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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鷹兵團:中國遠征軍緬印血戰記

作者:羅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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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復密支那

收復密支那

這種情形若是發生在國軍,那還了得。武器是軍人的第二生命,丟了武器彈藥,是要交軍法審判的。誰對自己的武器,不全心全意的妥為保管呢?
「羅參謀,蹲下去。」團長在喊。
藍鷹兵團,由三十二年的春天,開始掩護中印公路起,到三十三年八月四日,攻占密支那為止,作戰時間長達十七個月之久,中間一直沒有休息。特別是各步兵團,在這一段時間中,最多調預備隊,也沒有連續休息一星期以上的。官兵們雖然是顯得累一點,可是都沒有倦容,大夥兒的精神,是挺旺盛的。
新三十師八十九團,就在這個時候,奉命在英法爾布防,抵擋日軍。但因五月中旬以後,日軍在孟拱河谷失利,兵力不夠分配,他們不得不把向英法爾輕裝深入的部隊撤回。因此,英法爾一帶恢復平靜。於是,八十九團,便在十三號的那天,轉向阿薩密省內的馬魯,和喬哈特兩個空軍基地集結,準備空運密支那增援。
那天的早上,從馬魯和喬哈特兩個空軍基地,連續出動了一百多架次,去轟炸密支那西邊的帕馬地機場。當日本守軍躲進防空壕時,大批的運輸機,和牽引著的滑翔機,便突然在戰鬥機的掩護下降落。同時,隱伏在密城附近的中美混合部隊,便全力向密支那攻擊,而一五〇團,也配合著展開作戰。
破城後的慘狀,真是令人鼻酸。陣地上的敵兵,都成了餓殍,那張開著的嘴,奄奄一息,躺在那裡。醫院的傷患,有的已死在病床上,已經腐爛,爬出蛆蟲來。未死的那些人,則渾身浮腫,流出一種惡臭的黃色液體,半閉著眼,在那裡等死。這就是大和民族日本武士的悲慘結局,侵略者應得的懲罰。
在戰鬥結束後不久,新三十師情報科長傅孔道上尉,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面國旗,跑到市中心一座高樓屋頂上,利用原有的旗桿,升起了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部隊的官兵們在下面看見了,不斷地歡呼,狂叫中華民國萬歲!
事實上,守城日軍的命運,早在六月底,孟拱被我軍攻占的時候就決定了。那時從卡薩增援密城助戰的日軍,一三八聯隊和砲兵五二聯隊,在沒有到達指定的戰場以前,就在孟拱外邊的南提附近,被藍鷹兵團的部隊截擊,打得全軍覆沒了。那時,密支那的日軍,對上面派來增援的部隊,遲遲不到,就有了一些懷疑。但是他們卻未想到,來增援的部隊,在半路上就被國軍所消滅了。甚至於連孟拱已被國軍佔領了,他們都還不知道。等到後來藍鷹兵團的一一三團,從南堤沿孟密鐵道長驅直下,撲向密城而來,他們才明白,三十三軍的命令,只不過是要他們死守到底,為日皇效忠的愚蠢行為而已。
每天早晚的戰鬥,依然在各地進行著,兩軍的陣前,都是堆積著衝鋒戰亡人員的屍體。可是日本人只要是被我們射殺在陣前的,一到天黑以後,他們總要設法拖回去的。我們的弟兄也是如此,只有美軍陣地的前方,往往有些出擊陣亡的屍體,堆在前面,一堆堆的,天氣熱,一經曝曬,就會發出味道來。那種死人的臭味,真是難聞已極,令人連飯都吃不下去。尤其是晚上,夜風吹來,氣味更濃,加上心理上的害怕,所以美軍晚上都是雙哨,不敢一個人當衛兵負責監視敵人。
