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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論:間接路線

作者:李德.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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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九一八年的戰略

第十四章 一九一八年的戰略

魯登道夫由於把自己預備隊的大部分兵力用到阿臘斯南面去了,使他們在那裡困守一個巨型突出地,所以,後來要向該地以北地區發動一次新的進攻時,連自己也沒有多大信心了。三月二十五日,他曾下達一道命令,要求有關部門準備在拉-巴塞和阿爾芒蒂埃爾地區採取小規模的進攻,但其目的只限於繼續擴大突破口。二十八日,在阿臘斯地區的進攻失敗以後,他才決定把這個計畫加以擴大。根據這一計畫,首先應向阿爾芒蒂埃爾以南地段實施突擊,二十四小時以後,再從該城北面實施進攻,這樣就像一把鉗子,從南北兩面把這個城市夾起來。
由於德軍在精神上日趨瓦解,兵力上損失慘重,採取上述方法,至少可使聯軍連續不斷地發起進攻,逐步削弱德軍的抵抗能力。在德軍頹勢日益明顯的情況下,海格不斷提高了信心。他擔保說,自己有力量突破「興登堡防線」。德軍那條防線,當時是由最有戰鬥力的預備隊進行防守的。這些情況也使福煦相信,有必要放棄上述方法。因此,他便決定在九月底同時發動全面進攻。
由於命令下達晚了,準備有些遲誤。直到四月九日,部隊才剛剛作好進攻準備,而且到了這時,除了旨在分散敵人注意力的一些佯動之外,整個進攻仍在計畫當中。這一次,又是由於晨霧的幫助,而且敵人防區裡的兵力也已減弱,最初實施的突襲取得了勝利。魯登道夫抓住了這個勝利,把它逐漸發展成了在阿爾芒蒂埃爾以南的大規模進攻。進攻的正面寬達二十四公里,德軍的第一梯隊為九個師,第二梯隊五個師。當時,敵人方面為葡萄牙軍一個師和英軍二個師,緊靠著他們的後方,還有二個師的預備隊。第二天,德軍又開始在阿爾芒埃爾以北實施進攻,其第一梯隊為四個師,第二梯隊二個師,進攻的正面為十一公里。在這裡,德軍同樣獲得了濃霧的幫助。可是,隨著聯軍方面抵抗力量的加強,魯登道夫不得不把自己新的生力軍投入戰鬥,因而到五月第一個星期結束時,他投入作戰的師已經超過了四十個。這樣一來,魯登道夫又陷到消耗戰中而無法自拔了。
然而,到了一九一八年,這樣的機會早就喪失了。德國在經濟上已經遭到很大的削弱,而封鎖它的包圍圈又越來越緊,即使它還能不斷地攫取佔領地的資源,從羅馬尼亞和烏克蘭運回物資,但它的經濟情況卻在不斷惡化。
然而這並不是全部情況。鑒於同盟者發動的多次進攻戰役都遭到失敗,魯登道夫接受了經驗教訓,得出一個結論:應該首先解決戰術任務,而後才考慮如何達成純粹的戰略性目的。如果戰術上的勝利都得不到保證,那麼追求戰略目的就將毫無意義。既然不可能採取戰略性的間接路線,那魯登道夫的這條原則無疑是正確的。因此,德軍根據這個計畫採取了一種新戰術,也隨之而採取了一種新戰略。這樣一來,戰略和戰術就相互聯結起來了,而且兩者的基礎是同一個原則。這是一個新的原則,或者更確切些說,是一個推陳出新的原則,即儘量追求一條抵抗力最小的路線。在一九一八年,由於法國前線的條件所限制,德軍不可能在敵人期待較小的方向採取行動。魯登道夫也沒有作這種打算。不過,當敵對雙方在塹壕防禦的條件下彼此直接接觸時,如能儘快突破敵人的防線,隨後又迅速在抵抗力最小的方向上擴張戰果,那麼,同樣也能達到在通常條件下對敵人預料不到的方向採取行動所能達到的目的。
當然,最有決定意義的因素畢竟還是軍事行動。正是軍事行動的勝利加快了德國的投降,沒有使戰爭拖延到一九一九年。這個結論並不等於說,在締結停戰協定的時候,德國的軍事實力已經毀滅了,它的軍隊已經完全崩潰了。也不能說,這是德國向聯軍方面實行的錯誤讓步。認真分析一下最後一百天的戰爭情況,可以更加肯定一個古老的真理:戰爭的真正目的應該是壓垮敵人的抵抗意志,瓦解其統治者的心靈,而並不是一定要消滅其軍隊;戰爭的勝或負,主要取決於雙方的民心士氣,對於敵人的直接打擊,只有一種間接的影響。真正使魯登道夫的神經感到震驚的,是聯軍方面的突然襲擊行動,使他受到強烈打擊的,是他對於聯軍戰略性突擊感到已無能力擊退的心理。這種情況對他產生的影響,較之人員、武器和國土的損失要嚴重得多。
十月二十三日,威爾遜總統用一個通諜答覆了德國人的要求,實際上,就是要求德國無條件投降。就在這時,魯登道夫還在希望繼續進行戰爭。他指望在德國邊境進行有效的防禦,用以打擊聯軍的氣焰。但是,他已經無法控制正在劇變的情況,德國民族的抵抗意志業已崩潰,所以再也沒有人來傾聽他的意見了。十月二十六日,他被迫辭職。此後,德國首相由於過量地服用了安眠藥,曾有三十六小時不省人事,一直處在昏睡不醒的狀態中。十一月三日下午,當他回到辦公室開始辦公的時候,立即獲得報告,不僅土耳其投降了,奧地利也步了後塵。這樣,德國的後門已經完全敞開。第二天,德國國內暴發了革命,並且隨即蔓延到全國。因為德國皇帝還不想退位,和平談判也發生了延誤。這時,唯一的出路只有向革命勢力及其領袖們讓步。到了十一月九日,馬克斯親王便把政權交給了社會黨領袖亞伯特。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淩晨五時,德國和談代表團的全權代表,終於在和平條約上簽了字,上午十一時,戰爭最後結束了。
