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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蜜約

作者:雪麗.湯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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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接下來發生的故事迅速傳遍各處,情節令人心癢難搔。位於公園巷的崔邁斯府邸傳來門鈴聲。忠心耿耿的總管古德曼前去應門。門外站著一位陌生男子,他有著古德曼見過最出色的外型,高大、俊美、健壯,氣字軒昂。
痛楚在心中爆發,令人全身無力的腐蝕性劇痛,她原以為此生再也不會有這種感受了。她極力搶回主控權,將觸及弱點的話題推到一旁。「用這個威脅我也沒用。我和費德理克爵爺沒有發生親密關係。」
母親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但真正讓她頭疼不已的,卻是三個小時前母親羅蘭太太發來的電報,內容是。崔邁斯今晨抵達南漢普頓港。她安慰費迪時說得非常理直氣壯。因為要簽署又件、商討細節,他遲早得回來。但是崔邁斯抵達英國,代表麻煩的開端。
不,只有一種婚姻禁得起人世滄桑的考驗,那就是相敬如賓的婚姻。崔邁斯侯爵(the Marquess of Tremaine)夫婦的婚姻絕對是最最符合禮儀的典範。
「先生,」古德曼氣呼呼地說。「沒有夫人的允許,您不可以隨便進來。」
地毯上沒有桌椅、床位壓出的痕跡。牆壁上沒有最近移除畫作留下的白色方框。地板與窗臺都積了厚厚一層灰。這個房間空很久了。
雖然這兩棟房子有許多相似之處,但絕對只是單純巧合,他如此告訴自己,不過當他的視線移向牆上的畫作時,他明白並非如此。除了盧本斯、堤香以及英國家庭少不了的大量祖先肖像,她也掛了不少現代藝術家的作品,希斯里、莫莉索、卡薩特,以及莫內,他的畫作經常被批評為比壁紙還不如。他在曼哈頓的家中也掛著這些藝術家的作品。
他差點開口叫總管別忙了,就讓這間臥房繼續保持空洞吧。但如此一來又太過明顯。於是他僅點點頭。「好極了。」
「我願意給你十萬鎊!」
她耳中嗡鳴。「你在開玩笑吧?你要我幫你傳宗接代?現在。」
成婚十年以來,雙方都不曾表示任何不滿,無論父母、手足、知己或陌生人都沒有聽過任何怨言。僕役更能證實他們從不起爭執,沒有大吵鬧也沒有小磨擦;他們絕不會讓對方丟臉;事實上,他們甚至沒有意見不合的時候。
「差點忘了。今天早上我遇到舒克利夫爵爺,他的秘書辭職了。我推薦了你的姪兒,請他明天早上十點到舒克利夫爵爺家。提醒他一下,爵爺喜歡真誠寡言的人。」
「不,夫人,不是因為背痛。是因為——」
她將頭躲閃,嘴唇如火燒般灼燙。「就算全天下只剩你一個男人,而我連續吃了兩週的西班牙蒼蠅,我也不要你上我的床。」m.hetubook.com.com
她能說什麼?無論她說什麼,都會扯出兩人之間複雜苦澀的過往。她瞧了一下。
難道離婚只是她想出來的新花招?因為無計可施,所以精心設計了這個陷阱給他跳?該不會一進臥房就發現她香噴噴、赤|裸裸橫陳在床上吧?
倫敦,一八九三年五月八日
「堪稱貞潔的表率啊。但還有倫沃斯爵爺、亞克頓爵爺與威廉斯先生吧?」
長輩總會大搖其頭。傻丫頭,等她發現戀人用情不專或對丈夫不再有愛,才會明白崔邁斯夫婦的相處模式是多麼理想;打從一開始便保持文明、距離與自由,不會受倦怠情緒拖累。沒錯,這是最完美的婚姻。
她急忙回過神。她剛才看呆了,彷彿重回十九歲,變回那個毫無深度、眼中只有自己的小丫頭。
這不是第一次了。
「夫人——」
「好,然後去監督拆卸行李的工作。」崔邁斯說。「夫人在家嗎?」
她表情一抽、渾身發熱。很不幸,原因並非全然是憤怒。那一夜的回憶——不,她不願回想。她早就忘光了。「是因為薛本堡小姐嗎?因為那件事情,到現在你還在懲罰我。」
古德曼猶疑著。難道他擔心她的安危?她走進書房,讓沉重的橡木門自行關閉,隔絕窺視竊聽的好事者,隔絕整個世界。
她恍惚地朝古德曼一頷首。「去忙吧。」
「爵爺今天不會來陪我用茶。」她推開門,發現古德安還磨蹭著不肯走。她半轉過身看著他,總管一臉有苦難言的神情。「怎麼回事,古德曼,背痛又發作了嗎?」
爵爺點點頭。「很好。」
「你好,康登。」
她驚愕得下巴差點掉下來。「我沒聽過這麼荒謬——」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臉色慘白。費迪是她生命中的奇蹟,對她一往情深、忠貞不二,因為太愛她,所以自願攪和進這場煩亂醜惡的離婚。然而,倘若過去的眾多情人公開證實她的風流韻事,他還會繼續愛她嗎?
