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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閥傳奇故事

作者:陳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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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新.江山美人

附錄 新.江山美人

她想放聲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但一想起前天哥哥對她說的話:「你一定要見她,但又不要失去禮節。你要考慮到辭修的面子,還有我的面子。」舜蓮終於強忍住了,把辛酸的淚水倒注入自己的心底。一時間,譚祥和舜蓮二人,明眸對著淚目,喜眉伴著愁眉,雖各有無數心言,可誰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呀!年輕有為,是個卓越的軍事家、政治家。可是,他在愛情上令人失望。為了千秋大業,他需要一位有才能,有容貌和風度的賢內助。而這個角色,非你莫屬!」
此刻,陳誠正坐在第五號車廂,他望著窗外千變萬化的景物,想起了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蔣夫人在家裡接見他的事情。他覺得這位夫人確實目光銳利,胸有城府。她不但清楚自己與家鄉的妻子吳舜蓮的齟齬,而且對自己在上海秘密結交的「蘇州小姐」,也瞭如指掌。
晚霞染紅了天邊一角,給南京城一個高雅的公館,塗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可是,我不是美人呀!」
初次會面,氣氛十分融洽。感情的防線就這樣一舉突破。至於其他,那就不用兩位長者操心了!
舜蓮接過錢,淚珠從眼眶中滾落下來。她從箱中拿出一個用綠綢包著的東西塞給陳誠:「辭修,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一塊銅洋錢,保存已多年了,現在給你。你若還記得我,就帶在身邊吧。」
秀麗的甌江流過麗水、青田,在麗水和青田之間,有一個不著名的集鎮,叫高市。在這兒,曾經出過一位國民黨的風雲人物,他叫陳誠。
原來那譚祥又名譚曼怡,湖南茶陵人,曾留學美國,與宋美齡是同學。父親譚延闓,也是黨國重人,實力威望,遠勝同僚。如今蔣介石擺出這步棋子,是想通過譚祥和陳誠的結合,來個一箭雙鵰:既能牢牢掌握住陳誠,又可拉攏譚延闓,穩住譚方的人,確實是用心良苦。
宋美齡是個十分機靈的人,對丈夫方才說的「江山大計」哪有不明白的?她聽後就笑著說:「達令我懂!你是要你的辭修,也來個『為了江山愛美人』,是嗎?」
吳父是個精通世情的人,他明白:在那個時代,女兒與女婿是屬於兩個層次的人,社會地位的懸殊,就會導致婚姻的破裂;作為一個平民,是無力阻止這種悲劇出現的……
「彈片打傷的,還沒好。」陳誠的話又是冷冰冰的。
方才,吳舜蓮忽然得到丈夫榮升大官的消息,猛憶前情,戲文裡陳世美拋妻求榮的情節,就立刻出現在眼前,這怎不教她心驚肉跳,一下就昏暈過去啊!
「你指的是誰?」
「阿蓮,你知道嗎?這兒是明朝國師劉伯溫隱居讀書的地方。」
好逑君子繪鸞圖。
這一日,天高氣爽,萬里無雲。高市學校三百多名學生列隊在渡口沙灘上,迎接一位素不相識的人物。
當然,蔣介石也並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他聽了夫人的想法後,久久地站在窗前,望著滿城燈火的南京城,一言不發,腦中構思著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最難忘的是,蜜月中,夫妻同遊石門洞。兩人駕著小船,在碧玉般的甌江裡彎來彎去地划行。舜蓮笑著問道:「阿修,為什麼不一直往上划?」
譚祥請趙志堯進了客廳,二人寒暄幾句後,譚祥便把話題轉到青田,向趙了解吳舜蓮和陳誠母親的一些情況,然後說:「趙處長,我想去青田一趟,怎麼樣?家鄉人會歡迎嗎?」
且喜無拘無礙!
陳誠心亂如麻,早知這樣,昨晚就不那樣對待她了。如今,母親訓斥,親友指責,鄉鄰白眼,鬧得滿城風雨,影響極壞。他那瘦長而深沉的臉上,露出懺悔的神色。
晚上,陳誠回家,譚祥向他婉轉地提出:「修,我們結婚好幾年了,可我連家鄉是怎樣的都不知道。婆婆年歲已高,孤身在家,怪可憐的,作媳婦的,至今未見上一面。這樣,高市的人會說我不懂道理呢!」
「哪個學校畢業?」
她對宋美齡說:「我好像見過陳將軍。」
乾杯後,他擺擺手,叫大家坐下,然後微微頷首說:「今晚,敝人還有要務需辦,不能奉陪到底,請原諒,請原諒!」他握別新郎新娘,便告辭了。值日副官一聲「立正」,全體客人又一次肅立,等蔣介石下了樓才坐下。
如前所述,陳誠與吳舜蓮的離婚書,是舜蓮的胞兄吳子漪代寫的,舜蓮本人並不知道。譚祥清楚:從法律的角度衡量,這離婚書只是一張廢紙;再說,舜蓮如今尚住在陳家。說到底,自己現在還處在妾的位置上。有朝一日,若吳家反目,豈不要鬧得雞犬不寧?如今,如何讓吳舜蓮在離婚書上按下紅色的指印,並離開陳家,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嘟——嘟——」

