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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情人

作者:維琴尼亞.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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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是真的嗎?我妹妹在這裏?」洛霖追問。
突然間房裏的三個男人一起聽到一名女子的淒厲尖叫。
「我會很享受那麼做。」席恩野蠻地道。
施醫生用力摑她的面頰。「用力,女人,你有工作要做!」
「羅傑克在這裏嗎?」他咄咄逼問,幾乎無法克制他的狂怒。他需要找人發洩怒氣,而羅傑克是最完美的對象。
傑克發作了。「她只是在生小孩,老天!我痛得要命,醫生!」
「洛霖,我把小孩生下來,而且腳復原得可以旅行時,我要你帶我去威克婁找母親,她說如果需要她幫忙,一定要讓她知道。」
施醫生洗了洗手後擦乾。「我上去看另一名病人。」
他走進餐室,驚訝地看見雷蒙坐在火爐前等著他。
「凱蒂!」他吼道,隨即明白她不會過來服侍他。自從他由英格蘭回來的那一晚,發現搖籃放在主臥室裏,他們大聲叫罵了一場之後,他就不曾再看過她。似乎是為了懲罰他命令她移走搖籃及所有翡翠的東西,她緊抿著唇。完成他的吩咐,但從此避不見面。
「我正在等他,他通常很晚才回家用餐。」
洛霖的內心掙扎不已。他不想把翡翠留在她狠毒的丈夫羅傑克身邊,但他明白自己在這裏幫不上忙。翡翠看起來就快分娩了,而他的行動必須要快。洛霖下定了決心。
「費船長及船員都到了。」
席恩丟下乾草叉。「回屋子來,你全身濕透了。」他卸下洛霖的鞍袋,吩咐小廝來照顧他的馬匹。
湯太太為男嬰清洗乾淨,包起來,他一直哭叫個不停。湯太太沒有時間為翡翠擦洗身子。她拉下她的睡袍,將男嬰放在她的乳|房邊。男嬰立刻大聲吸吮著母親的乳汁。翡翠似乎仍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她的臉色很糟,呈現著一片慘白。
「老天,她的處境十分危急,她已沒有選擇!」
「讓她受苦受個夠!」傑克恨聲道。
「湯太太暗示是羅傑克害你斷腿的。」
洛霖滿懷挫折地咬著牙關。「我父親呢?」
施醫生再次被召到波曼大宅時,沒有料到是要接合另一次斷骨。
他們叫了輛馬車,盡快趕回波曼宅邸。到達後,湯太太悄悄繞到屋後的僕人入口進屋,洛霖則走向前,用力敲門。諷刺的是,他原以為他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家。
洛霖打開前門,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氣。羅傑克正緩步走上階梯。
恐懼吞噬了席恩。
席恩的內心有如刀割。他需要碰觸屬於翡翠的東西。那份需要是如此強烈,他翻找著抽屜,好不容易才找到鑰匙。他快步越過房間,打開門。
清晨五點,施醫生終於姍姍來遲。當他看見翡翠在床上瘋狂地扭動時,他命令湯太太將她的腳綁在床柱上,以免她傷害自己或醫生。
「噢,是個小男孩,讚美上帝!」湯太太道,匆忙地自施醫生手中接過滿身是血的男孩。
雖然他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他肯定是比他過去的人生好多了。他急於迎向未來,拋開過去。他已經數個月不曾看到蘭兒,對她的思念是一天比一天加深。他環顧著周遭的房間。這是他待在這裏的最後一晚了。