休假在國軍官兵中,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詞。尤其在戰場上,根本就甭提。
如今,市面上的貨色不多,價錢也貴了一點,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在戰火下倖存的。外邊又沒有新的來源,物以稀為貴,這是自然的現象。好在官兵在戰場上所發的薪餉,根本就沒地方用。現在能花,大家都花一個痛快。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戰死?留錢又有什麼用?況且華僑也是劫後餘生,挺可憐的,能買他們一點東西,等於救濟他們一樣。所以官兵購物,從不講價錢,而華僑商店不僅算得便宜,有時還要贈送一些,表示對國軍攻下密城,解救了僑胞的一點心意。結果自然是被官兵們所婉謝了,反而加倍給錢。這種互相禮讓情形,看在緬甸人的眼裡,好羨慕呵!莫不暗自稱讚!過去日本兵的橫蠻掠奪,緬甸軍的欺壓搜搶,與現在藍鷹兵團的愛民,簡直不能相比。中國軍隊真是王師,是來解救老百姓的,是緬甸人民從未見過的,緬甸人覺得,藍鷹兵團,才是世界上軍紀最嚴明的部隊。
這樣一來,美軍就常跑到國軍這裡來乞援,希望能將他們死在日軍陣地前的夥伴屍體弄回來,這種行為是要冒很大危險的和-圖-書。美國人,沒人敢去,請我們弟兄幫忙,這都要秘密交易,不能讓官長們知道。其條件是將死者拉回,先行搜身,他身上的一切財物,都歸去拉的人所有。另外,還送一兩條香菸,作為酬勞。誰也料想不到,我們部隊之中,就有這些亡命之徒,偷偷的去幹這種買賣,真絕。他們一趟一趟的去拉美軍屍首,也發了不少洋財。後經我們查覺之後,就嚴令禁止。
不巧,正在這個時候,日軍又在蘇法爾附近蠢動,英印軍節節退守。仰光的日語廣播員,天天都在向全世界散佈謠言,說是日軍就要進攻印度,使整個的印度,都陷入了驚慌的狀態,外國駐軍也受到影響。
八十九團,從機場著陸之後,犧牲極為慘重。這十幾天作戰下來,人員只剩下二分之一了。戰地的兵源根本就沒辦法補充,於是師部的特務連,也撥了兩個排來抵補第一線連的空隙。
然而,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於是美軍運來一種新武器,火箭砲。型式很簡單,是一支五呎長的發射管,和一個三角架,射程只有六十碼,發射時,要把電線引到一百四十碼遠的遮蔽部中,人員才不會被震死。雖然一門砲一次只能發射一顆炮彈,但威力特別大。於是在各部隊第一線連中,抽調了若干士兵,實施一天的訓練,只要瞄準好,就把砲架固定起來,再用電引發就行了。由於這幾十門秘密的兵器,同時出現,把日軍的堅固陣地,都打得翻了起來,步兵就跟著衝上去了。這種兵器的使用,對密支那的克復,發生很大作用的。外界的人士,知道的很少,這也是一個沒有公開的秘密。
民國三十三年七月三十一日,我各地大軍開始圍攻,向敵人市中心的核心地帶,一碼一碼的前進,國軍官兵個個奮勇當先,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立即跟著上去。不怕犧牲,冒死前進,步步為營,經過幾小時的血戰,佔領市區過半。但就在這危城已破的節骨眼上,敵酋還發出了最後的一道命令,要他們死守到底,等待援軍。可憐的日本兵,卻信以為真,還在拚命的與我周旋頑抗,堅守著每一個堡壘,至死不悟,該多麼愚蠢啊!因為日本人的服從性是絕對的,而最壞的結果,莫過於切腹自殺。