二 江山大計

陳誠知道說漏了嘴,忙改口說:「是這樣的:她本來早已離開我家,是我叫她暫時照顧一下母親。」
就在這時,舜蓮的父親吳喜善從石子路上走來。見婆媳都在這裡,就說:「恭喜親家母,辭修升大官了!」
「如今,你的理想實現了,『第一夫人』,多值得自豪,連我都沾光呢!」譚祥想一想,補充說:「這麼大的玄武湖,只為我們兩人敞開;這麼多的官兵,為我們站崗放哨,除了您這位蔣夫人,誰能辦得到?」
這時,陳母端進兩碗點心,笑著對他們說:「你們不要難過,我辭修總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如果他真變了,我立即叫他解甲歸田。」可陳母說這話時也不是不知道,如今能左右兒子的人,早已不是她了!
高市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山青水秀,景物宜人。這天正是陽春三月三,陳誠的妻子吳舜蓮同往常一樣,一早起來,就擔水、燒飯、掃地,一連串的家務做好後,又提著籃子到溪邊洗衣。
「那末——美人,我也愛了;為了江山,我也沒少出力氣!可如今,這許多許多的江山呢?」陳誠邊說邊攤出右手,似乎要向譚祥討回江山。
大廳喜堂,正面懸掛孫中山遺像和青天白日旗。火樹銀花,耀如白晝;天花板下,彩帶繽紛;四周牆上,花籃飄香,顯示著富麗堂皇、莊嚴隆重的氣氛。國民黨元老、外國來賓、時髦太太、摩登小姐以及上海社會各界名流數百人前來道賀。
「哎呀,你快說嘛!」
春夜的玄武湖,千頃湖水,銀波蕩漾,顯得分外神秘迷人。
「聽說是上海某工廠的工人,中學畢業,平民出身。」
這時,譚祥忽然想起了「假銀元救夫」的前情,不無感動地說:「不過,又叫她去哪裡呢?依我看,另外蓋座房子給她,顯得我們沒有刻薄待人。否則,人家會說我壞話的。這次回家,我們就接母親過來一塊住。當然,也得叫舜蓮在離婚書上按個指印。你看怎麼樣?」
這裡是南京的遊覽佳所,也是情侶們談情說愛的福地。往日,這時風清月朗,遊人如織,遊艇似梭;可今晚上,遊人卻寥寥無幾,多的只是樹蔭下荷槍實彈的士兵。偌大的玄武湖上,只見兩隻小舟載著月色,在湖面慢慢移動。每條小舟上只一個遊客,自己蕩著漿。這兩個遊客,便是宋美齡和譚祥。
乾娘的稱讚,乾爹的嘉許,此刻,在譚祥心目中陳誠的品性和狀貌,比她原先想像的要完美得多,高大得多!
可是,就在這婚慶https://www•hetubook.com•com盛會的同時,在浙江青田高市的窮鄉村裡,卻有一個可憐的女子,在窗外寒風呼嘯的深夜,伴著孤燈,在給自己的男人趕做一雙棉鞋。她,就是陳誠的妻子吳舜蓮。
是的,陳誠何曾忘記,那是結婚才不久的一天,也是個月色溶溶的晚上,在青田家宅的庭院裡,吳舜蓮把臉靠在他的肩頭,輕聲問:「你為什麼愛我?」當時,他回答不出。
「現居何職?」
從此,吳舜蓮拋卻了「掛名妻子」的牌子,過起隱者的生活。
不一會,婆婆出來幫她洗衣,一見舜蓮眼圈紅紅的,便伸手拉起她深情地說:「阿蓮,你先去吃早飯吧!剩下的我來洗。你這樣會把身體弄壞的。你不要難過,我去請人寫信叫辭修回來。」
曼舞輕歌一美姝;
證婚人宋美齡宣布婚禮儀式開始,立刻禮炮齊鳴,婚樂高奏,全體高朋貴賓起立。新郎新娘首先向孫中山遺像行禮,然後按中國傳統儀式完成婚禮。
舜蓮亂了方寸,連忙上去替他解鈕扣,脫衣裳,問道:「阿修,你太疲倦了,是嗎?」陳誠「噢」了一聲,把身子側向裡面。
辭修深情地瞥了一眼妻子,意味深長地說:「高市到石門洞只五里水路,我嫌短,所以划『之』字形,能使路變長。」
領取而今現在!
譚祥感到事情嚴重。這一天,她草草地吃了早飯,便匆匆去拜見乾媽宋美齡。正是由於這位乾媽的「恩寵」,才使冬雪化為春|水。
「軍長。」實際上陳誠當時還是師長。宋美齡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譚祥曾說過「非英雄不嫁」,軍長當然比師長闊氣多了。
一星期後,陳誠和譚祥即回南京。不久,便派人把母親接去同住。譚祥還委託趙志堯在青田鶴城鎮新封巷蓋了一座洋房,專供吳舜蓮居住,門首請國民黨元老吳稚暉題寫了「靜者趣」三字。
陳誠問過蔣夫人好,然後向譚小姐也行了個禮。恰在這時,譚祥也在審視著他。譚祥心中一驚。
「大姐,你好!」譚祥大大方方地上去同舜蓮握手,舜蓮慌張得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是用那粗糙的雙手捧住譚祥的纖纖玉指。雖然,哥哥吳子漪已專程回家對她進行了勸慰和開導,但此刻當她真的握住這雙奪夫之手的時候,感情上怎不掀起重重波瀾?
蔣介石和宋美齡以乾爸、乾媽和主婚人的身份,贈給陳誠和譚祥一份很貴重的禮物「金燭銀馬」。意思是:金燭照耀燦爛前程,銀馬馳騁萬里疆場。

一 鄉女好夢殘

在上海召開的高級軍事將領會議上,蔣介石宣布了一項重要任命:「調陳誠任十八軍軍長。」理由是:討伐閻錫山、馮玉祥戰果輝煌。可以說,這是譚祥無意中為陳誠立下的第一功。
自此以後,陳誠就再也沒回過青田老家。
宴罷,即是歌舞晚會。七色燈光輪換顯彩,把整個舞廳渲染染成夢一般的境界。一對對紅男綠女,踏著有節奏的樂曲,搭肩摟腰,翩翩起舞。歌樂台上,傳出了一陣陣迷魂的歌聲——
她和陳誠結婚已經十年多了,除新婚外,一直是會少離多。這時,水面漂來一對白鵝,舜蓮觸景生情,看著看著,不覺潸然淚下……
陳誠帶著譚祥來到家中,首先向母親跪拜問安,然後去見舜蓮。
「我母親雖然年邁,但還有舜蓮在家照顧。」