「應該不會太久。你到達之前,我已經接生了一個。另一個我也會盡快。你不是唯一想要吃晚餐的人,孟威廉。」
突然間他的身軀一僵。如果不是翡翠出事了,洛霖絕不會趕來這裏。他幾乎不敢開口詢問,害怕聽見答案。他感覺到極度恐懼,而他原以為自己已不再有任何感覺。
「是嗎?他們殺死你哥哥的那一晚,你是他的對手嗎?約瑟是嗎?」
威廉已經很氣憤洛霖故意踩斷傑克的腿了,現在他開始懷疑洛霖所做的還不止於此。那個小畜生似乎就這麼消失了,而且他顯然有好理由逃走。被敵人背叛是可以預期的,但是被自己的骨內背叛實在是悖天敗德!過去幾個月來,他和_圖_書似乎老了十歲,他感覺非常蒼老、苦澀、悲慘。
「推,女人,用力推!」施醫生命令道,而她似乎也照做了,前所末有的痛苦襲來,接著一陣強烈的釋放,她感覺像是由體內被掏空出來。一聲大哭迴響在小房間內,施醫生喃喃道:「嗯,這一個非常健康。」
「她派我來找你。」湯太太低聲道,幾乎害怕說出來。
今天下午,兩名代表利物浦船運公司的律師來訪。他們收到的貝氏銀行的支票並沒有兌現。他們告訴孟威廉,只要船一到達倫敦,他們就會扣押船,而且利物浦船運公司絕對會採取法律行動要求賠償損失。
羅傑克痛得大聲嚎叫,一面大聲臭罵僕人。當施醫生建議他表現得像翡翠一樣有尊嚴時,他轉而對醫生大吼大罵。
「你這個只會吸血的水侄!在這裏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卻不會動根手指,阻止我周遭的背叛!」威廉走進房間喊道。他轉向施醫生。「老天,給他鎮靜劑,藥效強一點!我受不了他那些哭泣、哀嚎及抱怨。」
洛霖直視著他。「如果她早知道你帶她回波曼宅邸,她一定會帶走那些該死的東西!你沒有告訴她,對不對?」
「不要說你做了這麼可怕的事是為了我!」
「不,洛霖!不要再有更多的報復了,我求你!」
「必須要等,」施醫生截斷他的話。「你們有的是時間可以談。他至少有數個星期無法走動。」
威廉的心情更加惡劣了。過去一個星期,船運辦公室一直是他唯一的避風港,幫助他逃離波曼宅邸裏的病人。家應該是他休息的城堡,現在卻被病人佔據,而他們帶來的只有羞辱、麻煩,及一大堆待付的帳單。
「斷骨好像會傳染。」他苦澀地對孟威廉道,後者正煩躁地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咒罵家族裏的每個人。
「我不敢說,洛霖少爺,不過她先生的脾氣真的很惡劣。」
「不是翡翠派你來的,」他平板、了無生氣的聲音道。「她太過驕傲了。」
威廉不耐地看向樓上,再瞄了一下腕錶。他低聲咒罵了一長串後,上去羅傑克養病的房間。在走道上就可以聽到他的哀嚎和抱怨聲。
他感覺作嘔。他的心裏大聲否認他所看到的。他用力拉開抽屜,將東西帶回到他的房裏,枕在絲料及蕾絲當中的是他送給她的鑽石及翡翠——為了平撫背叛她的罪惡感。冰冷的恐懼啃嚙著他的心。他拋下她身無分文地在倫敦,甚至無法養活自己及她的孩子!
席恩的臉上毫無表情,銀眸半閉。
「你一心復仇,甚至看不見近在眼前的事物。我們在葛維史東結婚,費神父為我們證婚。」
「我原本也尊敬自己!」席恩的語音低沉嘲弄。
「我不知道你在這裏。我正要去愛爾蘭的路上,」他煩躁地扒了扒頭髮。「你不能留在這裏。但你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和我一起旅行。」
席恩抓起一旁的空酒瓶,往壁爐砸去。「翡翠是他的女兒,她對他應該是珍貴的!」
原本就沒有什麼人在照顧翡翠,傑克斷腿後,更沒辦法顧及到她。她吃得很少,湯太太也沒有太多時間為她煮東西。幾天下來,她都是孤單的。
「你怎麼敢在我背後搞這些陰謀?我是唯一不知情的人嗎?」席恩大步越過房間,揪住洛霖的衣服領口。
「不是的,洛霖少爺。是翡翠小姐。」
貝頓開門看到他似乎很高興。