密支那,我們終於克服了。這也足以證明,對國軍來說,沒有攻不破的城池,也沒有打不垮的敵人。看誰能支撐得久,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有一天,我們師部後面小山頭上的英軍高砲陣地,突然緊張起來,不知是為了什麼。是否日機大批來襲,不是的,原來是他們發現了西北方有一大群飛機,即將進入密支那的上空。是敵機還是友機,分辨不清。因此,他們全部人員都站上了作戰位置,砲彈也上膛,只等經過他們的防區,就可集火射擊。過去,他們打日本零式飛機,目標小,飛得又快,一晃即過,所以不容易打到。這只能嚇唬一下敵人,使他們不敢低飛而已。
二十幾天後,敵人終為我軍所迫,放棄了村落,改守距城六里的叢林山地。在這一段戰鬥期中,我們曾使用掘壕戰法,將日軍郊外陣地攻占下來,而進入了街市戰鬥。然而日軍經常利用夜暗掩護,派出小部隊向我偷襲,企圖偵知我方主力所在,拖延時日。
而三十八師的部隊,也繞過了美軍,由東北方打進城來,三個師的部隊首次在城內會合。繼續肅清戰場殘敵,還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將這一座名城的敵人,完全消滅。
密支那的市容,在軍民合作的重建下,漸漸地恢復起來。到孟拱的火車,也利用汽車引擎改裝,不過車廂還是沒有頂蓋的平卡,最多只能拖五節。起步時如果裝載過重,車上的人還得下車幫忙推。停車卻是一件麻煩事,要拖上好幾百公尺,才能剎住車。總算臨時解決了對外交通問題,也是緬北戰場上的一大特色。
另一種團體輪休,是整個部隊換下來,把所有的裝備,都分別送到兵工單位、經理單位去檢查保養,等到假期滿了,回來的時候,再重新發給裝備,上前線去作戰。況且在美軍中,個人裝備是由本人直接負責的,只有團體共用的東西,才視為團體財產,由各單位主管負責。因此,美軍的各級部隊長,所負的行政責任,比國軍輕多了,這在我國軍是辦不到的。指揮官除一般行政工作外,更要負一切成敗的責任,比起美國來,是難當得多了。
老謀深算的史迪威,他怕因此而引起中美部隊間的隔閡,所以在五月二十三日,即hetubook.com.com派參謀長柏德諾准將,由列多趕來前方,接替麥爾利的支隊長職務,並在前方設立指揮所。他把美方指揮官也調開了,使中國人的面子上好看一點。他重新部署兵力,把中美混合部隊解體,各部隊立即歸還建制,並規定爾後中國軍隊的步兵師,都由師長親自指揮作戰,才平復了國軍官兵們不平的心理。
到了連部,車子還未停好,人員也沒跳下車來,只聽到一聲槍響,駕駛兵就倒在駕駛盤上。我連忙跳下車,蹲在車的一旁觀察,在前面不遠敵人陣地的大樹上,有一個日本兵在上面,於是立即告訴衛士,用輕機槍,向那棵大樹掃射,果然,一個人應聲從樹上掉下倒懸在半空中。我們用望遠鏡一看,原來那個日本兵的一隻腳,用鐵鍊繫在樹上,整天呆在上面,不准下來,專門對我軍狙擊。由此可見日本人是多麼殘忍呀!
好容易這次得到大休息,部隊就利用這一段時間來整補,而藍鷹兵團新編三十八師,在這個時候擴充為新一軍,另轄新三十師和五十師,孫師長也升為新一軍的軍長了。友軍二十二師和十四師,也編成了新六軍,歸廖將軍統率,在孟拱出兵攻占瑞姑之後,便奉命調防返國。只有藍鷹兵團還要繼續揮戈南下,完成打通中印公路的任務。
