈夫知道嗎？」
我說我覺得很有趣。
「那她可能會更不放心。」
「還在呢！」他得意的嚷道：「別關門，裏面太暗了。小時候我最愛躺在這船裏，夢想在大海中航行，非常舒服。他們造這種東西造得最好，我猜它有五十年了，雖然看來不怎麼牢，事實上卻很堅固。」
我暗中忖道：這一切可能都是他安排的，我相信他一直都知道我們置身何處。這是他典型的作風，我根本不該信任他。
「我非常想聽。」我連忙道。
我趕緊縮開身子。
「相互愛慕。」
「妳腳步遲疑，」他說：「怎麼，妳不願在前走？妳覺得不放心？」
美姬提議回到客廳坐。
「你現在跟美姬呢？」
他不懷好意的盯著我說：「她有很好的朋友。」
她嫵媚的先朝韓密頓一笑，又向喬治一笑說：「我們覺得太幸運了。」
我們相擁而臥……貼得很緊……良久，良久，在他的臂彎裏，我覺得非常舒服。
他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她很寂寞，一個人在島上……丈夫又殘廢了。從前我常去看她。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讓男人聊他們的。」她說：「他們對這兒已經太熟了，不會有興趣再看一遍的。」
「他跑到澳洲來的原因，是因為他看膩了地球另一端的天空。」韓密頓道。
「你沒犯過錯嗎？」
「你迷路了？」我問。
「我贊成。」
「只是一個小島，我們離卡力巴還遠。這種天氣，再划下去就太傻了。霧很快就會散的，妳只好在這孤島上跟我將就一夜了。」
大門口有三級石階，她站在石階頂端迎接我們，穿了一身潔白的衣裙，看來簡直是舉世無雙的高雅，我不知道她是否為了戴孝才每次都穿白衣服。
「當然好啊！」
「他們不見得一直這樣，」她說：「是不是，密頓？」
房子離海灘有一段路，而且跟韓密頓的家一樣，周圍植滿甘蔗，也是白色的，除了規模小一點之外，大致都很相似。
他大笑起來，好容易才止住笑，說：「他們會以為我們住在美姬家裏。霧是有目共睹的，他們會說，這種天氣不可能有人要划出來的。」
「密頓找到我那天，是我畢生最幸運的日子。」喬治道。
「要看妳所謂的愛是什麼，我們都喜歡對方，相處得也非常和諧，我們配合得很好，也是不能再好的朋友，我會為美姬做很多事。」
「妳對什麼最感興趣呢？」賈喬治問。
島上不只我跟韓密頓在，安安的幽魂也在。
他仔細的看看美姬，好像擔心她對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途中我問韓密頓道：「她是你的好朋友，是嗎？」
「看來很眼熟。」我道：「但這裏不是港口。」
「可是那可能要……整個晚上。」
韓密頓親自划船，帶我去孟美姬住的島上，芙麗本來答應要去。這是她病情的一大突破，但是最後一刻，她還是覺得無法面對陌生人。我覺得還沒有到可以逼她的時候，順其自然比較好，她一直在進步，我不願操之過急，反而壞事。
他溫柔的吻我一下，說道：「是的，繼續說下去。」
他把我放下，打開門，門差一點就整個倒下來。
我不知是否在幻想，但他們兩人互視了一眼，我想像韓密頓在暗夜中獨自划來島上、進到屋子裏，殘廢的丈夫已經熟睡，美姬會偷偷溜出來迎接他，他們熱情的擁抱在一起……然後他會牽著她的手走進屋裏。
他朝我咧嘴一笑，搖搖頭。
「喬治來得正是時候，」美姬道：「我們真感激密頓介紹喬治來。」
不過我對人比對食物的興趣更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