孟威廉回到波曼宅邸時,已經怒氣沖天,過去幾天,他一直待在船運辦公室,試著在風雨飄搖的孟氏航運中搶救出一些什麼。現在只剩下一艘船「海鷗號」,及由新堡托運的一船煤礦。
「把那天殺的東西放下來!」
柏克清了清喉嚨。「凱蒂和我已經準備好,和你們離開。我們知道你會回去接她。」
席恩握著乾草叉的手放鬆下來。「你該m.hetubook.com.com死地是什意思?快告訴我,洛霖!」
洛霖無法置信地張大眼睛。「歐席恩拋棄了你!那個復仇狂的混蛋並不滿足於利用我來報復他們,他還得利用你,我會殺了他!上帝助我,我會殺了他!」
「波曼宅邸?該死地她在那裏做什麼?」洛霖咄咄逼人地問道。
「你冷酷無情地追求復仇,可曾想過他們會怎麼對翡翠嗎?」
「不,你這個天殺的混帳,是你!」
已經很晚了,但屋子及馬廄仍然亮著燈。他下了馬,認出剛走進馬廄的高大人影。歐席恩。
突然間他大聲咒罵,隨即大笑自己的愚蠢!沉溺在無用的自憐及回憶中無法令他尊敬自己。他瞭解自己,並必須接受這樣的他。說比做容易,我用謊言及背叛回報了她的愛,他再次沉浸在黑暗的思緒裏。他沒有愛人的能力,翡翠離開他也許會比較好。
洛霖吼道:「我不能讓她懷著私生子,而且我愛她。」
席恩驚訝地看著他。他已經將近一個星期沒有看到他們了,然而他卻清楚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每個想法。他們的忠誠及支持深深感動了他,隨即他有個謙遜的想法。他們並不是為了他這麼做——他們是為了翡翠。
對無知的恐懼是怕人的,翡翠堅決地告訴自己專注在應付今天上,明天的事等明天再操心。她告訴自己她有兩個選擇,任驚慌奪走她的理智,或是盡可能冷靜地應付現況。
「那些天殺的孟家人不是她的對手!」
突然間,稍早已經離開洛霖的憤怒及恐懼全都回來了。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他如此無助脆弱的妹妹。
「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她,艾琳是我們所有人的靈魂,她是我們生命的中心。我在她的墓前發下神聖的誓言,我要藉由他們生命中的女人來復仇!」
洛霖在都柏林下船,租了一匹馬,往葛維史東馳去。一路上雨勢不斷,但那絲毫澆熄不了他心中的熊熊怒火。看見那棟壯觀的大宅邸時,他已經準備好大打一架。
「你會很高興知道這樁可憎的事已經結束了,孟先生。」
結果時間為十二個小時,翡翠哭泣、尖叫、咒罵、祈禱,最後昏過去!接著一陣強烈的痛楚喚醒了她,重新開始了另一次的循環。
洛霖的話像一記重拳打在席恩臉上。他的肩膀垮了下來,放鬆了手。
翡翠感激地回握住他的手。「洛霖,我懷著雙胞胎。」
她知道她應該做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要怎麼做。她看著翡翠合上眼睛,祈禱她睡著了。最後湯太太決定她已無能為力,一切只能交到上帝的手中。
「晚安,湯太太。如果是我父親派你來找我的,恐怕你是白白浪費時間了。」
「蘭兒是我的妻子。她已經懷著我的孩子,我忽略她太久了。」
翡翠略微睜開眼睛,隨即被那可怕的疼痛攫住。她張開嘴想要尖叫,但卻沒有聲音。讓我死掉,讓我死掉,她祈禱著。
「你會有許多事要做。你的責任是對翡翠——我的則是對蘭兒。」
接下來的一星期,洛霖忙著打理一切。辦公室裏已經沒有關於他犯罪證據的文件留下。他終止了在蘇活的公寓租約,打包好行李,買了去利物浦的車票。那兒到愛爾蘭只有四小時的海程。
「波曼宅邸,洛霖少爺。」
「她在哪裏?」雷蒙追問。
「她——的情況很糟。她已經回來一個星期。拜託,洛霖少爺,不要說出是我來找你的。」
席恩抬起視線,直視著他父親。「她已經回到了家人的懷抱中——肚子裏懷著個愛爾蘭雜種。」