迫使德國在一九一五年二月發起第一次潛艇戰役的原因,如果不說是海上封鎖的直接影響,出應該看成是它的潛在威脅。這一點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由於德國人發起了潛艇戰,英國便獲得了一個有利的藉口,解除了「倫敦宣言」的束縛,更加緊縮了它的封鎖圈,並且公開宣稱,英國軍艦將攔截和檢查所有一切有向德國運送貨物嫌疑的船隻。當德國人用魚雷把「露西丹尼亞」號炸沉以後,美利堅合眾國也有了一個宣佈參戰的重要藉口。此外,這個事件的發生,也使美英兩國之間由於英國執行封鎖政策而引起的摩擦得到了緩和。
三月二十八日,德軍重新發動了對阿臘斯的進攻。這次進攻沒有任何偽裝措施,而且碰到了英將拜恩第三軍團所固守的預有準備的堅強防禦,結果又遭到了失敗。只有到了這個時候,魯登道夫才放棄原來的計畫,把自己的主力和餘下的一部分預備隊調去進攻亞眠城。在這同時,他卻命令第十八軍團繼續在原地停留兩天。這樣一來,進攻自然不會取得成績。因此,在三月三十日重新發動進攻時,參加的兵力也就有限,而且單靠那些兵力也是無法取得決定性戰果的。當時,法軍方面部獲得了準備時間,既調來了預備隊,也加強了防禦工事,封閉了德軍前次進攻在他們防線上打開的缺口。在這次作戰的頭一天,法國的炮兵緊跟在步兵的後面,正式參加了大規模作戰,進行了集中的射擊。四月四日,德軍再一次進行嘗試,使用十五個師的兵力發動進攻,但其中只有四個師是生力軍,因而其結果自然是更少成效。
在促使德國投降的各種因素當中,封鎖似乎要算是產生了決定性影響的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果不是遭遇到封鎖,德軍在自己的國界之內,也許要進行很長時期的頑強抵抗,但這要有另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即在國內避免發生革命。然而,即使德國人民團結一致地起來捍衛自己的國土,並且拼死阻住聯軍的進攻,但那也只不過是戰爭結束時間的延長,而德國的失敗則是必然的,因為聯軍方面掌握著制海權,這是英國人的傳統武器,他們是必將用來進行封鎖的。
在一九一四年的馬恩河會戰之後,德國人如果立即在西線轉入防禦,或者稍晚一點很快轉入防禦,同時卻在東線開始進攻,那麼,戰爭的結局也許可能完全不同。這是因為,一方面,他們這樣作毫無疑問會實現征服中歐的夢想;另一方面,只要美國處於衝突之外,那他們所遭到的封鎖就始終都會是不充分不全面的,那個封鎖圈也始終是會拉不緊的。如果真是這樣,德國即可以控制住整個中歐地區,迫使俄國退出戰爭,甚至於使俄國在經濟上也從屬於德國。那時,英國、法國和義大利就很難指望從德國人手裡奪回他們的兩張王牌,即迫使德國放棄比利時和法蘭西的北部地區,而且德國人也將毫無疑問地要保住他們在東線所搶到的一切東西。德國兼併別國領土而擴大了面積以後,其經濟潛力和資源也一定會隨之增加,因此,它本來可以放棄在軍事上再去征服西方聯軍的願望。事實上,放棄那種任何好處也不能帶來的目標,那正是符合大戰略精神的行動,而頑固地追逐著這樣一種目標,則是最大的愚蠢。
局勢的變化迫使魯登道夫擬制新的計畫,但那個老計畫仍然在發生影響。三月二十八日,他命令第十七軍團以其右翼兵力再次向阿臘斯附近的高地實施新的直接進攻;同時,命令第六軍團在維米和拉-巴塞地區向北實施突擊。這一次,他考慮到了松姆河南岸業已形成的有利態勢,便把亞眠指定為第二軍團的主要目標。儘管如此,他還是制止第十八軍團繼續前進,不准他們向亞眠的側翼方向實行迂迴。這樣一來,對亞眠城的進攻,也只好在地形不利的情況下採取正面突擊的方法。
在此同時,聯軍方面也採取了新的戰略方法。第一個採取行動的就是福煦。他命令聯軍各部隊在整個戰線的各個地段接連不斷地實行進攻。使這種方法有所發展的是海格。他曾拒絕執行福煦關於要他屬下第四軍團繼續實施正面進攻的命令。第四軍團的進攻,是在英軍第三和第一軍團先後完成突擊以後才恢復的。這樣一來,專就海格與貝當所控制的戰線來說,聯軍的進攻就形成為一連串前後銜接的快速突擊了,而且正是打在各個不同的地段上。其中,每一次突擊都恰好是在它剛要喪失其最初衝擊力的時候停止,前一個突擊正像是為後一個突擊鋪路。因此,這些突擊是彼此緊密相連的。聯軍這種車輪戰法,使魯登道夫不能自由自在地調動預備隊,無法應付預料中的打擊。而且,魯登道夫的預備隊很快就消耗光了。聯軍方面的後備力量卻並不感到如何緊張。聯軍採取的這種方法,雖然實質上不能算是間接路線的方法,但不論就那個場合來看,都應該說是與間接路線很接近的。採取這種方法,雖然不一定是在敵人期待最小的方向上實施進攻,但卻可避免在敵人最可能預計到的方向上實施進攻;雖然不一定是沿著敵人抵抗力最弱的線路實施進攻,但卻可避免在敵人抵抗力愈來愈強的方向上實施進攻;因此,這種方法實際上可以算是一種消極形式的間接路線。
