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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賢姬自傳

作者:金賢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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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下午六時,我已整裝待發,雷宏過來給我送行,他讚許地望著我這身裝束,並說要是他身邊帶著相機就好了。
我已到了大使館的前面的草坪上,離房子約一百英尺遠,離大門約二百英尺,我跌落在地上,從大門到前面房門的礫石車道上,間隔整齊地豎著一些路燈。屋裏透出的燈光照到了路面上。我注意到巡邏兵已接近房子,離我比較遠,我緊貼著牆壁往前衝去,直到挨著房子。
「先開始徒手格鬥,」雷宏說:「每個人與楊磊對打五分鐘。考慮到考試計分的準確性,你們的身體可以全面接觸——沒有護墊。男生可以帶腹股溝保護套。很多格鬥技巧是允許的,可以踢大腿以下的部位也可以撞擊頭部,可摔倒或抱住對方,評分時既要考慮控制程度又考慮技巧。技巧嫻熟,運用自如,控制得當,只給對方造成極少傷害的人將得最高分。故意造成他人骨折的人將馬上取消其考試資格。明白沒有?好,開始。」
又考完了三個後,就輪到我了。我站起身慢吞吞地到場地中心,向楊磊鞠了一躬,然後我倆向教官行了鞠躬禮。康毅點頭示意我們開始。
我們當中其實沒人知道終點線的準確位置,這使跑步中又多了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目標不明確。終於,經過千辛萬苦,當我感到再也跑不動時,我看見一群跑完的考生站在雷宏教官身旁與他說話,其他教官拿著秒表站在那兒。我鼓足勁衝過終點線,隨後就癱倒在地。淑姬躺在我身邊。
我又回到另一扇窗邊,這扇窗在房子的尾部,我從背袋裏取出玻璃刀,在我認為是鎖扣的地方開了個小洞,弄掉玻璃後,我把手伸進去找到了窗閂,然後才把窗戶打開。窗戶往上平穩地滑動,我找到了進房子的入口。
我遲疑了一下。「別擔心,玉花,」她安慰我說:「我們知道你遲早會來的。你沒對我開鎗,我很感動。」
淑姬整整一個下午都不在宿舍,這或許對她有利,因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懼感,或許會向她說出一切。或許她此刻正在考試,但願她一切順利。下午在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我盡力在五時半起床前睡了一會兒。起床後來到客廳,看到一隻大箱子,裏面都是我需要的東西——鎗、衣服及配件。我嘆了口氣,將衣服拿回臥室換上。
天很快就全黑了下來。我盡可能悄無聲息地往前行走,心裏半信半疑地想:雷宏手下的一些特務也許正埋伏在樹林四周注視著我呢。我按亮手電筒。但我用手遮住了光線,必要時才把手移開。森林融進了黑夜的沉寂之中。
第三個輪著我上。行過禮後,我們小心翼翼地在兜圈子,這種刀的刀葉設計是可以縮進刀把裏,根據刺到對手後縮進去的長度來計算出刀進去的深度。康毅向我虛晃一刀,那雙黑眼睛逼視著我。在那些武林高手中,眼神也是一種有力的武器,我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握刀的手上。突然他朝前飛快地跳了一步,刀鋒直刺我的腹部。我驚惶失措,無法抵擋,他的刀頂著我的腹部,刀葉縮進了刀把裏。
我關上門看了看手表,已是晚上十時,大使館人員可能會在半夜回來睡覺,此時我只得等待。
賽跑快結束時,我們遇到幾個受傷的人。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在途中倒下了,坐在草地上哭泣。從他們身邊經過時,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我默默地祈望他們下次考試能及格。
突然,有人打開臥室的門,開亮了燈,我的思緒也被打斷。我聽到了腳步聲和說話聲——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儘管不能聽清楚確切的意思,但我聽出來他們講的是日語。我緊張起來,心跳得很厲害,盡量縮進壁櫥裏面去。我的AK─四七靠在牆上。女人的聲音更大了,壁櫥裏的燈突然亮了。就是隔著衣服,我的眼還是給燈光刺得發痛。女人大笑起來,說了點甚麼,大概是關於住在開羅那六個月的種種苦惱。衣架向我滑過來,堆擠在我面前。女人換衣服時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換好衣服後又從另一個衣架上取了點甚麼,接著啪地一聲將燈關掉了,留下我呆在黑暗之中。她的聲音遠去了,我不知道那男的是否會進來。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那男的似乎不會進來了,我隱隱約約地覺得臥室的燈熄滅了,不一會兒,一切都恢復了寧靜。
