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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惡魔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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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恐怖王朝

六、恐怖王朝

「是你派他跟著我的?」
「我知道妳是為了愛她才這麼做。」
「有沒有人……提到伯爵的名字。」
「我還沒準備好。」
「那你呢?你會逃到英國去嗎?」
「伮伮。」我正要開口她已經轉身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念著:「我告訴妳,他們就要來了,他們不會放過妳的。」她繼續往前走,不理會我喊她。她的告白使我驚懼萬分,我對他真是判斷錯誤,我不可能再有機會請求他原諒。不知道他會不會出事?我竭盡所能的遏制我的幻想,但我無法不去想那些為了報復而扭曲,充滿瘋狂殺機的面孔。「他們抓住他了,」伮伮的話在我耳際縈繞著,「他們不會放過妳的。」
我哭喪著臉說:「哦!喬爾,他們把他關在看守所,他們說那個地方叫『死亡接待室』。」
「你相信我吧!」我說,內心湧現興奮。
「這是什麼鬼話?」
「你說得是,但你我對婚姻的觀點不一致,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和我親熱……但我不認為這就是愛。」
我走出藏身地點,站立在瞭望台中。巴利哥關上木板門,轉身對我說:「我們走下旋轉梯,小心的跟著我。」我點點頭想說什麼,他將手指按住嘴唇,開始走下旋轉梯。
「那麼!」里昂說,「我們來研究細節吧!如果要營救伯爵。每一個細節都必須配合得天衣無縫不能有任何差錯,而且還沒到英國以前不能算是安全的。」當晚我們三人在一起,討論每一個細節,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的討論著。里昂又一次提醒我們,我們所要冒的這個危險如果失敗,要付上很大的代價的,除非預備好自己,否則不要貿然行事。我們的計劃能成功嗎?
「哦!好像是的,我們進去吧!」
里昂原來是個叛徒,我一向滿喜歡里昂。我無法相信他竟然加入暴民行列起來反對伯爵。他的大半生幾乎都是在堡裏度過,他給他吃的,穿的,還讓他受教育,在這樣的優厚待遇下,他竟然還孕育著這麼深的仇恨,一有機會就起來背叛對他有恩的人。他的孿生哥哥到底是被他所害,這種仇恨到底是忘不了的。但伯爵盡他所能的去補償他們啊!他把里昂視同己出,讓里昂去照顧他的家人,尤蘇里也幫助他們。他們還是不肯原諒他,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在等機會報復,而里昂竟然這麼沉得住氣,把我們都給耍了。
我閉目假裝睡著了,我要考慮,但是我的思想卻如天馬行空,無法集中精神。
「現在我可以說出實情了。」伮伮說話的聲音。「這樣。妳可以卸下心頭重擔,我一直認為應該告訴妳實話。有好幾次我禁不住要告訴妳。妳懷疑他,是不是?每個人都懷疑他,妳也是。是的,甚至有人說妳也脫不了罪嫌,他有動機,是不是?他被她拴住了……她不能給他生個兒子,後來出現了個年輕又健康的女孩……那就是妳,小姐,他對妳的感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們都在等候著,不是嗎?我一想到葛布麗葉.樂格朗就好笑。這對她會是多麼大的打擊。她很明白,即使他沒有妻子的牽掛,伯爵也不會真正娶她進門,可是她還是在盼著,其他它人也是一樣在觀望著,不是嗎?他們兩人交往這麼久了,大家都相信她很合他的胃口啊!」
「他在這兒?」我突然喜悅了起來。
「妳看到我很驚訝?」他說。
我一動也不動,我不能撇下他。我立即發現了一張令我厭惡的臉,他們的頭頭的那張臉,竟然是我所認識的臉。他就是里昂。在火炬的照射下,我認出他來,他的表情是那麼的狂怒,我從來沒想過里昂竟然表露出這等面目。他的眼光中充滿著猙獰可怕的憤怒,嘴角歪向一邊,與我所認認溫文典雅的里昂完全判若兩人。
巴利哥再到瞭望台來已經夜晚了,我知道他不能常常來我這兒,以免引起麻煩。
伮伮又開口了:「是的,如果她仍然活下去,她會受很多罪的。她不是會自殺的人。她曾經強烈地向我表示過她反對自殺,她常常這麼說:『伮伮,我們為了達成目標,一直忍受到今天,如果半途而廢就全功盡棄了,如果能再忍受片刻,就可以重新建立我們的理想。』可是我不忍心看著她繼續受苦下去……我的尤蘇里不能繼續受苦。所以我認為……」
「什麼時候?」
「我認為她才是他的好妻子。讓我們停止這種毫無意義的爭議吧!我要請一個神父,過幾天就請他為我們證婚。」
「巴黎真是恐怖極了。」他說。「他們在談論著如何處置那些落入他們手中的人。」
「里昂!」我叫出來,一陣憤怒之火湧向我的全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他。
我絕不會允許自己相信這樣的猜測,而我竟然和上帝討價還價了起來。「求您讓我再看見他……一次就夠了。」讓我告訴他我錯怪了他……說我一直是愛他的,說我太沒經驗,說我太受束縛,說我現在知道了。一次……只要讓我再見到他一次。
她眼神透著陰險地說:「讓人以為是他殺的,是的。我就是這樣。在他的思想中……已經殺她幾千次了,他要她站一邊去?他卻沒有殺她。是我,希望永遠和她在一起的我殺了她。」
我看到我心愛的人,他雙手被扣,臉色蒼白,左邊臉頰上有一股鮮血,他對我笑笑,這個笑對我是莫大的安慰,我的一生,從來沒有比在聖嘉奇街這一時刻更快活過。
「我打算如此,我對他的習慣、動作都瞭若指掌,他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我都可以模仿,能否成功是另一回事。我警告你們,如果我們失敗,我會被暴民撕成碎片,我們的冒險結局會是很悲慘的。」
喬爾帶我們到他房裏,房裏有張桌子,幾把椅子,他輕聲地對我說:「坐下來吧!」
「我恨他,」她氣呼呼地說:「我恨他對尤蘇里所做的一切。自從她嫁他以後,她就害怕了。」
「小姐,」他很嚴肅地說:「伯爵是吉人自有天相,他這一次仍然可以脫離險境的。」
我苦笑著說:「他們抓他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在場的。」
「喬爾,是你!」我大叫。
「這些年,他藏在那裏?」
「可是,我絕不騙妳。」
喬爾說,「我們當然要去營救伯爵。」我就是喜歡他這一點,無論命運給他任何的安排。他都能平心靜氣地面對。他令人敬佩,我知道,伯爵絕沒有他那樣的胸懷。人類的感情多麼的違背常理呀!
