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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權論

作者: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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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地峽和海權

十三、地峽和海權

如果我們認定我們的利益和尊嚴所要求的權利乃是建立在我們自己推行權利的力量之上,而不是以其他什麼國家的意願為依據,我們就有必要促使自己清醒認識到,跨洋交通的自由取決於對作為所有通向地峽的道路都必經的加勒比海的控制權。
有關哥倫布的實際業績的故事各位讀者已知道得足夠多了,在此不需重複。儘管在他首次返航所帶來的短暫的勝利者的光榮之後緊隨而來的是籠罩著其後半生的大量失望和屈辱,但哥倫布並沒有痛苦地認識到與此相關的問題在當時是無法解決的。和許多他之前的預言家一樣,他不知道什麼是當時的思想習慣,也不知道在他看來是可預知的、但在安逸者那兒只會受到無視而淪若無物的精神究竟是什麼。一塊由野蠻人和半野蠻人所居住的荒蕪之地加入到了已知的世界中來的事實並沒有怎麼使他從對於惠及他人的榮耀及長期吸引著他的黃金之夢中醒來。他所發現的西方的土地實際上成為了航船朝著他希冀已久的目標繼續前進的障礙,象亞洲的眾多山脊和劇烈起伏的地勢那樣難以克服的障礙,不過所幸這一切並未進入他的眼界。哥倫布直至生命的最後都希望通過的難以發現的「秘密的海峽」因其遲遲不露面而對他極具吸引力,使他一直保持著充滿生機的希望和思維上的活躍。假如他知道了真正的事實,或許這些也就衰減下去了。
從克倫威爾的短暫統治時代開始,英國海軍才作為一支組織得力的力量樹立了它的威榮;也正是克倫威爾在一六五五年通過佔領了牙買加這個從軍事觀點看是加勒比海中對於控制地峽最具決定性意義的要點,而為他的國家在該海域的海權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的確,是英國將領在實現克倫威爾的更緊要的目標——一奪取聖多明哥上的失敗才導致了針對牙買加的嘗試的成功,——所以這些具體的、給英國人帶來好運的事件的發生實是隨機的,但這件事情只有助於更有力地表明,如果一項軍事上或政治上的總的政策方針是依據合理的原則而正確選擇的,偶然的厄運或落空並不能對於一般的構想造成多大的損害。促使克倫威爾對西班牙的西印度屬地採取行動的明智的、有遠見的動機是向後者的壟斷這一富饒地帶的要求提出挑戰。他將英國在這一群島地區的擴張僅僅看成是對鄰近的大陸進行控制的前奏。
這樣,在哥倫布於一五〇四年去世前不久,他已訪察了那片土地上每一處可能存在著跨洋水道的地點。直至十年之後,當巴爾博亞依照當地人的敘述,得到了成為第一個看到南海——這在長時間裡模糊地指太平洋,出於它針對其發現者所處的方位的緣故——的歐洲人的榮譽時,人們才知道那道不可逾越的障礙是如何之窄,地貌賦予的穿透它的顯著便利又是如何地誘人。在這些早期的年代中,我們今天叫做中美洲的地區的歷史充滿著形形色|色的西班牙首領之間的持續不斷的爭鬥;對此,有所企圖的西班牙本國政府不是制止反而是火上加油。不過,另一方面,歷史也展示了不間斷的冒險的探索,激發上述內部爭端的躁動的、無所顧忌的能量在這裡得到了更好的表露。在一五二二年一月,吉爾.岡薩雷斯帶領著一些弱不經風的三桅帆船從巴拿馬出發,沿太平洋海岸北行。三月,他發現了尼加拉瓜湖,其名稱來自於住在該湖岸邊的一位叫尼加拉瓜或尼加勞的酋長。五年之後,另一位冒險家乘船去探察海岸餘下的未知部分,他來到了尼加拉瓜湖並環行一圈,發現其出口就是聖胡安河。這時離哥倫布到達這條河的入海口才四分之一世紀。
面對著實際的英國佔領狀況,當時迫切想使爭議地區轉讓給說西班牙語的各美洲共和國的美國談判者看來對於有關議題對未來的影響注意甚少。在那時,人們的思想和今天一樣——儘管多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有用的經歷,受那種憎惡對外領土兼並的共和國創建者確立的傳統信念的支配,結果,在考慮英國從莫斯基托海岸和海灣群島這些並無權利而且實際上只給其製造了爭端的地區退出時,我們和英國人一樣,無條件地承擔了不在中美洲謀取領土,並為擬議中的運河及任何其他可能被修建的運河的中立提供保證的義務。一個特殊的條款也被列入了條約之中。這個第八款清晰地聲明,兩國政府的願望不是「實現一個具體的目標,而是建立一個普遍原則。」
迄今為此,這個問題所引發的只是外交上的安排和討論,而且可以預計這個限度可能一直不會被突破。不過,隨克萊頓-布林沃條約而來的一系列誤解和引人注目的爭執以及仍然存在於我國許多人士身上的對於該條約當前執行狀況的不滿,提醒我們作為一個國家應該以一些明確的觀念來指導我們的行動。這些觀念應得到普遍的恪守以至於不會因政府的簡單更換或公眾意願的無常變化而被擱置一邊。有助於澄清和明確公眾對於非常重要的事務的意見的合理討論永遠都不能是有欠全面的。