原來在當時,蔣介石他雖然已有第一、二、三、十四、廿一、廿二師及北伐後在廣東成立的三十二軍等嫡系部隊,但他擔心,這裡面有半數掌握不穩,只有陳誠是他絕對信得過的人。
蔣宋下榻的是三號車廂,譚祥則在一號車廂。她今天的打扮別有一番講究:油光閃亮的長髮盤向頭頂,狀似芙蓉;一方彩色絲帕在盤髮上扎成一隻飄飄欲飛的蝴蝶,使她顯得更加活潑可愛。她穿一件鮮紅的旗袍,別一朵乳白色的胸花,披一條素色網狀毛線肩巾,全身曲線分明。不一會,她被侍衛副官帶到三號車廂。
譚祥聽在耳裡,甜在心中。但嘴裡卻說:「當初,您對她們也是這樣的吧?」她說的「她們」,指的是吳舜蓮和蘇州小姐。
「此事我尚未同辭修說明,待商量後正式通知你。」譚祥的語調始終充滿著溫和,表現了一位高級將領夫人所有的風度。
宋美齡說:「叫我乾媽?我豈不要難為情死了?不過,有我那個作為你的乾爹倒並不壞。這樣吧,在場面上,你只叫我蔣夫人是了。曼怡,回去後,我一定叫你乾爹為你選一個稱心如意的。只是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這個當紅娘的乾媽。」
學生們在校長李伯棠的指揮下,有節奏地喊著口號:「熱烈歡迎陳將軍!」陳誠邁著方步,連聲說:「好!好!」還不時地半舉著右手,向人們揮動致意。夫人譚祥身穿黑色紫花緊身旗袍,姍姍而行,也向人們點頭微笑。當他們進入村頭,三山碉堡崗樓上立即揚起了青天白日旗,以示對陳誠的歡迎。

六 新娘笑靨舊婦淚

朝朝小圃花開,
自歌自舞自開懷,
蔣介石終於睜開了眼,冷不防說了一句:「我想請你當個紅娘。」
譚祥呢,也不愧是個有心計的女子。她把口香糖含在口中,不動聲色地問:「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陳誠慌了手腳,大叫道:「來人呀,救命,救命!」
「曼怡,你還記得嗎?在我畢業回國的前夕,也是這樣充滿詩意的夜晚,我們在學校的花園聚談,講理想,講生活,也談愛情和婚姻。你我都還講過,非英雄不嫁呢!」宋美齡不無挑逗地說。

七 敗將的殊遇

「不行!」蔣介石說得很堅決:「這同他在青田家的老婆有何區別?達令,我要你物色的人,不只是美貌有地位,而且要在政治上能派上用場。換句話說,是為了江山大計。你明白嗎?」
這時,吳舜蓮還處於昏迷狀態。陳誠在母親的訓斥和親友的勸導下,雇了一隻船,與趙志堯一起,把舜蓮送往溫州醫院治療。
母親聽見,出了廂房,跑進廚房,邊哭邊呼喚著「阿蓮」。昨天吊喪不及回家的客人,也趕緊從樓上下來,擠滿了廚房和舜蓮的房間。
蔣介石走出內室,邊走邊說:「十八軍,十八軍呀!」
「好!好!知我者,夫人也!」蔣介石豎起大拇指說:「這首詩既寫出了女子的非凡才貌,又暗藏了姑娘的芳名。把四句詩的頭一個字取來,即是『譚曼怡好』四字,真是妙不可言!」
舜蓮聽了,心裡一陣熱辣辣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悅。
青史幾番春夢,
蔣介石聽到腳步聲,立即退到臥室。宋美齡盯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譚祥,神秘地笑笑:「阿祥,你今天真的穿戴得如此豔麗!」說著,把譚祥拉到沙發上。
羅卓英和兩個衛兵連忙撲上去,大聲喚叫,然後貓著腰把他迅速抬進防空洞。
「這,這個……」譚祥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然而,這次他遇到了厄運,第四次剿匪比前三次的結局更慘:整個中路軍損失過半,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和圖書王牌之王牌軍第十一師在草苔崗被紅軍殲滅了三分之二,只剩三千人狼狽逃回。陳誠憂憂鬱鬱,閉門七天,不敢去見蔣介石;何應欽等人則乘機大肆攻擊陳誠,迫使陳誠不得不申請辭職。
不需計較與安排,
吳舜蓮急忙站起,笑盈盈地端上一杯雲霧香茶。陳誠一言不發,接過茶杯,呷了一口,擺到桌上,然後和衣躺倒在床上。
不知什麼時候,船到石門洞。陳誠和舜蓮棄舟登岸,攜手向洞天深處行去。
她認為我陳誠有膽有識,為了江山大計,為了前程,這兩個人都該置之腦後……
「這該死的流彈!」陳誠一下子跳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低頭一看,左胸袋被擊了兩個洞,人卻沒傷。大家覺得太奇怪了,難道陳誠是鋼製的體軀?
「你怎麼了?」

