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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對戰爭的看法如何？」

「預祝你今年早日返國。」

如今，根據審問所得的各種資料來綜合研判，日軍在南坎市區所築的工事不多，也並不堅固。他們認為在盆地中是無險可守的，抵抗地帶都設在山地上。因此，未來的戰鬥，主要的還是在山地上，展開據點的爭奪，而市區是可一舉而下的。

我嚷著要她坐下來吃點東西，在我國北方的風俗，過年的時候，吃餃子，就稱之為得元寶，表示恭喜發財之意。當然她是聽不懂的，反正，我只希望她能和我們一樣吃點東西，別餓壞了。況且又在戰地，應該沒有任何約束，女孩子也一樣，她們美國女孩就是這樣坦率可愛，接過盤子就吃，一咬裡面的餡湯都流出來，接連地說：

「謝謝！」她只望著我笑，頻頻點頭，不好意思拒絕，心裡又想著怕吃多了，會發胖。

他向四周望望，沒說一句話，站在帳篷中間，理都不理，顯得非常傲慢的樣子。

「只是在戰地上沒有時間，等仗打完了，我會學的。」

「沒有什麼訣竅，只是多吃一點肉類而已。」

其實，人們在戰鬥中過日子，非常簡單，搭個帳篷，架張床，把彈藥箱重疊起來，就變成了辦公桌。科長以上的幹部，才配有行軍床，那更方便，一架就可以睡覺。而我卻用兩個麻袋，砍兩根竹子一撐就成床，做習慣了，非常快速，至多三十分鐘，就可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好。尤其是搭帳篷最快。如今，雨季過了，很多人拿降落傘來代替，既輕巧又方便，搭起來省時省事。在樹林中，只要把頂點往高樹上一掛，其餘的繩子往四方的矮樹上一繫就成。五顏六色，在樹林中，像一朵朵的鮮花，若從山頂上往下看，真是美極了！

「大約三四千人，工事都構築在四周山地上，市區內的交通路口也有不少工事。大砲，我看到的很少。」

部隊攻克了這山頂上的小村落後，繼續向前推進，沿著山勢把敵人往下趕。追擊！追擊！一直要把日軍追到瑞麗江邊。

「你知道中國菜，是世界著名的，要多吃一點，機會難得呵！」郭先生也湊上一句。

「這種想法，不是太悲觀了嗎？」

「你是在十八師團的那個單位工作？」

「不像我們美國只是罐頭、牛排、雞腿，老是那幾樣，變化得很少。」

附近的幾個大小村落中，都沒有豬肉可買，因此，他們靈機一動，改買了五隻雞和一些雞蛋回來，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就改用雞肉，白菜，蘿蔔來作餡和圖書子了。

問完之後，就連同其他的日俘一起後送了，因為我們所需要的，也只是一些與第一線有關的戰鬥情報而已，所以動作要快。其他的工作，則是上級的事了。

本來耶誕節那天，我就收到了由美軍連絡官轉來裘莉小姐送給我的禮物，一大包巧克力糖和一本日記。她希望我能在甜密的回憶中渡過新年，寫下自己生命史上最光榮的記錄。

「那次派遣到我們中國軍隊後方來，有幾個組？」

「裘莉小姐，你可知道今日世界上，無論是最好吃的菜，或是女人最漂亮的服裝，都是出於男人之手，為什麼？」我又轉變話題問她。

我的老天，在戰鬥中既沒有日曆表，也沒有月分牌，只知道一天一天的過，誰知道那天是幾號呀？若不是他來提醒，恐怕大家都忘了。

話說卡提克山頂上，還有一個小廟，外型的建築，古色古香，保有中國的傳統，裡面供奉著幾座佛像。看廟的是雲南人，他主持這個廟已很久了，他既不是和尚，也不是尼姑，只是修行的居士。廟的前後各有一大片地，有泉水可供灌溉，因此，他種了不少的青菜。他還養了幾隻雞和羊，用來與山頭人換糧食。他每日三餐，都是青菜米飯，生活過得很清苦，反正吃素的人，也不在乎這些。