值得慶倖的是,聯軍這些進攻戰役的最後階段,對於整個戰爭的結局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德軍統帥部在精神上受到的打擊,還是來自八月八日聯軍在亞眠地區發動的突然進攻,其次則是薩洛尼卡那個遙遠戰場上聯軍所採取的間接路線行動。在薩洛尼卡戰場上,聯軍是在守兵最少的一個地段開始進攻的,很快就突破了防線。在那裡,由於山地地形的限制,敵方不能迅速地把預備隊調去支援,因而無法阻止進攻的發展。結果,保加利亞的軍隊被分割為兩部分。早已經厭戰的保加利亞人,終於被迫締結了停戰協定。聯軍勝利地完成這個任務,不僅剝奪了中歐大國的一個同盟者,而且為協約國軍隊打開了直達奧國後方的道路。
對於魯登道夫這次奪得的初期勝利,可以進行某些分析。他所以能夠獲勝,看來有三個原因:第一,聯軍方面的注意力和預備隊,開始時被分散到其他地段上去了;第二,德軍在這一次嚴格地執行了沿著抵抗力最小的線路實施進攻的原則;第三,該區法軍的指揮官實在笨拙。這位法軍指揮官堅持把步兵集中擺在前沿陣地上,因而使其部隊充當了德軍的炮灰,一開始就遭到了致命的打擊。同時,他的炮兵,一部分預備隊,以及指揮所,也都距離前沿太近,因而德軍一旦把防禦突破,他的整個防禦體系也就很快崩潰了。這使得德軍的進攻在戰術上達到了突然性的目的。本來,在發動進攻的前夕,這個突然性已是部分地丟失了的,但在進攻開始以後,它卻完全恢復了。這是因為,任何突然襲擊行動的目的,都在於破壞敵人的穩定性,或者使敵人完全驚慌失措,或者使敵人落入陷阱,不管情況如何,效果都是一樣的。
對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最後一年軍事行動的任何性質的研究,都必須緊密結合前幾年的海戰情況來進行。這次戰爭一直延續了好幾年,海軍的封鎖對於整個戰爭的形勢產生了愈來愈大的影響。事實上,如果有人追問歷史學家,究竟是哪一天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局有著決定性的意義,那麼,他很可能選擇一九一四年八月二日這一天。當時,英國還沒有宣佈參戰。那天淩晨一點二十五分,英國海軍部長邱吉爾向海軍下達了動員令。英國海軍在這次戰爭中並沒有再一次贏得特拉法加爾式的勝利,但是它對於聯軍取得勝利所起的作用,卻比其他任何因素都要巨大。海軍艦隊是進行封鎖的工具,但只有等到戰爭煙消雲散以後,人們才清楚地看到,海上封鎖在戰爭中起了突出的作用。如果更準確一點,那就應該說,它是戰爭中的一個決定性因素。這種封鎖的效果,類似於美國監獄裡對付不順服的囚犯所使用的那種拘束衣。這種拘束衣是逐漸地發揮懲戒作用的。犯人穿上它以後,開始活動受到拘束,而後便會感到呼吸困難;穿著它的時間愈久,則進行反抗的力量也就愈弱,甚至最後完全吃不消。
早在選擇主要突擊方向時,德國方面即開始出現困難。原擬選擇阿臘斯至拉費爾的一百公里正面,並由第十七、第二和第十八三個軍團擔任進攻。但是同時提出了另外兩個方案。第一案,主張從凡爾登突出部的兩側實施進攻。但是這一案後來被否決了,其理由有三條:一是這裡地形條件不利;二是即使能夠實現突破,也未必會有什麼決定性的結果;三是這個地區差不多已有一年沒有發生戰鬥,因而法軍已經養精蓄銳,恐怕很不容易突破。第二案,在伊珀爾與朗斯之間實施進攻。儘管這一案得到了魯登道夫的軍事顧問魏茲爾的擁護,得到了在聖康坦到海岸地區進行指揮的魯普里赫特親王的贊同,但魯和-圖-書登道夫還是把它拋棄了,其理由是,在這個地段很有可能遭遇到英軍主力的突擊,而且那裡還有一些很難通行的沼澤地。
德軍曾經順利地突破了聯軍的防線,並且開始以高速度前進來擴張戰果。可是魯登道夫的計畫終歸還是失敗了。那麼錯誤出在哪裡呢?無論是在這次進攻失敗之時,或者是在整個戰爭結束以後,所有批評者的意見都集中於一點:認為魯登道夫是在戰術上出了偏差,因而改變了突擊方向,分散了兵力,以致使戰術上的勝利損害了戰略企圖。看來,批評家們認為,魯登道夫所主張的原則是不正確的。但如果在戰後仔細研究一下德國的檔資料,以及魯登道夫簽發的命令和指示,那麼,對於這個問題也許會有另外一種看法。所以,魯登道夫的真正錯誤似乎在於:他只是在理論上認識了這個新原則,而並未能在實踐中加以運用,或者換句話說,他本人也還沒有完全理解這個新戰略理論的一切後果,並不想完全按照這一理論去採取行動。實際情況表明:當德軍在個別地段遭受到戰術上的失敗時,他為了恢復態勢而過多地消耗了預備隊,而在戰術上取得勝利需要擴張戰果時,他又猶豫了太長的時間。