八 心病之除

老父摸摸並不很長的鬍子,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勸道:「誰料到他官升得這樣快!只怨我們福薄。唉,苦麻籽只落苦麻園,哪有苦麻落花園!?」
譚祥沉吟著,腦子裡又浮現出發生在前天夜裡的那幕悲喜劇——
新婚的美景,一幕幕在舜蓮的腦中掠過……忽然,房門被「嗡」的一聲推開,陳誠走了進來。現在,他穿件布軍裝,手臂上套著黑紗,面色蠟黃,神情倦怠。
陳誠到上海,約見了「蘇州小姐」,斷絕了以往的關係。他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在譚祥身上。兩人手挽手進舞廳,逛公園,看電影,吃西餐……一下就難解難分。
昨天,宋美齡告訴他,今天可能要在火車上面見譚小姐。現在蔣總司令親掛電話,足見他對這次會晤的重視。他習慣地又整了整風紀扣,拉了拉筆挺的軍裝,便雄赳赳地向三號車廂走去。
離別的那天早上,陳誠先到母親房中請安,然後來見舜蓮。他從軍背包裡掏出些錢遞給舜蓮,說:「阿蓮,這次帶錢不多,這點錢暫供你養傷,到部隊後,再寄些給你。」
夫人說得對,在亂世之秋,當女人難啊!
「辭修。」
「傻姑娘,你善良、美麗,你就是我的『九天仙女』!」
「蜜斯譚,你我結拜為姐妹怎麼樣?」這時,宋美齡已把船向譚祥靠攏。
「鈴——」電話鈴聲打斷了陳誠夢一般的回憶,他伸手拿過話筒,一聽,原來是蔣介石的召見。
譚祥很會巴結婆婆,除不時送上補品、衣裳等外,還每天向婆婆問安;對鄉親和前來探望的親友也都一一送了禮物,待之以禮。因而,深得鄉親們的好評,都說她「通情達理,平易近人」。
陳誠笑笑,謙虛地說:「這多虧趙志堯他們的安排,夫人第一次來,總要舒服地住幾天才好。」
此時,蔣介石索性站了起來,笑著說:「夫人,一點不開玩笑。這事我已經想得很久,我想給我的一個得力的部下,物色一個配偶……」
譚祥一邊輕輕地划槳,一邊調皮地看著宋美齡,說:「你當了『第一夫人』,應該幫幫老同學囉。你為我拿個主意吧!」
「夫人如此識大體,真是我陳某有幸,那就定今年秋天回去。按指印的事不須擔心,我叫子漪先回去一趟就是。」
在「四二二」事變前,有一天召見了陳誠,闡明形勢對策,陳誠聽了,「啪」一個立正,用堅決的口氣說:「一切聽總司令的指揮!」
一九三四年十月,紅軍主力開始二萬五千里「長征」。陳誠的繁忙軍事生活暫時告一段落。可是,夫人譚祥三年來隱藏在肚子裡的心病,此時卻發作了起來。
自從結婚後,陳誠從來沒有對妻子發過這樣大的脾氣。譚祥見了,心裡好不難過。她說:「修,你為啥要這樣待我?難道你不愛我了嗎?難道你忘了當年在莫愁湖邊對我說的話嗎?」
宋美齡像是不信:「不知名,不知姓,不可能!曼怡,不要眼睛太高了。亂世時期,當女人難啊!當然,當名女人更不容易。如果你認為還不錯,也就行了。」
人們都陶醉了:吃不盡山珍海味瓊花宴,摟不夠嬌娘俊男舞翩躚,彈不完達官得意春風曲,描不了燈紅酒綠不夜天!
當時,陳誠還在杭州體專讀書。舜蓮試探道:「阿修,你是讀書人,我不識字,以後你當了官,可不要忘了我。」
此刻,譚祥也默默地望著波光粼粼的莫愁湖,心裡在想一個有趣的問題:古今中外,有人為愛美女嬌娘放棄了江山,也有的為了江山背叛了紅粉知己。而他卻既愛江山又愛美人,而且愛美人的目的是為了江山,如此新鮮的觀點,我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為什麼,她又忽然間想起乾爹和乾媽這一對兒,想著想著,不覺倒進了陳誠的懷中,吃吃地笑出聲來……
譚祥盯了一眼宋美齡,然後又裝著心不在焉地問:「哪一軍?」
「是!」陳誠似乎未加思索,毅然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然而,陳誠卻沒有死,因為手槍裡沒有子彈。
「修,你想錯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何須耿耿於懷?況且全局處於敗勢,你當然也不能例外。常言道,莫以成敗論英雄,對哦?走,快走!」譚祥一邊說,一邊挽住他的手臂,硬把陳誠拉到公館外面。值日副官進去報告,宋美齡親自到正門相迎。
日日深杯引滿,
「是兩年前……怪不得!」舜蓮一聽有如五雷轟頂。她雙手按在膝蓋上,慢慢地站起來。只覺眼前金星亂冒,一個踉蹌,掉入水中。
就這樣,陳誠在蔣介石的心目中,成為最信得過的人了。如今,為了進一步籠絡陳誠,有必要在婚姻大事上下功夫。
譚祥看看陳誠神色,心裡害怕,像童養媳似的在喉底回答:「修,是這句話。」
此刻,陳誠思緒紛亂,一個一個問題從他腦中出現,但又無法解答。他想:自己從保定軍官學校畢業,至今已近三十個年頭。這些年頭,大都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度過,由尉官一直升到上將,小仗大仗不知打過多少次,戰軍閥,攻地盤,都是馬到成功。即使在抗日戰場上,面對裝備精良的日本人,也不是沒有打過硬仗!可是今天,「陰溝裡面翻船沒」,偏偏敗在武器極差的共軍手裡,這是為什麼?是天時,是地利,是人和,還是別的……陳誠越想越窩火,拿起桌上放著的一瓶威士忌,咕咚咕咚亂喝起來。

五 為了江山愛美人

譚祥臉上露出十分感激之情,說:「對呀,就是你救了我!請受我一禮。」譚祥向他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就在這時,有人急匆匆跑來,腳步聲驚醒了陳誠和譚祥。兩人突然跳起,回頭一看,卻是警衛副官。
吳舜蓮躺在丈夫的身邊,已覺事有蹊蹺,但她還是以妻子的溫情,來對待丈夫。睡了一會,她和過去一樣,想把丈夫的手臂輕輕地扳過來,作為自己的枕頭。可是辦不到!只聽得陳誠生硬地說:「不行,手臂痛得很。」
陳誠從左胸袋裡摸出一件綠綢包著的東西,抖開一看,卻是塊銅洋錢!
李青葆
陳誠道:「為什麼不是?你不僅有外表美,而且內在美。你有學問,有見識,有才幹,你能協助我的事業。為了江山大計,你是我和_圖_書唯一值得愛的女子。」陳誠像背書一樣,說得相當流利。
原來,這個銅鑄銀元是舜蓮從小把玩的心愛之物,長大後帶到婆家,一直放在箱中。今天拿出來送給陳誠,只覺得這是自己從小喜愛的東西,使丈夫見到它等於見到自己。可陳誠卻來不及細問,便把它塞進胸袋裡,說聲「保重」,便出房而去。
譚祥聽了,不再提問。她喚一聲乾爹後,只拿起茶几上的畫報,隨便翻閱著。宋美齡十分了解女人的心理,譚祥不語,就等於同意。於是向蔣介石丟了眼色。蔣便對宋美齡說:「我看還是讓譚祥與辭修見見面吧。」
「砰!」——陳誠把酒瓶向地上狠狠一摔,吼道:「什麼青山?什麼柴?全是空話一片了!」