目前攻城的部隊,各方面均有進展,只是速度太慢。五十師的潘師長,眼看城北敵軍非常頑強,工事也十分堅固,攻擊實在不易,而且犧牲太大。於是他組成敢死隊,用重賞的辦法,徵選一百名官兵,隨身攜帶輕便武器,和通信器材,炸藥,手榴彈等,利用夜暗時分,分組潛入敵人後方,把敵人的通信設施完全破壞,使其指揮失靈。
美軍的休假制度,執行得非常澈底,不管任何人,只要休假時間一到,就是在第一線,也得馬上把他換下來。他們認為休假比打仗更重要。而且這是個人的權利,任何人也不能剝奪的。而這種休假制,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個人的,官兵都有,假期為一至二週,只要自己有錢,到什麼地方去玩都可以。同時軍方儘量給予交通上的便利,只要能按時回來。否則,逾假了,是要受到懲罰的。
這一下子,大東西來了,轟炸機啊!他們怎能不慌呢?不一會砲長跑到師部來告訴我,說他用望遠鏡看見,那些飛機的尾巴上及機翼下,都漆有藍白色的圓圈,和中國的標誌。
因此,一個多月下來,戰事沒有大進展,這是國軍將領最著急的事。可是指揮權在美國佬手裡,他們用正規的戰法,來打日本鬼子怎麼成呢?人員犧牲了,城市還拿不下來,這是國軍各級指揮官最不高興的。尤其是新三十師的部隊,空運著陸突擊,損失很慘重,胡師長一直都認為是美軍指揮不當所致。著陸點沒有完全控制,怎能讓他們的官兵,運到這裡當活靶,給日本兵射殺,送死呢?而且,他的八十八團又交麥支隊長指揮,自己無權調動,來支援八十九團西機場這方面的戰鬥,使他更為憤怒。因此,不愉快的事件就發生了,中美將領,雙方各執己見,竟然爭執起來。可是盟軍指揮部,只聽麥支隊長的一面之詞,指控新三十師的胡師長不聽調度,破壞指揮系統,限他在二十四小時以內回國。為大局著想,胡師長就含著淚水,默默地離開了密支那和他的部隊。
後來,在市區內一所豪華的屋子裡,發現了好幾十個日本女人。經過詢問,原來是日本軍隊中的隨營軍妓。事後,我們將這一群可憐的女人,依其志願遣送,或留在地方服務。雖然,美軍很想要去慰勞他們的大兵,未為我方所接受。同色的東方人,怎可讓白人來凌|辱?這一點道德觀念,我們仍是要堅持的。儘管美方並不諒解,我們卻仍然本著我國以德報怨的精神做了,誰也沒有話說。
五月十五日,我軍的第二縱隊已超過了第一縱隊,連夜兼程,當晚即將密支那到孟拱的公路切斷。半夜裡,全部到達了密支那西機場以南的南圭河,八十八團的主力和美軍一營,也在十八號的那天,趕到密支那以北二十哩的遮巴德。而在丁克路高作佯攻掩護主力行動的第三營,因為飛機大部分都忙於空中運輸部隊作業,而忽略了對該營的空投補給,使五百多名健兒們,受了八天飢餓之苦。
入夜後,肚子實在太餓了,王團長拿給我一包乾糧,這是難得的「校官給養」,裡面有白麵包、水果、火腿、雞肉、牛奶和蛋等食物。這一類的高級食糧,是尉級以下的和-圖-書人所吃不到的。普通部隊在作戰時,所發的那種乾糧,叫做史迪威口糧。每餐一盒,內裝一個牛肉罐頭,兩包麥片餅乾,一包糖,一包茶葉,一包香菸,一粒維他命丸和幾張草紙。初吃還覺得不錯,吃多了就不喜歡,一見到就反胃了。
次日拂曉,即向預定的各重要據點,以及敵軍的指揮所,作猛烈果敢的突擊。等敢死隊得手之後,其餘的攻擊部隊,即應聲而起,不顧一切的衝往敵陣。加上火箭砲的威力,一下子就將那些堅固的工事摧毀了。就在當天的下午,五十師即將十一條街道,完全佔領,並且繼續掃蕩營區以東,以及伊洛瓦底江沿岸的殘敵。