「那太好了。」
我轉身,不悅地望著他,他的表情微妙地改變著。以前我從未注意過艾蒙,他只是跟我們從塞堡一起出來的僕人,現在他有點煩躁……甚至有點賊頭賊腦。胡說,我立即安慰自己,這是我的幻想,他在伯爵家做事做了這麼多年,瑪格曾經提過他一次,也沒說他什麼不好的,他是伯爵的好家僕。我所以這樣想一定是受了這兒的氣氛所影響。還有外面那個坑,看來就像個墳墓。顯然是最近才挖好的,我早就該發覺了。
「妳的標準很崇高。」他說:「我相信女教師希望每一個追求者都參加考試。」
「巴利哥在馬廄等妳,快,別浪費時間了。」
「妳再也別想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呀?」她說:「妳再也沒機會躺在他身邊,高高興興地去做讓她害怕的事了。她的媽媽就是這樣,有許多女人就是這樣子,她們根本不該結婚,這對她們很不公平,她們在無知中被撫養長大……好像生來就該這樣子……她們突然間明白什麼是婚姻生活,發現那是令人難以忍受的,我的小尤蘇里就是這樣,她是個快樂活潑的小女孩……喜歡玩洋娃娃。她喜歡她那些洋娃娃,他們常常叫她小媽媽。直到……他們把她嫁給他。嫁給什麼人都比嫁給他強,她太像她的媽媽了……在每一方面都像……是的。每一方面都像。」
「他們要奪取巴士底監獄了,我的天呀!革命開始了。」伯爵說。
「也許有人想埋死狗。」
「這是因為野草和灌木的遮蔽,顯得有些幽暗,裏面就不同啦。」
他摟著我,我們雙雙投入燠熱的夏夜。走近馬廄,我感覺到事態不對,我聽到嘈雜聲,沉重的呼吸聲和窺視的目光。他也意識到,於是用力抓緊我的手臂,急促地把我推進馬廄裏,突然有人大叫:「捉住他!他在這裏!」
「不管是否衝著妳來,我都需要時間。」我仍然堅持,他坐在我床邊良久不語,我知道他是在做靜默的懇求,我知道,但我始終搖擺不定。我多麼希望我能說:「好吧!讓我們結婚吧!讓我們及時享受小小的歡樂吧。」但是我忘不了喬爾,和他散步聊天的情景,還有,也許最重要的是對母親的懷念。
我轉身準備要逃,突然門打開了,這個時候我不願意看,我不想看到他,我不願意看見自己的美夢突然成空。如果我要死,我也要無知的死去,我不願意親眼看見的事實是曾經有許多人事先警告過我的。
「這是我們要來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方?」我驚訝地問。
「他的名氣大得很哩!」
「我情願妳讓我失望,也不願被其他女人討好。」
「我的小寶貝,她好安詳地躺在那兒,我知道,她馬上就可以解脫了……再也不會有疼痛,所有的害怕也過去了,她現在是很快樂的,我的寶寶,她現在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兩人快樂地在一起。」
「我不知道,小姐。」
「哦是的,謝謝妳,我怎麼會在這兒?」
「妳該回英國去,」她說,「如果妳能的話,忘掉這一切。」她退回房中,用她狂暴的眼神看我:「妳也會有危險的,今晚他們放妳走。但是妳不要忘了,妳也是他們當中一份子。」她的嘴唇扭曲成邪惡的笑容:「甥女也算是一家人?現在妳該知道屬於這個家庭的人會有什麼下場。今晚他們都只在抓大魚,凡是魚兒都是鮮美的。貴族們的血也都是鮮美的。他們要看他們的親人都流血……包括兒子、女兒、甥女、姪子、表兄妹等。」
「哦!巴利哥,這是真的?妳怎麼知道……。」
「也許是吧!但我已經決定了。」
「妳令我失望,麥妮娜,我認為妳也是喜歡冒險的人。」
「所以你要把我送走?」
我說:「我不走。」
「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榮幸,伯爵大人。」他說,「我相信我還能為你服務多年。」
里昂說:「妳看到的不是我,是我的孿生哥哥。」
「那麼巴利哥呢?」
「我當然要派人保護著妳,我不希望再發生像妳在小徑上被人開槍射擊的事。巴利哥表現可圈可點,他跟蹤艾蒙到那間屋子,看到他在掘地,猜出他的意圖。當他看到妳從葛堡出來時,就知道果然猜得不錯,所以就到屋子裏去等妳。艾蒙要殺妳,若不是巴利哥及時出現,妳可能已經喪命了。子彈打中妳的手臂,沒有打穿妳的身體,巴利哥沒能在艾蒙開槍之前制止他,因而很自責。但是他在那兒等候,必須等到艾蒙出手,他才能確定艾蒙的意圖。等到這件事情平息後,巴利哥會得到土地和財富作為報酬的。」
「艾蒙!」我呢喃道,「艾蒙,他為何要這樣?」
我看看喬爾,我們能要求他什麼呢?他來法國接我回家,要娶我為妻。現在我們提議他冒生命危險,甚至面對殘酷的死亡,使我能夠和另一個男子共度餘生。
我一次又一次聽到「表姊」這個名詞,我的思潮追溯到母親還在世之前那段寧靜的歲月,當時我萬萬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裏,成為法國大革命下的無辜受害者。這件事情就是從表姊這個詞兒發端的。當時我同意裝扮瑪格的表姊,和她一同來法國,如果當初不答應……。不,我告訴自己。即使出生入死,甚至死在暴民手中,我也要全力以赴,我毫無悔意……除了我曾經懷疑伯爵之外。我溫柔地叫著,馬背上的惡魔,我的惡魔。除了與他長相廝守,我夫復何求,我寧願冒任何的危險……因為我已經和他共度了一段危險的時候,他愛我,我也愛他?我願意為愛的緣故,付出性命。
舞會那天我所看到的果然是里昂沒錯,我怎麼毫無警覺呢?然而當時我的確不相信是他。一直在說服自己一定是看錯人了。現在還想這些有何意義,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就是我所愛的人的下落。我站在窗前向外觀望,可以看到遠方有一炬火光,我竭力睜大眼睛看,他在那兒嗎?他們會殺他嗎?我看到他們眼中表露著殺機……對那些生來就是貴族人士露出無限的嫉恨。我相信,在此一時刻,我對某些事物業已死了心。以前曾經追求過的事物我不會再追求,生命賦予我機會去愛,過刺|激的生活,也許賦予我冒險的機會,我都已經錯過了,我從小就接受的嚴謹教育不允許我接受,因此我必須確定……因此我失去很多機會。這件事果然發生了,因為那是無可避免的,但如果我能好好掌握,最起碼還能享受與他在一起的時刻。這時有人走進我的房裏。我猛然抬頭,看到伮伮。「他們把他抓走了,他們抓走了伯爵,」她說。我點點頭。「讓老天去救他吧!落在他們手中,可有得受了。」
我緊緊抱著他,現在我確定了,我是屬於他的,從不想離開他。我不管他是否殺了自己的妻子,即使他有罪。我只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也不會改變的。
我叫著:「伮伮,他會發生什麼事?」
我口乾舌燥,時候終於到了,我會和他一樣,也被暴民抓了去。我該償付這個代價,因為我讓自己陷入這場騙局裏,我為了瑪格的緣故做她的表姊,而且讓這場騙局繼續演下去,現在,讓我為這騙局付出性命吧!