以後還有多次事實證明,即使擁有相當優勢的火力,而對著士氣已經低落的敵人,如果採取直接的正面進攻,雖然可以突破敵軍的防禦,但卻不能完全消滅敵軍。直到十一月十一日,即實行停戰的那一天,德軍在其後衛兵力的掩護下,仍然順利地從這個突出部撤退出去了。當時,他們逐步地把戰線縮短,拉直,聯軍跟在後面的進攻,實際上是鑽死胡同。其所以如此,不僅因為有德軍進行抵抗,而且因為在廢墟地帶內遇到了補給和維修方面的許多重大困難。在這種情況下,聯軍採取直接路線的進攻,只不過更快地促使德軍溜走了,而他們自己卻無法追上去。
早些時候,魯登道夫還下達過一道準備在切敏-德-達姆和蘇瓦松地區實施進攻的命令。按照原定計劃,進攻要在四月十七日開始,可是,直到五月二十七日,這次進攻才真正準備就緒。其所以推遲,是因為魯登道夫一直忙於弗郎德勒地區的戰事,並從在那裡已把預備隊消耗得差不多了。美軍駐歐指揮部的偵察支隊對於德國人這次進攻的地點和大致時間,都曾作了相當準確的偵察。但一直等到五月二十六日,當他們的判斷已經由俘虜的供詞加以證實之後,才將情報予以通報。這個警報已經發得太遲了,除立即命令部隊進入戰鬥狀態以提高戰鬥力外,來不及採取其他任何措施。不過,這個預先警報還是使預備隊得以提前行動。五月二十七日早晨,德軍開始發起進攻,其第一梯隊為十五個師,第二梯隊七個師,突擊的正面寬達三十八公里。當時在進行防禦的敵人,為法英聯軍的五個師,另外有四個師作為預備隊。德軍實施進攻的部隊,在大霧和煙幕的掩護下,很快就在切敏-德-達姆這條大道上擊退了敵人的守備部隊,並隨後渡過了安訥河。五月三十日,他們到達馬恩河。在這裡,魯登道夫又一次獲得某些勝利,但他對此並無思想準備,因而沒抱過高希望。等到他再把大量的預備隊調上來時,聯軍方面也把自己的預備隊調到了戰場,而且他們具有更大的隨機應變能力,所以,這次會戰的結局也就不可能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根據這次作戰的經驗,可以得出兩點歷史性的結論:一、接合部是最敏感的,也是最有利的攻擊點;二、當兩軍的翼側彼此緊密聯接時,要從其接合部上楔入進去是比較困難的;而與此相反,當兩軍散開在寬廣的正面之上,則楔入比較容易;如果部隊彼此隔絕,作戰時各不相顧,那麼楔入敵人的防禦就更加容易。
十月三日,德國政府向美國總統威爾遜提出了立即締結停戰協定的要求。這也就等於公開向全世界承認自己的失敗。而且,早在十月一日,德軍最高統帥部就已經自己破壞著國內的民心土氣。他們在各政黨領袖的一次集會上宣稱,已不可能繼續進行抵抗了。
在上述條件之下,德國人決定發動最後一次進攻,其目的仍是想要取得一次軍事勝利。他們從德俄前線抽回了一些部隊,因而在兵力數量上達到了一定的優勢。但與聯軍發動進攻時所擁有的兵力作比較,他們的優勢則是很有限的,一九一七年三月,法英比聯軍集中了一百七十八個師,用以對付德軍的一百二十九個師。而在一九一八年三月,德軍用以進攻的雖有一百九十二個師,但當面的聯軍卻是一百七十三個師。其中,有九個美軍師。美軍師實際上是四個半,因為它的編制要比歐洲師大一倍,所以按比例折合為九個師。以後,德軍繼續從東方抽調回來的師,大概只是幾個而已。但是,美軍陸續調來歐洲的兵力,開始有如一條小小的溪水,以後迫於緊急情況的壓力,也就變成了急速的巨流。德軍在其總兵力中留下的預備隊為八十五個師,而且都是鼎鼎有名的「突擊師」;聯軍方面作為預備隊用的,只有六十二個師,而且還是分散指揮的。聯軍本來有一個計畫,把三十個師的兵力集中起來,作為總預備隊,由凡爾賽軍事執行委員會統一指揮。但是這個計畫後來被破壞了。英國將軍海格聲稱,他不能把自己的十七個師交給執行委員會。而在嚴重考驗時刻到來之時,法英兩軍司令官之間關於相互支援的協定也未能兌現。迫在眉睫的危險促使聯軍方面必須採取新的措施。由於海格的主動支持,福煦才又擔負起協調聯軍作戰的職責,以後便被任命為聯軍的總司令。
孤立無援的地位,必然引起毫無希望的後果。歷史告訴我們,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並不是部隊士兵的損失,而是希望的喪失。沒有一個史學家會把下列事實估計太低:德國人民完全處於半饑餓狀態,是使德國「國內戰線」發生總崩潰的直接原因。現在,姑且不談革命對於軍事失敗產生了多大影響這個問題,只是明確指出,在探討任何軍事形勢的時候,都必須注意到封鎖這個因素,因為它是一個捉摸不定而又牽涉到各個方面的因素。
當聯軍在義大利境內再次發動進攻,而不穩定的奧軍防線遭到突破以後,德國所面臨的戰敗威脅就愈來愈嚴重了。此時,奧國人在精神上和物質上都早已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最後也只有投降。於是,奧國的領土和鐵路,也都變成了聯軍展開對德進攻的有利條件。九月間,德國將軍馮.格爾維茨即向帝國首相提出警告:繼續進行戰爭將是德國的災難。
按照潘興的建議,這個計畫本來還含有某種程度的間接路線意味。他的意思是,美軍應在布里昂地區發動進攻,發展局部的勝利,從而削平聖米赫爾附近那個突出部,迂迴到梅斯城,切斷德軍通往洛林的交通線,阻塞德軍從西面向萊茵河退卻的道路。可是,海格不贊成這個計畫。他認為這樣的進攻方向與聯軍其他的進攻方向不協調,不是向心的,而是離心的。福煦也同意海格的觀點,沒有考慮潘興的反對意見,並修改了他的計畫。這樣一來,美軍就只好把自己的力量掉轉到西面來,匆匆忙忙地在馬斯河與阿爾哥尼地區實行進攻準備,而時間總共不到一個星期。美軍在和圖書該地區的進攻,面臨著德軍不斷增強的抵抗,發展非常緩慢,不僅遭到了巨大損失,部隊紀律也幾乎瀕於渙散。因此,對於海格向「興登堡防線」實施的進攻,實在毫無幫助。