他朝我迫過來,迫使我後退,他的前腳準備出擊。康毅堅如磐石,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對手,我真懷疑自己能否突破他的防線。我決定採取另一種計策。我的刀在他面前揮來揮去,一會兒,他的眼睛往上望去。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步插到他胯|下,朝他的下巴就是狠狠一拳,他大驚失色,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旁觀者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我有點兒茫然,從櫈子上起身,然後坐了下去。「太棒了。」雷宏低沉而有力地說:「玉花得九十六分。還想再試一次嗎?」
又走了四分一英里,來到了一條小溪旁。這條溪只有三、四英尺寬。我跳下去,涉水向上游走去,我的腿感到溪水冰涼冰涼的。順著小溪走了幾百英尺,我跳上岸,走進樹林,想找一棵樹爬上去。幸虧松林裏多的是這種樹。
「當然可以。」她答道:「祝你順利!」
我又往圖書室看了一眼,一個服務員剛剛走進去給一個或數個我看不到的人斟茶。應等到圖書室無人的時候進去,還是現在就進入房子並藏在裏面?我決定現在進去。我已感到愈來愈冷,臥室可能等會兒還會有人進去,即使圖書室裏的人走完後,要由外面進去也是愚蠢之舉,因為室內肯定裝有閉路電視。
「還有,」我盡力用一種無關緊要的口吻說:「我需要怎麼做才能通過這次考試呢?甚麼事都可以做?」
突然,我透過樹林看到了遠處的燈光。我啪地關掉手電筒將它插在皮帶裏,收起指南針,悄悄地匍匐前進,過了十來碼,我已走到了樹林邊緣,看得見使館大樓的前門了。
從許多方面來看,筆試比技能測試要難。考試分為兩天,每天四小時,科目頗雜。
「好了,玉花同志,」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你有十二小時來完成任務,祝你順利!」
他的步伐對我來說真是快了些。與其總擔心跟不上他,倒不如調整好自己的步伐,掌握好節奏。像任何賽跑一樣,一開始就衝在前面的人不一定能堅持下去。我盡量不理會別人跑得如何,只集中精力跑好我自己的。無論如何,我不能停下。我心想,不倒在地上我是不會停步的。
當我們走出舉重室時,明安要我們進入二號健身室。
已經是午後了,這一天已無別的項目要考。淑姬和我回到房間一直睡到下午七時。連我自己都感到吃驚。我還算是一塊作特務的料子。
樹林愈來愈黑,只有指南針可為我指引方向。我聆聽著黃昏時熟悉的陣陣林濤聲——鳥兒停止了歌唱,小動物匆匆出來覓食。我邊走邊留心著老虎那沉和*圖*書重的腳步聲,這個時候碰上老虎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就這樣繼續向前走,好像永無盡頭。樹林裏是一片可怕的沉寂,偶爾夜風吹過樹梢,令人惶恐不安,我知道這是心理測試部分,晚上一個人在森林中走上幾英里路本身就是一項重要的技能。我總想撒腿就跑——但跑到哪兒去?附近沒有民居,唯一的選擇就是原路返回營地,我不願意那樣做。
又過了一小時。整個情形使我覺得有點荒唐可笑,我這樣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青女子,半夜悄悄溜進一座假想的大使館,為的是要通過外國情報部的這場考試。這使我想起母親,想起她做的飯菜,想起父親用餐後躺在安樂椅上的神情,想起吱吱喳喳的弟妹。這與我以前所熟悉的生活相差太遠了。
我打開通向壁櫥的門,擰亮手電筒。裏面很大,放滿了睡袍和西式衣服。我走到後部,藏在一幅貴重的窗簾後面,關掉手電筒,如果這房子真有人住,我就只好等他睡著了才摸下樓去,現在找不到更好的藏身之地,在走廊裏行走太冒險了。
我的實地考試定在星期五晚上進行。考試的那個早上,雷宏給我簡述了要求。
雷宏和明安一邊坐在裏面等我,一邊在沙發上打瞌睡。我進來時驚醒了他們,看到他們的眼裏滿含著期待之情。
「九十四分。」雷宏大聲宣布。
體育中心是一幢長而窄的建築物,內設兩個健身房、一個舉重房和一個泳池。一間正方形的大房子裏裝有鏡子和武術設備。教官們在舉重室。由於離考試時間十時還差幾分鐘,我就和其他學員在較手勁。
此時此刻他們都在幹甚麼?她們是否也像我想念他們一樣地在想念我?
突然燈啪地一聲亮了。我馬上打出了幾鎗,擊中了兩名在外待命的衛兵。他們扔掉鎗倒在地上,身上滿是紅色顏料。我站起身從他們身旁衝過去,一邊跑一邊往手鎗裏壓子彈。