「幾歲?」
陳誠不加思索地回答:「『為了江山愛美人』嘛!」
宋美齡一時回答不上,便向裡面討救兵:「達令,你也出來坐坐嘛。我記不起了,辭修是哪一軍的?」
蔣介石擺擺手,說道:「今天隨便點,免禮免禮,我來介紹一下——」他指著譚小姐:「這是從美國留學回來不久的譚祥小姐,是譚延闓院長的令嬡,也是我的乾女兒。」他又指著陳誠:「這是陳誠將軍,十八軍軍長。大家坐,坐。」
譚祥全身顫抖,再也不能開車回去。於是,那位軍官叫自己的司機代她開車,送她回家。她從心底感謝那位軍官,但遺憾的是自己竟忘了問他的名字。每當她想起這事,心頭便要「撲撲」亂跳。
在上海,也是一個天高雲淡的月夜,蘇州小姐與他坐在黃浦江邊的大理石雙人椅上,她也曾這樣問過:「修,您為什麼愛我?」他想了想,才回答:「我需要您。」
第二天,譚祥包了大包東西,送給吳舜蓮,其中大多是衣服、衣料,還給了一些錢。舜蓮客氣一番,也就收下了。她終於顧全了「大局」,聽從了父親和哥哥的勸告,毅然在子漪代寫的那份離婚書上按下一個清晰的、血紅的指印。
「是陳誠?不過我聽說他同一位蘇州小姐正在熱戀呢!」
陳誠二話沒說,拉起譚祥,帶著警衛人員,匆匆鑽進了小轎車,向著華燈燦爛的市區馳去……
趙志堯也是青田人。原在上海青雲路經營信達利錢莊,後任十八軍「駐京辦事處」處長,專為陳誠收集南京官場情報。他為人圓滑,交際廣泛,深得陳誠信任。
於是,二人各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握在手中。然後同坐在沙發上,放開手,把紙調換一看,蔣介石寫的是「譚祥」二字。
「晚上的場面是一位將軍親自為我們安排的,同我那位無關。」說到這裡,她突然轉了話題:「曼怡,你的那位叫什麼名字?能不能透露一點?」
譚天說地腹滿珠,
此刻,室內很靜很靜,譚祥望著簡直要發了瘋的丈夫,又拾起掉在地上那張從溪口發來的電報看看,嘆息道:「唉!大勢已去,怨我這個小女子又有什麼用呢!?……」
「我可不敢。蔣主席與家父是同輩,要當就當我乾媽。」譚祥很自然地說。
第二天,天濛濛亮,她還同往常一樣起來燒早飯、掃地,然後打好洗臉水,輕輕地去叫丈夫起來。但是,她的真誠和善良並沒使丈夫回心轉意。陳誠一看是妻子叫他,生氣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從地板上躍起,捲起被子睡到床上去了。
突然,「砰砰」兩聲槍響,劃破了天地的沉默,子彈射向了窺探者的胸膛。陳誠身子抖了一下,仰倒在戰壕裡,右手按住了左胸。
這幾年,他走南闖北,各種各樣的時髦女郎,見到不少,而吳舜蓮是個沒有文化的鄉村小腳女人,與自己的身分太不配了!這樣的妻子,將來怎能帶她出去在場面上應酬呢!如今,他對舜蓮是越看越不順眼,簡直成為一個累贅。但他拗不過母親的多次催促,還是進入了七年前的洞房。
吃過晚飯,譚祥特地約陳誠出外散步。
譚祥在沙發上一靠,調皮地說:「當然,與我乾媽在一起,就要盛裝。否則,人家就會說你這個乾女兒太寒碜了!」

陳誠聽了,更加反感:「沒忘!為了江山愛美人——是這句話吧?」
陳誠笑起來:「不是狐狸精,是九天仙女下凡。仙女臨走的時候,把一部天書贈給了他。傳說劉基就憑這部天書,輔佐朱元璋打天下的。」
上午九點多鐘,一輛大卡車和兩輛小車從麗水方向開來,停在「高市亭」旁邊。最先跳下車的是大卡車上二十多個警衛士兵,他們各自選好警戒的位置,待小車上下來的陳誠、譚祥等人過渡口,他們才橫過甌江,向高市村莊走去。
這時,天已大亮,高市的鄉親們帶著同情、好奇的心情,把陳家寬敞的庭院占得無插針之地。他們各自猜測、議論著舜蓮自殺的原因。
這天,新娘打扮得特別漂亮,長髮高高地盤在頭頂,髮上插一朵綢緞扎成的紅色牡丹,身穿緊身銀色旗袍,那純白透明的薄紗從上面垂將下來,掩映著一張桃花般的笑靨,有如天上飄來的仙女一般。
「那小姐幹什麼的?什麼學校畢業?出身如何?」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十八日,陳誠與譚祥終於在上海的一家高級飯店舉行了婚禮。
「報告軍座,蔣委員長來電話,請軍座立即赴總指揮部商議要事。」
「甌江為證!只要甌江水不乾,我就永遠愛你。」陳誠說罷,看看甜甜微笑著的舜蓮,放下雙槳,將她擁進懷裡,讓小船隨水漂蕩……
那是一九二五年五月下旬,陳誠奔父喪返回青田的時候。這天夜裡,吳舜蓮洗過浴,坐在房中,等待著丈夫辭修的到來。年輕夫妻,久別重逢,所謂「久別勝新婚」心中不免湧起許多美好的回憶——
蔣介石從衣袋裡拿出一枝美式微型手槍,當著陳誠的面把子彈推上膛,放在桌上,嚴肅地說:「現在,我命令你:立即用它自擊!」
「啊,原來陳將軍還是譚小姐的恩人!那真是太好了!」蔣介石興奮地說。