在英國經歷了其歷史上的擴張階段,從一個極不起眼的國家,借助於海洋,成為了歐洲的商業構架——一度也是政治構架——之基石和根本的幾個重要世紀中,它的政治家和國民的行動自由根本不曾受限於一種讓人不得勁的、認為一個國家的天資與才智是與人為的、自我設置的制約相衝突的意識。憑著一股隨著歲月的推移日益有力和有前沖性的活力與主動性,英國投入了隨一個新世界的發現而來的國家間的鬥爭中。英國的海員和殖民者遍佈於每一片海洋和每一個地區。不過,在那些能賦予英國以物質財富的地區,雖然英國人的政治上的才能與傳統使他們能夠建立自治的殖民地——一個最偉大的自由國家就脫穎於此,他們沒有發現也從未發現,佔有和統治未開化的、半文明的或無甚活力的熱帶族群和在其母國之內維護政治自由是不一致的。而在英國國內生活中,廣泛的自由原則的強大生命力已由這個國家幾個世紀的穩步成長及其旺盛活力的真切表露而充分證明。可是,不管如何,自然的法則就長遠來看不可違逆,畢竟沒有什麼軟弱的縮手縮腳能妨礙英國獲得極大的權力;單憑此點,英國便能夠履行它的使命,推行它的法則。總之,沒有什麼人工的鐐銬被打造出來束縛英國的行為,也沒有什麼阻礙國家成長的政治麻醉劑被注入英國的體內。
英國更重要的一個要求是指向莫斯基托海岸保護地。據英國人理解,該地帶從格拉西亞斯阿迪奧斯角向南延伸至聖胡安河。就其根據而言,英國要求的權利沒有怎麼超出文明人和野蠻人之間在任何時間和任何地點達成的許多類似的交易的範圍。在一六八七年,也就是英國獲得牙買加島二十年之後,住在上述地區的原始人的一位首領被帶到了牙買加。他接受了一些廉價的小禮物,然後同意了英國對當地的保護。在西班牙對該地區的控制延續期間,這兩國之間不時有一些爭吵和戰鬥。當後來問題被提至了英國和美國之間時,後者拒絕承認英國所謂的保護。在它看來,該保護權是建立在和當時西班牙的優先權相抵觸的不充分的法律基礎之上的;https://m.hetubook.com.com前者的權利在尼加拉瓜取得了獨立之後應被認為轉給了尼加拉瓜。由於莫斯基托海岸離未來的運河極近,因此它的歸屬絕對不會被視作雞毛蒜皮的小事。針對著海灣群島、努阿坦群島我們也應具有類似的考慮。它們分佈於洪都拉斯灣的南翼,靠近洪都拉斯共和國海岸;一旦有著強大的海軍力量的控制,伯利茲和莫斯基托海岸之間可以憑藉它們取得聯絡。當時,美國主張這些正由英國佔據的島嶼完全屬於洪都拉斯。
簡而言之,這些就是直至西班牙殖民帝國在一八〇八年至一八一〇年間開始瓦解以及西印度群島的產業體系隨著奴隸制的逐漸廢棄而萎縮之時的總的情形。這兩個決定性事件的共同發生與隨之而來的政治和經濟形勢的模糊不清很快使地峽及朝向它的通道淪落到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地步,而其中那些島嶼的地位至今也尚未恢復。地峽的地位一定程度上有所上升;不過,它的重要性由自然秩序中更為長久的緣由所決定,而不維繫於可對於地峽的佔有者施加某種影響的那些島嶼身上。因此,在經歷了一個相對地不為人重視的時期後,隨著美國朝向太平洋的擴展而使我國在兩大海岸之間建立便捷、安全的交通聯繫的問題提上日程之時,地峽又作為一個關鍵的政治因素而變得引人注目。墨西哥戰爭、加利福尼亞的獲得、那裡金礦的發現以及隨之而起的開掘狂潮加劇了解決這個複雜問題的必要性。由於美國瀕臨兩大洋的地理狀況,這對於它有著絕對的利害關係。但是,儘管美國在這個問題上有著壓倒性的利益,這個問題也不是完完全全地只與美國相關;其他國家對此也有著巨大的、重要的利益關係,雖然不是那麼關鍵。不過,只要商業和政治之間還有著邏輯上的差別,可以說我國在上述問題上的利益既是商業上的也是政治上的,而其他國家的利益幾乎純粹是商業性的。
面對著地峽上升了的重要性,我們不能放心地認為在過去甚為不同的環境下對於我國要求的簡單承認在將來還會持續。已經很明顯的是,歐洲列強正顯示出對加勒比海據點的價值更為重視的跡象,而且正加強它們對於那些如今在其手中的地盤的控制。今天,道義上的考慮比之以前無疑有了更多的份量,國家也更不願意進入戰爭。但是,國家的政策依然由利益的平衡狀況所決定,我們因此應該知道我們的政策將是怎樣,我們需要具備怎樣的優勢以便談判的天平傾向我們一邊,使事態的總體發展方向對我們有利。
對秘魯的征服、在中美洲以及沿太平洋海岸的西班牙控制地域和定居點的逐步增加使地峽很快具有了一種重要性,由此能夠明顯地體味到美國獲得加利福尼亞以及沿著太平洋海岸進行擴展對於地峽進而有著數一數二的政治意義和作用。當時,繞過合恩角的航道漫長和充滿艱辛——古今皆是如此——促使人們希望獲得一些更短、更少險阻的路線。儘管陸上運輸有著裝貨、卸貨方面的麻煩,但在蒸汽時代到來之前,它還是一個相對較好的替代辦法,今天在一定程度上仍是這樣。於是,地峽及其鄰近地區在當時就成為了一個主要的商業中心。許多航線在這裡分合;東方和西方在這裡相交流,有時十分友好,但常見的則是對抗與衝突。這樣,哥倫布的想法只是部分地、很不徹底地得以實現。經過了諸多的波折起伏。這種構想依舊處於只被部分地、不徹底地實現的狀態,儘管後來的歲月已將其大大地拓展。海峽之謎仍是問題的關鍵和人們的怨艾所在。