「各組單獨活動，目標地區不同，沒有連絡，任務完成之後，就自行回去。」他避重就輕地敷衍。

「我知道，中國有好幾千年的歷史，經驗多，做出來的東西，當然好吃。」

正當我們在吃餃子的時候，裘莉在美軍連絡官蓋博上尉陪同下，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第一句話即說：

「那還不是男人們喜歡為女孩子服務，想獻殷勤，想得到她們的歡心，有什麼辦法呢？」她答得很幽默。

「那麼，你知道南坎目前有多少人？陣地構築在那裡？大砲有多少門？」

我乘機揀了兩個餃子，放到她盤子裡。

「裘莉小姐，你說錯了。」她把兩隻眼瞪著我，我繼續說：「你要知道，這就是中國文化的偉大，中國人的倫理道德的崇高。把一切辛苦的事，都一手攬在身上，自己去做。讓自己的妻子兒女，生活得更快樂了，這就是男子漢的責任，也是當丈夫的光榮。」

於是科長拿出好幾十盾盧比，交給諜報隊員要他們到附近村落，去分一點豬肉回來包餃子。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雖不能說是三月不知肉味，至少在www.hetubook.com.com戰地上很少吃得到新鮮豬肉。

他告訴我們，前些時日軍曾抓他去拷打逼供，誣賴他是國軍的情報人員，打得遍體傷痕累累，他卻無法招認。後來，還是附近的山頭人，去向日軍證實，說他已在這裡十多年了，日本人才放了他。他身上被日軍用皮鞭抽打的一條條血痕，還很明顯的看得出來。

「我在日本有太太和小孩，我很想家，我每天都掏出他們的照片來看，我很想念他們。」他又喝了一口茶：「因此，我討厭打仗，我想早點回去。」接著他又嘆了一口氣：「唉！不可能，不可能呵！」

年三十晚上，大家一起動手，只花了兩個多小時的功夫，五百個餃子都做好了，而且下了鍋。戰地那裡有大鍋呢？只好用三頂鋼盔連在一起，挖個土灶，到山坡上撿一些枯樹枝來燒。不知是山中的泉水難開，還是山上風大，氣候冷，火力不足，燒了將近一小時，水仍未冒泡。大夥兒的肚子早餓了，先暫時用餅乾墊一墊。煮呀！燒呀！不知是誰想出的主意，把晚上點燈用的煤油倒一些出來，加在柴火上，果然火力大增，一個個不像樣的餃子，就在裡面浮動了。煤油一罐罐地倒了上去，火燒得比以前烈了一倍，六時左右鋼盔上浮起了一片白色，餃子都煮熟了。這種雞肉餃，是許多人未吃過的。

「中國人做的東西真好吃，好極了！」

「你是池田榮二先生？」郭先生繼續地問他。

元旦，就在這愉快的氣氛中渡過了，熱熱鬧鬧地，大家在酒醉飯飽之後，就各自尋找美夢去了。

「請坐，歡迎來這裡，我們好好談談。」郭先生以笑臉相迎，還照日本的風俗，欠身客氣地接待他。

「那你們之間，如何連絡？如何向上級報告？」

「你願意學嗎？」我問她。

「十個組。」

「好哇！」郭先生忙從抽屜中取出來遞給他，並為他點著火，他猛吸了一口，閉著眼睛，顯得很過癮似的。

「當然！當然！我早就準備好了。」我連忙轉身，到公文箱中取出那面日本旗交給她。

「那麼，你們對南坎是否有死守的計畫？」

「是我疲乏了，蹲在草叢中睡覺，才被你們士兵發現抓到的。」

今天，在山頂上一口一個，怪好吃的，真是新鮮過癮！卡提克山上吃水餃，在槍砲聲中過新年，倒是別有一番滋味，令人終身難忘，挺有意思的。

司令部緊跟在部隊後面，一天一天的向前移，從來沒有一個地方住過一個禮拜的。兩三天，和*圖*書總得換一個新地方，官兵們也習以為常了。如果好幾天沒動，老是待在那裡，反而覺得難過。