洛霖走到廚房,將二十鎊交給湯太太。「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如果翡翠有任何需要,為她做到。如果施醫生無法在她分娩時趕到,你可以另外找醫生或產婆。不要讓我父親知道你有這筆錢,不然他會拿走。」
「你不能拋下她,醫生,她和圖書昏迷不醒!」湯太太高聲地抗議。
門房帶路到廚子的房間時,洛霖的怒氣不斷上升。當他看見翡翠白著臉躺在床上,挺著個難以置信的大肚子時,他幾乎失聲哭泣。他握住他妹妹的手。「翡翠,老天!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他們對她做了什麼?」
湯太太仲展一下四肢,揉了揉她疼痛的背及肩膀。天剛亮她就開始看顧翡翠,片刻都沒休息過,她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來伸展她的老骨頭。她憂慮地看向躺在床腳的女嬰,而後是雙胞胎的母親。
房間裏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香氣。他打開衣櫃,知道裏面放著她美麗的絲料睡衣。他幾近虔誠地將它貼在面頰上,但他的手指觸及的是某種堅硬冰冷的事物。
「你這個禽獸,我原本很尊敬你的!」
「她可能要好幾個小時才會生另一個。陣痛開始時,她自然會醒來。」
教會洛霖逞勇鬥狠的人在萊思城堡孤零零一個人度過這一天。自從他由英格蘭回來後,就沒有人敢接近他。堡裏的大小僕人,由管馬廄的小廝到管事的柏克都想知道翡翠為什麼沒有一起回來,但伯爵陰冷晦暗的表情使得沒有人敢問這個問題。
「她在哪裏?」
洛霖舉起穿著厚靴子的右腳,毫無悔意地踩在羅傑克的膝關節上,直到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接著他俯身揪著傑克染血的領帶。「下一次我不會要你斷腿,羅傑克,我會要你斷掉命|根|子!你最好不要再碰翡翠一根指頭!」
「我必須用藥讓他昏睡。」施醫生對威廉道。
「她不接受我的錢,她把它們退回來!」
席恩像囚禁在籠中的猛獸,不斷地在房間來回踱步。等待船員到齊似乎漫長的永無止盡。「一旦他們到達了,我們立刻出航,不管是不是漲潮的時候。」
「她跌斷了腿?怎麼發生的?」湯太太一開口都令他更驚惶。
孟洛霖心中的憤怒高漲。他會去愛爾蘭,但目的地是來思城堡,不是威克婁。他會要那愛爾蘭混帳對翡翠負起責任!歐席恩將孟家弄得破產,自己卻逍遙地享受基爾特伯爵的財產及頭銜!洛霖發誓要他付出代價。
善良的湯太太早就準備好熱水及許多乾淨的布料。她洗淨瘦小的女嬰,一再喃喃道:「可憐的小東西。」小女嬰並沒有哭,只是掙扎著喘氣。
「我們全都有自己的十字架要背負。」施醫生同情道,對威廉苦笑。
除了和自己談話外,她把大半的時間花在祈禱上。她祈求著得到幫助:體力,及原諒。她和她的孩子說話,告訴他們一切都安好。她描述在愛爾蘭的快樂時光,對他們低語他們的父親基爾特伯爵席恩——
「穆罕默德不來就山,山只好來就穆罕默德了。」雷蒙譏嘲地道。
「翡翠?」洛霖問,茫然不解。
「我沒有聞到廚房傳來的食物香味。」威廉道。
「有那個必要嗎?」威廉吼道。「我需要他保持清醒。我們有一些重要的事要談——生意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雷蒙厲吼道,懷疑他一點也不認識眼前的男子了。
「他試圖把我推下樓,讓我流產。後來是父親阻止他,並派人去請醫生。」
雷蒙抓起火叉,彷彿要用它敲他的兒子。「這種邪惡的手段只是褻瀆了她的回憶!你的母親是所有美好、善良的化身。她正在天堂哭泣你以她的名義做了這樣的事。我要我的孫子——她的孫子——就算你不要,」他放下火叉大喊。「柏克,帶我離開這裏!」