這一段文字是否確實表露了連續幾屆英國政府的如意算盤尚可疑問,但它卻是對於實際情形的準確、充分的評述,只要我國繼續其高談闊論卻又無所作為的政策的話。我們要別人出去,自己卻又拒絕進來。無疑,我們在中立方面做得夠好的了,因為我們將自己中立了起來,另一方面卻讓其他強國任其需要而大展身手。
地峽運河造成的主要的政治結果將是使我國的太平洋海岸離我國的大西洋海岸變得更近,並且更容易為歐洲的主要海軍力量所抵達。所以,儘管暢通無阻的水路運輸能帶來商業好處,而且這點清楚地體現在了一家顯然支持橫跨大陸的陸上運輸的重要雜誌的尖刻評論中——它最近提出怪論,即水上運輸相比於陸上運輸已不合時宜,但從軍事觀點看運河也是一個會給美國帶來相當弱點的因素。除了對於那些堅信人類本性的完善會使戰爭作為一種不可想像的事情而遭摒棄的樂觀主義者,這些考慮必然會引致對於美國將採取的政策的嚴肅思考。
從這些情況下可以察覺到,運河肯定會被開闢。不過,一旦修成,運河不會只對我們自己有利,雖然主要是對我們有好處。許多原因加在一起會使歐洲和東方的貿易繼續依託經過蘇伊士運河的航線;但對於美國的太平洋海岸地區來說,地峽運河將為它的一類占相當份量的貿易提供一條短得多、便利得多的通道。在此的另一項重要的考慮是和一場將危及英國對蘇伊士運河使用的戰爭對英國海運的影響相關的。英國的許多政治家和海員經過思考,十分懷疑英國有能力控制從直布羅陀至紅海的漫長航道,他們贊同在戰時依賴經過好望角的航線。不過,經由尼加拉瓜前往許多東方港口的航線將比經由好望角的更短;而且,比起通過地中海,在較近處經過歐洲一些國家港口的航線,加勒比海的航線在防範遙遠的歐洲國家的攻擊方面要容易得多。
同時,沒有什麼道義上的責任能禁止我們發展海軍,使它足以承擔可能需要它去幹的工作。對此,大眾的觀點是只需要一支跛腳的力量,而這限制了我們應付某種並不完美的形勢的各種需要的潛力。「只為了防禦」是一句廣為人知的口頭禪。如果人們認識到我們有三條海岸,其中一條與另兩條的水路聯絡在不太遙遠的將來取決於一個離我們與其最近的港灣密西西比河口幾百英里遠的戰略地點,他們將看到「防禦」這個詞——對它的理解過於狹窄——可應用於遠離我們自己的海岸的地點。
如納爾遜所碰到的這些困難妨礙了英國在該地區的推進。儘管英國明知且在意實際的擁有帶來的好處,它在其他地區也從中獲益甚多,但西班牙立足已久的佔領使它不能運用它非常想使用的、在很大程度上也真正用過的手段獲取控制。在廣泛的意義上可以說,使英國終於成為西印度群島和地峽地區政治體系中的支配因素的關鍵在於它的海權。英國是偉大的貿易者、供應的源泉和不同的殖民地之間及其與外部世界之間交流的仲介。英國強大的海軍保護並維繫著交通的資本和航運。除了在極少的場合,這支海軍完全有能力承擔它的任務。因此,雖然英國人不能象對待自己的財產那樣使用、調配其他國家的資源,但和西班牙人僵化的、狹隘的統治造成的可能一樣,英國也可以牢牢地利用各類商業交易,從中獲益。這個事實令人啟發,因為今天的形勢和一個世紀以前實際上並無二致。佔據地盤的現象仍然存在於各國、各種族之間,後者還未獲得不賴他國他物地開www.hetubook•com.com發利用自然稟賦的才能。控制權仍然由那些其船隻、資本、商人支撐了某地區的工業體系的國家系於一身,如果這些因素還獲得了足以應付各種可能的軍事局面的需要的海軍力量支援的話。對任何一個外部國家來說,對中美地峽的控制就是指海軍控制,指海軍的支配地位。對此,陸地的佔有最多只是輔助因素。
這位元護國主的偉大目標隨其不是時候的去世而不能更好地得以實現。他的死去或許相當程度上使英國對地峽的實際占領受阻;在其強有力的手腕下,這也許是可以做到的。不過,他的意圖依然在英國人民的目標中居於顯著的位置。在其中,可以體察到英國對外軟弱的查理二世和詹姆士二世的統治對劫掠者們的侵奪活動產生的影響。隨著奧蘭治的威廉登臨英國王位,英國政府的雄心壯志又一次高漲起來,劫掠者們雜亂無章的活動也被集中歸整於明確的國家政策之下。儘管暫時的事態有時使這項政策的執行偏離軌道,但它還是被清晰地歸納進了英國於一七〇二年介入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時表明的堅定目標中。從結束戰爭的一七一三年的烏德勒支條約締結之時起,同樣的計畫得到了英國緊鑼密鼓的推行,取得了穩步的成功,而且逐漸和控制借路於地峽的兩大洋之間交通的設想相融合。這方面最著名的事例是當時還僅是一位艦長的納爾遜在一七八〇年進行的一次努力。當時,他和陸上力量相配合,以求占據聖胡安河河道,從而取得經由尼加拉瓜湖的大洋間的通道。這次嘗試的結果是災難性的,既是由於氣候上的原因,也是因為正確地意識到了該地區重要性的西班牙人在湖泊與大海之間修建了不少於十二個的一系列牢固的工事。