「好了,」雷宏在十時準時到場說:「我們繼續考試。從舉重開始,先進行槓鈴推舉,然後在單槓上作引體上昇,望各位盡力而為。玉花同志,從你開始。」
在訓練基地三年以後我得參加所謂的「畢業考試」。這是對我所受訓練的最後測試。也是訓練生涯中最折磨人,最令人心煩的一段時間。兩次考試不及格者將被開除黨籍,讓他在羞辱中度過餘生。
謝天謝地我不是第一個出場的人。以前我從未和楊磊交過手,很高興現在有機會一睹他的身手。他是個瘦削結實的高個子男人,手長腳快,能做出許多高難度的踢打動作。有一次我見他縱身一跳,在半空中漂亮地轉體一周,飛起腳將一堵八英尺高的水泥磚牆踢了個粉碎。
「停!」雷宏大叫。
「停!」明安叫道:「玉花贏了。」
伸過手去一摸,只找到一張紙條。我一把抓起,全神貫注地讀了起來。
人群中響起一陣喝采聲。連我自己都驚奇不已。我知道在真正的戰鬥中,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只是在竭盡全力抵擋一個武林高手的進攻。這次雖然佔了點上風,但我低著頭,不敢正眼瞧他。
楊磊馬上氣勢洶洶地向我逼過來,我是女性這一點在此時此地變得毫無意義。我以前看到過許多女學員與男學員一樣被打得鼻青臉腫,肋骨斷裂。他連踢了好幾腳,我好不容易才躲開。我根本未想要馬上反攻,只是盡全力保護自己不被打倒。
第二天的大部分時間是進行武器測試,沒有第一天那麼艱苦。
整個測試結束,我的總平均分是九十四點六三。有兩個學生比我考得還好,原來的十五人中只剩下十一人參加筆試。
「太陽一落山,你就開始執行任務。翻過景山,穿過一片松林,在營地北部六英里處,黨在那兒建了一幢三層高的房子,算作模擬的外國大使館,別名叫『大使館』。給你一張地形圖和平面圖。該建築物四周有牆,底層有衛兵巡邏把守。你看平面圖時,會注意到有個房間裏放著保險櫃,櫃裏有日語寫的文件,你的任務是在明天六時前潛入大使館,記住文件內容,將文件放回原位,然後安然脫身。」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前走。這些狗肯定是讓人牽著的,所以只能和牠們的主人走得一樣快。我重新擰亮了手電筒,在樹林中東躲西閃地往前走。還要過幾分鐘牠們才能嗅出我的氣味——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有足夠時間將他們甩掉。
他終於後退了幾步,等我進攻。作為一名級別較低的學員,我只有馬上向他進攻,否則就要因拖延時間而被罰。左腳向前跨進一步,我瞄準他的臉飛快幾拳打過去,他抬起胳膊來擋,同時我伸出左腳一鉤,一個漂亮的掃堂腿,將他掀翻在地。他的右腿馬上繞過來朝我的腹部就是一腳,我不由得後退了幾步。他一下跳起來對準我的肋骨猛地一擊,接著我的下巴又捱了一下。我又怕、又氣、又急,忘掉疼痛,抓住他前面的手,猛地將他拉過來,掄起拳頭對準他的腹部就是一下。他一時踉蹌了幾步,我再扳住他的肩膀,從後面將他打倒在地上。不出所料,他飛起一腳向我踢來,但這次我也有所防備。我在半空中抓住他的腿,對準他的腹股溝就是一腳。
道路蜿蜒曲折地伸進山裏,這更增加了長途跑步的難度。腳下的山谷在初秋的早晨顯得異常美麗,色彩鮮艷的植物處處可見。四周的山脈一片寧靜,遠處的鳥兒在齊聲歌唱。氣溫漸漸上昇,不一會我就大汗淋漓了。
吉普車猛地一煞掣,發出刺耳的尖聲,兩個男人跳下車來。聽到開前門的聲音,我猛然意識到要馬上脫身。
突然響起了喘氣聲,我翻轉身來見那女的已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會兒,燈也亮了,討厭的燈光照得我痛苦地直眨眼睛。
我點了點頭,圍著院子走了起來。前面已經有六個人跑完了全程——五男一女——加上淑姬和我就是八個。又過了半小時,有幾個人零零散散地跑了過來。總共只有三人被淘汰出局。時間是上午九時。好戲還在後頭呢。
「當然,」他回答說:「至少有很多是這樣的。實踐中的間諜必須充分準備好對待任何突發事件。只有通過這種考試,我們才能決定誰真正夠資格去外國情報局,這也是我們花不少錢維修這個無實用價值的建築物的原因。」
「我那時連一英里都走不完。」她笑了起來。
這一天還測試了射箭、持械搏鬥、投手榴彈等一連串的項目,我的成績都還不錯,只有射箭偏低,只得八十二分。但我的各項測驗的總評分在九十分以上,所以我也不著急。
我們站起來朝明安鞠了一躬,然後互相行鞠躬禮。教官們在計算平均分時要費點時間,我坐在旁邊等著。
輪到淑姬時,她舉起了一個可觀的重量六十五公斤得九十二分。一個肌肉發達,名叫金邦的男學員創造了最佳成績,他一聲咆和圖書哮,舉起了二百多公斤,連獎勵的十分,共獲一百一十分。
考試前幾周,我就憂心忡忡。其他參加考試的學員也是如此。三年來我們拚死拚活學到的本事全在考試這一關了。據說通常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過關。只有這樣,黨才能把最優秀的人才留下來做間諜。
「明白!」我們齊聲回答。