九 美人又奈江山何

有一件事,他永遠不會忘記:
舜蓮被父親吳喜善從潭中救起之後,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一邊抽泣,一邊埋怨父親道:「你把我嫁給他,他從來沒把我帶在身邊,冷冷淡淡,還不如當初嫁個撐船人好。」
「三十四。」
不一會,他突然轉過身來說:「夫人,我們在戰場上,常常用打迂迴戰的辦法,來突破軍事射線。那末在愛情上,不是也可來個『迂迴戰』嗎?」
第三天,陳誠偕同譚祥與其弟陳敬修夫婦一起,到離家五里多路的黃山祭掃了父親的墳墓,爾後又遊覽了明朝劉伯溫讀書處石門洞。陳誠與譚祥爬上了瀉銀潭中的夫妻岩,並肩仰觀百丈飛瀑……
事情就有這樣的巧:前不久,譚祥在整理衣物時,無意中翻出了這個用綢子包著的銅洋錢。她端詳了一會,似乎看出了它的來歷,於是,重新包好,把它放在丈夫長久不|穿的一件布軍裝的左胸袋裡,然後將衣服折好,放進箱裡。這天,陳誠要去觀察陣地,為了不讓別人輕易認出,便脫下呢軍服,穿上了這件當營長時發來的布軍裝。就這樣,奇蹟像神話般地發生了。

一九三五年深秋的一天,有一連國民黨士兵,踩著飄零的黃葉,進駐了青田高市。不到幾天,便在高市村前、左、右三個小和-圖-書山頂上築起了碉堡崗樓。當時,十八軍駐在麗水,這些士兵就是軍長羅卓英派來的。與此同時,青田縣縣長鄭邁也在石門洞趕建了一座洋房,題名「亦桃源」;還在石門洞口修建了一座「問津亭」。
第三次剿匪後,陳誠回到了南京。他提出要與譚祥結婚,但因手續關係,譚祥沒有馬上同意。陳誠無奈,只得發急電,叫他的下屬、舜蓮的胞兄吳子漪來共商解決辦法。吳子漪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他雖然和陳誠是早年同學,陳誠與舜蓮的婚姻也由他促成,但他不敢替妹妹說話。在陳誠再三的催促下,他還是違心地代妹妹寫了一張離婚書,並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還在陳誠與吳舜蓮結婚不久,這對土生土長的小夫妻也遊過這裡,也在這裡仰望過「晴天飛雪」的絕景。但在十七年後,景在人變:當年的一個小小的中學生,已成為威名顯赫的將領;而伴隨在他身邊的,也不再是一農村的舊式女子,卻是時代的寵兒譚祥了!
怡色怡聲江南月,
今天,宋美齡是以同學的名義請譚祥一起遊湖的。船兒慢慢地搖著,兩人輕輕地談著。
譚祥剛剛從外面進來,一見丈夫這個樣子,連忙奔過去勸解道:「修,不要這樣,身體要緊。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
陳誠和譚祥下榻在學校後面的「陳氏公館」裡。這幢小洋房與學校一起都是由陳誠出錢、趙志堯負資蓋起來的。雖然不大,只三間二層,但四周綠樹成蔭,顯得清幽雅致。房間裡鋪上了紫金絨地毯,板牆上暗紅色的油漆微微發亮。裡面擺設雙人床、寫字桌、大衣櫃、梳妝台和幾張雕花楠木靠椅,布局十分得體。梳妝台上的青瓷瓶裡,插著剛採折來的菊花和木樨花。它們以淡淡的芳香,迎接這兩位貴客的光臨。
譚祥把茶杯端在手中,撲閃著睫毛,全神貫注地聽著,見宋美齡不講了,她才問道:「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列車在寧滬線上「轟隆轟隆」地迅猛飛奔。這是蔣介石、宋美齡的專車,他們從南京去上海,要在上海召開一次高級軍事會議。在這列專車上,還有兩個特殊的人物——陳誠和譚祥。
蔣介石早已等著陳誠,他與陳誠握手後,第一句話就說:「此次失敗,責任在我。辭修,你不必難過。」陳誠聽罷,像千斤重石落了地,頓時感激涕零。
宋美齡聽了,微微頷首。於是二人又計議開了。
流光飛逝著,很快又過去了十幾年。
突然,警衛來報:一個身穿長衫、頭戴禮帽、年紀三十開外的人要見夫人。譚祥考慮了一下,說:「請他進來吧!」客人進來,先親熱地打了招呼,然後摘下禮帽和墨鏡。譚祥一看,原來是陳誠的摯友趙志堯。
蔣介石的到來,給陳誠、譚祥的婚禮增添了三分色彩,蒙上層高貴而神秘的薄霧,把婚禮的旋律推向了高潮。這對陳誠和譚祥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譽,最值得紀念和自豪。
今晚,譚小姐也如此提問,答案卻同前兩次截然不同。可見人的地位變了,思想也跟著在變。不過,陳誠沒有正面回答譚祥,只是說:「那是以前的事了,還提它幹什麼!」他撫摸著譚祥細嫩的雙手,默默無言。
(全書完)
過了幾天,陳誠家老屋開始打掃衛生,那學校後面的「陳氏公館」也鋪上了紫紅色的地毯。
羅卓英見陳誠左胸只出現一點烏青,沒有傷著內臟,心頭落下一塊大石頭。總指揮能逢凶化吉,大家莫不為之慶幸。
舜蓮終於治好傷回家了。陳誠為了彌補這次過失,不使母親生氣,便發電報向部隊續假一個星期,在家陪伴妻子。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了下去。
一個周末的下午,譚祥正獨自在家為陳誠寫一封英文回函。
然而此時此刻,陳誠的熱淚卻奪眶而出。是呀,要不是八年前吳舜蓮送他這件象徵「舊情」的贈物,他今天恐怕是早見閻王去了!他百感交集,竟然思念起青田高市的老家來,打算打完這場仗之後,回青田去省親。
陳誠仍舊被蔣介石委以重任,讓他掌握兵權。
婚禮畢,正當大家入座就餐時,警衛副官突然高喊:「蔣委員長到!」霎時,全體肅立,屏聲息氣,鴉雀無聲。
蔣介石撫掌大笑:「夫人講得對極了!」又饒有興趣地說:「夫人,今天你我也何妨學學三國的周瑜和諸葛亮,各人各寫一個人選的名字,看看究竟是誰?」
一九四九年,也是陳誠苦心輔佐的「蔣家王朝」的末日。四月二十三日這一天,台北霧靄沉沉,細雨紛紛,落紅萬點。陳誠站在前不久遷移到這裡的官邸大樓上,手拿蔣介石從遙遠的浙東一角奉化溪口發來的「南京被占」的電報,看到窗外庭院中的愁人景象,禁不住陣陣心寒:彷彿這片片落英就是南京總統府上飄落在地的旗幟。唉,半生辛勞,如今都付之東流!
「一代名媛」譚祥,就這樣細針密縷,穩住舜蓮,穩住婆婆,並討得鄉里的歡喜,解除了後顧之憂。
陳誠遲疑道:「敗兵之將,有何面目去見上峰!」
計議是這樣定了。然而宋美齡回思一想,有件事還沒有把握,她覺得陳誠雖有才能,但身材矮小,其貌不揚,恐怕一時難以得到譚祥的青睞。
車廂裡頓時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新郎的裝束莊重大方,頭戴禮帽,身穿筆挺的米黃西裝,胸別大紅綢花,紫白花領帶,腳著尖頭黑皮鞋,走起路來「嗡嗡」作響,富有節奏感。他春風滿面,右手提著文明棍,左手攜著新娘,沿著紫紅地毯挺胸斂腹,威風凜凜,跨進婚宴大廳。男女各四個儐相,披紅著綠,分前後左右伴行。新郎新娘走過的地毯上,撒滿了鮮艷的花朵,發出沁人肺腑的芳香。當他倆登上婚禮台時,頓時迎來一陣熱烈的鼓掌聲。
「哼!江山也罷,美人也罷,現在統統完了!」陳誠再次吼叫起來,又打開一瓶威士忌,仰起脖子狂喝,沒喝幾口,只覺腦子一陣暈眩,譚祥連忙扶住,讓他在床上躺下。