一貫且協調得當的行動取決於堅定的信念;而合理的、將體現在一項健全、始終如一的國家政策之中的信念必定來源於參照過去經驗的對於當前形勢的細緻思考。在這裡,對於歷史教訓的真實意義和將其應用於現實的方式,一開始無疑會出現相當的意見分歧。不過對於這些不同不必覺得遺憾,它們的出現表明了所引起的關注;一旦討論變得廣泛和充滿活力,我們可以期望看到一種健康的、與現實相合拍的公眾情緒的逐漸形成。令人反感和擔憂的是懶洋洋地隨波逐流,對於正在走近的必須採取行動的時刻任意地置之不理,對於擺脫在時機來臨之時可能對我們抓住機會有所妨礙的那些束縛——如果在我們的憲法或傳統偏見中有這些東西的話——漫不經心、磨磨蹭蹭。不管尚未解決的夏威夷問題包含著什麼具體的東西,幾乎不能否認關於它的討論顯示了那些障礙因素的存在,即將這樣的情形僅僅看成是一個孤立的現象,而不是一個對於廣泛的國家政策問題下定決心的時刻已經到來的警示。有兩種意見並不是壞事,極為糟糕的是長時間地遊移於其間。
一位當代的英國撰稿人估計,基於這些情形之上的競爭將對不列顛群島現今貿易活動的大約八分之一產生消極的影響。不過,儘管這種局面會引起英國的關注,就商業上的繁榮或艱辛對一個國家當代歷史的影響而言,它只具有政治上的、也就是間接的意義。它並不會嚴重地關係到那些決定著英帝國的完整或安全的首要問題,因為構成這些問題的主要是組成部分都位於那些以蘇伊士運河為相互間聯繫紐帶和最短的交通線必經之處的地區。在英國的屬地中,位於東太平洋地區的屬地是最少和最不重要的,而地峽運河只可能對東太平洋地區與整個世界尤其是與我們自己的聯繫產生最大的影響。
順理成章地,自從中美洲地峽被看成是如果不受消極的阻礙,東西方間的交往之流就必然會傾移至此的天然的中心之時起,它的歷史就是圍繞著控制權進行角逐的歷史。自然條件清楚地顯示這個地區位於上述交流最少受阻礙的方向上。而且,從較早的時候直至最近,該地區的一般特點中所固有的因素與偶然隨機的因素的匯聚更突出和加強了這塊兩大海洋之間的屏障基於其地理位置和自然形態之上的重要性。在幾個世紀中,圍繞著加勒比海並拱衛著朝向地峽的外部通道的西印度群島曾一直是日益變得對歐洲的文明國家必不可少的熱帶產品的最大的、唯一的來源。在英國和拿破崙一世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這是一場僅僅為了生存的鬥爭期間,英國正是以對西印度群島和地峽兩邊的大陸地區的控制為其商業找到了主要的支撐。單是這點就使英國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因此,地峽和加勒比地區是決定那場嚴酷衝突的結果的關鍵因素。另外,在幾個世紀中,龐大但衰頹的西班牙軍事王國的有力作為所依賴的墨西哥和秘魯的財富首先被送到地峽集中並和來自菲律賓群島的貢物匯合,再被裝在大帆船裡運至伊比裡亞半島上的港口。當上述對於歐洲政治有著如此決定性影響的因素處於非常狀態時,相互競爭的國家無論在和平時期還是在公開的戰爭狀態中都會不可避免地躍躍欲試,一展鴻圖;而從未平息的圍繞主宰權的鬥爭是隨著對水域的控制而跌宕起伏的。在任何一處海洋上,這種控制必然是主要取決於海軍方面的優勢,但也部分地取決於對於那些關鍵要點的掌握。在這個方面,拿破崙曾說「戰爭是一項圍繞要點的活動」。地峽就是這些要點中最重要的一個。
不論出於什麼原因,上述商業中心的所在地一直是吸引著人們的普遍興趣的焦點。至少對於那些無論是否直接地介入商業活動之中,但均與貿易變遷所導致的影響廣泛的利弊有著利害關係的民族來說是如此。不過,富有進取心的商業國家不會僅僅消極地接受那些不利的影響。那些造就了它們的特性,使它們必然期望把那些關鍵地區置於控制之下。掌握了它們,就像掌握了軍事上的要點,可以對貿易路線、進而對不僅關係到單純的生存,而且關係到財富和繁榮的增長——這左右著國家的福祉與尊嚴——的鬥爭施以舉足輕重的影響。結果,在每一個時代的特殊習性和情勢中,都可以看到控制欲的流露;有時它潛存於一種僅具戒心的態度之中;有時則受國家思慮的驅使,化為實際的行動,並散溢於外交爭鬥或敵對的碰撞之中。
不過,儘管就構成其國民福祉之根本的英國殖民地的性質和英國權力的特徵而言,可能出現的跨洋運河明顯地對於英國有著較大的實際利害關係,英國背地裡還是認識到了——我們是公開強調的——所有關於地峽交通的問題對於我國的進步、安全和榮譽的影響比對它們的影響更為直接和緊要。英國明顯已經有了這樣的體會,這從它面對著我們堅決的反對,在表明了對地峽的控制顯然是它的行動目標的情況下的行為舉止上可以看出。運河的建成開通的形勢將賦予我國以優越的利益,只要這方面的變化完全是商業上的,它在一定程度上就會對英國不利,因為其結果將是我國的大西洋海岸——和英國相競爭的那個製造業和商業國家的前沿——比現在離太平洋更近,比英國離太平洋上的許多地點更近。大致說一下——讀者面前沒有地圖也能容易地理解這些,目hetubook•com.com前利物浦和紐約離從瓦爾帕萊索至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美洲西海岸上的所有地點的水路距離是相等的。