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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先生訪問紀錄(下冊)

作者:白崇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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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編 廣西的建設 馬君武先生的教育事業

第九編 廣西的建設

馬君武先生的教育事業

固守經年漫自誇,忽然一夕棄京華,
馬君武先生自辭廣西省長以後果然不再涉足政治,而致力於教育事業,貢獻很大。民國十六年廣西省政府即籌備成立廣西大學,請馬先生等為籌備委員,校址設在梧州三角嘴山上,十七年秋正式開辦,先招預科,請馬先生擔任校長。十八、九年廣西發生戰事,但對建校事仍不斷努力,直到二十年建校完成,次第成立理、工、農三個學院。
馬先生晚年致力於戲劇的改良,桂戲經唐景崧的改良後已趨文雅,再經馬先生繼續改良,又有色藝俱佳的小金鳳的演出,確能轟動當時的桂林,馬先生曾對我說:「京戲原為皮黃,起源於湖北,往北發展到北京,由於譚盒培(湖北人)的演唱,而變為平劇;皮黃往南發展,在湖南成為湘調,往廣西發展即為桂調,其系統是如此的。」此時歐陽予倩亦在桂林從事戲劇改良,排演「人面桃花」、「紅娘」、「木蘭從軍」、「孟姜女」等名劇,小金鳳的桂戲名劇則為「如意珠」,預演時我有空都去看看。小金鳳拜馬先生為義父,感情很好,應酬場合都在一起,所以有人在他自撰門聯下各添四字,成為「種樹如培佳子弟,春滿梨園;卜居恰對好河山,巫雲出峽(另一記錄為雲生巫峽)。」的幽默門聯,此聯對在廣西日報登過,另有社論一篇,評論抗戰時應將所有人力、和-圖-書物力、精神用在抗戰,而指摘在娛樂場中燕舞鶯歌的人。馬先生看了大不高興,去找廣西日報社長韋永成,說:「戲劇也是藝術。」要他更正,韋很機警,他說:「馬先生更正不要緊,不過更正後更出名,本來是不相干的社說,沒指那一個人,更正時怎麼說,含糊過去就算了,越更正越有痕跡。」馬先生想也對,說:「算了,算了。」
盧溝橋外寇氛深,又報倭軍迫宛平,
民國二十五年西大改組擴大,有理工學院、農學院、文法學院、醫學院,校本部設於南寧,後來省會移桂林,校本部及文慶學院亦遷桂林良豐公園,此園原名西林公園,係唐子實贈予岑西林(春煊),而後由岑贈廣西省政府者,亭臺樓閣,湖光山色,十分美觀,所植桂花盛開時,香聞十里。二十六年抗戰爆發,翌年,梧州理工學院遷桂林大埠鄉。二十八年秋,西大改為國立,由馬先生任校長。此時沿海大都市失守,國內各大學內遷,學者、教育家、藝術家逃難來桂的很多,桂林成為後方的文化中心之一。