最後,我只得去試著開門。門不僅鎖上了,我還注意到了窗戶上放著警報錄音帶的警告標誌。從門口進去可不是個好主意。
我最後看到的是雷宏的微笑,然後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康毅贏了第一個回合。」明安大叫著:「加把勁,玉花,集中精神。」
一天後,所有的報告分析完畢,他們決定給我實地測試九十八分。這是有史以來最高分數之一。不能拿滿分的唯一原因是我開鎗打死了那麼多衛兵,引起了一場大騷亂。
我還記得在前廳裏電眼的位置,所以避開它的視線,從下面滾了過去。其實我不必如此。這兩個衛兵很明顯已讓全館的人知道了我的到來,我聽到了樓上的腳步聲和外面的叫喊聲。我衝出前門,全速穿過平台向草地跑去。大門口肯定有人在把守,唯一的希望是照原來的方法從某個地方攀牆逃出去。還只走了幾公尺,一隊巡邏兵從房子那一角包抄過來了,他們一共三個人。衛兵們趴在地上,架好了機關鎗,我退到多利斯柱子後面,一排彩彈射在我身邊的石頭上。我一隻手從背上取下AK─四七自動步鎗,朝他們一陣亂射,另一隻手仍緊握著手鎗。然後穿過平台,一邊不時向他們打幾鎗。聽到一聲痛苦的驚叫聲,肯定又打中了一個,我跑到平台的盡頭,翻過欄杆,在草地上狂奔。兩名衛兵一邊窮追不捨,一邊用機關鎗掃射,幾顆彩彈打進我腳邊的地裏。我一邊跑,一邊回身用AK─四七向他們反擊。雖沒有打中,但他們卻不得不趴下,這給我一點時間。我到了牆邊,高牆的影子遮蓋著草地,借著夜色的掩護,我沿著牆跑了一段距離。然後停下來,給AK─四七上好了子彈,拿出繩子往牆頭扔去,讓鉤子抓住牆壁。把背袋和AK─四七背在肩上。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狗吠聲,我的血都要凝固了,那些狗剛牽出來,狂吠不止,來勢洶洶,離我愈來愈近了,我嚇得馬上往牆上爬,雙臂軟弱無力,腳剛踩上石頭又往下滑。聽到有人大叫一聲;他們肯定是看到我了,狗愈跑愈近,我拚命爬上牆頭,氣喘吁吁地從另一邊跳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不一會兒,狗狂吠著來到我剛才呆過的地方。
「幹得真漂亮!」從他們身邊跑過時,我聽得有人這麼說。我急匆匆地鑽進了樹林,用空著的手摸出手電筒來照路。我感到心都要跳出來了。我知道停下來休息一會是絕對必要的,但我想先離使館大院遠點兒再說。儘管我不願用手電筒,但現在別無選擇,否則我可能一下就撞到樹上去了。
「謝謝。長官。」我在面罩裏咕噥了幾句就抬腳出門了。
沒多少時間容我來作決定。不一會兒,我就聽到遠處傳來了狗吠聲,我本能地猜出他們是順著我的蹤迹追過來了。
雷宏告訴我們先去洗澡,換上制服,然後於十時去體育中心報到,繼續考試。我望著他走開,驚訝不已。他與我們一起跑了十五公里,竟像沒事人似的。
淑姬與我一起參加考試,她也和我一樣緊張。吃早餐時我們沒說甚麼話,想盡量消除緊張。我回憶著「超脫靜默」課所學的內容,口中唸唸有詞。可不一會就溜了神,渾身發抖,感覺更糟。
我們同時發現了對方,但他還來不及動手,我就抬起手鎗對著他連開了幾鎗。彩彈射在他前胸襯衫及左邊面頰上啪嗒作響,不一會兒,他衝著我咧嘴一笑,就「倒」了下去。
等了大約足夠長的時間後,我小心翼翼地撥開衣服站了起來。壁櫥的門半開著,屏聲靜氣地聽了一會兒,我便推開了門。此時我的眼已習慣了黑暗,能清楚看出床在十五英尺開外的地方,上面兩個人的身影朦朦朧朧,那男的已是鼾聲大作。我爬過地氈朝廳門移動。
但在那時,我只能像機械人一樣重複著那些幾小時前銘記在我的腦海裏的話:「玉花,你的任務已完成了一半!今早遇見雷宏教官時,你盡可能向他複述原話,祝你好運!」
我在面罩後笑了。「希望你至少能將燈關掉並保持安靜,行嗎?」
記得保險櫃是放在門邊的一幅畫的後面,我擰亮手電筒往牆上照了照,停在那幅水彩風景畫前。拿開畫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保險櫃就在那兒。
由於只有十一名學生,成績出得更快。三名學生被淘汰,在剩下的八人中,我總平均分是九十三,排名第二。淑姬則拿得九十二點一八分。我們互相勾了手指以示鼓勵。這時已考了兩場試,還剩一場。
我的脈搏還在猛跳,還得等上半個小時,待這對夫婦睡著後,我才能走到別的地方。我合上雙眼,倚在牆上,好像是在盡力完成一件危險的差事。考慮到限定的時間,我能做甚麼別的呢?只有從從容容地打發時間,然後再開始重要行動。
我推了推窗,所有的窗都鎖上了。實際上像是漆封的一樣,木窗框是折不斷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我剛才進來的走廊上衝出去。
安程有兩個獲三級黑帶的助手,名叫楊磊和康毅。他倆領著我們作了一會熱身運動後,安程拿著寫字夾板坐在房子的前端,楊磊和康毅站在一旁,雷宏和明安自己是二級黑帶獲得者,只能坐在附近。