好在密支那戰役中整個的制空權,完全操縱在我們的手裡,很難得有一兩架日本零式戰機,來轉一兩圈,就馬上轉頭飛走。因此,天空上,完全是美國飛機的天下,P─51,P─40的戰鬥機,夜以繼日的偵炸,並掃射敵人的陣地,封鎖伊洛瓦底江及敵後的補給線,叫日本鬼子抬不起頭來。因此,最閒得無聊的,是英國的高砲部隊,他們整天派人監視著天空,一發現了機影,馬上就進入戰地,所以他們是實施二十四小時的輪班工作制。沒有當班的,都可以到掩蔽部中去休息,但對執行任務,卻一點也不馬虎,只是物資生活享受,沒有美國人那麼富裕。而英國人的給養中,有時,連茶和糖都補給不上,他們也只好忍受著,但決不向美國人去要。這也許是英國紳士的風度,不吃沒什麼關係,任務要緊,還得要執行下去。
十七日,在密支那外圍的我軍,開始攻擊西機場為後續部隊奪取著陸點,把距密城三哩之遙的帕馬地機場的戰火點燃了。
二十四架分三個梯次,進入了密支那的上空。雖然敵人陣地的高砲,不斷的朝空中發射,只見一朵朵的白雲,在機翼下出現,高度還差得遠呢。飛機從容不迫的在目標區,投下了炸彈,頓時只見敵人陣地內一片火海,濃煙四起,遮蓋了半邊天,炸得天翻地覆。一直到夜晚,大火才熄滅。我想:敵人的損失,一定是很慘重的。
這一次的轟炸,密支那整個城市的房屋,幾乎是全垮了,好些地方的馬路,都炸成一個個的大坑,不能通行。城裡日軍的彈藥庫,汽油壕,停車場和倉庫均被命中,炸得一塌糊塗。有的根本就沒法修復了,這對他們士氣打擊,是很大的。
新任的三十師師長,由藍鷹兵團的副師長唐守治將軍接替。部隊雖然是繼續作戰,可是官兵的心理上,卻非常難過,他們懷疑,為什麼要我們的師長回國?每個人都是這想的,難道我們是美國人的僱傭兵嗎?他們要我們怎麼打,我們就怎麼打,中國人還有一點自尊心嗎?這是盟軍平等的待遇嗎?天下那有這種道理,這完全是美國人的優越感在作祟。
由那個時候起,不知是士氣受到了影響,還是有其他的原因,美方把攻城的任務,完全交給中國軍隊來負責,由五十師和三十師,合力圍攻密支那。在十五里長的正面上,形成了一個弓形,伊洛瓦底江恰像弓弦,使密支那的日軍,夾在大江和國軍之間。戰鬥就在距城十里左右的小山頭上,和其附近的村落中進行著。我軍逐步前進,每天佔領日軍二十碼、五十碼的陣地,雙方都付出了極大傷亡的代價。
這時候,新三十師的部隊,為了配合友軍的行動,冒著敵人猛烈的砲火,奮勇前進,衝到敵人準備作為死守的營區,逐屋戰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到黃昏才把整個的營房占領。
這一場戰爭結束之後,美軍就要換下去休息了,恐怕以後直接和日軍接觸的機會不多。在他們美國人的腦海裡,最崇拜的是英雄人物。他們到緬北來參戰,可是屢次打的都是棄甲而逃的敗仗,那裡去找得到戰利品呢?儘管他們每個都很怕死的,但還想當戰鬥英雄,弄一點日本人的東西,寄回國去炫耀自己。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好,只要是日本的。國軍弟兄們深切的了解他們這種想法,於是將自己所得到的東西,往往拿到美軍陣地中去展示,談交易。不過美國兵最喜歡的,是日本旗子,紅太陽上寫著「祈武運長久」的字樣。這種旗子最高價錢要賣好幾十塊美金一面。還有日本人的武士刀、千人針,這一類的東西,都是可以賣錢的。因此,腦筋動得快的弟兄們,乘此在他們身上發了一些小小洋財。
自從一五〇團撤回機場後,敵軍似乎已窺破我軍戰略指導的弱點,是在逐次使用兵力,給予他們有喘和-圖-書息的機會。於是就利用我軍重新部署的時間,一方面向各處求援,一方面加強自己的工事,形成稜形的四角防禦。盡量加強縱深配備,利用各種可用的東西,設置重重的障礙物,使攻者更加困難,敵我雙方成了對峙的狀態。誰也不敢先動手來嘗試生死交關的決戰,沒有幾分把握,那一個敢冒險?