我聽到遠處有叫喊聲,立即往窗外望去,林中有點點火光,知道有人舉著火把向著古堡的方向前來。漸漸的,我聽得到喧嘩聲了,有人在喊著「表姊」,我不知道是我的幻想,還是真的聽到人們的叫喊聲。他們真的是在重複喊著同一個單調的字眼。我的房門外有腳步聲,輕輕的腳步聲。有人在低語,是僕人們的聲音,「他們來抓表小姐了……就是現在。」
我現在能做什麼?我能採取什麼行動?除了等候,還能怎麼樣?他們把他帶到哪裏去了?他在什麼地方?我什麼也不敢想了。
我好久才說出話來,「你還敢到這兒來。你,竟然背叛了他,他帶你到古堡裏,給你受教育,供給你家人……。」
「伯爵會告訴妳的。他要我等妳醒來再叫他。」
伮伮淡淡地說:「我是為了她免受痛苦,妳看,我是個殺人兇手,妳一定這樣想。妳一定認為他們該把我吊死在路燈桿子上或把我送上斷頭台。」
門關上,我說:「艾蒙,我深信伯爵不可能到這種地方來,如果他來了,那他的馬呢?」
「真令人難以置信。」我懷疑。
「你看,你說得對,我已經令你失望了。」
伯爵深受感動,我覺得害怕也完全消失了。不知道從前為何懷疑他,但也是很自然的,他的一再出現,我才會有那種感覺的。
我迫不及待地說,「你的計劃是什麼?」
「你是說,你要冒充你哥哥,混進看守所?」
「妳現在立即就走。」他低聲說,「小心別說話。我們必須下到馬廄那兒,不能讓人發現。」
「吊死他,那太便宜他了。」
「你是指艾蒙?他說他接到你的諭令,我為什麼不去?」
「聽來似乎很完美。」喬爾說,「我們還要仔細計劃細節。」
艾蒙聳了聳肩膀,似乎要說這是伯爵的命令,他沒有說話的餘地,只有順從。
我抗議,我喊著,我想到與喬爾的談話,雖然我沒有答應他的求婚,事實上我還沒有拒絕他,我怎能不吭不響的就嫁給另一個男人?而且,每思及婚姻,恐懼和疑惑就又籠上來,伯爵害怕艾丁尼加害於我,尤蘇里之死又怎麼說呢?她的死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嗎?正像艾丁尼要除掉我一樣。
我看著他們駕著馬車上路,喬爾化裝成車伕,里昂穿上他哥哥最愛穿的斗篷,頭上戴著紅帽子。他們走了以後,我就到馬其塞碼頭等候。已經入夜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很多人,但我們的營救伯爵行動,不敢在白天進行。我極力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老婦人,把頭髮用頭巾包紮起來,彎腰駝背地懶洋洋地,在街道上拖著步伐,夜晚的街景特別陰森可怕。你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看到恐怖的景象。商店前層層的欄杆圍著。許多商店都被暴民洗劫過,而且隨時有火警發生。你還可以聽到孩童們成群結隊的唱著歌,巴黎真是個可怕的城市,不屬這兒的人,再也不該來這兒。也許這是我的最後一晚,我不願再來,我不願想到失敗。
他好像在傾聽什麼,樹林中除了不遠處的溪水聲和突然出現的蜜蜂嗡嗡聲外,顯得非常寧靜。艾蒙點點頭,顯出很滿意的樣子,繼續策馬前進。我們來到林中一座小屋子,石頭砌成的牆壁雖爬滿蔓草,花園內雜草叢生。
他說:「這真是個諷刺,沒有危險的時候妳游移不定,妳要確定,是不是?妳不信任我,無論我說什麼,妳都不相信我……現在妳反要冒險和我在一起。麥妮娜,妳好倔強。」
艾蒙抓住我的手臂,似乎怕我逃走,一個僕人有這種行為,實在很奇怪。他將我推到他面前,我聽到房內有聲音,抬頭觀看,到處都是一層層的灰塵,這兒根本沒人住過,既然如此怎麼會有人在花園裏挖了個坑?
「不,巴利哥說他太值錢了,他們一定要讓他風風光光的死。暴民被說服,才帶他到巴黎去的。」他們帶他到一個名叫「死亡接待室」的看守所去,在行刑之前,一定會遊行一番,想到這些,我就害怕。他將是暴民權力的象徵。從他的被處死,可以知道暴民對待落在他們手中的貴族是毫不留情的。現在業已倒轉乾坤了,但是知道伯爵仍然活著,我精神為之一振。
「他是和-圖-書個忠心的僕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離開你?」
「他一定是奉艾丁尼的命令行事。他一直是艾丁尼的僕人,他們之間不止於主僕關係。我想,妳在小徑上所發生的事件,可能是艾丁尼,甚至是他母親所指使的,這件事我遲早會查明的。不過那至少讓我提高警覺,我不得不採取預防措施。如果我能信任任何人的話,我會信任巴利哥的,現在我就喊他來,妳可以當面謝謝他。」
我走回窗口,喊叫聲很清晰:「除掉那個表姊,把她吊死在路燈上。」
喬爾說:「妳瘋了。」
他走了,我鎖上房門,匆匆地換衣服,我很慶幸到馬廄這段路沒碰到一個人。
「老百姓一致認為我哥哥是他們的領袖之一,他負責捉拿伯爵,並且將他帶到巴黎。伯爵是貴族中的貴族,他的名銜遠近皆知,把他囚在囚車裏遊街,是他們慶祝勝利的方法。上斷頭台那一天,將是一場千萬人的盛會。」
喬爾說:「我想,我們該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到我房裏來吧。」
「幾乎是不可能的。」里昂答道。「不過,只要膽大,心細,小心設計,或許是辦得到的。但是妳要知道,去營救他是要冒生命危險的。」
「來吧!麥妮娜。」喬爾開口,並且扶我上馬。巴利哥走向前說:「妳的英國朋友會帶妳到安全之地,我有伯爵的消息,他們沒有殺他。」
喬爾說:「來吧!麥妮娜。」我和喬爾走出馬廄,並肩離開塞堡。
「伯爵還不會被處死,小姐。」
「那我願留下來,我願嫁給你,在這兒陪你。」
我常常流連於五月廣場,看著運犯人的囚車駛過,我和那些瘋狂的群眾站在一起。聽著當有載運貴族的囚車經過時,群眾對他們發出的嘲弄聲,貴族的假髮被剝掉。頭髮被剃光,一副副冷漠,目中無人的表情。
我聽到他們走近瞭望台,也聽到他們的談笑聲,及抓到我要怎麼整我的下流威脅。
夜晚……醜惡的夜晚,從窗口就可以聽到群眾的喊叫聲。突然前門有一陣敲門聲,我披上一件袍子。走到樓梯口,喬爾已經走到樓梯頂端。「妳待在這兒。」他下命令了。
「但是我想看看這個,你看,有個坑在那,看起來像……」我一陣冷顫,說:「像座墳坑。」
有個賊頭賊腦的男子前來和我搭訕,我匆匆走開,又不敢走太遠,看到有一群學生朝著街道遊行過來,如果馬車此時出現,一定會被遊行隊伍所阻礙。
「感謝上帝,謝謝你,巴利哥!我能不能……」
我說,「伮伮,我求妳別說了,我累了。」
「小姐,我們該走了。」巴利哥在一旁催促我。
午後,大夥兒吃過午飯後紛紛睡午覺去了,我一直沒有養成這種習慣。我呆在房裏,有人輕輕敲著我的房門,我開了門一看,艾蒙站在門口。「小姐,我接到我家主人的口諭。」他說。
「弄清楚,妳是說妳到現在還沒弄清楚?」
她說:「是的。妳很累了,他們又把伯爵抓走了,不是嗎?他們對他是不會太慈悲的,他自己不也是不太慈悲的人嗎?他現在很可能已經被吊死在路燈上晃來晃去哩!而且很可能是被吊死在自己轄區的路燈上。」