最後,終歸還是選定了阿臘斯至拉費爾這個地段,其原因,除了地形條件比較有利之外,是那裡敵人的防禦工事比較薄弱,擔任防禦的兵力和預備隊也比較地少。此外,那個地段的南面還緊接著法英兩軍的接合部。魯登道夫曾經指望,首先把法英兩軍隔絕開來,隨後把英軍擊毀。按照他的估計,英軍在伊珀爾經過長期苦戰後,一定是大大削弱了。就總的情況來說,這一地段的聯軍兵力,毫無疑問已受到相當程度的削弱,但就具體事實來看,魯登道夫的估計卻是大錯而特錯了。這一地段的北部,約占全正面的三分之一,不僅有堅強的防禦工事,而且由英軍的第三軍團進行著嚴密的防衛。該軍團共有十四個師,其中有四個師充當預備隊。同時,英軍總預備隊中的大部分兵力也都集結在這個側翼。因此,他們可以獲得而且及時獲得了位於更北地區的其他英軍部隊的支援。這一地段的中央部分和南側一帶,曾是德軍的主要突擊地段,在那裡擔負防衛任務的,是英軍的第五軍團。他們一共是五個師,抗擊著德軍第二軍團的進攻。由此往南,在延伸較長的防線上,則由七個英軍師進行防禦,其中有一個師為預備隊。在這個正面實施進攻的,是德軍的第十八軍團。
後來發生的事實和福煦採取的行動,使貝當的計畫發生了某些改動。因為德軍在里姆東面發起的進攻沒有成功,法軍便轉而採取了機動防禦。這是戰術性間接路線的一種形式。而在里姆西面,法軍的指揮官頑固地堅持著老辦法,進行了堅決的防禦,結果只是使德軍突破防線而已。隨後,德軍強渡了馬恩河。為了應付這個緊急的危機,貝當不得不把自己的大部分預備隊投入戰鬥。按他原來的打算,這些兵力要等到戰役的第二階段才予以動用。為了補充自己抽空了的預備隊,貝當決定從馬金的兵力中調撥一部分過來,因而使得馬金實施反突擊的時間不得不往後推遲。可是,福煦早就下了命令,規定反突擊必須在七月十八日開始。但當福煦得悉貝當所下的命令以後,馬上又把命令撤銷了。這樣一來,貝當計畫的第二階段便完全被破壞了。結果,德軍終於把預備隊調集起來,既阻住了馬金的反攻,也保障自己控制了鑽出「口袋」的出口。法軍的反突擊很快變成了直接的壓迫行動,只是單純地追趕著德軍。這有如法爾根漢一九一五年在波蘭作戰的情況,最後雖然把整個「口袋」壓扁了,但只不過是把「口袋」裡的敵人全部擠了出去。
關於封鎖,可以看成是大戰略範疇內的一種間接路線行動。對於它,幾乎找不到有效的抵抗方法,也不必耽心將要產生什麼危險的後果,當然,封鎖的效果是會來得遲緩一些。但是實行封鎖的時間愈長,則其效果也就愈大。到了一九一七年底,中歐國家就更加感覺到這個影響的嚴重性了。正是經濟上的壓力刺|激和迫使德國人在一九一八年再次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而且正是進攻的失敗使他們招致了自我戕害的惡果。德國人既然不願意及時求和,那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或者是不顧一切地進行冒險,發起進攻,或者是坐以待斃,慢慢地耗盡力量,但最終都是必不可免地走向失敗。
魯登道夫各次突擊所取得的戰術性勝利,並沒有使他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因為,他受著這種勝利的鼓舞,每一次都使部隊前進得過於深遠,以致耗費了太多的時間和兵力。而且,這些突擊彼此不夠協調,缺乏內在聯繫。他所進行的許多次突擊,並不是向著敵人抵抗力最弱的路線發展,卻是對準敵人抵抗力逐漸加強的路線實施。因此,德軍突破防禦以後隨之發展的進攻,從戰略的角度來看,照例都變成了純系直接性的開進。魯登道夫雖然在聯軍的防線上打開了三個缺口,而且每個缺口都有一定的深度,但是卻沒有哪一個缺口的深度足以達到敵人的戰略後方,因而都不能切斷敵人的重要動脈。這正是他在戰略上的失敗,使德軍的戰線變成了鋸齒形狀,同時卻為聯軍向他的側翼實施反突擊提供了有利的條件。
這次戰爭的結局,根據最後的判斷,應該算是九月二十九日決定的,因為正好是在這一天,德軍最高統帥部得出了結論,認為戰爭已經打輸了。魯登道夫及其助手們當時精神極度沮喪,以致他們的有害情緒很快就傳染給了全體國民。再也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拯救德國了。指揮官們的神經可以復原,實際的軍事態勢可以改善,可是,士氣和民心卻一時難以振奮起來,這就在戰爭中決定了德國的命運。