當國軍正在孟拱河谷,掃蕩庫芒山,進迫到加邁的時候,中美聯軍的先遣部隊,即在孟關集結南下,進襲密支那。這一支中美聯合部隊,是由美軍步兵一個團,和新三十八師八十八團,五十師的一五〇團所組成,歸美軍麥支隊長麥爾利准將指揮。五月間,就開始行動,混合支隊的第一縱隊,在雷班附近為敵所阻,八十八團乃是奪路前進的,解救了在丁克路高被日軍包圍的美軍一個步兵營。那時候,我軍因急於南下,不便戀戰,於是,便留下一部分兵力,故做佯攻的模樣,與敵周旋。其主力則避免戰鬥,日夜不停地的向密支那前進。
我因送情報資料至八十九團,以及提供密城兵要地誌的詳細說明,跟隨團長座機一起著陸。當時,密支那西機場,正陷於最慘烈的炮火中,日本守軍倉皇地爬出防空壕來應戰。第一批降落飛機所拖的滑翔機,有些駕駛在空中便中彈死了,有些則擱置在樹頂上,而機上所載的戰鬥人員,全被地面的日軍用機槍打死。機上滴下來的血,把整個樹幹都染紅了。有的運輸機在降落時出了毛病,衝出了跑道,機毀人亡。在當時既沒有陣勢,也分不出敵我,所以當我們的飛機,在跑道頭一架歪斜的運輸機旁停下來,大家跳下飛機,團長馬上拿取無線電話筒呼叫,才慢慢地把散開了的部隊,又重新組織起來。於是,他跑到機場邊的一棵大樹下,蹲著觀察四周情況,並令團部人員,就地挖掩體,準備作戰。
國軍在戰事結束之後,除了一部分在外圍警戒之外,大部分都在營區內休息。尤其是作戰時間最長的藍鷹兵團,這時候也藉此喘一口氣,鬆弛一下緊張的情緒。
這時候,國軍新三十師的八十九團,已於六日渡江,向卡率追擊,就地對八莫方面警戒。十四師的四十二團,也在這同一時候,攻克了宛貌,滿那,肅清了密支那東岸的敵人。經過三個多月的密支那戰鬥,到此才算結束。我軍先後斃敵二千三百多人,生俘日軍官兵六十七人,擄獲軍品無數。這是國軍在緬北戰役中,使用兵力最多,犧牲最大的一次硬仗。使我們深深地體會到,攻堅戰是艱苦的。
真的,當我到瞭望哨一看,果然不假,是我們空軍B25型的輕轟炸機,來支援我們地面戰鬥的,這時,國軍士氣為之一振,大家都在陣地裡,鼓掌狂叫。
「我們的空軍來了啊!」
狡猾的日本鬼子,這時候,在密支那市區的配置,大部分都利用民房和街道,構築堅強的掩蔽部。把重要的據點,都用交通壕連接起來,有的上面還加了掩蓋,在空中很難發現出來。重兵器的位置,多半都選在十字路口,或是民房的屋角,和公路的進出口,把砲兵都移到江的東岸,作為游動支援使用,陣地上只留少數的守兵,來管理自動火器。除此之外,還埋伏了一些狙擊手。其餘的人,便在掩蔽體中蓄精養銳了。不到戰爭逼近陣地前,絕不輕易射擊,暴露自己位置。不久,新三十師的九十團,也由列多空運到密支那,參加攻城的戰鬥,現在已經進入街道爭奪戰了。
唐師長到職的第二天,就要到前方去視察第一線陣地,八十八團和麥支隊在一起,固守著既有的陣地,根本就沒法進展。美國人要靠火力的支援,飛機和大砲轟擊之後,才敢抬起頭來,看看前方敵人陣地的狀況。通常他們都是把槍放在戰壕上,自己連看都不看,手舉在頭上亂扣扳機。子彈打完了,槍就不響了,才看看自己要不要繼續射擊。老實說,這完全是浪費彈藥,根本沒有半點效果。同時也告訴了敵人,我在那裡?在這種膠著的狀況,他們是不敢前進的,完全依賴我們八十八團的弟兄們,來替他們監視著敵人。
在攻城戰的後期,日軍雖然各方面都受到限制,尤其是不敢晝間活動,都是在夜晚偷偷摸摸的連絡,加強工事,白天就躲在堅固工事裡死守。所以我們的犧牲相當大,雙方陣地接近到戰爭史上最近的距離,只有三十公尺。因此飛機不敢炸,砲也不敢轟擊,都怕傷到自己人。單是一個車站,就打了半個月,每天只能進展幾碼地,真太難了。
經過這一連和圖書串的驚險,總算是平安地回來了。唐師長明白了全般狀況之後,他認為敵我雙方相峙得太近,飛機若是來轟炸,有時會發生偏差,炸到自己人。而砲兵支援的火力,由於敵我陣線交錯,有時也會傷到自己人,因此,也不敢打了。在這種情況下,步兵怎能前進呢?