馬先生一生都站在革命陣營,非常愛國,九一八事變後有詩二首,以誌感慨:
其二hetubook.com.com
溫柔鄉是英雄塚,那管倭師入瀋陽。
西大學生在馬先生領導下讀書興趣很高,不過此時學生紀律不論大學或高中普遍的不好,梧州高中學生也常鬧事,西大學生更為囂張,上飯廳穿短褲子,廚房供飯不好,把碗甩在地上,生物學系學生在寢室內養鳥,風紀蕩然。到了二十二年,我主張在中、大學實施軍訓,對學生採軍事管理,每校有軍事教官,學生必須讀若干軍事課程和出操,生活起居有固定的時間,不上課一定要向教官請假,一切規定得很完備很嚴格。事先我召集全省中學以上校長開會討論,他們有反對的意思,推舉馬先生起來代表發言,理由不外軍訓太呆板了,叫往那裏轉就往那裏轉;而且佔了學生的時間,影響功課,……。我聽了即席起來說明軍訓的意義,我說:「實施軍訓有『寓將於學』的用意,為了配合明年的徵兵制度之實施,必須『寓將於學。』因為兵役制度由募改徵後,一旦有事動員了,靠軍事學校學生是不夠的,因為軍校招生有定額,招多了平時無事,無兵可帶,豈不是使他們失業了?進步的國家便採取這種『寓將於學』的辦法,由受過軍事訓練、術德兼修、文武合一的學校畢業生充當軍隊幹部,以補軍校學生之不足。再說學校教育是體、智、德三育並重,平常體育課不過是打打球罷了hetubook.com•com,而不見得人人能打,人人肯打,不能打、懶得打的人很多,沒機會受體能訓練,軍訓利用打球的時間——並不佔學生用功的時間——是強迫性的,人人必須受訓練,打球再好是得錦標,但即使打到世界標準也不能提高我們的國際地位。至於軍事教育在體能上希望使受訓者達到『靜如處女,動如脫兔』的境界,你們說受軍訓太呆板,我受了八九年軍訓,你們看我呆板不呆板?」他們聽得笑起來,最後我說:「現在世界潮流都是動員起來全國皆兵,而『將士』取材於學校,我們這種制度正合乎世界潮流,試辦半年,好,繼續辦,不好,不繼續,試驗看看。」馬先生等無話可說,試辦了。半年後我到西大去看看,紀律太好了,上課時鴉雀無聲,而且再無鬧學潮的事,犯校規的也大量減少。馬先生見到我,對實施軍訓大加讚賞,他說:「現在完全改觀了,以前怕學生不用功,現在怕學生太用功,輕鬆多了。」他陪我到處看看,非常高興。至於梧州中學,從前曾鬧趕校長逐教員的事,現在當然不同了。在試驗期滿,我再召集校長開會檢討,又是馬先生代表發言,熱烈擁護,而學校實施軍訓得以順利推行,收效亦鉅。
火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
門頭溝外奇兵起,種豆於今反得瓜。www.hetubook.com.com

六朝文物移新主,百萬人民失舊家。
據聞確有此事,張學良在某戲院看戲,未便交給他,後來還是交給他看,未作任何表示。(五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劉任先生在白將軍公館講述:九一八事變時,張學良的參謀長戢翼翹正在某處抽鴉片,部屬也找不到他。)
瀋陽已陷休回顧,再抱阿嬌舞幾回。
二十六年七七事變,馬先生又有三首抗戰紀實:
馬先生在六十九歲壽辰因吃油飯胃潰瘍而逝,小金鳳以女兒身分披蔴帶孝,亦是一段佳話。馬先生長子葆之原任臺大農學院院長,現在賴比瑞亞辦大學,次子留德學音樂。
其三
馬相伯老先生是教育界老前輩,在文化界有其地位,曾辦中國公學、復旦大學,于右任是他的學生,抗戰前已九十多歲,有一年學生們約集起來為他祝壽,推于右任致詞,推崇他在文化教育界培植人才的貢獻,恭維其德高年勸,老先生答詞云:「中國人一般社會習慣是敬老尊賢,所謂年高德劭。依我自己的見解,認為權衡一個人的價值應以他在國家社會中對國計民生有否貢獻為標準,不在年齡的老少,人亦動物之一https://m.hetubook.com.com,烏龜壽千年,最長了,有何用處?」他以詼諧態度說出他的抱負在國計民生,值得佩服。民國二十六年抗戰爆發,上海發生戰事,我常到前線看看戰況,有一次視察前線後想去看看他老人家,便請人介紹直接去他家,他雖年老而腦筋清楚,問我:「那裏來的?」我說:「到前線視察後從前線來的。」他說:「制空權掌握於敵人手中,你們高級軍官有無防空洞?有無保障?在前線危險不危險?」我說:「野戰工事當然有的,可以掩蔽,但有時來不及掩蔽的。」他關心戰事,關心我們的安全溢於言表。二十七年年底老先生到廣西來,黃旭初主席禮賢下士,找周圍風景好的房子給他住,不時去拜訪他,關心他的飲食起居。
(以上第八十七次訪問,五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
其一
侍敵漢奸春後笋,儲材學校兩餘花,
主將未停麻雀戰,敵方已動鐵鴉兵。

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更當行,
附記抗戰中來桂林的名人:馬相伯、李四光、徐悲鴻、歐陽予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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