四 突破感情防線

譚祥看後甚感滿意,對陳誠說:「辭修,這裡明窗淨几,清閑淡雅,滿覺舒暢。」
第四次剿匪的戰鬥就要打響了,他作為擁有三個縱隊十個師二十萬兵力的中路軍總指揮,要親臨前線視察戰地。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三天前蔣介石對他的訓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然而根據幾次的剿匪經驗,這成功有把握嗎?
「聽說過,都說他在這兒讀書,有個狐狸精化作美女,夜夜同他睡覺。是嗎?」
蔣介石微微一笑,又試探說:「不過……唔,如果我叫你立刻死,你也做得到嗎?」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不覺到了洗銀潭邊。兩人坐在夫妻岩上,仰望著飛瀑噴灑。突然,舜蓮像想到了什麼,說:「阿修,如果我也像九天仙女那樣有本事,能給你一部天書多好。可惜我沒有。」
她從衣櫃中拿出一塊結婚時從娘家帶來的藍色布料,放進婆婆的針線籃裡,心中說:「婆婆,恕我不能親手給你縫製新衣了!請原諒我這個苦命的媳婦吧!」然後,跑到廚房裡,拿起那把老掉牙的菜刀,和*圖*書閉上眼睛,吃力地割自己咽喉。

三 名媛同遊玄武湖

紅塵多少奇才,
「難道會是心外話?」譚祥以反問承認。
他不但讚賞陳誠的軍事才能,更相信陳誠對他的忠誠。
「絕對服從!刀山火海,萬死不辭!」陳誠說得字正腔圓,斬釘截鐵。
回到南京,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陳誠與譚祥坐在莫愁湖邊一張石靠椅上,依偎在一起,輕聲細語著。譚祥看著水底搖曳的月亮,含笑問道:「修,您為什麼愛我?」
還是舜蓮的父親鎮定,他親自動手,從雞頸上活剝下一層皮,貼在傷口上,才使呼吸重新進出鼻孔。
七年前的冬天,吳舜蓮還只十八歲,當她被花轎抬進陳家的時候,心中又喜又怕。燕爾新婚,她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對丈夫的信任。
宋美齡被弄得莫名其妙:「當紅娘?——你是在開玩笑嗎?」
想到這裡,陳誠的腦子裡就很自然地浮現出那位才貌出眾的譚祥的。是呀,正如蔣夫人所說,「為了江山愛美人」,這有何不可?這樣一想,陳誠的意識又很快去追尋這位熱心的夫人為他設計的「飛車救譚祥」的一幕……
「見過,見過!你不就是那天夜裡在一個弄口遭幾名歹徒綁架的小姐嗎?」陳誠不慌不忙地說。
「早年在浙江省立麗水師範畢業,後進保定軍校,又曾在黃埔軍校擔任教官,是蔣總司令的好友。」
舜蓮還是關心地說:「我來看看。」說著立即起來,要點燈看他的傷處。
陳誠聽到廚房有異樣的響聲,像觸電似的從床上蹦起,衝到廚房,只見舜蓮仰躺在地上,喉管割了一個口子,血在噴流。
舜蓮苦笑著,擦了擦帶水的手,扶著陳母,說:「媽,你回去吧,一會就洗好了。」
蔣介石用過晚餐,斜躺在臥室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夫人宋美齡身著黑底白花旗袍,步進臥室,坐到蔣的身邊,關切地問道:「達令,你現在在想什麼呢?」
草綠色的小吉普從江西臨川開出,在泥濘坎坷的公路上艱難地奔馳。車上,陳誠身著褪了色的那件當營長時穿過的布軍裝,頭戴鋼盔,兩手交叉握著雙臂,坐在警衛副官身邊,微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兩人到了宋美齡公館旁邊,譚祥笑著提議說:「我們去見見蔣夫人吧!」
「不,是你哥子漪來信告訴我的。辭修兩年前就當了陸軍十一師中將師長兼南京警備司令,他成了蔣介石的大紅人了!」
一九三一年五月,陳誠奉蔣介石的命令,率十八軍到江西參加第二次剿匪。
照說,丈夫升了大官,本是喜事,而吳舜蓮聽了為什麼卻如喪考妣呢?事情還得從幾年前舜蓮受到一場愛情的折磨說起。
「你說什麼?爹,」舜蓮雙手停住,吃驚地回過頭來:「是他回來啦?」
蔣介石一見心花怒放,從陳誠手裡奪過手槍,用濃重的鄉音說:「這……這我是白相相,你為啥當真?」然後拍拍陳誠的肩膀,誇獎道:「哈,你真是我事業上的一名無畏勇士!」
船慢慢地移動,把月亮攪碎,壓在船底。譚祥輕輕地哼起歌兒。歌聲飄過水面,消失在夜色茫茫的湖岸邊。