時間已近中午,我們去吃午餐,大多數人已經耗盡了體力。那天吃的每樣東西都給了雙份。但吃完後我仍感到沒有吃飽。下一場考試在下午一時開始。淑姬和我癱軟地倒在床上休息了二十分鐘,以恢復體力。
第一項是用威力強大的步鎗從一百公尺(約一〇九碼)的地方射靶。每人五十發。我中靶四十七次。淑姬中五十次,得了滿分,還有許多人也得滿分,大家都考得很好。
房子是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物,柱子是希臘式的,房前有一個很寬的露台。在我與房子間或許有五十英尺開闊的草坪,從窗戶裏望過去,我看到一間燈火通明的房子——圖書室。這當兒,我蹲在陰影裏打開平面圖現場研究了一遍,圖書室上面是一個帶石欄杆的平台屋頂,石欄與一間套房的臥室相連,抬頭一看,所有臥室的窗都是黑的。考慮到保險箱放在圖書室,這裏是我進入的最佳位置。
大門兩旁的牆上各裝有一盞路燈,每盞燈旁站著一名衛兵。裏面有一間衛隊住的小房,裏面燈火通明,牆是白灰泥刷的,高約十五英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牆後是花圃,有一塊長長的坡地草坪通向房屋,透過大門在遠處也可看見。
好像是因與我搏鬥時表現欠佳,覺得有些傷面子似的,楊磊此後把其他學員擊倒在地時更是手下不留www.hetubook•com•com情了。不是把他們牢牢地夾緊,就是抓住他們朝空中一摔,或是對準要害部位狠狠地一腳,所有的學員考完後,楊磊才坐下去,康毅就站了起來。
我點頭表示明白,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不安的情緒,但內心卻一直在為這場「考試」的前景擔心。我不知道上哪兒去找成功過關的信心,但有別的選擇嗎?拒絕考試然後退黨?不,我只有咬緊牙關,堅定信心,盡力而為。
五分鐘後,我已爬上了一棵巨大的落葉松樹頂。仍可聽到遠處的狗吠聲,甚至可看見從手電筒射出的閃爍亮光。追我的人,像是真的尋到了我的蹤迹,但在小溪邊又失去了方向。我屏住呼吸等待著,他們停止了追蹤,返回使館大院去了。
我懊惱地擺好搏鬥姿勢,重與康毅在原地轉動。這次我牢牢地盯住他的雙眼,相信能看穿他的企圖。他手中的刀從這隻手換到那隻手,臉上露出一種得意的笑容,等待著時機。突然,我把腳收攏,然後一個回旋,朝他的臉一腳踢去。沒想到竟踢中了。康毅一隻手捂著臉,大叫著踉蹌後退。緊接著我又朝他的胸骨上重重打了兩拳,如果動作再快一些,可以馬上了結這場打鬥。我沒有將膝蓋伸進他的胯|下或朝他的喉部再來一擊,因為那樣會被裁判員們暫停我的比賽。我抓住他的刀,用另一隻手卡緊他的肘部,他只得鬆開刀,我彎腰去撿。但康毅已從我的攻擊中鎮定下來。我一彎腰,他對準我的前胸就是一腳。這一腳踢得實實在在,使我後退了十來英尺,然後很丟臉地仰天倒在地上。他馬上跟了過來,但好在我的手裏還緊握著刀。我艱難地爬起來,揮刀向他刺去。他止住腳,躲過了刀,擺出一副應戰的架勢。我們又在原地來回轉圈,但此刻我已佔著上風。
我把紙條放回原處,關上櫃門,旋動號碼把門鎖上,心中一陣歡喜。把畫掛回了原處,終於能成功地完成這種荒唐的任務了。
「還沒完呢,」我回答道。「我要說的就是,自從滿十八歲開始軍事訓練以來,我們已吃了不少苦,剛來時我連一英里也跑不了。」
第二天,考數學、外語和其他科目。有一部分專考武器功能,如:「蘇聯國安會特務最喜歡的手鎗是甚麼?這種鎗可裝多少發子彈?」、「列出北韓軍隊所用飛機的名稱和規格」等。
「行了,」她用韓國語說:「到了這一步,我們不是死就是不省人事了,就當我們被消滅了吧!」
「準備,跑!」他大聲說完就轉到路一邊去了。見我們都已準備就緒,他吹響口哨就上路了。我們馬上跟了上去。
整個過程中,那男的一直在打呼嚕,好像甚麼也驚動不了他。我收好鎗走到門口。燈熄滅了。
借著樹叢的掩護,我沿著場地的四周向大門右方挪動。到達牆角時,我沿著另一面通向房子的牆繼續往前爬,又一隊巡邏兵走過來了。我隱藏在陰影裏,等到他們走遠才把抓鉤繫在繩子末端,然後幾步衝出樹林,將繩子往牆上甩去。鉤子勾住了牆,我抓著繩子往上爬到牆頂,喘了口氣,收好繩子,然後從另一面跳了下去。
「不了,長官。」
我們還考了駕駛技術,要求駕著一輛平治汽車高速穿越障礙,如:橫竿、冰層、做U形急轉彎等。每人兩次機會,限時完成。我每次開車都激動不已,因為在北韓人的日常生活中,開車是很稀罕的事。西方國家的人開著車四處跑,對我來說開車仍是件新鮮的事兒。三年的駕駛訓練頗有成效。我考得第二名,得九十六分。
淑姬與我蹣跚地回到了房間脫掉了衣服。我讓她先淋浴,自己則泡了個很久的熱水浴,我精神振作的同時又感到精疲力盡。我換上另一套訓練服,喝了一大杯橙汁,然後向體育中心走去。
我扶著惶惑不安的康毅站了起來,行過禮後,坐在一旁等著評分。