他找到主人房,用力打開門。
「我的身價超過這個數字的二十倍。即使我身無分文,這筆錢還是不足以讓我對女王委派的代表撒謊,宣誓我從來沒有碰過妳。妳我都心知肚明,我曾經徹徹底底佔有妳。」
「一生一次的演出,」他平淡地說。「我的演技十分出色。」
因此,當崔邁斯夫人以丈夫不忠和_圖_書並棄髮妻不顧為由提出離婚時,倫敦上流圈每個人的下巴都掉到晚餐瓷盤上了。十天之後,消息傳開,崔邁斯爵爺重新踏上睽違十年的英國故土,許多人的下巴更是重重跌落昂貴的波斯地毯。
然而,每年都有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會大膽點破;侯爵夫婦分居歐、美兩個大陸,婚禮之後便不曾聯袂露面。這件事雖然大家都知道,但沒有人會拿來說嘴。
連床都沒有。
走到藝廊一半處,他忽然一步也無法移動。這棟房子完全依照他年輕時的喜好所佈置,他們結婚時,他不過是個大孩子,當時兩人經常歡歡喜喜地一聊好幾個小時,他一定曾提過他偏好低調的房屋,也熱愛現代藝術。
她走進市區府邸,將披肩、帽子、手套交給總管。往書房走去的路上,她吩咐,「請布洛登明天早上來幫我看一下帳目。麻煩也請艾托爾小姐來督導。告訴愛蒂今晚我不|穿深紫色的絲質禮服了,換成米,白色絲絨那件。」
古德曼本能地小跑步跟在他身後,彷彿他是不小心闖進屋中的野獸。過了半分鐘,崔邁斯侯爵轉身揚起一條眉毛,古德曼才察覺他已經被屏退了。
「既然我沒有回信,相信妳應該明白我的想法。」
古德曼無法理解。他的雇主有如當代的依莉莎白女王,只有女主人,沒有男主人。接著他驚恐地恍然大悟。眼前這個人是崔邁斯侯爵,夫人缺席已久、幾乎形同死人的丈夫,也是菲爾弗公爵的繼承人。
他依然站在門口望著空臥房,這時總管來了,身後跟著兩名男僕,合力搬來大皮箱。徒然四壁的房間使總管面露羞慚,臉上冒出罕見的粉紅色。「老爺,我們會盡快讓房間通風、放回家具,只要一個小時就好。」
幸福婚姻太粗俗,因為閨房之樂轉眼便成空,比精緻的布丁還短命。當然,不幸的婚姻更加粗俗,一如傑佛瑞女士推出的新玩意,一次得扣上四十個鈕釦,大部分上流社會人士都曾親身體驗,簡直苦不堪言。
事實上,她的家勾起他少年時的回憶。他曾經在義大利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小城都靈度過幾週愉快的日子,他還記得那棟小別墅的壁紙,柔和古董金搭配靜謐水藍,細長的鍛鐵花架上擺著一個個彩色陶盆,裡面種了蘭花;上個世紀製造的家具結實又耐用。
這裡的風格意外高雅。他原本以為屋內的裝潢演會像第五大道那些財主的家一樣,豪奢華麗、金光閃閃,極力複製革命前凡爾賽宮的風華。
雖然她個子相當高,還是得仰頭才能看見他的雙眼,是很深和圖書、很深的綠色,有如烏拉山所產的孔雀石。她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香柏木與柑橘的氣息,對當年的她而言,這個香氣等同幸福。
曾幾何時,她一心一意想誘使他回來,因此設計了這棟房子。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甚至可說是另一個時空。之後她將他由生命中徹底剜除。
主人房的起居室一塵不染、設備齊全,閱讀椅舒適厚軟,書架上滿是書籍,因為經常翻閱所以書脊上壓出一條條直線;寫字桌上墨水與紙張齊備,甚至有一盆盛開的千日紅。對照之下,臥房空無一物所象徵的意義更是尖銳又多刺。