這期間翡翠咒罵過她的父親、有名無實的丈夫,母親、席恩,還有上帝及她自m.hetubook•com•com己。湯太太始終守在她身邊,安撫她,給予她保證,儘管她內心也是驚惶不已。
她畏縮了一下,掀開被單,露出固定左腿骨折的夾板。「不管我有多麼痛恨,顯然我必須在這裏多待一會兒——至少待到我的孩子生下來。施醫生來過兩次,他會為我接生。一旦我陣痛開始了,湯太太就會去找他。」
不久後,一陣難以忍受的強烈陣痛攫住翡翠,她尖叫著昏過去,施醫生接生了一名小女嬰。他瞄了臉色蒼白、了無生氣的女嬰一眼,隨後把她交給湯太太,沒有給予任何指示。
「是的。幸運地,只有一位能存活下來。明天早上我會過來簽死亡證明,並將另一個從你的手上帶離。」
「傑克試著推她下樓,害她流產。她救了自己,但也跌斷了腿。」
女人自開天闢地以來就在生孩子。她告訴自己就算有上打的僕人任她使喚,忍受生育過程痛苦的人仍是她。沒有其它人能為她效勞。她的懷孕過程一直很順利,她的晨吐並不嚴重。她的身體、心理、情感上都夠強健,她相信孩子生下來後,她很快就會恢復體力及精神。她的腿也已不再疼痛,她猜想它已經快癒合了。
翡翠的陣痛在黎明前開始,而她絲毫沒有準備好面對那樣的疼痛。湯太太向她保證她會找施醫生來,但她卻空手而回。施醫生說第一胎時間總是會久一點,他會稍後再過來。
「感謝上帝!」這是五年來,席恩第一次提到「上帝」的名字。「我們今晚出航!」
他親吻翡翠的額頭。「我愛你。試著休息一下,恢復力氣。」他離開去找貝頓。
兩人一起下樓。「這會耗上多久?」威廉問,非常後悔回到家中。
洛霖抓起斗篷。「我們走。」
「是的,老爺。整個下午湯太太都和翡翠小姐在一起。她已經陣痛了一整天。」
「他們把她安置在僕人區。施醫生為她接上斷腿。」
「你已經為嬰兒找到地方了嗎?」
床上的女孩陷入強烈的陣痛中。她全身是汗,明顯地這一天下來的折騰已令她筋疲力竭。她的精神渙散,臉色蒼白如紙,躺在床上喘息不已。
「你的妻子?」席恩的眼神狂怒。「該死的這一切什麼時候發生的?」
他為馬匹擦拭身軀時,馬廄小廝始終離得遠遠的。他由後門走入葛維史東,再走向廚房。僕人看見他登時做鳥獸散,走道上空蕩得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施醫生洗洗手,看向那名女嬰。湯太太已經包好她,放在床腳。不幸地,她仍然在呼吸。施醫生合上醫藥包,走進房間。孟威廉就在外面的走道上等。
信任我!他曾一再這樣告訴她。而她不只是付出了她的信任,還有她的愛。對自己的極度輕蔑,直至他可以嘗到那苦澀的滋味。他無法原諒自己,他的靈魂像是被黑暗吞噬了。
「費蘭兒?」席恩的銀眸挑釁。
席恩避開了每個人,將自己築在陰鬱沉默的牆後。他對所有接近他的人沉默以對,其它人只好避開他,尊重他想要獨處的心願。
「你為什麼避開我?」雷蒙問。
「我可以瞭解你復仇的決心,我甚至可以體諒你藉由翡翠來羞辱他們的做法,但你天殺地不應該拋下她一人,沒有保護,我是來找你算帳的!」
「是誰教她的?」洛霖恨聲道。
洛霖在爐火前脫下濕衣服。席恩給他看那些珠寶。「這些是翡翠的。相信我,直到今天,我一直以為她把它們帶在身邊,」席愚回想起他們為這些珠寶爭吵過。他清楚地記得要她承諾留下它們。你沒有屬於自己的錢,這串項鏈可以給你一些財務上的保障,他警告過她。但她的回答接著響起:我親愛的,你是我唯一需要的保障。
洛霖鬆了一大口氣,至於是他說服席恩,或是席恩自己做決定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回去接翡翠。但洛霖和他之間還沒有結束。和圖書終於歐席恩這次是站不住腳的那一方,這種感覺是如此美好。
「他不在,少爺,這個星期我們很少看到他。」