跑到最後兩公里時,我的肺部感到灼痛,只好將步伐減至一口氣跑三步,後又減至兩步。淑姬跌跌撞撞地跑在我身邊,臉上一股不屈不撓的神情,眼睛滿懷希望地盯著前方的終點線。她氣喘吁吁、累得倒下。就在這時我對她喊:「加油,淑姬,不遠了,就到了。」她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下,我知道我的話起到了作用。
然後去做引體上昇。過去的三年中天天都練習,一般能做十五下。考試那天,我做了十七下,得九十四分。淑姬做了十六下,金邦做了四十六下,再次得了最高分。
「住手!」明安叫道:「玉花贏了第一局。」楊磊站了起來。此時他已是氣急敗壞,出手更狠更快,他朝我的腰部連擊幾拳,我根本無法抵擋。這樣下去,要不了一會兒,他就會將我打倒。我盡力避開他的防守,朝他的胸骨猛地一肘頂過去,又抓住他的腿想將他掀翻在地。他反應敏捷,另一條腿馬上夾過來,用雙腿拑住我的腿,反而將我打倒了。他的腿愈拑愈緊,上身已坐起,朝我臉上一掌砍來。我抓住他的手腕朝後一扭,他本能地鬆開了緊拑著我的雙腿。
有些戰士在進行反攻,但楊磊愈戰愈勇,不斷主動地發起進攻。他身手敏捷,技術超群,幾個漂亮的假動作後,他給第一個考生一連打了好幾下。我不由得懷疑自己能否對付他。五分鐘結束時,那個年輕的男學員已是飽受創傷,由於能抵擋大師的進攻,他還是得了九十分。
六點三十分,外面響起了哨聲,考試要開始了。我們齊步跑到院子裏。總共十五人,女的佔三分之一。對面站著一男一女兩個教官,身著作戰服,頭戴軍帽。待我們集合完畢,那個名叫雷宏的高大結實的男教官拍拍手,要我們靜下來聽他說話。
我盯著衛兵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除了兩個站哨的,屋裏還有一個,毫無疑問,房裏有電話直通大使館。不一會兒,巡邏隊過來了,共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揮手跟門衛打招呼。
突然想起來了。我可以避開攝影機,但衛兵的「屍體」當然瞞不了人。
最後一場考試是最難的,據說每個學生的試題都因人而異;試題是根據其將在情報局擔任的職位而定的,考生個別地進行考試。它叫做實地考試,也可以稱為模擬考試。因此,在設計實際間諜生活中所能遇見的場面時,要求盡可能周到精確。
「好,下一位!」
我悄悄來到走廊裏,還剩下幾盞燈沒關,發出幽幽的亮光。我躡手躡腳地來到樓梯旁,這樓梯轉彎下去通向下面的一樓。梯子是大理石做的,我穿著軟底鞋走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我握好手鎗,輕步下樓來到一間寬大的前廳,與坐在前門的桌子旁的衛兵打了個照面。
我放下背袋,取出金屬探測器對著保險櫃門。一邊撥數字,一邊聽著轉筒的聲音,聽到咔嚓聲就拉一下。不一會兒,保險櫃www•hetubook•com.com打開了。
「你得走動走動。躺下休息是最糟的事,那樣會傷害你的心臟。過一會兒就好了。」
「不許叫!」我用日語厲聲喝道,然後拔出手鎗,向她逼近。她是個中年亞裔女人,燙著時髦的西式髮型,穿著一件質地很好的杏黃色睡袍。她微張著嘴,用手捂住臉,當我離她只有幾英尺遠時,她突然笑了起來,並放下雙手。
他笑了起來。「這個我無可奉告。你最好集中精力去完成任務。在實戰中,沒有最低要求這一項,玉花,一是完成,一是不能完成。」
怎樣進到平台上去呢?我往前湊了湊,仔細尋找警報系統,在房子後面的角上發現一根排水管。環顧四周,不見一人,我急速穿過草坪,貓著腰來到牆邊。我緊貼著牆壁,再次搜索衛兵的蹤影。一個巡邏兵似乎已走近我對面的房子前角,我能聽見他的腳步聲和壓低了聲音的說話聲。我馬上抓住排水管,一點一點往上攀到頂部。剛翻過欄杆,衛兵就出現了,我的心咚咚直跳,趴在裝飾華麗的欄杆下等他們走過去。再晚一步就會讓他們發現了。
我除了看到臥室空空如也之外,其他甚麼也看不見。牆邊有一張豪華的四柱床,還有一個裝飾華麗的壁爐架。天花板上垂著天鵝絨帷簾,很難說臥室是有人住著的還是丟空的。屋裏有三扇門,一扇通向壁櫥,一扇通向浴室,一扇通向二樓大廳的走廊;最後那扇門開了一條縫。從裂縫處往外一看,走廊裏燈火通明,五、六十英尺外才是房子的另一端。走廊中段有個樓梯口,我把門又推開了幾英寸,想回憶一下平面圖。就在這間房外有兩扇臥室門,每邊走廊一扇。還有兩扇門在二十英尺以外的地方。然後是樓梯和另外五扇門,每邊兩扇,而另一扇門在走廊盡頭,正對著我。
「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模擬得完美無缺。大使館的臥室住著假扮成外交人員的特務。衛兵們在隨時恭候你的到來。扮演衛兵角色和外交人員的特務將根據你完成任務的情況給你評分。一切旨在逼真——你得留心警報器、隱蔽的監視器、傳聲器等——一切東西。」
就在那時,我聽到砂礫地上響起了嘎吱嘎吱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一輛軍用吉普車高速向大使館開來,我不由大吃一驚,馬上熄滅手電筒跑向窗戶。他們怎麼知道的呢?
