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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鷹兵團:中國遠征軍緬印血戰記

作者:羅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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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原始森林

穿越原始森林

幸虧這時是乾季,流水雖急,但不太深。他們在急流中機械的向前移動,實在疲困不堪,但還得打起精神來,在河裡走了一日一夜。
在這崇山峻嶺的森林中,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天,每個人都走得精疲力盡,各自低著頭,默默地走著。也不知那一天才能走到盡頭。
進入叢林,好像走到陰暗寂靜的深巷,裡面都是一片濛濛的瘴霧,地上盡是終年不見陽光的腐枝落葉,發出令人難聞的臭味。
新編三十八師在溫早脫離戰場後,即完全改用輕裝。除了武器彈藥口糧,只帶些鹽巴、火柴,小刀和藥品,其餘的東西,一律不准攜帶,部隊不分晝夜,向西北山區兼程急進。
沒有倒下去的,依然默默的走他們自己的路。這漫長的路,總有走到的一天,我想。
老實說,當人們在這蒼茫的林海中,只有本能地移動著兩隻腳的前進。人像失去了感覺,視線中除了樹幹和蔓草,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偶然聽到水壺和刺刀相碰的聲音,再就是腳踩到地面落葉枯枝的聲音,和背負重機槍的士兵輪流換手休息所發出的笑聲,以及因滑倒而叫疼痛的自我咒罵聲。除此以外,山林是靜極了。但不知毒蛇猛獸,什麼時候會來侵害我們,因此,每隔人都提心吊膽,提高警覺。
自從部隊進入山區森林之後,即與上級和友軍都失去連絡,因此補給早已中斷,像是被人遺棄的孩子,一切都得靠自己。我們把一頓飯的米,分做三次來吃,有時煮點稀飯充饑,再配著餅乾啃啃,對付過去。人就有這種特殊的本能,可以適應環境。當然這少量的食物,是不足以維持生理上所需要的。一個二十世紀的文明人,從高度物和-圖-書質文明中,退回到初民的原始生活,這個滋味是挺難受的。
蚊子,的確是最討厭的東西,無論白天夜晚,從四面八方來侵襲我們。只要在叢林中輕輕一動,便會驚起千萬隻花蚊,向你飛鳴而來,用針一般的尖嘴,刺入你的皮膚。不但吸血,還會傳播致命的瘧疾,那真是可怕的小東西。
但在森林中最擾亂我們的,是旱螞蝗和蚊子,對它們真是無法防備。旱螞蝗時常從樹上掉落到我們身上,由衣服縫隙鑽進去,吸我們的血。當發現這種小動物,我們便用手去拔掉它,接著鮮紅的血,從咬破的地方流出來。以後被吸菸的人發現,只要用菸火一燙,它身子一縮,便自然掉落。不久,香菸少了,又為人發現最簡單的方法,只須用手一拍,螞蝗受驚,也會自動地掉下來。羅素說得對:「智慧是苦難的產物。」魯濱遜還不是靠他自己,在荒島活了十幾年嗎?我們今天這麼大一群人,在森林中走走,又算得了什麼?
孫師長了解這個狀況之後,察言觀色看得出,許多老百姓都已為日本人所收買利用,好像甘心為虎作倀,所以絕不可久留。師長決心馬上渡江,一方面下令立刻準備竹筏木排,一方面虛張聲勢,故作布陣模樣,已遲緩敵人追擊行動。然後以最敏捷的行動,趁著黑夜,渡過大江,果然,在部隊剛渡過不久,對岸的槍聲四起,剛才的一些老百姓,都換上了白衣,跟著敵人的便衣隊混合起來,向我掩護渡河的部隊襲擊。幸而我軍已有萬全準備,戒備森嚴,渡河迅速。不然,部隊的傷亡必定很重。
接著是打擺子,都侵襲到部隊來了。感染到的人,忽冷忽熱,和*圖*書支持不了的,便躺在地上呻|吟發抖,該多痛苦。
現在,總算是擺脫了敵人,暫時沒有戰爭的恐懼了。經過長期緊張的人,一旦鬆弛下來,像洩了氣的皮球,塌了下去,又像下鍋的麵條一樣,全部軟了,沒有一點氣力。當我們把裝具丟在舖滿落葉的地上,頭枕唯一的軍毯,無聲的躺下時,什麼都不想了,只有這樣休息最舒服。這時候我才體會到,無憂無慮的和平景象,那真是人間最美的境界。
上岸時,許多人的腳都泡腫了,可是大家總算是走過來了。若是碰上雨季,山洪爆發,那麼大家的命運就很難預料了。
「跟上!跟上!」這是一個簡單的命令,常常由前面的人,一個個地傳下來,在夜行軍中,是很重要的事,尤其是在這複雜的森林中,若是一個不小心,和前面隊伍脫節,便會把後面部隊導至錯誤的方向。
一個勁地跟著往前走,誰也不問究竟走向什麼地方?在地面上是什麼位置?許多人草鞋都已磨穿了,腳被野草劃破,現出一條條的血痕。乾脆丟了它,管他痛不痛,打著赤腳走,有時候踩上有稜角的石子,觸得他抱腳直跳。幸好我自己多帶了一雙草鞋,換上走把!走了個把鐘頭,腳後跟也磨破了皮,腳板也起了兩三個水泡。現在,我才知道腳是我們身體上最重要的部分,我必須依賴它,走到那遙遠的另一個國度去。如果它不支持我,那就不堪設想了。
本來,我們所帶的糧食,吃一個星期是沒有問題的。不知走了多少天,掛在每個人身上的炒米袋,一個個地都快倒空了,如今每頓飯吃多少,都要受到限制,大家平均地分配著吃。