從此以後,福煦的主要意圖就是把主動權緊緊地抓住,在自己尚未集中足夠數量的預備隊以前,決不使德軍有任何喘息的機會。他決心把一切橫向的鐵路掌握到手,並為此進行了一系列局部性的進攻戰役。八月八日,海格在亞眠地區組織了第一次進攻。由於採取了謹慎態度而又技巧地運用了欺詐手段,法國人在進攻以前竟使勞林森指揮的第四軍團暗中增兵一倍。聯軍這次進攻,在第一梯隊裡使用了四百五十輛坦克,因此,與以前進行的各次進攻戰役比較起來,具有最大的突然性。但是,法軍實施進攻的路線實在過於直接化了,致使這次進攻很快就被德軍阻住。儘管如此,法軍作戰行動在戰役初期顯示出來的那種突然性,仍然產生了強烈的震撼作用,曾使德軍最高統帥部在心理上喪失了平衡。魯登道夫意識到自己的部隊在精神方面已經瀕於破產以後,終於不得不公開宣稱:只有採取談判的方法才可能獲得和平。但他同時又說:「我們的戰略目的,是要轉入戰略防禦,以此來逐漸消磨敵人繼續作戰的意志。」
長期被關在黑暗當中的人們,一旦看見光線,反而會感到眼睛瞎了似的。這樣,在德國境內,各種不滿的和不穩定的因素,現在就統統地暴露出來了。
一九一八年七月十五日,魯登道夫開始發動新攻勢。對於聯軍來說,這次進攻已是預料中的事。因此,德軍在里姆以東的進攻,很快被已經轉入機動防禦的法軍擊退了。而在里姆以西強渡馬恩河的德軍,實際上只是加速了自己的崩潰。這是因為,福煦早就進行了準備,等到七月十八日,他便向著馬恩突出部的西側展開了突然的反擊。這次戰役是由貝當指揮的。他在戰場上使用了一種魯登道夫所沒有的新工具。像康布雷作戰那樣,在進攻部隊的第一梯隊中,使用了大量的輕型坦克。本來,在相當一段時間裡,德軍已把楔入聯軍防禦所奪得的地段牢牢控在自己手裡,打算把部隊逐次地向後撤退,力圖把戰線拉平。可是,他們的預備隊卻終於被迫消耗殆盡。這又迫使魯登道夫不得不放鬆在弗郎德勒地區的攻勢,開始只想暫時延緩一下,到後來就只好放棄了事。從此以後,西戰場上的戰爭主動權,也就正式地轉移到了聯軍手裡。
英軍的退卻,差不多快要到達他們在海岸邊上的基地。不過,到達距離阿茲布魯克這個重要鐵路樞紐十六公里的地方時,終於站穩了腳跟,把德軍阻擋住了。四和-圖-書月十七日,魯登道夫企圖以向心式的夾擊進攻伊珀爾。但這對於英軍來說,已經完全失去了突襲意義,因為海格採取了一個間接性的行動,早在四十八小時以前,已自動撤出了該地區,結果使德軍的計畫完全落了空。遭到失敗以後,魯登道夫又作了一個決定,打算在伊珀爾南面採取一次純粹直接性的進攻,但這時法軍已把預備隊調上來了。四月二十五日,德軍向接合部實施了突擊,並在金墨里附近的高地旁邊突破了防禦,可是,魯登道夫由於害怕遭受反突擊的打擊,卻未能乘勝擴張戰果。在這整個戰役進程中,他在使用預備隊兵力方面,始終顯得過分小心謹慎,因此很難指望奪得真正的勝利。在第一次進攻失敗以後即可以看出,魯登道夫本人對於以後的勝利是沒有多大信心的。四月二十九日,他又臨時決定,停止繼續進攻。他這樣作,看來是想以自己下一步的行動把法軍的預備隊吸引開,以便在弗郎德勒平原對英軍作最後一次的決定性突擊。
在這緊急情況之下,馬克斯親王奉命出任首相。這是想利用他的溫和政見和國際威望,來達到進行和平談判的目的。為了求得一個體面的和平,而不表示出自己在認輸,他要求軍方允許他推遲開始談判的時間。他對興登堡說:「應該使我有十天或八天,至少也得有四天的喘息時間,以便乘機向敵人提出和平的呼籲。」但是興登堡卻回答說:「軍事形勢已經極端嚴重,到了最大限度,不可以再延緩了。」因此,堅決主張「立即向聯軍方面發出和平談判的呼聲」。
這個威脅,再加上封鎖所產生的高度精神效力,即大戰略方面一種間接路線形式所產生的效力,使整個德意志民族都感到大禍即將臨頭。饑餓和失望,有如兩把尖刀,威逼著德國政府只好投降。應當補充一點:保加利亞在巴爾幹的失敗,聯軍在法國恢復直接進攻的傳聞,加速了德國宣佈投降的進程。
德軍在這次進攻的計畫中,曾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短暫而激烈的炮火準備上面。炮火準備使用的是化學炮彈,即毒氣彈。當時,魯登道夫還沒有看到坦克的重大作用,因而並沒有在戰役中使用它。步兵則接受了新的滲透戰術的訓練。這種戰術的實質,就是要使先頭部隊查清並摸熟敵人防禦中的薄弱地點,設法穿插|進去。預備隊的任務當時還只限於發展勝利,而沒有規定它要在萬一失敗時去恢復原來態勢。預期實施進攻的各個師,是以夜行軍的方法接近戰場的;大部分炮兵都隱蔽地集結在前沿附近,而且不進行試射使突然開火。此外,在整個戰線的其他若干地段,也進行了似乎是發起進攻的炮兵射擊。這一方面是為了迷惑敵人,使其對主攻方向判斷不清,另一方面也能促使這些地段的部隊保持戰鬥準備。
到此時為止,魯登道夫已在聯軍的防線上佔領了三個突出地段:兩個範圍較大,一個規模較小。此後,他曾企圖把貢比涅地區那條戰線拉平起來,但這個時候的進攻已經不可能達到突然性的目的了。六月十九日,德軍在西南方向沿著瓦茲河實施突擊,但時機已失於過遲,未能同東南方向在沙托-齊耶里地區的進攻取得配合。
