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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史郎日記

作者:東史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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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節

第三卷

第四節

原來是聯隊本部的三輛車落在最後面了,殘敵們要搶裝載著的糧食,他們像是在踩著長蛇的尾巴,襲擊了遠遠落在後面的人力車。
城門的內側用大石頭抵著,門打不開,城牆上躺著三具被炮擊中的敵人屍體。敵人使用的槍似乎是上一個世紀的東西。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軍服,毫無依靠。對付這些傢伙,我們一個日本兵就夠了。想想我們吃了那麼多的苦,真不值得。
她楚楚動人,似乎哀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不幸,所有的憎恨,所有的咒罵,所有的不滿。她哀歎這個大地上農民作為最高財產的家畜被掠奪,視為父母的農田被荒廢,全族人遭屠殺,愛妻和愛女遭侮辱,房屋被焚燒,沒有今夜的住所也沒有明天的食物,她哭訴深受戰亂之苦的農民們的悲痛之情。
一群失去了主人的山羊在馬路上悲哀地叫著。離夜晚還有很長時間,我們開始清洗衣服,整理槍支,準備晚飯。晚上我們飽嘗著雞鴨,喝著支那酒,一如既往地唱起袈裟曲。
各處的房頂都被炮彈擊壞,幾乎看不到居民。我們闖進一所大房子,裡面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看上去很富態的老人。
第三中隊受命擔任村莊的警戒,我們在小麥田裡挖戰壕,舖上僅有的高粱殼,在戰壕裡就寢。
我們要度過這痛苦的人生。我們不願我們這個民族滅絕。我們要為尋求我們民族的繁榮付出重大的犧牲,為此我們正在與其他民族戰鬥。
城內進行了徹底的掃蕩。
第三中隊負責攻擊西門,敵軍始終沒有發一顆子彈。這場戰鬥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打仗遊戲,很快就結束了。森山中隊長跑在最前頭,可堅實的城門緊閉著打不開,於是在倒塌的城牆處架起了人梯。中隊長爬上人梯,梯子倒塌,中隊長摔了個大跟頭倒在地上。這樣進行了兩三次都沒有成功,柴山上等兵又爬了上去。好多次人梯倒塌,均告失敗。我和瀧口呆呆地站著,看著他們。
大家議論紛紛說九聯隊的某中隊有八個士兵被襲擊了。說這八個士兵去附近的村莊掃蕩時,在那裡發現了紅槍匪的十多支長矛。他們把這些長矛纏在一起,讓從部和_圖_書隊押送來的二十個支那人拿著,跟在身後。風和日麗的景緻,使他們完全麻痺,放鬆了警戒,他們哼著歌走著,突然,聽到「哇」的一聲大喊,他們中的一個人倒了下去。原來被押送的支那人是匪賊,他們乘虛悄悄分發了長矛,從背後襲擊起來。
下午來到酸棗附近。那裡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山頂上建有一座宮殿,中隊長解釋說:「那座山是有名的大呸山。據說過去皇帝是騎著麒麟上去的。」
苦力「叭噠叭噠」地拔著毛發出響聲,我原想殺了以後再拔毛的,可是語言不通,只好又取過雞,拎起雞脖子做出殺雞的樣子,對他說:「死了死了。」
西本在南京也幹過類似的事情,他始終是個殘忍的人,這樣的人就在我們的隊伍裡。他像沒有教養、無知的人那樣殘酷無情。
遠方的空中閃爍著星星點點寶石般的光輝,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柳樹林沉浸在黑暗裡,只剩下一縷微弱的陽光。
第四次時,野口一等兵幫著猛地用力把陰|莖插了進去。馬興奮地晃動著腰,插入更深處,大約一分鐘就完事了。許多液體從驢子的胯股間「啪塔啪嗒」地流了下來。馬的陰|莖實在偉大。士兵們人山人海高興地觀看著。我也是其中一員。
我們走過一個個村莊,穿過一片片樹林。我們所到之處牛馬被奪,婦女遭殃。我們每個中隊都擁有十輛或十五輛車,每輛車都配備著四匹至六匹馬或驢子。苦力揮動著長鞭,僅板車隊的隊列就長達一里。
我們衷心感謝露營的早上升起的太陽,我們喝了水桶裡的冷水後,開始攻擊道口鎮。我們以前通過道口鎮的時候,它還是個和平的村莊,現在卻被敵軍盤踞著。
馬的世界與使用馬的我們人的世界又有什麼不同?