每當夕陽西下,彩霞滿天的時候,官兵們都喜歡跳到江裡去洗澡。儘管由於高山上流下來的雪水,寒冷刺骨,凍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可是大家還在江裡游啊游的,好像要洗去這些日子的一切積垢似的。
密支那,是緬北鐵路的終點,位於伊洛瓦底江西岸。周圍多山,是一個地形稍有起伏的小平原,遍地都是幼年的叢林,非常隱蔽。伊洛瓦底江經此向東南流,河床寬約三百到八百公尺,水流平緩,清澈見底,利於航行,還有鐵道和公路,四通八達。可以南去八莫,西至孟拱,北通孫埠拉蚌。東面的瓦霜公路,如再東延一百公里,就可以通達我國雲南的騰衝。城西和城北,都有飛機場,戰略位置,非常重要。
這時候,盟軍的飛機和我軍的砲兵,再也不甘雌伏了。他們不分晝夜,向城區及伊洛瓦底江東岸,輪番轟炸,砲擊。因此,密支那城內的建築大部被毀,連敵人後方運補船隻,和來往於公路上的汽車,也完全被我砲火所控制了。後來,敵人又改為在八莫通往密支那公路的中途,夜間用汽車把糧彈偷運到江岸,再用木板或樹排,送過江來,維持著補給。而被困的敵人,便躲在那些用鐵軌築成的堅固工事中,死守起來。雖然一般砲彈對它轟擊,是發生不了作用的,可是他們的心情,一聞砲聲就怕得要命。
車子繼續沿著戰壕往前開,雖然侯代營長再三地建議唐師長,不要再往前方去,因為與敵人相距太近,難免發生意外。但唐師長是湖南人,一股騾子脾氣,什麼都不怕。車子開動就有一發砲彈落在前面,幸好沒有爆炸,否則命都沒有了。可是路窄,車無法掉頭,還是向前衝吧。剛開出不久,果然一陣排砲,都落在營指揮所附近,指揮所被打中了,我們真算是走運的。
第二天,十四師四十二團的部隊,已增援來了,戰局才穩定下來。我軍反攻為守,僅只戍守著西機場,部隊仍然是腹背受敵,一直到我軍把機場兩側,和背後的敵人完全肅清。這時候,敵我雙方的陣勢,才慢慢地形成了近在咫尺地對峙。
最好笑的是美國大兵,睡在樹林中的時候,槍枝往樹上一掛,自己就在吊床中躺起來,什麼事都不管。如果聽到「卡崩」日本三八步槍一響,以為日本兵來了,他們就拔腿飛奔,什麼東西都不要,老命要緊。於是國軍弟兄去撿武器,收裝具,來壯大自己。但他們損失了東西無所謂,手槍、步槍、卡賓槍,在他們的福利社都有得賣,只要付錢,什麼東西都可以買得到。
那一天,唐師長帶著隨從人員,坐上一座沒有頂的吉普車開往前方。首先,到團指揮所,由曾團長說明目前的敵我態勢之後,接著又到營指揮所,侯副營長說明兵力現況,只有兩三百人了,對所擔任的正面過大,兵力過於薄弱,沒有縱深配置,雞蛋殼的防線,是非常危險的。雖然有師部特務連的幾十個人,在這裡協防,但仍嫌不足,建議師長增加兵力。的確,好幾百公尺的正面,這麼少的兵力,防守起來是很吃力的。師長了解實況之後,答應等九十團到達後,立即增加兵力。同時,還勉勵他無論如何要苦撐下去,千萬不可暴露自己的弱點。
當時,剛下飛機的新三十師八十九團,以全力掃蕩機場附近的敵人,而一五〇團則向密支那車站進攻,黃昏時分,到達車站附近,被敵人猛烈砲火所阻,戰鬥慘烈,我軍有一位營長陣亡。次日清晨,一五〇團終於衝進了火車站,但因後方的通信連絡,全被敵人砲火所切斷,無法要求空軍和砲兵支援,於是日軍乘機反撲,二三營傷亡慘重,車站得而復失。到晚上糧盡彈絕,後力補給不上,被圍困中的一五〇團,不得不使用刺刀,殺出重圍,撤回飛機場附近。日軍卻利用這個機會,重新整頓部署,加強密支那四周防禦區的工事。於是,這次原可獲得勝利的突擊,竟然功虧一簣。
我剛一縮頭,一顆砲彈正好落在我前方三十碼處,轟的一聲爆炸了。當我清醒過來,滿身都是灰泥。但在這個時候,竟一點也不知畏懼,我只想到任務在身,要趕快回到師指揮部去復命。因為這是我調到新單位的第一件工作,一定要把它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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