然而,在幾天以後,德軍最高統帥部似乎又開始有了一點信心,甚至還產生了某些樂觀的情緒。他們看到,英軍楔入「興登堡防線」以後,並未能把整個防線突破。隨後,他們獲得報告,說是聯軍的進攻速度已經降低,特別是對於有利條件的利用不夠充分,已經無力擴張戰果。這時,魯登道夫雖仍堅持進行和平談判,但他的目的只是想給德軍贏得喘息時間,以便積聚力量來繼續進行抵抗,並保障德軍有組織地撤退到自己邊境內的防線上。到了十月十七日,魯登道夫甚至認為,用不著再休整等待也可以達到目的了。他所以這樣認為,並不完全因為業已形成的情況,而主要是憑著他的主觀判斷。事實上,現實情況從來也沒有像他自己在九月二十九日所描繪的那個樣子。然而,他所散佈的悲觀情緒已經在政界人物當中廣泛傳開,也在居民中間慢慢傳播,有如一顆石子投到水中,水波正在逐步擴大。國內防線的崩潰雖然開始得較晚,可是比起軍事防線來,它卻潰散得更快。
福煦的計劉是:由英軍和美軍分別組成聯軍的兩翼,從德軍楔入法國境內所形成的巨大突出部的兩側實施進攻,採取向心方向實行突擊,力求把楔入法境的大部分德軍隔絕開來。作出這個計畫的根據,是把阿登山當作一個幾乎無法通過的地區,把它當作一堵後牆,認為這個山區只有兩側有些狹窄的通道。順便說一句,關於阿登山的這種觀念,可以說是來自對該地區的片面理解。事實上,阿登山地區內有著良好的道路網,交通是發達的,其境內多半是丘陵,大山比較少。
最後,福煦終於決定發動全面的進攻。美軍在馬斯河-阿爾哥尼地區的進攻,是在九月二十六日開始的,但到二十八日實際上就完全停止了。法英比三國聯軍在弗郎德勒地區的進攻,是九月二十八日開始的。雖然這次進攻給德軍造成了明顯的困難,但是並沒能構成真正的威脅。九月二十九日早晨,海格開始對「興登堡防線」發動主要突擊,傳出的第一批戰報,即使德軍發生了動搖。
德國首腦們對於經濟崩潰的危險是很耽心的,因而指望在經濟方面求得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正是這種恐懼心理促使他們發動了潛艇戰爭。他們完全意識到,這樣做將有可能促使美國參戰,但是仍然下決心冒險一試。一九一七年四月六日,這個危險終於變成了事實。儘管美國為動員軍事力量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而且這一點也是德國人早就預料到了的,但是美國一旦參戰,在加緊從海上封鎖德國方面很快就產生了效果。作為交戰的一方,美國很堅定地利用了經濟手段來充當武器。它不大顧及中立國家的權利,其所作所為,要比早先英國採取的手段強硬得多。儘管一些中立國家構成了某些障礙,但是封鎖並未因而削弱。於是,美國把對於德國的封鎖變成了一個圈套。它把這個圈套越拉越緊,使德國逐漸遭到削弱。其所以如此,是因為軍事實力完全依賴於經濟基礎。很遺憾,這個真理竟常常被人們忽視了。
聯軍在馬恩河地區實施反突擊的特點,是值得加以研究的。貝當曾向福煦提出建議,要求在博韋和埃佩爾內兩個地區分別集中預備隊兵力,組成兩個獨立的集團,其目的是要在德軍發動進攻後向其兩翼實施反突擊。第一個集團由馬金指揮,起初曾用來擊毀德軍在六月九日發動的進攻,隨後便轉移了陣地,專門去對付馬恩突出部西側的敵軍。後來,福煦又打算以該集團去進攻蘇瓦松的鐵路樞紐站。但是當它作著進攻的準備時,偵察部門獲得一個準確情報,探知德軍的下一次進攻必然從里姆地區發起。於是,福煦決定摧毀這次進攻,並預期在七月十二日對德軍實施突擊。而貝當卻認為,最好先讓德軍攻進來,這樣既可使法軍獲得休整,也便於對德軍的後方進行突擊。然而,事態的發展頗為奇怪。到了七月十二日,法軍並未能作好進攻準備,因為作戰部署的進行,實際上按貝當計畫的成分多些,按福煦計畫的成分反而少些,但是又不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全部。根據貝當的計畫,戰役的進程可以分為三個步驟:首先,只以少數兵力防守第一陣地,故意誘敵來攻,且戰且退,力求把敵軍阻止在第二陣地前面;其次,實行局部的反衝擊,把敵人的預備隊引來參加戰鬥,使其裝入法軍向里姆兩側實行衝擊所造成的新「口袋」中;最後,派出由馬金指揮的預備隊兵力,使其在東面沿著馬恩河突出部的底邊實施反攻。貝當指望在戰役實施過程中形成一個巨大的「口袋」,把安訥河南面的所有德軍全部包圍進去。
由於上述種種因素的影響,德軍最高統帥部終於感到神經錯亂,無以自持。是的,這一過程曾延續了好幾天的時間。這時,德軍已經完全混亂了,在精神上徹底崩潰了。一九一八年九月二十九日,興登堡和魯登道夫匆忙作出決定,宣佈接受停戰。他們認為,巴爾幹戰線的崩潰破壞了他們所有的計畫,因為「本來預計調往西線的部隊,現在需要改調到巴爾幹戰線上去」。同時還說,如果聯軍在西線再次進攻,則「整個形勢將會根本改變」,「即使這一次能把他們的進攻擋住,但以後仍然是嚴重的威脅。」
此後出現了一個間隙階段,時間延續了整整一個月。魯登道夫一直夢想著在比利時境內給英軍進行一次決定性的打擊,而且這個計畫早就擬訂出來了。可是他認為,在比利時境內,英軍的預備隊還太強大,因而又想出了一個實施佯動的計畫,指望先在南面進行一次強大的突擊,以便把英軍的預備隊吸引到那邊去。而在當時,魯登道夫並未能在聯軍的防線上消除貢比涅突出部,於是又打算在里姆(即今蘭斯)地區拉平這條戰線。這樣一來,就需要使部隊進行休整,作好進攻準備,以致進攻的開始時間就推遲了。這一延宕後來竟成了魯登道夫的致命禍害,因為它也結對方提供了時間,英法兩軍得以借此調集兵力,恢復元氣,而美軍則趁此遠渡重洋,來到歐洲。