十八日,部隊已轉進到清和-圖-書德溫江東岸的旁濱,敵人的淺水砲艦和汽艇,正在溯江而上。前臨大水,後有追兵,我們又陷入了危局。
漸漸地,口糧餅乾也吃完了,大家迫得去摘野果充饑。誰也沒有想到芭蕉心,嫩竹筍也成為上品。幸虧這裡有取之不盡的野生植物,能給人充饑解渴,救了不少的性命。
新編三十八師,從民國三十一年四月五日到臘戍,五月二十七日轉入印度,前後時間還不到兩個月,卻創造了仁安羌大捷的戰績,又完成了全部在緬甸盟軍掩護撤退的任務,現在更穿越了從來沒有人走過的阿拉干山脈的原始森林,這是中國人刻苦耐勞的最高表現。
在我們所經過的山頭,偶而也會發現三兩零星的茅舍,搭得高高的,聽說是野人住過的,我們一點都不害怕。現在我們人多勢眾,他們是不敢來的,連森林裡野獸恐怕早已聞風逃難去了。若是被我們逮住了,那只有死路一條,讓我們打一次牙祭。因此,我們很少發現野獸,唯一常見的是蛇,也許它是冷血動物,感覺比較為遲鈍。
偶爾我們也會聽到飛機的聲音,有時候似乎是飛在我們上空偵察盤旋。真希望是盟軍的,但那高大濃密的樹陰,蓋著我們的隊伍,就好像草叢中爬行的螞蟻,不容易被發現。而我們的無線電發報機,因潮濕侵蝕,早已失效不靈,對空中不能連絡,只有聞聲興嘆了。
不巧,最近一兩天,接連地下了好幾場雨,把被服裝備都淋濕了,大家像落湯雞一樣,衣服全濕,穿在身上,實在難受。
開始幾天,我們為了迅速脫離敵人,走得較快。在月光下的森林中行進,格外顯得神秘奇詭。我們曾在黑暗的森林中,看見一些野獸,又和-圖-書聽到牠們淒厲的吼叫長嘯,震盪的迴音,久久才會消失。
第二天清晨,敵人追兵主力,已趕到了旁濱,又和我掩護部隊發生激戰,一直到三十一日的下午,才把敵人擊退,打死了日軍兩百多人,又救出被俘的友軍和英軍官兵三四十人。這時,正巧天下大雨,我掩護部隊就藉著雨霧掩護,趕上了師的主力,一起行軍。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十七日到達刊帝,這是隘路口的一個小集鎮,居民不到百戶,市面顯得格外蕭條。部隊在市外公路兩旁稍微休息,便走進了都是懸崖叢莽的山谷中。前面都沒有路,必須在兩邊盡是削壁的狹窄拉馬河中涉水而行。
暗無天日的叢林總算有了盡頭,文明終於出現。在經過十多天的長途跋涉,艱苦的奮鬥,在五月二十七日的那一天,我們走出了叢林,到達了印度英法爾東南十八哩的普拉村。
如今,饑餓,乾渴,疾病,疲乏都集於一身,誰受得了?我們發現有些人走不動了,頹廢地在路旁坐下來,倚靠在樹幹上,默默地死去。他們的生命,就像一盞燒盡了燈油的燈芯,慢慢地熄滅。差不多每天都有人死亡,他們倒在異域,雖不是戰死,可是總是為戰爭而喪生的。這些忠骸,被拋棄在山谷中。那些弟兄在臨死前,沒有別的交代,只希望能歸葬在自己的家鄉。落葉歸根,談何容易,誰能做到?而今我每想及此事,就流淚飲泣。
部隊愈深入,山是愈險峻,森林也愈茂密愈原始,所見到奇形怪狀的野獸也愈多,長尾猴在樹上最活躍。
我一向身體壯健,也漸漸感到沒有力氣了,似乎自己不是在地面上行走,而是在雲端裡遨遊,輕飄飄地,沒有重心。我怕是病了,我https://m•hetubook•com•com要在痛苦中,掙扎支撐下去。我更了解目前的處境,掉隊,就是死亡的約會。我不能倒下去,於是後面的兩個弟兄,連忙來扶著我,架著我走,腳像吊了好幾十斤重的鐵鍊,邁不開步,真是急人。我過去沒有這種經驗,現在突然感到人的死亡,是從腳上死上來的。但我不能死,我要支持到底,跟著部隊走下去。
我跟在大隊伍的後面,有如附在長龍身上的,顆粒細小的砂土,任他行到那裡,我便跟著到那裡,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林內只有不太明顯的山徑,有些是我們部隊走出來的新路,野草被壓倒在我們的腳下,踩得稀爛。有的地方,是依照指北針的方向,官兵用刀砍出來的,真有寸步難行之感。
除了饑餓,每個人的皮膚也沒有一塊是完整的。臉部脖子和手腳,都被螞蝗咬破蚊子叮傷,開始發炎潰爛,使人受到裡外夾攻的痛苦。
「注意一個跟著一個,不准拉長距離,不要講話。」這是隊伍中由前面傳來的口語,所以大家都緊張了,只好邁開步伐跟著走。在這時候,每個人的心中,只是想安全通過去,就能生存。若一失足滑落山中無底深淵,那就完蛋,誰也就不了誰。
走到有水的地方,我們便停下來做飯。吃完就走。假若途中沒有水源,只好餓著肚皮繼續上路。此時,最感需要的還不是食物,而是清水。在這熱帶地方,又是在森林裡,翻山越嶺好熱!好累!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在這舌乾唇焦難耐的時候,辦法又想出來了,砍斷芭蕉樹,在芭蕉樁上用刀尖掏一個小坑,水就會在坑裡滿起來,我們有時就喝那些芭蕉根裡的水來解渴。如果發現了山泉或溪澗,我們便伏在水邊,如野獸般的用嘴去吸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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