這是因為這個事實:從這兩個港口出發繞行麥哲倫海峽的船隻都必須經過位於巴西東海岸上、從每個港口到此距離幾乎相等的三角。假如有尼加拉瓜運河,從紐約出發的船隻經過這條運河,而從利物浦出發的船隻使用蘇伊士運河,從這兩個城市至太平洋,大致經過橫濱、上海、香港和墨爾本或沿著日本、中國和東澳大利亞海岸的航線將長度相等。簡而言之,不再是太平洋東岸,而是其西岸離利物浦和紐約的航行距離相同;而日本、中國和澳大利亞以東海洋上的各點,比如說夏威夷群島,將離紐約比離利物浦更近。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某種自然選擇的作用下,圍繞著主宰權的鬥爭不可避免地導致了不列顛群島上的人民的日益加強的支配地位。在他們身上,商業開拓精神和政治特性如此美妙地揉合到了一起。他們的權力和影響的擴展得益於當時的沒有什麼法則可言的狀態,它使一個國家能夠放開手腳地發揮固有的才華;而我們今天的大量明確的習慣、制度和國際法就施加了某些約束。儘管這些東西令人高興地與一個政治體系的保持與正常運轉相適應;但是,不管它們如何地得當,它們在本質上還是人為的,因此也就不會適用於一種過渡狀態,一個這樣的時期:秩序脫胎於紛亂,一種結局持久與否實際上對應於自然力量能在多大的自由程度上被允許發揮作用並在不受外界干預的情況下達致自身的平衡。這樣的時期不僅僅是早期的沒有什麼法度的歲月;每當國家的所作所為引發了危機時,每當古老的傳統、公認的信條或成文的規定部分地或完全地淪為失效時,每當一個民族認識到先輩的政治頭腦對自身的擴張所設定的限度不再適用於自身及世界的變化的時刻已經到來時,它會再次出現。所以,存在的問題不是是否應尊奉既定的安排,而是如何及時地修正它以使某個民族的天分和復蘇的才智在不違背最終決定著國家的穩定的基本法則的情形下得以自由的施展。我國當前的報刊雜誌表現出的一個引人注意的特點是,過去一代的堅定信條對於我們的信仰的不幸束縛一眼可見;與此同時,同樣古舊的、對於我們現實的發展趨向置若罔聞的政治教條則被隨意祭起以阻礙這個國家向它廣泛瀕臨的海洋及其彼岸的世界伸展其力量,進行必要的開拓。
軍事力量的組建會挑起戰事的說法是一個在今天看來已為任何年代的經驗所駁斥的謬論。歐洲存在著龐大的軍備;但是,借助於它們所促成的各國相互間的尊重與小心謹慎成了對於普遍的軍事建設時代之前頻繁的、破壞性的戰爭的一種廉價的取代——當然這或許在經濟上還是可悲的。我們的不受傷害不是由於我們的弱小,而是由於和我們的對手在其家門口的更緊要的利益相比,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爭端對他們並不那麼重要。隨著因運河問題而來的變化的發生,這種不同將會消失。我們也會被捲入國際大家庭的事務之中並將承受相應的負擔。所幸的是,和其他國家相比,我們是一個海外強國,從而能夠從那些海洋是其哺育母親的國家的歷史中找到上佳的借鑒之處。
有一種意見——毋須說筆者對其並不贊同——認為,在未和某個大國發生武裝衝突的情形下,許多年已經過去,因此歷史教導我們不可能發生這樣的衝突;而且,事實上,我們在有組織的軍事力量方面越弱,就越容易會被我們的對手接受我們的觀點。與此種看法緊密相關的是對於任何本能地要求將我們的武裝力量投射到圍繞我國海岸的水域之外的政治行動的頑固排斥。不過,因為在地峽地區發揮我國的決定性影響的合理、天然的要求迄今已引起了關注,可以認定沒有什麼情況能使我們斷然否認這一要求。
對於隨後那些圍繞著這個倒楣條約的爭執,沒必要詳細地敘述。對於任何約束了我們對於美洲的大陸及海洋的影響與控制力的正式規定。以及在一八五〇年過於性急地作出的以求得到當時我們的弱小地位尚無法爭取來的好處的原則上的讓步,我們的國家只能抱以遺憾和怨恨。今天,當我們比昔日在潛在的意義上要強大得多的時候,必不可少的需要令我們焦躁不安。和以前一樣,條約的存在對英國的利益有好處。只要美國還不無所慮地反對任何對地峽地區的外部干涉,同時也不採取步驟以制定一項政策或發展一種能力,從而賦予它自己的主張以條理與力量,英國由於它的海上地位,它的海軍力量和它的無處不在的資本,仍將長期地把握對於任何可能的事態的絕對控制力。