「歡迎你來中國留學，其實，吃也是一種藝術，不過我們中國人較為講究而已。」

「只告訴我們任務完成後，渡瑞麗江回南坎。」

「那你怎麼被中國軍隊捉到的？」

其實，我是一個很懶惰的人，又沒有耐心，過去在國內，曾經寫過好多本日記，後來不知被誰偷去看了，總是以那上面的語句作體材，來捉弄我，氣得我從那時起就擱筆不寫了。十幾年一年一本的日記，就此中斷了，真是可惜。

「那你覺得盟軍的戰鬥力如何？」

「我今天算認輸了，說不過你們，可是……」她用眼睛瞅著我：「羅參謀，你該實現諾言了吧！」

「池田先生，請你告訴你們部隊對南坎防守的情形。」

「我說的都是真的，因為我不想打仗了！」

有一天，這個守廟的雲南人，忽然送了一大擔青菜和蘿蔔來，說是送給我們過新年的。

「我想，」他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想，在回憶，又接著說：「我們主要的目的，是在阻止中國軍隊東進，守住南坎，使中國軍隊無法與雲南的部隊會合，打通中印路。」

這一事件，總算沒有白費心機，做得使她滿意了。大家都很高興，我取出裘莉上次帶來的六罐啤酒，是她準備在耶誕夜要和我共飲的。如今身置戰地，都是患難伙伴，那能獨享？於是打開來大夥兒痛飲一番，共同乾杯，送走了裘莉，已經午夜的時分。

「盼望你今年升官發財！」

「恭喜你今年更美麗！」

「是的！」答得非常有力，保持日本軍人的本色。

「日本已與世界為敵，目前，中國軍隊銳利的攻勢，主要在早日打通雲南公路，切斷我南方連絡線，好從印度獲得外援，加速反攻，爭取抗日戰爭的勝利。另外，美國人在太平洋上，正向北實施逐島攻擊，並對我日本國土大施轟炸，企圖兩面夾攻，把我們日本人打敗，使我們屈服投降！」

「對！對！對極了。」蓋博上尉拍著大腿直叫。

「呵！那位弟兄，快把他的手銬取下來。」郭先生看出來，可能是他對此不滿。解下後，他就坐下來了。

「過去，我常聽我們的長官說，中國兵很兇，抓到日本人就砍頭，所以日本官兵都很害怕，寧願戰死，也不可被俘。如今，我親自體會到你們不但沒有殺我，反而把我安全地送到後方來。這樣地優待我，今天，我才明白，中國才是今日世界上和圖書以仁愛為懷的禮義之邦。」

真沒想到數月不見，她也學會了說中國客套話了，笑咪|咪地，拱手向大家賀年，令人驚奇不已。

「五五聯隊。」他頓了一會，看見郭先生在抽菸即說：「請你點給我一支香菸好嗎？」

大夥兒聽到翻譯官說出她的意思之後，馬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祝賀她。

「你們一共幾個人一起出來的？」

「對不起，我們女孩食量較小，還是請你幫一個忙吧！腰粗了，不好看，是不是？」她說著又給我揀了一個回來。

「還是別談那些了，快和我們一起得元寶吧！」

「謝謝你！」他被我說得笑了，連忙站起來向我鞠躬。

「從來未曾聽說過。」他笑了一聲：「低窪的盆地，怎麼守？日本人又不傻。」

「英美軍是完全靠物資，也就是依靠飛機大砲的火力，唯有東方國家的部隊作戰，是依靠戰鬥意志和精神的。若是依我個人從事作戰的經驗來估計，我們日本兵與英國兵是一與八之比，與法國兵是一與六之比，與美國兵是一與四之比，與俄國兵是一與二之比，與中國兵是一與一之比。而印度兵和緬甸兵，那都是不堪一擊的。」