就在這時,一輛巡夜敞篷車風馳電掣地開來,燈光照出了尚在弄口的四個人。警車「嘶」一聲在譚祥的車後停下,首先從駕駛室裡跳下來一個頗有英姿的軍官,他雖然身材並不魁梧,但目光灼灼有神,顯得精明幹練。當他和士兵來到譚祥身邊,歹徒早已逃之夭夭。
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舜蓮的眼中,這樣的生何異於死!她慢慢地走近窗邊的八仙桌,打開梳妝匣,拿鏡子照了照臉容,又翻過鏡看了看她和陳誠的結婚照,然後,環顧了房間的四周:這雕花床和大大小小箱櫃,與自己冷清清地伴隨了整整七年啊!
「吱——」吉普車在宜黃南部地區的一座小山谷中停住,軍長羅卓英陪著陳誠和兩名衛兵爬上山崗,站在半掩體戰壕裡。陳誠舉起望遠鏡,觀察著紅軍陣地上的虛實。山靜靜的,風靜靜的,周圍的一切都是靜靜的,彷彿大地在沉思,不願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怎麼?她還在你家?」譚祥故作驚訝地問。
「陳夫人,你能屈尊光臨鄉里,青田鄉親們求之不得,一定會熱烈歡迎!」趙志堯看了一眼譚祥,又討好地說:「如果這樣,卑職得先派人準備準備。」
「我嗎……」
「阿祥,陳將軍還兼南京市警備司令。那天,我倆遊玄武湖,那井然有序的警衛工作,就是他安排的!」宋美齡又加上幾句。
這時的陳誠,還只是廖仲愷部下的一個炮兵營營長,但倍受蔣介石對他的青睞。
「陳誠,又叫陳辭修,浙江青田人。」
陳誠把幾天來深思熟慮的計劃報告了蔣介石。蔣介石十分讚賞。後來,蔣介石放棄過去長驅直入的作戰方針,改用「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算了!算了!」陳誠一下子跳下床,捲起一床被子睡到地板上。
蔣介石提出的所謂「江山大計」,這是有講究的。
夜,十二點左右,譚祥從狀元樓|鳳凰舞廳出來,一個人駕著「奧斯汀」車子往回開,車到一個貧民區的弄口,突然一捆冒煙的東西從天而降,掉在車前一丈遠的地方。譚祥來個急剎車,然後準備向後退。就在這時,弄口跳出三個蒙面漢,舉槍攔住了小車。她被逼下車,被三個歹徒塞住嘴,綁進小弄。譚祥欲喊不能,欲逃不得。她拚命掙扎著,亂抓亂踢,情勢危若累卵。
陳誠跨著軍人的步伐,在蔣介石面前立正行軍禮,說:「鈞座,中將陳誠奉命來到,聽候訓斥。」
「哎呀,你胡扯什麼?我還是個『女光棍』呢!不瞞你,我也接觸過一些人,官倒不小,但都是不學無術之輩,庸俗透啦!倒是前不久,我無意中遇到了一個軍人,可不知名,不知姓,你說可笑不可笑!……哎,不談了,我想還是不嫁人好,痛快些。」
蔣介石頭戴禮帽,身著長袍馬褂,手提文明棒,在十多個警衛的簇擁下,匆匆走進宴會廳。他向新郎新娘致賀後,從首席桌上拿起一隻酒杯,讓新娘給他斟滿了酒,然後舉杯道:「我代表中央,代表軍事委員會祝賀陳誠將軍和譚祥小姐的燕爾新婚,為他們的美滿婚姻和萬里鵬程乾杯!」
「阿祥,這樣說,玄武湖遊玩的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準定是心裡話了?」
「那我可恭喜你了!那天晚上,我就把你的事情同你乾爹講了。他很認真,從政界到軍中,在三十五歲以下的軍政官員中,篩選了幾遍,最後,我倆一致認為,有一個人是你的最佳丈夫候選人。」宋美齡說到這裡,從茶几上拿過兩粒口香糖,一粒給譚祥,一粒塞進自己的口中。她不立即往下說,目的是看譚祥的心急不急。
陳誠穿著一身筆挺的黃綠色毛料軍裝,領章是三條金邊兩顆星,這是中將軍銜。烏黑的皮鞋擦得雪亮,一頂橢圓形的大蓋帽冠上頭頂,把本不高䠷的個子拔高了不少。他身材雖不魁梧,但雙目灼灼有神。
「好,就這樣定了!」譚祥這下高興了。她坐到丈夫懷裡,摟住他的頸項,輕輕地說:「修,你沒有忘記嗎?你說,為了江山愛美人,我以後永遠伴你在一起……」
而宋美齡寫的卻是一首詩——
這下,吳舜蓮的頭「嗡」的一聲脹大了!這一夜,她未合過一眼,辛酸的眼淚流濕了枕頭。
這是一九三〇年春天的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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