「這個冒險更大,或許妳不願意。若事跡敗露。不僅是死……而且會死得很慘,那群狂怒的暴民是會毫無人性的對待妳。」
「我們在這兒正是在冒著生命的危險。」我不耐煩地說。
「我還要一點時間。」我堅持。
「這是誰的房子?」
「伮伮,可不可以請妳走開,我要獨自清靜一下。」
「為什麼不要?」他氣憤的問道。
里昂抬起一隻手:「妳搞錯了,我是來救他的。」
我不想走,繼續和他爭辯,我已經二度走到死亡邊緣,正預備再冒險,這總比離開他強得多了。他很感動,但我仍然改變不了他。
「你以為我會為了刺|激,找罪來受?」
他搖搖頭:「我不准。」
「哦,巴利哥,這怎麼可能?」
她雙手掩面,開始哭泣。
「別再說了,伮伮。」
巴利哥走了以後,伯爵坐在床邊同我聊天。他告訴我,事情已經很明白,艾丁尼希望自己成為他的合法子嗣,才能繼承他的產業和伯爵頭銜,只要伯爵沒有兒子,這一切都將有可能。他說:「當然了,他們知道我對妳的感情,因此害怕起來,他猜得很對,我打算娶妳。如果我們有了兒子,這是我們要努力得到的,是不是?這樣,他的希望就完全幻滅了,妳的存在,對他們是個威脅,是不是這樣。」
喬爾堅定地說:「麥妮娜,既然妳參與了此事,我當然也要算一份,我們來看看我們能做什麼?」
「你總是監護著我,我怎能會不注意到你,如果你不是很在行的話,怎能保護我保護得這麼好。」
我們好不容易安抵聖赫諾荷舊郊區的賓館。伯爵說,「妳必須立即離開巴黎,待在這兒太不安全啦,盡快的換好衣服,到馬廄去。」我只好聽從他,他不耐煩地在那兒等著我。他已下令凡能走的即刻撤離,但不是個別的,而是慢慢一批批的走,這樣才不會引起注意。我和他騎著馬向南奔行,到達塞堡時天色已晚。
我突然說:「你有沒有告訴葛堡的人說我在這兒?」他說這件事他已交代過了。我說:「謝謝你,他們一定很著急的。」
「我一定要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我不走。」我說。
這一天是七月十四日,每一個法國人都忘不了這個日子。我的手臂還綁著繃帶,但我的精神體力都已恢復。只待傷口復元。前幾天,城市裏一片寧靜,天氣很炎熱,我感覺到有一頭巨獸正蹲伏著。隨時準備撲出來。我自己也是情緒緊張,在很短時間內二度遭人暗算,一個人遭受到這樣的考驗,不可能毫無損傷的。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獨處一下,在這樣的情勢下我只能穿上一件輕便的斗篷就出門了。我正要穿越那狹窄的街道,我注意到有不少鬼鬼祟祟的眼光向我投來,有幾個皇家的侍衛不安地巡邏著,不遠之處,我聽到有人在唱著歌。
「這個地方……令人有點不安。」
「說得好聽,你永遠證明不了。」我轉身對喬爾說,「他是個叛徒,叫他走。」
「我設法把他弄出看守所。」
「多麼奇怪,他在這兒會有房子,這兒不是他的轄區。」
「但是艾蒙服侍你這麼多年。」
我搖搖頭。
「睡一會兒吧。」那人說話了,我覺得很疲倦,只好聽從他。當我醒來,床邊站了個女人。
他說得很誠懇,所說的故事像是真的,我開始被說服了,而喬爾也很專注地看著里昂。
我只能求他,「讓我留下來,給我一個機會。或著跟我一道走,你為何不能去英國?」
「妳自己說過,每一個男人都一樣的。」
「哦!老天呀!我真恨不得親手宰了他,我向妳保證遲早有一天我會的。」
「傻丫頭麥妮娜,優柔寡斷的麥妮娜,我要和妳說再見了嘍,我必須留下來,妳必須走。」
我打開房門,他抓住我的手臂就往走廊上拖,拉著我拚命地跑,我們沿著旋轉梯不停的往上爬,終於爬到瞭望台頂端。他去碰觸一塊木板,木板滑開來,露出一間小室。他說:「進去,妳在這兒會很安全的。他們會搜遍整座古堡,可是很少人知道這個地方。他們走了以後我會再來的。」木板重新關上,我處在黑暗中。
「我絕不騙妳。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如果我們站在一起妳才能分辨誰是誰……但是別人很容易錯認。我的哥哥不像我的家人一樣,仍然忌恨著伯爵,那天的意外造成他身上的傷疤,走路有點兒跛。今日的情況他已經等待好久了。才十幾歲,他就會在農民當中煽動不滿情緒,雖然沒受過教育,卻是個很有天分的人。他很精明,勇敢,對於他所痛恨的階級,會使用各種方法來報復,而有一個人是他最深惡痛絕的。」
我隨時等候門被打開,他們發現這兒,破門而入,甚至把牆拆了,我蹲伏在地,害怕地等候著。接著嘈雜聲漸漸遠去,我安全了?在黑暗中等候了好幾個小時,巴利哥終於出現了,他手中拿著蠟燭和毯子。他說:「妳必須在這兒多待一會兒,暴民是很狠毒的,他們把堡內值錢的物品搜刮一空。感謝上帝,他們沒有在堡內放火。我告訴他們說,伯爵被他們抓去時,妳就逃走了。有人到馬廄牽馬追出去了。這兒須過一兩天才會安靜下來。他們正在忙著抓另外一些人,所以暫時還不會再來。但是妳必須沉住氣,等我帶妳離開這兒。一有機會,我會帶妳到葛拉斯維耶堡去。」
「請妳試試我,好不好,麥妮娜。請妳聽著?親愛的,或許時候已經晚了。郊區民眾正準備發難。他們是衝著我們來的,趁著還有現在,讓我們享受生命吧。」
喬爾對我實在很有耐心,他多麼了解我。如果我不離開巴黎,他也不會走的。他毫不顧念自己的安危,為了我面對千百種危險。他hetubook.com.com在聖嘉奇街有個朋友,我們就住宿在他家裏。那是一排十七世紀建築物和書店街之間的一棟不受注目的住宅,住著許多學生,喬爾為我弄到一些灰暗的衣服,使我們免受注意。
「這不是鬼話,這是明智的,我必須弄清楚。」
「可是這兒不宜久留。」
我看到右前方有個突起的土堆,「最近有人在那兒挖過!」我說。
他一定會責備我不該到他那兒去,說我應該趁著還有機會,和巴利哥一起離開,我怎麼辦得到?除了他,我什麼也不想,我的安危似乎不重要。如果他們想殺他,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現在。」他說:「小姐,他要我們越快越好,他不希望被人知道他就在附近。」
「你們可以放心,這件事我已經做最深入的探討了,你們要不要加入?」
伯爵說:「巴利哥,我們兩人都要感謝你,你的忠心,我們不會忘記。」
一個人抓住我的手臂,「麥妮娜,妳不要命了。」是伯爵。他穿著一件棕色斗篷,戴著一頂和巴利哥同樣款式的有邊緣的帽子,人們都會穿得謹慎一點,太豪華會招惹麻煩。「妳不該出來的,我到處找妳,我知道妳正朝著這兒往前行,我們快點回去。」
「小姐,那是當然的。」
「真是可笑。」
艾蒙看到我似乎鬆了一口氣:「小姐,我相信妳一定……。」
「但是妳使我無法自拔……妳一直是這樣。」
「你是說,艾丁尼把我引到那兒去,準備殺死我,那是艾丁尼的命令。」
「小姐,這是屬於芳登.德利比的。」
「我的哥哥當時是傷得很重,大家都認為他活不了的。大家都以為他死了,伯爵把我帶進古堡,但我的哥哥並沒有死。」
「艾蒙,妳會不會和我一塊進去?」我說。
「全國各地都在殺戮像他這種階級的人,小姐,他希望妳趕快離開這兒,這兒不宜久留。」