同以前進行的任何一次戰役比較起來,德軍這一次的作戰計畫有兩個突出的特點:一是力求達到戰術上的突然性,二是其目的更為廣泛。如果對德軍統帥部及其參謀人員表示尊敬,那就應該指出,他們深深知道,雖有優勢兵力也難抵消進攻方面由於完全暴露而帶來的各種不利因素。他們也知道,只有巧妙地運用各種不同的欺詐手段,設法迷惑敵人,才有可能真正達到突然襲擊的目的,只有使用突然性這把萬能的鑰匙,才能打開長期以來僵持對壘著的陣地防禦的大門。
兩年以後,德國即因為遭到封鎖而在經濟上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危機。這就迫使德國軍界首腦們丟開一切顧忌,重新採取了「無限制」的潛艇戰。英國軍民必須依靠海運進行補給,而就軍事實力來說,這是它的致命弱點。潛艇戰曾在較短的時間內取得巨大效果。於是就有人作出結論,認為這種大戰略計畫中的間接路線,將會給國家帶來很嚴重的後果。當然,這個結論並不能應用於每一個國家,但是對英國說來,它卻是差不多完全合適的。試以船舶的損失為例。二月,英國船舶的損失為五十萬噸,到了四月,即增加到八十七萬五千噸。儘管英國採取了反措施,使船舶損失的數字逐漸減少,但這時英國的國記憶體糧,卻只夠全國人民六個星期的供應了。
魯登道夫在命令中所規定的方向,更加明顯地表現出了這種趨勢。他規定在松姆河以北地區實施主要突擊。突破敵軍防禦以後,第十七和第二軍團就應轉向西北進攻,把英軍壓迫到海岸邊上。它們的左翼將由一條河流和第十八軍團加以掩護。這樣,第十八軍團將對實施主要突擊的第十七和第二軍團起側翼保障作用。可是,事情的結果卻完全相反了。魯登道夫寄希望很小的地方,迅速地取得了戰果,而他抱希望很大的地方,竟沒有任何的成績。
鑒於進一步發起進攻將要消耗更多的兵力,魯登道夫終於作出決定,暫時休止對於亞眠的突擊。當時,他始終沒有想到應把自己的主力投到英法兩軍之間的接合部。早在三月二十四日,貝當就曾向海格提出警告,說,德國人如果繼續向法軍防守的地段突擊過來,那他將不得不把自己的預備隊從這一地段調走,用去擋塞西南方向,以便防衛巴黎。本來,德軍只要對法方的防禦陣地再稍微增大一點壓力,他們馬上就可以把已經打開的一條小裂縫擴大成為一個大缺口。
在當時情況下,繞過英軍翼側以後,如能麾兵直趨阿臘斯要塞的後方,那麼,原定向西北方向轉擊的計畫,未嘗沒有成功的希望。三月二十六日,由於遭到慘重損失,德軍在松姆河以北地區的進攻,即第十七軍團左翼和第二軍團右翼的進攻,已經明顯地減弱了威力。在松姆河南面地區第二軍團的左翼到達了松姆河會戰的舊戰場,那裡已經變成了人工造成的沙漠,因此,德軍在補給供應和交通運輸兩方而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只有第十八軍團還能繼續前進,而且沒有喪失原有的衝擊力。
一九一八年三月二十一日淩晨,德軍開始發動進攻。在晨霧的掩蔽之下,進攻取得了突然襲擊的效果。當時,英軍在松姆河南面擔任防禦的部隊是比較單薄的。雖然實施進攻的德軍也比較弱,但是該地的防禦卻被突破了。在阿臘斯地區,德軍的攻擊沒有進展,因而對河流北面的整個攻勢帶來了不良影響。出現這樣一種結果,本來是完全合乎規律的事情。可是魯登道夫卻因此而自己違背了新的原則。他不惜一連花費幾天的時間,去拼命突擊阿臘斯地區的堅強要塞工事。魯登道夫始終把敵人頑強固守的阿臘斯方向作為自己的主攻方向,力圖在那裡恢復進攻的態勢。他當時還儘量約束第十八軍團,儘管該軍團在進攻中沒有遇到敵人的嚴重阻撓,卻不准他們繼續長驅南下。直到三月二十六日,魯登道夫在給第十八軍團下達命令時,還是不准他們渡越阿弗里河,規定他們的進攻速度要與友鄰的第二軍團取齊。當時的第二軍團,因為受到在阿臘斯附近的第十七軍團的牽制,其前進速度也極為緩慢。由此可見,魯登道夫實際上是在使用從正面進行直接突擊的方法,去進攻英軍防區中最堅強的那一地段,企圖以此擊潰英軍。出於抱有這種固執的觀念,他當然不能把自己的預備隊投到松姆河南岸地區去,因而不可能取得勝利。後來,他雖然想要糾正這個錯誤,但是時機已經過去,再也來不及了。
魯登道夫命令在阿臘斯附近的第十七軍團用十九個師的兵力實施首次突擊,其進攻正面為二十四公里,但這只是其左翼的兵力。對於正向康佈雷方向突擊的英軍,魯登道夫並未打算實施正面進攻,而只想予以箝制,因此在這一地段的八公里正面上,僅僅用了德軍第二軍團的二個師。這個軍團集中了十八個師去進攻英軍第五軍團的左翼。只有五個師的英軍第五軍團,正佔領著二十四公里的防禦正面。在最南端的地段,德軍第十八軍團是從聖康坦的兩側實施進攻的。魯登道夫給該軍團的任務是,使用二十四個師的兵力在寬達四十三公里的正面上實施進攻。所以,魯登道夫儘管提出了一個新的原則,但仍然根據敵軍兵力的分佈情況而分散了自己的兵力,並沒有集中主要力量來對付敵軍防禦中的最薄弱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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