「我必須下去看她。」施醫生開口。
席恩瞪著他的父親。他的理由應該是很明顯的,連三歲的小孩都能明白。「他們藉由你的女人使你受苦,我只是以牙還牙。」
敲門聲響起。洛霖打開門。來的是波曼宅邸的廚子湯太太。他自然假設湯太太是他父親派來找他的。
席恩全身赤|裸地站在臥室的爐火前,額頭枕著橡木壁爐。火焰霹啪作響地跳躍,像是嘲弄著他黑暗的思緒。他已經喝下大半瓶的威士忌,卻還可憎的清醒。
席恩幾乎想回答:「那樣比較仁慈,」但他嚥了下來。那並非仁慈,只是比較容易。「今晚我發現珠寶後,我已經派人去曼莫斯召集『地獄火號』的船員,我們明天一早出航。」
席恩不想傷害洛霖。這個男孩絕對不是從小和費、莫兩家人打架長大的席恩的對手。他並未試圖還擊,他滾到一旁,分開兩人,抓了根乾草叉站起來,他用乾草叉指著洛霖,逼他後退。洛霖不停地咒罵。
在小房間裏,湯太太看著翡翠,想知道她是否聽到他們剛剛說的可怕的事,但女孩已經筋疲力竭,似乎對周遭渾然不覺。湯太太一直知道孟威廉是個大混帳,但現在她發現他根本是禽獸不如,施醫生那頭冷酷無情的豬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真希望當初她為翡翠找個接生婆來。也許那幫不了不夠強壯的小女嬰,但至少她會幫忙照顧翡翠。
終於,渾身濕透、寒冷到骨子裏的歐席恩回到萊思城堡。這裏惡劣的天氣正適合他的思緒,純粹是因為「惡魔」已經受不了,他才踏上歸程。
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兩人一起轉頭。是潘柏克。
「我父親的醫生來看她,說她懷了雙胞胎。」
席恩的恐懼更加深了。他憤怒且無法置信地看著洛霖。「而你在這種困境裏拋下她!」
貝頓告訴威廉醫生在樓上。
「是你出航,」洛霖平靜地更正。「我不能回去,我已經截斷退路了。現在父親一定已經知道我在整件事裏扮演的角色。我離開前揍了羅傑克,並故意踩斷他的腿。」
「珍貴?」洛霖笑了。「明顯地她從不曾告訴你她和我父親在一起的生活。她一再被責罵、懲罰、控制,無時無刻,直到他讓她精神崩潰!她在父親的命令下嫁給羅傑克,因為她無法反抗!她過的是監禁終生的生活!」
洛霖拋下韁繩,並未試圖抹去眼前的雨水,揮拳朝吃驚的席恩撲去。他的拳頭擊中了席恩的下頷,兩人一起倒在地上。他們翻滾著身子,洛霖努力要再擊中席恩一拳,席恩則竭力避開他憤怒的拳頭。
他跨騎在「惡魔」上,視而不見地馳騁在山坡上。冰冷的雨水已轉變成冰雹,打在他的臉上,但他依舊瘋狂地往前騎。沉浸在自己黑暗的思緒裏,他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感覺。他將翡翠拋棄在倫敦,但她的影像卻糾纏著他不放。在每個清醒的時刻都有她,當他好不容易入睡後,他的夢裏則充滿對她的需要。他被困在自己編織的牢籠裏。他自孟家偷走了她,並使她成為他完美的伴,卻在最後拋棄了她!
生平第一次,洛霖感到噬血的慾望,而那種感覺是醉人的。他等到羅傑克走到最頂端的台階,一拳用力揮出,重重擊在他的臉上。羅傑克往後倒,滾落台階。他倒在地上,一腳不自然地扭曲。
「我不是適合的同伴。」席恩直率地回答。
「非常好,施醫生,我陪你走出去。顯然今晚別想在這裏吃到晚餐了。」
席恩的血液發冷,翡翠從不曾抱怨過得不好,但他就是知道。翡翠和他一樣被剝奪了每一分的自由。因此他一直以解放她的桎梏為樂。看著她逐漸覺醒,變回他們初識時那名生氣活潑、熱情如火的女性,那帶給了他莫大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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