在他的最後一次航行中,這個偉大的冒險家抵近了美洲大陸,沿著它的海岸進行考察。海峽的真實秘密就隱藏在這個地帶,人們的努力也許會讓它從夢中走進現實。一五〇二年秋天,在經歷了多次嘗試和厄運之後,貼著古巴的南岸而行的哥倫布到達了洪都拉斯的北部海岸。除了他本人的無以解釋的信念,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為什麼還要繼續沿著一個方向而不是換一個方向航行。不過,經過一些思考,哥倫布相信他要尋找的海峽位於南方而不是北方。於是他轉而東進,雖然這是逆風。在與風向進行了一番艱苦的抗爭之後,他折回了格拉西亞斯.阿迪奧斯角。使他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是,他發現海岸的走勢終於可以讓他沿著他希望的航向順風前進。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他考察了遠至波托韋洛的海岸,發現並探測了陸上的幾個迄今一直有著歷史重要性的入口,以及包括聖胡安河河口和奇裡基瀉湖——它的一個主要部分海軍上將灣的名稱仍使人想起哥倫布的來訪——的其他地點。哥倫布還從波托韋洛向東走了一點點,到達了一個當時西班牙人已經知曉、有人從特裡尼達去過那兒的地點。因此,這位探索者確切地認為,從上述地點至尤卡坦的堅實的海岸沒有斷點。正是這條海岸擋住了他通往亞洲的道路。
在四百多年以來的時間中,人們的心中一直包含著一個重大的觀念。儘管就其存在的廣泛性和兆示性而言,它只是那些具有指明某種必然使命的根本性觀念中的一個,但它在克里斯多夫.哥倫布的思想中最早地迅速化為了活生生的東西。在透過其時代貧乏而又欠準確的知識所模糊地看到的視野中,哥倫布勾擬出了一個借助於海洋的、緊密而方便的聯絡線,一條國家間的巨大紐帶。它以兩個古老而又不同的文明為端點:其一以地中海為中心,這是歐洲的商業、精華和文化的源泉;另一以遙遠的東方海岸為中心,大海在這裡拍擊著大汗的領地並將富饒的群島置於其胸膛之上。至今為止,一大片花幾年時間才能歷經艱辛、冒著危險地走完的土地還將這兩地分割開來。不時地,某位旅行者也許從一處跋涉至了另一處。不過早年在這兩地之間並不可能通過陸地保持持續的影響和利益的交流。而正是這些——儘管規模有限——造就了地中海地區的人民的長處,促進了他們的發展。當年的這個被陸地圍繞的海洋之上的微觀世界就是後來的更大的國家社會的縮m.hetubook.com.com影。從古至今,這些國家被這個廣闊的、開放的海洋一個接一個地維繫在共同的利益紐帶之上,大海的阻隔反過來只把它們編織著更加緊密。正因為如此,儘管處於一個向外看不到什麼的玻璃杯中,哥倫布還是以其極具洞察力的眼光,看見了、信服了並接受了某種確定的東西。當這位勇敢的冒險者依據信念而不是眼前所見前行,在日益來臨的、今天尚未結束的偉大進步中邁出第一步時,他幾乎沒有夢想沿著他的航線跋涉於一個未知地區的具體所為將被後世視為其榮譽的主要所在。這只會淡化他的偉大思想的不折不扣的光芒並妨礙將其應用於極為遙遠的未來。
在這裡,英國方面最近的一份對於集中反映在了克萊頓-布林沃條約中的英國的地峽政策的非官方的評價可能令人感興趣。它講道,「美國被認為是英國在貿易方面的一個嶄露頭角的可怕對手。面對著所估計的對於一般意義上的歐洲貿易尤其是英國的貿易的不利因素,站在中美洲運河的角度上,看到自己控制最可能的運河所在地(尼加拉瓜)的最後嘗試歸於失敗的英國政治家已實現了符合英國的貿易利益的下一個最佳目標。他們把修建運河的擔子拋給另一個國家;它(美國)將從運河的修建中得到最多的利益且必定會希望將其他國家排除在外,但同時它又極不可能在其尚未得到充分開發的國土之外成年累月地進行如此浩大的一項工作。與此同時,他們還通過達成一項旨在使運河的中立在其建成之後得到尊重的共同保證,嫻熟地將那個國家束縛住以順應英國對海權的需要。這樣,既能使運河的開鑿被無限推遲,但又不至於使對於建立有利於英國航運貿易的有效海洋控制必不可少的實質性好處有所損失。」
如果國家依從那一類思想,即認為我們越弱,我們就越能有路可循,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如果我們認定我們的利益和尊嚴所要求的權利乃是建立在我們自己推行權利的力量之上,而不是以其他什麼國家的意願為依據,我們就有必要促使自己清醒認識到,跨洋交通的自由取決於對作為所有通向地峽的道路都必經的加勒比海的控制權。控制一片海域,首先需要有一支海軍,其次需要掌握一些經過適當的選擇、相互間分佈得當、海軍以其為基地並發揮作用的據點。目前,加勒比海中的要點由外部強國所佔據。(不管如何想要得到)我們不可以以不公正的手段來獲取這種地盤。不過,一旦公眾輿論確信我們需要它們而且不應在它們朝我們迎面而來時極其天真地避開,我們就能取得顯著的進展。如果憲法確實造成了一些困難,憲法也為人民提供了一條消除這些阻礙的途徑。不過,可能會有人反對對憲法的這種認識。就其所受的各種制約而言,憲法是自由性質的,但與此同時它也牢牢地設置了一些由簡單的頭腦所炮製的枷鎖。
在我們這樣的一個國家,國家政策就是公眾的意志。公眾意志和一般的流行觀念極為不同,它所導致的是一種與那種不時得到衝動表達的脆弱情緒不同的豪情壯志。就其被廣泛理解和認同的意義而言,門羅主義是一種十分含糊不清的流行觀念。在地峽問題上,它幾乎淪落到了黯然無光的地步。對於那些關注著地峽的人來說,站在哥倫布這位偉大發現者的希冀中望去,地峽那兒寄託著一個時代的徵兆;在這個時代中,令哥倫布魂牽夢繞的海峽的展現將把東西方拉入更緊密的聯繫之中。不過,時間已經引入了另一個哥倫布未曾想到的、和海峽相關的因素——一個位於他所知道的西方和他所尋找的東方之間的偉大國家,它伸展於他無意識地發現的大陸之上,東西方在此相聚合。對這樣一個國家,一個對海峽的控制對它來說即使不是生存的需要,至少也是充分發展和國家安全的需要的國家。有誰能否認它無權對於一個對其至關重要的地區發揮決定性的影響?誰也不能否認,除了它自己的人民;可是它的人民就這樣做了。也許不是在口頭上,而是在行動上。為此不要忘記這點:在一個有利的時刻,無所作為與採取最有力的積極行動相比,雖然不是那麼合理,但也是有著同樣實際的影響的行為。