「不,麥妮娜,我們要去葛拉斯維耶堡,我們必須十萬火急的離開法國。」
「小姐,跟我來,我們把馬牽到屋子後面拴起來。」
我們現在走在古堡的最重要部份,我知道我們必須非常小心。因為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出賣我們。我小心翼翼地跟著他,這似乎是一段漫無止境的路程,好不容易我們才走出城堡。我在瞭望台後單扇洞穴裏待了這麼久,呼吸到城堡外夜晚的冷空氣,心裏興奮萬分。
「我要到巴黎去。」
「妳這樣說很危險的。」她說。
我說:「沒事的,我沒看到任何人。」
他們於是一擁而上,我看到他倒下去……里昂也在群眾中。我聽不到他說什麼,只知道他在發號施令,他們帶走了他。我看到他掙扎著,但他抵不過人多勢眾。我害怕又恐懼,因痛苦全身發抖。天啊,他說對了,已經遲啦。
「哦,伮伮。」我說著,想要用一隻手臂環繞著她。她把我推開,以狠毒的口氣說道:「妳別想得到他,一切都完了。」她起身走到房門口,停住腳,回頭望了我一眼。
「吊死他!」有個聲音喊著。
「為什麼你願意這麼做?」我問。
「我怎麼啦?」我問。
「我想是的,尚待考慮的事情還很多,結婚是終身大事,我怎能輕率。」
艾丁尼經過時我正巧也在場,他還是面無懼色以身內流著貴族的血液為榮。為了這個名分。他竟然謀殺我。我心想,今天是艾丁尼被處死。明天會不會輪到他父親。
我們來到聖赫諾荷舊郊區已經是一片喧囂,整個巴黎市如熱水沸騰,街道上滿是尖叫聲和號啕聲,百姓有人向前衝,有人向後退,紛紛加入暴亂中,他們大聲喊叫:「進攻巴士底獄!進攻巴士底獄!」
「但是妳讓別人以為……」
「別人比較溫柔一點。」
「我想不出原因,而且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話。」
我們繞到房子後面,這個地方最起碼一年沒人住過,誰會到這種地方來,我四下查看有沒有伯爵的座騎,他要我到這兒來和他會面的話,他的馬一定在附近,可是我什麼也沒看見。這裏有點邪氣,下馬時我本能地縮一縮身體。
「他是替艾丁尼做事的,我想。我想到自己的兒子……人們總是為了土地、名譽、金錢……如果我有兒子,艾丁尼什麼都不是。」
但是,喬爾就是喬爾,我知道他一點也不猶豫。我似乎又聽到母親說:「妳看我說對了吧,他會是妳的好丈夫。」
我真希望她快點走,除了伯爵外,我心裏什麼都不想,不知他們怎麼整他?他所受的侮辱比身體的疼痛更令他難以忍受,我知道。我又想起當我第一次看到他,稱呼他為馬背上的惡魔的情景,他是那麼地驕傲,不可一世,目中無人。
我們站在大廳中,他氣急敗壞地對我說,「妳看,因為妳我們來遲了,暴民業已發難。妳應該設法回英國去。看在老天爺的份上,不要說法語,因為妳的法語說得太好啦,那些沒受過教育的老百姓會以為妳是法國女人,而且以妳的態度,他們會誤認妳是百姓的公敵。」
「這是妳對一家之主說話的態度嗎?」
我感覺到艾蒙呼吸沉重,突然有股恐怖的預兆,我被帶到這兒來受死,花園中那個坑是為我挖的。人家引我到陷阱旁邊,讓我心甘情願的踏進去,在此千鈞一髮的時刻裏,我能想到什麼事。伯爵派遣他的僕人接我來這兒,為什麼?他要殺我?把我埋在花園的墳墓裏……把我丟棄在那裏……把我遺忘。為什麼?他愛我,他說過的。是真的嗎?妳知不知道?我不是常常聽說,他心中有個魔鬼嗎?為了叫尤蘇里站一邊去而殺了她。他要娶葛布麗葉,因為她已經給他生了個兒子,那麼我算什麼呢?我是代替羔羊。如果我就此失蹤,人家就會說,給尤蘇里下毒的就是我,伮伮更會有話說了。伯爵從此洗脫罪嫌,哦,鬼扯蛋,鬼扯蛋。但事實上是他要我到這個可怕的地方來的,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我,我正面對死亡。
「不,等我把話說完我自然會走。妳一定要聽,妳最好是知道實情,這對妳或許有點作用,也是我要告訴妳的原因。我很了解她的母親,她對我很好,當我落難時她收留了我……那時我失去丈夫和孩子,她把尤蘇里交給我,對我說:『伮伮,把她當作妳的孩子吧。』那時我才有活下去的念頭,她是我的寶貝,我的小可愛,從那時起,我才用不著再思思念念不忘我那個死去的可愛的孩子。她的母親一直生著病,就像尤蘇里一樣……無精打采的,什麼慾望也沒有,對吃的東西不屑一顧。於是痛苦越來越嚴重,她痛得死去活來的,因為忍受不了這樣的痛楚,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件事也會發生在尤蘇里身上,她太像她的母親了。我知道,這一點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不是嗎?她身上有了疼痛,很輕微,像她母親剛開始時一樣,我給她找大夫看,他們說,她患的痛症和她的母親一樣,因此,我知道她一定會……」我開始注意她的話了。我驚恐地望著她。
「妳如果受到傷害,伯爵永遠不會原諒我的。」
「不可能的。」喬爾喊著。
「感謝上帝,他們沒抓妳。」
「我不要和你有任何關聯,」我說。「我已經知道你的真面目,舞會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把石頭扔進屋裏,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在告訴自己我看錯了。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多麼愚昧,你竟然是他們的頭頭……帶著人馬去抓他,我看到你眼神中的殘酷與仇恨,原來你的真面目是這樣的。」
「他在葛堡嗎?」
「給我一點時間,我去換套馬裝。」
他點點頭說:「他們把他帶到巴黎!他被關在看守所。」
艾蒙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推到門邊。從他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開了門,輕輕的推了我一把,我站在黑暗的大廳,害怕向我襲來。
「除非我知道他死了……否則我絕不走的。」
「他在塞堡看管租稅徵收。艾蒙會去找他,告訴他計劃失敗。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待在塞堡,他知道我很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因此再也不敢在我面前露面。艾丁尼已經完了,現在只剩下一件事,妳我要馬上結婚。」
里昂指出,「我恐怕必須算你一份。」
「但他還活著,」喬爾提醒我,「艾丁尼也被抓到了,我還聽說艾蒙也被抓了。」
「躺著不要動,這樣比較好。」有個聲音揚起,我不知是誰在說話。但頗能安慰我。我感到口乾舌燥,立即有個杯子迎到我嘴旁,我喝了一點點,是甜的,令我感到舒暢。
他家主人是誰?當然是伯爵,艾蒙不是和我們從塞堡來到葛堡的嗎?