小隊長坐在車上,我們減輕了負擔,像小學生春遊那樣邊走邊唱著歌、吸著煙、吃著點心,真是一次悠閒的行軍,突然從後方傳來射擊聲,「www.hetubook.com.com乒乒、乓乓——」子彈「唆唆」地飛過來。
苦力被車旁的塵土嗆著,揮動著鞭子。這個長長的隊列像激流投入到塵埃中,然後向黑暗的樹林湧去。這一股激流不是有所畏懼、處境被動的激流,它是勇猛地衝向敵人陣地的果敢的激流。
屠格涅夫說:「人生非兒戲,非消遣,當然也非快樂。——人生是痛苦。」
不久柴山上等兵進入城內,森山中隊長也跟著進去了。
過了大呸山,我們看到一眼大泉,流淌著清清的泉水。這一帶曾是水源豐富的舊黃河遺址。我們繞過清泉,在那像是遺址的小村莊裡宿營。那個村裡有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西本伍長抓住他說:「你準是留下來的敵人。」於是他用被子把年輕人裹起來,澆上汽油,點著了火。火熊熊地燃燒起來,年輕人頃刻間就成了火人,被子裡傳出地獄般的嚎叫。
老人不安地看著我們是否會搶去那些一百元的紙幣。
被子燒著了衣服,年輕人使出渾身的力氣跳起來,他死了。
駕車的苦力趴在溝裡一動不動。傳令來了,不久野戰炮向後方村莊射出猛烈炮火,敵人嚇破了膽。部隊到達離道口鎮還有一里的地方,決定收拾道口鎮的敵人。我們小隊來到道口鎮和滑縣的交界處,這時大地完全被黑暗包圍了。我借了後勤兵的軍馬,趕去與中隊聯繫,小隊合併到中隊。
除了遠處的犬吠聲,什麼也聽不到。在這廣漠無垠的大地上,越過一望無際的麥浪,長龍般的隊列響起了進軍曲,是炮兵用口琴吹出的曲子,這是多麼令人感懷而難忘的場面埃。
遼闊的大地上黃昏來臨。通紅的巨大的夕陽勾畫出令人心醉的自然美,我們陷入夢幻的境地。夕陽隱沒在遠方的樹林中,放射出金黃色的光芒。奔流的雲彩在光芒中流動,極為壯觀。
大自然的父母發出的這慈愛的光芒,照耀著大地上的一切,照著敵我雙方。夕陽漸漸地進入夜幕,遠方的樹林都消逝在黑暗中。不久,麥田上空,孤零零地浮起寶玉般的光輝,五匹馬拉著的板車捲起漫天的塵埃,那釣魚竿似的長鞭不停地在馬的耳和*圖*書邊揮動,「叭叭」聲在空中迴響,馬飛快地奔向樹林。
風和日麗的天氣持續著。小麥長至五六寸,滿目青綠。
我想今天已經很晚了,可能吃不到什麼菜。我打算拔掉徵收來的兩隻雞的毛。我作為車輛監視員坐在車上。我想對跟車的支那人說拔掉那兩隻雞的毛,由於語言不通,只好指著雞一邊說「這個,這個」,一邊拔掉兩三根毛遞給他,苦力明白地點點頭,把雞放在手上,活生生地拔起毛來。
在我們宿舍鄰近的廣場上,拴在板車上的支那馬襲擊了可憐的驢子。那可憐的驢子耳朵和頭特別大,腿像老人的拐杖那樣細,搖搖晃晃地扭動著屁股。驢子是如此讓人哀憐的動物,身子太小,她從不放聲大哭,只用可憐的少女失戀時的哭聲、悲痛欲絕的哭聲、怨恨的詛咒聲來哀歎。我想把驢子看作少女。
他剛進去便激動萬分地叫道:「三個敵人在城門裡死去了,還有一挺重機槍呢。西門已被第一中隊的一個小隊和第四中隊的一個小隊佔領了。」
四月七日。
生物都是為了求食而勞作,可是,他們只被人殘酷使用而無法求食。馬如此,我們的人生也是這樣。
他的兒女似乎在城裡的學校上學,家裡有英文信。他的傢俱用品也很講究,還有洋式的睡床。我們把所有的抽屜打開,尋找值錢的東西,可是一樣也沒找到。我首先看藏書。正在我找書的時候,老人悄悄地把手放進懷裡,我意識到什麼,上前把老人的手擰住,察看他的懷裡。我不安地想,他會不會拿出手鎗。不料從他懷裡掏出來的是紙幣,是農工銀行、河北銀行、中央銀行、中國銀行等印發的紙幣。可以看出,支那像我國德川時代各地發行各自的貨幣那樣,也在各地銀行發行紙幣。
敵軍的屍體上有張小紙片,上面寫著「救國抗日五戰士,侵略者日本人」,這是一個出色的救國戰士。
西本邊笑邊說:「熱嗎?你不哭叫我也知道。我站在旁邊都覺得熱。不用擔心,一會兒就不熱了。」
馬的一生看上去沒有什麼快樂,也沒有什麼娛樂。除了痛苦,沒有其他什麼了。是的,除了痛苦以外,一https://m.hetubook.com.com切都沒有。
我邊打邊罵道:「混蛋!日本兵不是匪賊。」我把紙幣一起扔到他的臉上。