所以,早期掠奪者的肆意進取和血腥味的殘酷不僅僅是毫無悲憫之心的貪欲的冷酷體現——這種體現也顯露了剛剛從野蠻狀態脫胎而出的那些國家身上的糟粕。這些人無疑體現了這點,但他們還有著其他的意義。在歷史的演進之中,早期的劫掠者扮演了和作為其後繼者的、粗俗和無法無天的冒險者同樣的作用。後者在今天作為無情推進的文明人的先驅,蜂擁而入各個地區,佔據了各個前哨陣地,並使由他們作為前導的種族的良好聲譽因其過度的行為而受沾染。不過,儘管這些人給他們的群體帶來了污濁和可指責之處,他們還是其中的一部,還具有著其本質的特性並預定了其無法避免的前進方向。浮木被湍流之頂席捲而前,他們就象徵了欲來之潮。西班牙大陸殖民地上的那些著名的劫掠者即是如此。他們屬於同一類人,儘管各自的秉性高低、眼界大小、甚至目標的崇高程度極為不同。他們的劫掠活動不僅將他們所盤剝地帶的財富展露於人,也證明了財富的獲得實際上取決於其所據之點的商業和戰略重要性。腐屍躺在那兒,目光犀利的鷹鷲和一般的食腐性鳥兒都齊聚於它的身旁。兩個世紀以前的一位雇傭軍首領曾說道:「格林伍德的腐化而盡在我看來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人們知道有著尼加拉瓜湖以及依賴於它的北方和南方海域之間的航線。」
在十七世紀上半葉,當西班牙的力量急速衰減之時,以大反叛為高峰、在一段時間內吸引住了英國人的精力的國內紛亂也使英國放慢了對外經營。德雷克、雷利及他們的同輩造就的前進勢頭沒有了,隨西班牙這個主要敵人的衰竭而來的時機也白白地失去了。不過,儘管暫時受到了抑制,英國的趨向未變;而且隨著克倫威爾以鐵腕平息了國內的種種混亂,它又很快地找回了它的主導地位。克倫威爾幹練的治國之才以及他的國內政策的迫切需要使英國對海洋發出了強有力的呼聲;不僅為了贏得外界的尊重——這是克倫威爾強烈需要的,也為了使英國對於疆界之外的世界發揮應有的影響。這個國家對克倫威爾充滿豪情的號召作了迅捷的反應,重新拾得了自此從未衰減過的邁上朝向海權之路的激|情。對克倫威爾而言,他的使世界上的航運貿易掌握於英國之手的舉措是正確的。從現代的角度來看,或許在經濟上不能說是最英明的,但從他所處時代的形勢看則再合理不過了。
在筆者看來,事情的真實狀況更接近於如下所說:自從我國在一個世紀之前誕生以來,除了在一八五〇年左右經歷了一個短暫的悸動,我們一直認為中美洲地峽的重要性僅是潛在的、隱而未發的。但是,儘管這種重要性一時不是那麼鮮明,地峽地區的位置和形態的固有特點還是決定了它不能脫離世界其他地區而存在,因而只能在外部環境的變化隨時機成熟而發生時才變得具體。如今,這種變化的跡象一眼可見,足以引起人們的注意。我國土地上人口的迅速hetubook.com•com增長至少使人注意到了兩點:太平洋沿岸各州的發展增強了太平洋對於整個世界、尤其是我們自己的商業和政治重要性;另一方面,這個國家的創造力及其在三個方向上向海洋的抵及促使它必然要尋求朝向其他地區的出口和道路。在這種可能沒有完全到來但顯然正在到來的形勢下,一條人工水道的重要性顯而易見是不用強調的。它將使我國的大西洋海岸有能力在平等的、涉及到距離的條件下,針對著東亞的市場與歐洲展開競爭:將使從紐約到三藩市的航路縮短三分之二,至瓦爾帕萊索的航路縮短一半。
從門羅主義還僅僅停留於形式與頭腦之中的時代到十九世紀中葉,有關問題具體的和多少有著現實性的體現是跨地峽的航路針對於外來干涉的安全。作為解決這個問題的一個嘗試,一八五〇年四月十九日,後人常提及的克萊頓-布林沃條約被訂立了。那時,英國正掌握著一些大陸上的據點和一些週邊島嶼。這些地盤不僅有利於軍事上的控制,也有利於進行政治干涉。英國獲得它們是依賴於——實際上是源於——對牙買加的佔有,由此可證明克倫威爾的預想是合理的。在這些地盤中,瀕臨洪都拉斯灣、緊鄰尤卡坦的南界,由一條二百英里長的海濱地帶構成的伯利茲離地峽是如此之遠,從而不可能和運河問題發生什麼關連,以至於美國的談判者在當時願意不把英國對它的佔有當成一個問題所在,對於英國在那裡的權利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伯利茲由英國劫掠者首先佔領,他們在牙買加落入英國手中之後幾年進入了這一地區並且不再撤出。他們在那砍裡伐原木,並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地盤,沒讓西班牙驅逐他們的努力得逞。後來,他們的佔領權和砍伐樹木的權利為條約所承認。在克萊頓-布林沃條約簽訂之後,通過一八五九年瓜地馬拉締結的一個協定,英國在伯里茲的「居民點」就成為了它的一塊「保有地」。再往後,在一八六二年,經過皇室的批准,這個昔日的「居民點」和最近的「保有地」成為了受牙買加當局管轄的一塊正式的殖民地。在存在有瓜地馬拉這個中美洲國家的情形下,這構成了中美洲的英國領地的顯著擴展,而這是與克萊頓-布林沃條約的規定不符的。