她的丈夫,人在英國。除了八八年在哥本哈根那次難堪的巧遇,十年來他們第一次如此接近。
她倒抽一口氣。他怎麼會知道?她一向非常謹慎、非常小心。
母親竟然做這種事,即使她犯下弒母重罪,法官應該也會認為情有可原。明天一大早,她要去找二十隻餓扁的山羊,放進羅蘭太太的寶貝溫室裡任牠們大快朵頤,然後還要壟斷染髮劑市場,讓她的白髮無所遁形。
「妳母親寫信告訴我。」他看著她越來越洩氣的表情,顯然引以為樂。「當然,她的用意是希望我醋勁大發,趕回國內宣示主權。妳應該不會責怪她吧。」
「你回國是為了辦離婚,還是來添亂?」她開門見山地問。面對麻煩最好要正面迎擊,否則問題遲早會回頭咬人一口。
「早安,先生,」古德曼淡然招呼。身為崔邁斯侯爵夫人的代表,無論他內心多麼讚嘆,也絕不能露出目瞪口呆或殷勤討好的醜態。
「好。」她盡可能裝出不以為意的口吻。「我晚上有約,不過十點左右就會回來。我可以給你十五分鐘,由十點半開始。」
「可是,夫人,爵爺——」
他忽然彎下腰用食指按住她的唇。「話別說得這麼快,免得後悔莫及。」
她的書房方位向西,能夠飽覽公園景色。依然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斜斜灑落,在薩瑪爾罕地毯上投射出一塊溫暖清透的完美四方形,照亮粉紅與牙白底色上的罌粟花與紅石榴。
她有幾張那個時代的扶手椅,但看得出來經常承受包裹在絲絨中的尊貴臀部,重視舒適勝過炫耀。在他心中有個牢不可破的印象,英國住宅總是少不了厚實沉重的櫃子與過度氾濫的裝飾品,但此處完全沒有這些東西。
「你為什麼要這樣?」她發現自己提高音量,於是深吸一口氣鎮定心情。在崔邁斯面前展現出任何情緒都等於自曝弱點。「我請律師寄了十多封信,但你從不回覆。撤銷婚姻能保住雙方的體面,不必像現在這樣出盡洋相。」
m.hetubook.com.com「麻煩指教,從什麼時候開始,老爺要先得到夫人允許才能進自家的門?」那個人右手拿著兩隻手套,輕輕拍打左手掌心,動作彷彿在把玩馬鞭。
「條件?什麼意思?」
「妳好,嘉綺。」
他聳肩。他脫掉了外套、解開了領帶,露出頸子底端的一片金黃肌膚,她的目光流連稍嫌過久。細緻的麻紗襯衫優美垂墜,如戀人般愛撫著他的寬肩與修長手臂。
什麼都沒有。寬敞的房間一片空蕩蕩,有如美國西部荒野。
他因為警覺而脈搏加速。她的餐廳裡掛著更多莫內作品,以及兩幅竇加。她的藝廊會讓人以為她買下了印象派畫展的全部作品:雷諾瓦、塞尚、秀拉,以及一些只有巴黎藝術界最八卦的小圈子才知道的新銳藝術家。
「之前我無法忍受與妳同床共枕。」
崔邁斯的語氣毫無任何激動表現,好似他只是去俱樂部打個盹之後回家,而不是闊別十年。
只有一種婚姻能得到上流社會的認可。
他莫名感覺像被踢了一腳,無法呼吸。
妻子的市區府邸讓崔邁斯隱隱感到不舒服。
「妳有兩條路可走,」他和悅地說。「我們可以私下解決,也可以請那幾位男士宣示作證。想必妳明白,他們所說的每個字都會登上報紙。」
他記得她專注入迷的神情,她輕聲發問,等不及想知道關於他的每件大小事。
沒有赤|裸裸的她躺在床上,也沒有衣著整齊的她。
崔邁斯站在那一方陽光邊緣,雙手撐著身後的紅木辦公桌,一雙長腿在腳踩處交叉。他應該只是幽暗處一抹模糊身影才對,然而在她眼中卻清晰無比。他有如米開朗基羅在西斯汀大教堂拱頂上所給之壁畫《創世紀》中的亞當走出畫面,先跑去沙維爾街的裁縫店大肆搶劫之後,再來這裡找碴。