「為什麼？」我乘機追問了他一句，郭先生馬上翻譯。

「也許是的。」

他似乎對這種禮遇，感到非常意外，而發自內心的感激。連接地用雙手扶膝，又向我鞠了好幾個躬，來表達他的謝意。

「現在，你既然已經認識了我們國家的政策，那我們就不是敵人了。」我連忙站起來和他握手，祝賀他新生。又說：「本來中日兩國乃兄弟之邦，這只是少數日本軍閥和野心家們，要你們來送死的，現在，你覺悟了就好，再不仇視我們了吧！」我乘機開導他一番。

「五個人一個突擊小組。」

「我離開南坎很久了，」他又抽了一口，接著說：「我只是在山區擔任狙擊和破壞工作的，專門在中國軍隊的後方活動。」他閃避著回答。

「各位中國朋友們，我特地來這裡為大家拜年的，祝各位今年萬事如意，戰爭勝利！」

「好吃，那就請你多吃兩個吧！」

「你是士官，應該知道你們上級的意圖如何？」

「我想在你出發ｍ•heｔubｏok.ｃoｍ•cｏm前，你的長官總會告訴你，任務完成之後，如何回去吧？」

當然，這對我軍今後兵力的運用，以及作戰的方式，都有莫大的關係。所以說，俘虜是最可靠的情報來源，我們應該好好地運用它。

我們情報科的駐地，就搭在山頂反斜面上的一個小山窪裡，距師部不遠，一共四個帳篷，紅、黃、綠、白各一。除了作為情報中心，懸掛了許多敵情標示圖之外，經常有一位參謀，和一個軍士，在那裡執行二十四小時作業，夜以繼日地與各方面連絡，蒐集情報，交換資料，並負責通報各部隊當日敵情摘要，顯得很忙碌。另外，就是一個判讀中心，不斷地將美國空軍偵察單位所攝來的空照圖，來加以整理研判繪製出來，和動態的敵情對比，好作科長研判敵情的依據。判讀中心，也占了一個帳，那是由幾位翻譯官所組成的。有緬語、日語、山頭話、白夷話的專才，隨時準備供應部隊需要。他們平時和諜報隊來往最多，當諜員們在工作上，或者是語言上一發生困難，就由他們去解決。過去一直是冷門的日語，在最近幾次戰役中，因捕捉了不少的日俘，頓時就忙了起來。日夜加班分析，希望從日俘的口供中，得到一些我們所需要的情報。有時候為爭取時間，全科動員來做這件工作，我與郭先生是一組，他是東北人，小時候受過日本教育，故對日語造詣頗深，無論是筆譯，口譯都很棒。因不願做亡國奴，才逃到關內來從軍的，在當時的遠征軍中，是最難得的一位語言人才。

如今，裘莉又引起了我的動機，她特別在日記裡面的屝頁，貼了張她的照片，並寫了幾行英文，大意是勉勵我要恢復過去的恆心和毅力，繼續地寫下去。

有一天，科長要我去審問一個剛逮到的日俘，是由第一線團解送來的。首先，將他頭上的毛巾拿掉，露出了猙獰的面孔來；大方臉，三角眼，濃眉毛，獅子鼻上架著一副黑邊的眼鏡，再加上高高的顴骨，厚嘴唇，一看就令人討厭的兇相。押送人員怕他在途中反抗，發生意外，所以帶上了一副手銬。

「可是你們挺講究營養的，美國兵一個個身體好壯！」

「為什麼女人對自己應該做的事，都不加以研究，做得比男人更好呢？」蓋博上尉也忍不住發言了。

「那是她們要生育，扶養孩子呀！那有時間去研究。」

她打開來一看，連聲叫著：「溫得福，溫得福！」

「你這次被俘後有何感想？」

「如果你對我們說真話，我可以馬上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