在眼下正涉及的這個地區,英國是在一種處於很大劣勢的情況下介入競爭的。當新時代的曙光來臨,英國看清了其真正的偉大之處時,作為伊莉莎白女王統治的象徵的英國在海洋和殖民方面進取精神光芒四射地迸發了。不過,和它相對峙的是西班牙的雄厚力量;此時的西班牙顯然還未走下坡路,還實實在在地掌握著加勒比海地區的多數重要地點和西屬美洲大陸並聲言有權將他國從世界的這一部分驅逐出去。眾所周知,這種宣稱遭到了非常強烈的反對。如果先前對於英國人也有眾多這樣的不滿的話,把英國從造就了其未來地位的航線上推開就會是一種必然的籲求。同樣的論點今天被用來阻止我國取得那些本應落入英國人手中的好處。假如英國的海洋政策在今天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是為組成英國力量核心的若干島嶼的當前需要所決定,那麼,別人任何這樣的需要都不會促使英國要求分享在這個世界上的影響以及國家間宏大戲劇中的角色。它也不會出於這樣的緣由展開一番也許是人類進行的最卓越的奮鬥。而且我們還可以拿英國今天對我們說的話來對它們說,「為什麼要跑到你自己邊界的外邊去呢?在你的邊界之內你已有了足夠滿足你的以及你的人民的需求的東西。你們還有內部的形形色|色的弊病需要改正,形形色|色的悲苦需要撫慰。就讓外面的世界由它而去吧。如果你受到了進犯,就防衛好了,不過千萬小心使你的準備儘量遠離有欠謹慎的境地。什麼『勢力範圍』、『在世界上的作用』、『國家威望』,根本不存在這些玩意;即使或許有,也不值得為之而戰。」如果英國這樣探究的話,它會成為什麼樣呢?這是一個隻可猜測的問題。不過可以確信的是,世界將會更加窮困了。
後來的情形是,將海灣群島和莫斯基托海岸歸還給洪都拉斯和尼加拉瓜的事宜受到了很大的耽擱。與之相伴的是美國與英國之間冗長的討論和嚴重的誤解。後者扣住條約的字眼,聲稱它只是不被允許在條約訂立之後再在中美洲獲得領土;而我國政府強調並一貫地向其代表說明:美國的理解是協定確定了對任何現在和將來的佔有局面的放棄。如果看了條約的第一款,不能不叫人感到,雖然實踐可能不是那麼講究情理,但條約的措詞既可以支持英國的立場也可以為美國談判者純真的信心提供根據。這個印象是有趣的,主要是因為它顯示了一方——從除道義之外的任何方面看,它的主張都相對缺乏力度——的迫切,另一方——實際的佔有和海軍力量賦予了它在討價還價方面的明顯優勢——的謹慎。不過,到了一八六〇年,上述地區還是被歸還了,克萊頓-布林沃條約在這以後仍然是一項規定著在地峽問題上我們和英國間的關係的國際協定。
對於英國崛起於國家之林並如此長久地保持住了領先地位的真實原因,歷史學家們往往一無所知。對此的一個不同一般的評論是,那些相互間就像荷馬和後來的J.R.格林這樣在生活的時代和特點上都相差甚遠的作家都應從克倫威爾這位「護國主」的意義深遠的作為中探究一下為什麼會有那般愚鈍的認識,認為他體現出的是「為宗教熱情所誤導的保守的、不好思考的秉性。」在他們看來,「一位有著睿智的政治才能的政治家」將集中其目光於法國的日益上升的力量,「並察覺到」在路易十四統領下進行的「求取霸權的重大鬥爭的開始」。但是,按照估計,如此行事只會重複這位偉大君王所犯的致命錯誤;這個錯誤使法國永遠失去了對國家的最穩固的繁榮的來源——海洋的控制。如果英國犯了這樣的錯誤。它對這個島國的危害遠比它的大陸對手實際上受到的要大。哈拉姆看得較清楚,他說道:「當克倫威爾對西班牙宣戰並襲擊它的西印度屬地時,他的確沒有多少正當的藉口。不過,如我所想的,這其中也根本沒有什麼有時使他受到指摘的失策之處。他吉星高照,以至於遠征的失敗恰恰使英國獲得了一個比它以前的國王的任何勝利所都更能帶來好處的屬地。」這話基本上是正確的,因為克倫威爾的星宿是位於合理的位置上來尋求好運——在海邊,而不是陸地。
那種使英國曾在所有關係到海洋的重要問題上都成為主要競爭者——和荷蘭在地中海、和法國在東印度、和西班牙在西印度群島——的國家特性今天同樣使它對於我國針對地峽的堅定利益要求持反對態度。克倫威爾首倡的對加勒比地區進行有條不紊的侵滲以及擴充、整訓海軍的政策導致的局面是英國在該海域的海軍據點的狀況和它的海軍力量的強大程度並不相配。此外,由於英國作為一個海運大國和每一條用於商業的新航路的開闢都有著極其重要的天然利益聯繫,所以它不可避免地要帶著戒心審察每一個要求改變現有安排的意見。在問題只能訴諸於最後的解決時,英國知道要動用力量來支持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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