在那驚愕的漫長瞬間,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幸好今天沒有邀請費迪來家裡,通常下午一起散步之後,她都會邀他來用茶。接下來她頭腦一片空白,大量血流瘋狂衝上頭部,連原本的頭疼都感覺不到了。她先是發熱,接著又發冷。四周的空氣濃稠如豌豆湯,不能用吸的。只能大口吞。
「因為我。」書房裏傳來一個聲音。她丈夫的聲音。
「夫人,您真是太好心了!」古德曼激動地說。
他大笑。「親愛的侯爵夫人,妳的性子還是這麼急。令晚我不打算去找妳,因為旅途奔波我有點累。此外,見到妳之後,我需要幾天的時間克服反胃。請放心,我不會拘泥於時間限制。要在妳的床待多久,由我決定,一分鐘也不會少,但即使妳苦苦哀求,我也不會多留一分鐘。」
「崔道斯夫人前往公hetubook.com•com園散步,老爺。」
他冷冷看她一眼,以前的她會因為這個眼神而雙腿發軟。「妳怎麼會這麼想?」
他離去之後,她再也不肯讓男人稱呼她的小名。
「請您見諒,老爺。」古德曼秉持專業,鎮定地接過崔邁斯爵爺的手套,但他忽然冷汗直流。「我們事先不知道您將回來,我立刻為您整理房間。請問要先來些茶點嗎?」
她強迫自己離開門口走向書房另一頭,腳下的地毯太過厚軟,彷彿濕地沼澤。為了表明不怕他,她直直大步走過去,但其實她很怕。他能夠左右她,他擁有的力量遠勝區區法律賦予的那些。
「沒錯,先生。」雖然古德曼不想用敬稱,但「先生」這個詞還是不由自主溜出口。
崔邁斯夫人在雷塞斯郡的工廠忙了一整天,新訂購的沖床運轉不如預期。與利物浦船公司的協商延宕,令她非常不滿意。而且她還沒回母親的信,打從她提出離婚訴請之後,母親便每日一信轟炸,毫不客氣地質問她是否發瘋了,甚至說豬腿都比她有頭腦。
崔邁斯夫人看著丈夫關上門,心中後悔莫及,當初一開始就不該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我是來談條件的。」
那個人轉身瞥了古德曼一眼,不怒自威的眼神讓管家想躲起來嗚咽,他深深以自己的反應為恥。「這裡不是崔邁斯府邸嗎?」
「夫人,這番話讓我心猿意馬呢。就算沒吃春|葯而且世上的男人都健在,妳也已經夠讓人難以招架了。」他一推桌子站起來。「和妳說這麼多話,已經超過我一天的極限了。祝妳晚上玩得愉快。請代為問候妳的情人,希望他不介意我行使丈夫的權利。」
「是喔?」她大笑,不過她其實比較想用墨水瓶砸他的頭。「我記得上次你很享受。」
「傳宗接代。妳幫我生個繼承人,我就答應離婚。否則我會提出妳不忠的證據。妳應該很清楚,假使妳自己也有外遇,便不能以這個理由提出離婚。」
「他是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她停在書房門口。「仔細想想,請艾托爾小姐二十分鐘後來見我。這段時間先不要讓人來打擾。」
他以為對方會遞上名片並說明來訪目的,不料送到面前的卻是一頂帽子。他一時愕然,不由自主地放開門把,接過那頂鍛面高禮帽。那個人趁著這一刻掠過總管走進門廳,他沒有回頭看,也沒有說明為何擅闖,只是逕自脫下手套。
童年時代他總是不停搬家,除了外公的宅院之外,只有那棟小別墅讓他有家的感覺。他非常喜歡那裡的明亮氣氛、整潔舒適,大量室內盆栽散發出濕潤的植物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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