「我的腿也痛。」我咧嘴一笑。實際上,今早我都差點兒起不來了呢,簡直太痛了。更別提昨天武術項目測試留下的累累傷痕了。
下午一點我們按要求換上了吉合服(Giho)——武術員穿的一種白袍——回到了體育中心的武術室。我們的武術訓練吸收了朝鮮各種風格的武術,包括跆拳道、空手道和合氣道。這些既有相同之處又有各自風格的武術被融合成了一種混合性武術,專門用來訓練間諜。段級標識帶的等級是:初級為白色,然後是黃、綠、藍、紅與棕色,最後是十個級別的黑色。沒有幾個人能在有生之年裏合法地取得黑色的高級級別,但我們的教官安程,在這三種朝鮮武術中卻都是第五級。三年訓練後我們至少已達到了一級水平,此後每昇一級都要數年的努力。
「我想你已找到了合適的感覺。」我一邊吃早餐一邊說。
我此時已幽默不起來了。衣服穿起來倒很舒服,但面罩和肩上掛著的AK─四七步鎗讓我覺得十分荒唐可笑。
雷宏站了起來。「好了,如無別的問題,下午你可自由活動,你所需要的一切裝備、衣服等東西幾小時後會送到。下午六時,我來給你正式送行。現在我建議你去休息。對了,不要對別人談及此事,懂嗎?」
我站在樓梯腳察看四周的情況。燈光昏暗的走廊可分為左右兩邊,每邊都排著很多扇房門。左邊走廊的盡頭是圖書室,該室的門已關上。從門底下看去,不見一絲光亮,估計已沒人在裏面了。就在那時我抬起頭來,發現一個閉路電視的鏡頭正轉過來快對準我了。我立即趴下,躲過它的視線向牆角滾去,停下來時發現一隻電眼就鑲在我頭上幾英尺高的牆上。我的心又猛跳起來,我辦事還是有點毛躁,再出一個差錯可就完蛋了。當攝影機鏡頭搖過去對著另一個方向時,我站起來衝到走廊上朝圖書室跑去。門鎖上了,我在摸索著撬鎖的工具。過了好一會才撬開門進到屋裏,然後隨手關上了門。
「我也一樣。」我一邊回答一邊使勁喘氣。然後翻過身子,眼睛凝望著湛藍透明的天空,頭部突然地一陣抽痛,感到頭暈目眩。那一陣我在想我簡直要死了。然而雷宏大步走過來將我一把拽起。
我一步一步,機械地往前挪動。由於前段時間渾身是汗,現在經晚上的涼風一吹,身上冷冰冰、濕漉漉的。沒甚麼特別的感覺,也沒有了緊迫感,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悶悶地往前走去,相信自己馬上就可回到營地了。
整個考試過程中我都很緊張,許多問題答不上來,此外,我不知道九十分的最低標準應包括答對哪些題目。
我望著臥室窗戶,裏面仍然是黑漆漆的,我便爬過平台小心翼翼地朝窗戶邊挪動,不讓下面圖書館裏的人聽到腳步聲。到了第一扇窗戶邊,我想把它推開,但它不知是被鎖上了還是釘死了。我穿過臥室去試另一扇窗,結果也是鎖著的。
「真該死,」淑姬喘著粗氣說:「要不是你,玉花,我肯定跑不完,我已累得半死了。」
實際上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我只是帶著一種糊裏糊塗的表情怔怔地望著他。我無法相信我會被派去執行這樣的一項使命。教官們的仔細周到使我大為吃驚。最後我開口說:「長官,其他學員也考同樣的內容?」
我對這項測試充滿信心。對於我這個高度的女性來說,我已跑得夠快了。經過三年的強化訓練,我身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我的最佳成績是十九點四秒。考慮到跑到對面牆邊時要減速然後才返回,這個成績是不錯的。淑姬考得更好,時間是十九點一秒,她得九十五分,我得九十四點八分。
走廊裏已響起了腳步聲,一會兒門被撞開了。我馬上蹲下來等待著。屋裏很黑,他們看不到我。我握緊手鎗,作好了準備。
我飛快地作了幾次深呼吸,盡可能讓多一些氧氣進入血液,然後緊緊抓住鐵槓鈴,憋足力氣把它從架子上舉起來。
當我好不容易來到景山時已是早上五時。我的雙腿,尤其是膝蓋和踝骨,一陣一陣地作痛,我感到自己發燒了。我一步一拖地往山下走去,最後終於回到了院子裏。這時,我幾乎高興得要哭了。一心希望能在床上睡上一、二天。我打開門,跌跌撞撞地進到屋裏。
不知道考官們如何決定各部分的得分。第二天的筆試結束後——即考試的第四天——我已是心力交瘁。考試這一周內的值班站崗都免了。我每晚睡十個小時,淑姬的狀態也不比我好。
和*圖*書
然後是手鎗射擊,這次設靶在二十五公尺遠。我這次中靶四十六次,只有淑姬超過了我,她又中五十次。
「玉花同志得九十八分。」
我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甚至是哭了好幾分鐘。真是精疲力竭,身心交瘁了。抬腕一看手表,已是凌晨二時二十分。我還有幾英里路要走,剩下的時間已不足四小時。我從樹上下來,拿出指南針和手電筒。該動身趕路了。
「兩小時四分二十七秒。」一個計時員大聲叫著,並記下在寫字夾板上。「跑得不錯,得九十三點五分。」
「真高興考得很不錯。」她答道。「昨天被楊磊擱倒後,心情一直不好。好傢伙,現在腿還痛。」
我又點了點頭。雷宏走了出去。我返回宿舍一頭撲到床上,睡著是不可能的,我緊張得全身發抖,牙齒打顫,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用氈子把全身緊緊地裹住。每過一分鐘我便愈害怕,就這樣捱過了幾個小時。如果說過去的幾天裏我還有自信心的話,現在卻是一點兒也沒有了。我在黨內的前程如何,全在於今晚了,我很害怕自己會失敗。
「我試試七十五公斤。」說完坐到長櫈上。助手們拿起同等重量的槓鈴放在架子上。我躺在架子下面。大約一百五十磅,對於我這樣身材的女性來說真是最大的限度了。以前從未舉過這麼重的槓鈴,七十公斤是我迄今為止的最佳成績——何況今天的賽跑已把我累得夠嗆。如果失敗,我還可再來一次,所以我不妨把目標定高點。