「他就是那個脖子很短,戴深色假髮的人?」
「說說你的計劃吧!」
這一陣子的等候多麼的漫長,我必須隨時預備好。他們要我在馬車向我駛來時,立即跳上馬車,如果馬車在一小時之後還沒有到,我就立即趕到聖嘉奇街的房舍那兒去等候。如果到了天亮還沒有任何的蹤影,我立hetubook•com.com即離開巴黎,設法回到葛堡,瑪格和羅勃在那兒等我和他們一起去英國。我永遠忘不了法國大革命期間,我在巴黎市中心等候的那段恐怖時期,永遠忘不了。我可以聞到街上的血腥味。河中屍體所散發的味道,我聽到鐘聲響了九下,知道營救行動如果成功,他們一定已經上路了。
「是巴利哥救了我……他曾經救過我二次。」
「是妳殺死了她,伮伮。」
他扶我上馬,我們很快就一起策馬前進。我們沿著城的邊緣而行,我很少注意到我們走的是那條路,因為想到馬上就要看到伯爵就非常興奮。這幾天以來對未來猜測的惴惴不安,也隨著即將看到他而拋卻,每當我想到他就禁不住內心的興奮之情,我怎麼可能會考慮和另一個人結婚。我們繼續前進,這條路我未曾走過,鄉間的景色變了,有許多小山丘,我們穿過一片樹林。艾蒙偶爾會突然勒住馬,我也跟著停下來。
我坐在窗前等候黎明。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他們帶他到那裏去了?他發生了什麼事了?也許已經……
他猶豫了一會兒,我看到他內心的掙扎。他相信我若留下來,我們會成為情人,因為人在急難中才會流露出真情。他們會互相付出生命中可以付出的,但我若留下來是很危險的。
艾蒙說是。
「妳感覺到好些了嗎?」同一個人的聲音。
巴利哥氣急敗壞地說:「小姐,我們現在是無能為力了,只有服從他的命令了。」
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因為我們走進馬廄時,有人走向我們。我想,完了,一切都完了,後來,我才看清楚他是誰。
我說:「我不信。」
她說,「他們會這麼做的,我聽說他們把貴族吊死在路燈桿子上,而且已經攻佔巴士底獄,這才只是個開頭,這是恐怖王朝的開始,伯爵那一群人毫無機會的。我很高興我的尤蘇里先走一步了,否則她會受不了的,他們連婦女也不放過,這是妳知道的。」我不願意正眼看她。她很平靜,而且幸災樂禍的笑著。「哦,是的,她先走一步那是對的,她是禁不起這種考驗的。」我不想看伮伮。也不想聽她說什麼,只想一個人獨個兒承受悲慟。但她卻走過來,坐在我身旁,把一隻冷冷的手放在我手上。
但我不願意死,我多麼想活下去,和我心愛的人在一起,和他白頭偕老,我還要去了解他,學習他的生活方式,我有太多活下去的理由,只要我能和他廝守。
我開始知道他已經訂好計劃了。
「妳還是不相信?妳以為我會忘了妳?我告訴妳實話,不管未來有什麼事。也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事,我愛妳。妳是我的一切……雖然妳還不了解……我是妳的一切。我們的過去是多麼的不同,我們有不同的目標,妳從小被教養成一個敬畏上帝的人,而我……我不同,因為我生長在一個頹廢墮落的社會,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無權放縱自己,直到我撞死一個小孩才開始有一點點的反省。但是我的環境裏這樣的毒素太深,我要重返原本的我。自從妳來了以後,我改變了,我要過另一種生活。妳使我有了新的人生觀。我從妳的眼光中學習到生命的意義。我的小老師,我還要學更多的功課,只有妳能教導我。」
這一時刻,他的臉上流露出柔和的表情,認識他這麼久,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柔情。他擁抱著我,吻著我的頭髮:
艾蒙在我身後,我睜開眼睛,看到門口有個身影……奇怪而似曾相識的身影,才認出是那個頸部很短,有邊緣的帽子,黑色假髮。他一躍而上,抓住了我,一陣令人昏眩的火光之後,我躺在地上,身上有個部位一陣疼痛……我沒弄清楚是哪裏痛,每一件東西都漸漸退去,帶點邪氣的房屋,那個長期監視著我,想要加害於我的男子,以及我的害怕,我的知覺。
「我們只有一點點時間了,」里昂說。「妳可否給我解釋機會。如果妳想營救伯爵。妳非要有我不可。除非妳預備好,否則我所做的都將是徒然的。」
「我敢斷言,我們因為意見不一致,雙方都會感到乏味。你會更加的索然。」
下面的嘈雜聲聽起來很恐怖,我閉起眼睛,似乎那些醜惡、貪婪、嫉恨的面孔向我逼近。火炬發出的火光照亮我的房間,我從鏡子裏看到一雙害怕的眼睛,我幾乎認不出那是我自己,我隨時就會……。
「我只能這樣猜測,艾蒙失蹤了,當他知道那間屋子裏有人要破壞他的計劃時,他就匆匆忙忙的逃走啦。」
「到底怎麼回事?」我說。
他堅定地說:「我立刻安排妳離開這兒的事,巴利哥是可以托付的人,今晚他會護送妳到加萊,不要再耽擱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我已沒有時間為自己決定什麼,是革命決定我的未來。」夜幕低垂,我已備妥一切,馬在馬廄裏等著。伯爵說我走的時候盡可能不要驚動任何人。「妳待在這兒我會心神不寧的。」他說:「有巴利哥護送,妳成功的機會很大,切記,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要說法語,強調妳的國籍,妳才能沒事,百姓和外國人沒有恩怨,這是法國人對法國人的戰爭。」
他把我推到牆邊,有一夥年輕人,可能是學生,從我們身邊跑過去,他們的叫喊令我害怕,「除掉這些貴族,吊死在路燈上。」
「為了營救他,我不怕任何犧牲。」說完,我看著喬爾,「喬爾,此事妳不用參與。」
我說:「不,我不走。」
我呢喃著:「他們抓到他了,」邊說邊發抖著,「他們到堡裏抓他,是里昂,那個叛徒,他帶人去抓的。」
「妳完全錯了,我看我必須表現出對伯爵的忠心妳才肯相信我。」