出發後的第八天下午,我們再次來到道口鎮附近。熱辣辣的太陽曬得人十分難受,滿是汗水與塵土的身體疲乏無力,步履維艱,我們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左右前進尋找著敵人。可一個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我們在長長的隊列的最後面,護衛著隨機應變的車輛部隊。烈日炎炎,我們更是疲勞萬分。
四月六日。
他們旺盛的性|欲就像是澆上硫酸燃燒了。他們的生命裡,沒有滋潤也沒有美,只有被虐待的苦痛。他們生來就被人殘酷使用,連本能也被人剝奪,但他們的生命依然在延續。
他們只從人那裡得到僅有的稻草,還被人殘酷地使用。他們得不到任何自由,只有本能才是他們本身的自由。他們沒有語言,無論怎樣痛苦也無法訴說,無論有怎樣的慾望也難以傾訴。他們表現痛苦的時候,就是他們臨終的時候。
開始炮擊了,密集的炮彈射向城內。敵軍一槍沒發就逃跑了。
這個村莊是一個沒有城牆的小村莊,只有二三十間房子。
在不分晝夜進行的北支討伐之中,我們感受著大自然,感受著土地,感受著悠久無限,部隊的行動必須聽從司令部的無線電命令,所以連聯隊長自己也不清楚明天的前進目標。
苦力從我的手上接過雞,硬是擰斷雞脖子,然後捏著流血的雞頭,拔起毛來。他若無其事地做著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覺得這大殘酷,看著他的臉。他卻平靜地拔著毛,拔著活生生的雞的毛。這是何等兇殘埃一天,我跟准尉去了九聯隊駐紮的黃河附近的村莊。這個村莊的旁邊流淌著黃河的支流,河邊低垂著綠綠的楊柳枝。
我們迅速地轉過身,趴在地上應戰。敵軍兇猛地撲向車輛。幾分鐘後,我們拿出輕機槍、步槍和擲彈筒,敵人慌忙逃跑。我跳上車猛擊馬屁股,車行駛起來。
我同情地自言自語道:「沒有一個敵人,還這樣膽怯慌張。」
充滿了悲哀的動物——驢子。
瀧口嘲笑著說:「勇敢的士兵苦攻西門!新聞記者看到這場面會這樣寫吧。太可憐www.hetubook.com.com了,我都不忍心看。」
翌日,我們把他留在後方就出發了。
我答道:「想笑都笑不出來,夠可憐的!」
運輸隊徵收的車輛緩緩前行,我們走走停停,等候車子的到來。終於大家忍受不了,都把行李堆到車上,逛街似的晃悠著。
士兵們驚愕得一下子不知所措,全遭殲滅。這八名士兵不光彩地被刺死,槍支也被奪走。我們聽了這些,覺得這一結果是九聯隊的士兵自找的,便嘲笑道:「是被銹了的長矛刺的,一定很痛吧!」
這時我覺得一個小時像是幾個小時,這個夜晚好像是無數個漫長的日子。漸漸地太陽出現在地平線上,我們好似甦醒過來,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比此時的太陽更令人愉悅,令人感謝的了。可是,到了白天,我們又要遭罪。那毒辣辣的陽光曬得人心煩意亂。
我們總共抓到十隻雞鴨,徵收了絲綢被子,然後回到宿舍。小隊長把洋式睡床上的草墊子和全套寢具運回宿舍。我們今天晚上就穿著渾身是泥的軍服,蓋上絲綢被子睡覺。
接受命令的時間也不確定,接受無線電的時間總是晚上十一點或凌晨四點,因此每天的出發時間都要到這個時候才能知道。大致的出發時間為早上五點或六點,宿營時間為晚上七點或八點。
支那馬那足有兩尺長的陰|莖晃動著,壓在驢子身上。馬交配失敗後,從驢背上滑下來。這樣做了兩三次都沒能成功。
老人一瞬間露出笑臉,邊說「謝謝」邊撿起散亂的紙幣。
第二天早上,野口一等兵徵收到一輛板車和四匹馬。他很會徵收東西,隊員們都把背包堆在車上,出發了。
白天炎熱,夜晚寒冷。我們啃著壓縮餅乾等待著天亮。
各個中隊都備有十輛板車,五六匹馬拉著車相連著前進。我們每經過一個村莊,都要徵收很多牛、馬、雞。
他們只是一味地聽從人的命令,不停地奔走。使盡全部精力時,才能訴說痛苦,這時已奄奄一息。他們向人表達痛苦的方法只有這一種。這種悲哀的唯一方法,就是他們躺在那裡,永遠不得動彈,他們只能用饑腸轆轆的空腹來訴說。如果說他們有訴說的自由,那麼也是被極其殘忍地虐待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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