我大吼一聲,將槓鈴緩慢而沉重地向上舉了起來。槓鈴搖晃了幾下,我想盡力控制住它,一會兒我慢慢放下槓鈴,按考試的規定讓它貼著我的胸部,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邊呼氣一邊將槓鈴猛地向上一舉,但只到一半它就停住了。我大喊一聲,臉都扭歪了,用更大的力氣往上推。我竟奇迹般地伸直了雙臂,完成了整套動作。助手們過來從我手中拿了槓鈴放回架子上。
第一公里跑得很辛苦。一路上我心煩意亂,只想忘掉這場賽跑坐下休息。我努力打消這個念頭,盡量去想些別的——昨晚與淑姬的交談、最近看的書。就這樣,我跑完了第一公里,此後的步伐就好多了。
我緊張不安地走到槓鈴前,兩個肌肉發達的助手等著幫我。我回想起平常訓練時的重量——五十公斤——大約一百磅。
考試的第一天清晨,天色黯淡,涼意襲人。時值九月,地面上已出現了一層白霜,預示著冬天正在日漸逼近。我按要求於早晨六時起床,心裏一陣緊張。穿好運動衣準備吃點東西,可緊張得手直發抖,好不容易才把食物送進嘴裏。更難受的是由於緊張,喉嚨變得發乾,食物難以下咽。
「現在開始第二項,」明安說:「每個學員都要過康毅同志這一關。他拿的是一把二十五公分長的塑膠刀。給你們三次機會去繳他的械,然後用刀或其他辦法制服他。有問題嗎?沒有?開始!」
下一項考試旨在測試我們的速度。該房長約五十公尺(約五十四碼),他們要求每個學生從這面牆跑到對面的牆邊,然後又跑回來。可試三次。
我滑落到屋裏並關上了窗戶。把劃掉的那塊玻璃重新填進小洞,從外表看起來已算牢固了。然後察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一旦找到文件,你要馬上把它看完並記住內容,然後放回原處。等你返回時,我們將就文件內容向你提問。明白沒有?」
「同志們!」他大聲說,口裏呼出的氣在寒風中變成了白色。「第一場考試現在開始。沿著東邊的山谷,取山間小路,跑十五公里(大約十英里)。沿途有黃色小旗作路標,我和麥安——(他指了指女教官)——作為監考官和你們一起跑,其他教官在集訓地的另一邊為你們計時。跑完全程的時間愈少,分數愈高。跑不完全程的沒有成績。明白了嗎?」
那天沒有月光,我趁著漸濃的暮色朝大屋的方向進發,沿小路穿過克蒙山,進入松樹林,有好一段路要走。去大使館的路線我已記住,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帶上了那兩張地圖,保險櫃的位置也已確定——在圖書室。
又往前跑了一陣,我們從原來的隊伍中分化出來了,有的落到了後面,有的則遙遙領先。淑姬和我仍在一起,互相說些鼓勵的話。跑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後,開始下山,這樣我就得調整步伐了。可這時,我的腳開始痛起來。但即使再痛,也不是我所擔心的。無論如何,我要保持呼吸的節奏,一口氣跑四步。我很清楚,一旦節奏不對就會跑不完全程了。
「玉花,」上面用日語寫著:「你已完成了一半的任務!今早見到雷宏教官時,盡可能將原話向他複述,祝一切順利!」
「我簡直不相信他們會把我們考得這麼苦。」她揉著腿說。
「這次考試你可有如下的東西作裝備:兩支手鎗、一支AK─四七式自動步鎗、三把刀、一罐泡沫噴劑、一根帶抓勾的繩子、一支手電筒、一個金屬探測器、一把玻璃刀、一個指南針和一個撬鎖工具。刀是塑膠的,鎗只能打出彩彈,這些子彈可刺痛人,但不會傷人。衛兵也使用同樣的武器。如你被擊中,會被算在分數裏,如被擊中要害部位,得分相應減少。鎗上裝了滅聲器,手鎗共配有八發子彈,自動步鎗配兩發子彈。由於這也是對衛兵的一次測試,如果他們不繳械投降,你可以將他們打昏在地。我們要求一切盡可能逼真。」
我喘了口氣,然後朝松林跑去。右手拿著手鎗,等著衛兵的出現。在我離房子的東南方約三十英尺遠時,果然有一隊巡邏兵搖搖晃晃地闖入了我的視野。我大叫一聲,向他們掃去七、八發子彈,一邊繼續往前跑。他們進行了還擊,但我繼續猛烈射擊,直到子彈打光為止,士兵們倒在一堆,身上滿是彩色顏料。
他們給我準備的是黑色連身服、黑褂、黑面罩,穿上去以後只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活像舊時的忍者。肩上斜掛著一支手鎗,臀部吊著另一支手鎗。另配有一根腰帶,上面可掛刀、手電筒和子彈夾。還有一個背袋,裏面有繩子、金屬探測器、子彈和一瓶用來對付隱蔽相機的泡沫劑。
走了好幾百碼後我才停下來。一下子靠在樹幹上,關掉了手電筒。一生中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透不過氣來,心跳到了喉嚨。我迷迷糊糊地給手鎗壓上子彈,不知道過多久自己才有力氣繼續趕路。
第一天考哲學和金日成史。無多項選擇題,只有二百個陳述性的問答題,可用一個詞或一句話來作答。然後是三個有關北韓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論述題。在回答「用不到十頁紙的篇幅簡述北韓政府比資本主義優越的地方」這類問題時,能有效地檢查出我們對宣傳教育的理解和領會情況。
考試分為三大部分:體能測試、筆試和實地測試——時間為整整一周。每個測試都極為嚴格,按一百分制來評分。這三種測試都要得九十分才算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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