我坐下,喬爾坐在我旁邊,里昂坐在我對面,熱切地看著我,「我想幫助妳,我一向非常關心妳。」他一廂情願地笑著。「告訴妳,有一段時間我還想為妳獻上一生,但是我知道事情的演變,我要妳知道我願意為妳做很多事,即使冒再大的危險我也在所不惜,因為這就是個冒險的時代,今天還活著的人,明天就不在了。」
我的門上一陣敲打聲,我走上前去用身子抵住門。「請……趕快開門。」是巴利哥的聲音。
「什麼事,艾蒙?」
「如果妳現在嫁給了我,妳就會立即成為芳登.德利比伯爵夫人,這個頭銜在目前的法國並不是很受歡迎的。天曉得他們怎麼去對付擁有這類頭銜的人……但他們會用極刑殘酷的手段施行報復,這是我可以確定的。妳在最後的時刻才成為我們當中的一份子。現在妳唯一的機會就是立即離開這裏,但現在已經沒時間做別的事了。快點,別再浪費寶貴光陰,再見了我親愛的。我們還會重逢的,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回到塞堡的房裏坐下來,感到身心交瘁,一直在想著他,不知他們會怎麼折磨他?為了他們所稱「幾世紀的不公平」,會怎麼懲罰他?他錯在於因為他是迫害者這一邊的人,現在是另一邊的人變成了迫害者了。他盡了一切所能的來保護我,他只為我的安全著想,如果不是陪著我到塞堡來。他會在巴黎,雖然巴黎並不安全,但是他在皇宮裏有同僚陪著,他們會有所抵抗的。
幻想是多麼殘酷呀!我的猜疑令我痛苦不堪,我想像著千萬種恐怖的情景,似乎是因為我站在其間,我們的計劃無法成功,他們一定會被發現,這個計劃太狂野,大危險了。我左等右等,如果他們再不來,就只好自個兒回聖嘉奇街去了。
里昂繼續說,「我剛剛說過。我哥哥是大革命的重要頭頭之一,全法國人都知道他,敬重他,有些人是懾服於他的殘暴無情,凡是反對革命的人,他絕不放過。妳只知道他在暴民當中,卻看不出我們兩人有何不同,就像妳在舞會晚上看到他,以為是看到我。如果我哥哥進入看守所要看看那個犯人,或著是要把犯人帶到另一座監獄,那是易如反掌的。」
我堅定地說,「我一定要留在這兒直到弄清楚他的下落。」
我們連夜趕路,天將亮時,喬爾建議讓馬兒休息片刻。我們走進一片樹林裏,讓馬兒在小溪旁喝水,喬爾把馬繫好,我們靠著樹幹談話。他說我失蹤後他焦急萬分,直到伯爵捎信來說我人在巴黎,才放心。他又到我巴黎的住處後才知道我又來到塞堡。
「這是以前是他的狩獵休息用的小屋,伯爵到處都有這樣的小屋。」
「他們會怎麼折磨他?」
這樣一座城市,曾經是美麗又驕傲的。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暴徒所破壞,是件非常痛心疾首的事。而且知道所愛的人落在一群毫無憐恤的暴民手中,哀慟更是無以復加。暴民戴著紅色帽子,在街上遊蕩喊叫,到了夜裏尤其恐怖。我常躺在床上發抖。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在早晨冒險跑出去www.hetubook•com.com,一定會看到擠在路燈上,一具具的屍首……有些已經被切割得面目全非。
「你確信你要冒那個險?」
「他們會吊死他,這很有可能。」她幸災樂禍地說道。我說,「不。」
「但是……妳看。」
「艾丁尼在那兒?」
「你這樣說,好像……」
「親愛的麥妮娜,婚姻所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倆人彼此相愛,我愛妳,這一點妳大概不會懷疑吧?」
我笑了,「這誰會相信,我們都知道他已經死了,他早就被伯爵的馬車輾斃,這也是你被帶到古堡裏來的原因。」
「也許是吧!而且這個女教師不是一個眼睛喜歡亂瞄,喜歡冒險的男子想像中的好妻子。」
我搖搖頭說:「我不要和這個人談話,走開,他背叛了我們,喬爾。他已經報復了伯爵。還不甘心。」
「親愛的,妳撿回一條命,暴民要置妳於死地,我們也可能永遠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可能射中妳的頭部或心臟,他正準備這麼做,然後把妳埋在那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妳為什麼要去?」
「小姐,」他回答道,「很抱歉還是讓妳受驚了,我恐怕妳早已發現我了,很顯然我沒有把自己隱蔽得很好。」
巴利哥的話比蠟燭更能照亮我藏身地點的黑暗。當晚我有如被拘禁在點著蠟燭的牢房裏,身上裹著毛毯,想著伯爵。巴利哥說得對,上帝會保佑他的。第二天一早,巴利哥端著食物進來。我卻毫無胃口。他說他會在馬廄裏預備兩匹馬,感謝上帝,暴民沒有把馬兒全數奪走,我們必須在天黑以後,悄悄地溜出去,因為他說他不相信任何人。他要我吃點東西,等候時機來臨。
我問:「伯爵怎麼會選擇這樣的地方?」
他聳了聳肩,「今天大家都在冒險。妳看看我……活在兩個世界之中,我原是一個老百姓,但是命運把我帶進另一個世界裏,兩邊的人都不信任我……就像妳一樣。我必須從一邊下到另一邊去,或從這一邊上到另一邊去,但是我往往兩邊都不討好。我也是個人,我有感情。伯爵待我有如父親……雖然他是個高高在上的父親,非常遙不可及的父親,很少注意我,但是有他的監護,我很引以為傲,我尊敬他。我曾經鼓勵我自己要像他那樣。他是值得我去傚法的人。我無法想像,像他這麼有才幹的人被暴民糟蹋掉。我的動機很複雜。在我以往的日子裏,常常有人對我說:『你要這樣。你要那樣,伯爵希望你這樣那樣。』現在我好不容易有機會走到伯爵面前說:『我里昂現在要這樣那樣,你所恩待的農民,現在前來營救你了。』我想到能夠這樣,是多麼大的滿足啊!還有另一個原因,我非常的喜歡他,而且……為了妳,麥妮娜小姐,我早就懷疑艾丁尼,沒能來救妳,我很自責,可是現在,機會來了。」
伯爵才把我推開,一把火炬立時亮了起來。我看到暴民……有人二十……三十人,把我們團團圍住。他們的眼中表露著猙獰的激動,他們的情緒高昂,似乎要將幾百年來所累積而成的憤怒,發洩在欺壓他們的任何一個貴族身上。「進到馬廄裏去!」他低聲對我說。
「只有上帝知道……伯爵知道,小姐,他一定會蒙上帝保佑的,妳放心好了。」
「我不知道他帶假髮,但我想是吧!哦,妳說對了,他的脖子很短。」
我說:「狗哪需要那麼大的坑?」
「那會很刺|激的。」
「他們會……等著處死他。」
睜開眼睛時,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德利比賓館原來的房間裏,手臂上抽痛著,我發現已經綁上繃帶。我試著想掙扎起身,立即感到一陣暈眩,頭又跌回枕頭裏。
「噓,」巴利哥低語說:「都準備好了。」
我激動地說:「他們都是瘋子,他們的行為好野蠻,這些人是他轄區裏的百姓……住在他的轄區裏,接受他的恩惠……」
「伯爵要妳去見他,小姐。我是來帶妳去的。」
「什麼才是愛呢?」
「喬爾,你必須回去,但我要去待在巴黎,只要他活著,我就要陪著他。」
「在城外,小姐,他在那裏等妳。我已經為妳備好馬,就在馬廄裏。」
喬爾看著我,我說,「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了,那是毫無疑問的。」
「好的,小姐,但是請妳快一點,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妳要去那裏,這是伯爵的命令。」
「我的父母知道我哥哥有機會保住一命時,伯爵帶給我家人的一切好處就會立即中斷,我將會離開堡裏,我父母最高興的事是希望他們有個受過教育的兒子……所以都叫我『城堡小子』。如果我喪失了受教育的機會,他們是無法忍受的。他們是好父母,愛孩子,他們做此安排都是基於這個理由,他們安排了我哥哥的『死亡』……這樣的死,妳知道,是做給人看的。他們為他特製一副棺材,因為我叔叔是製造棺材的,他在棺材裏做了手腳,我哥哥躺下去,葬禮也舉行了,釘子也釘下去了,而我哥哥卻溜到五十哩外的村子裏叔叔家,和我的堂兄弟一起長大。」
「他們罪有應得。但我很怕暴民會殺害伯爵。」
「快走吧!放心的走!」巴利哥說。
「我們該走了,」喬爾不斷地催逼我。「在此,我們是一籌莫展的。」
他到塞堡來是為了帶我到葛堡去。因為瑪格已經決定要和丈夫,和小查羅士到英國去,沒有我,她不肯去英國。他也完全同意瑪格的看法,因此我們必須盡快逃離法國。抵達城堡後,他知道事情的經過,巴利哥和他都知道這是上帝在保佑我。他們都是在最緊急的時刻出現搭救我,他們於是安排我離開的事宜。
「哦!我的神呀!求妳讓我們成功吧!」我禱告著:「只要能再看到他,我願意為祢獻上一切。」禱告完了不久,車輪聲果然響起,正是那輛馬車,全速地向我駛來。里昂走下車來,扶著我上車。
他搖搖頭說:「這才開始,誰知道呢?或許我們還來得及把這個即將崩潰的政權扶起來。我不是那種棄船而逃的人。麥妮娜,我現在有事情要做,我要回巴黎去參見皇上和那些大臣,或許江山還保得住。但是妳必須先走,我才能放心。」
「太多人同意我的話……或假裝同意,那樣子太乏味了。」
他走下樓梯,我只好待在原地。我聽到有人和他講話,接著有個人和他一塊上樓來。他披著一件斗篷,戴著遮住眼睛的帽子。一見到我就把帽子摘下。
他拴住馬,前來扶我下馬,突然間我有股衝動想要騎上馬逃離這兒,這兒有點兒邪門,會不會是因為最近幾天我一直在回想著德林瀚宅邸的寧靜,才有這種感覺。艾蒙將我的馬栓在他的馬旁邊。
他來到我床邊,舉起我受傷的手親吻著。「謝天謝地,我派巴利哥監護著妳,他很稱職。」
「他可能還沒到。」
「我有我的自尊,我絕不屈服於你的淫|威之下。你看我多聰明,在結婚前好好的考慮一番,免得到頭來不可收拾。」
巴利哥進來了,不戴那頂高帽子和假髮,看起來很不同,看起來年輕多了,短脖子的特徵也不太明顯。他向我鞠躬,我說:「謝謝你救我一命。」
「愛就是共度一生?互相尊重、瞭解,那是最重要的,不是一時的衝動、激|情。因為那都是很短暫的。如果我要嫁的話,我要確信我嫁的人會是孩子的好爸爸,這個人是否有和我一樣的道德標準,我可以托付終身,也是我的兒女們可以倚靠的好父親。」
我說:「巴利哥,我又一次欠了你救命之恩。」
他說:「我們立即回去。」
我們迅速前進,全身發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雖然他穿得很樸素,也不能掩飾他的身份,誰也不會認錯。
他搖搖頭:「我在這兒太根深蒂固,我不能不顧我的同僚,法國是我的國家,她就要翻覆。我必須留下來,為著我的理想而戰。聽著,麥妮娜,等事情過後,我會去找妳。」我悲哀地搖著頭。
「我絕對確信。聽著,我要走進監獄裏,我要穿著我哥哥的斗篷,戴著紅帽,我要假裝他的聲音說話,模仿他的跛足,我可以做得惟妙惟肖,沒有人認得出來。我會告訴牢裏的人說,伯爵處死的日期已定,這一天將是萬民歡騰的日子,是革命成功的象徵日。因此伯爵和其它貴族一樣,不得離開看守所。他會被送到另一個監獄——這個監獄暫時保密。然後我就把伯爵帶出,我的馬車會在外面等。」他轉向喬爾,「你作我的車伕。等我們坐上馬車你就全速前進。妳,麥妮娜,妳在馬其塞碼頭等我們,我們會到那兒接妳,看到我們妳立即跳上車,到了市郊我們換上快馬,你們就直奔葛堡。一直到海岸去。」
「是的。我是為了愛。自從她死了以後,我的生命已經空虛了。但是我知道,她現在待的地方沒有痛苦,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他是好人,他一直監護著妳。」
「這樣好多了,」有個聲音說:「靜靜的躺著,如果妳一動,可能會很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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